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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三角音乐历史与文化研究的学理反思与学术建构*

2023-03-22

音乐文化研究 2023年4期
关键词:长三角历史区域

汪 洋 孙 焱

内容提要: 文章在长三角一体化高质量发展的国家重大区域战略语境下,探讨长三角音乐历史与文化“为什么研究”“研究什么”“怎么去研究”的问题。长三角作为一个区域音乐研究的范畴,具有丰饶的音乐文化资源,也具有璀璨的理论积淀。近年来关于长三角音乐文化的研究方兴未艾、生机无限,但同时也存在从广义概念出发认识的局限性和进一步研究、拓展的空间。在进一步加强和深化长三角音乐历史与文化研究中,需要注重处理好音乐的“历史研究”与“文化研究”相统一的关系,“整体研究”和“局部研究”相协调的关系,以及“人文研究”与“智库服务”相结合的关系,让音乐研究更加精准地服务国家战略,也为中国式现代化的文化形态提供音乐视角的历史和当下参照。

引言

长三角一体化发展是习近平总书记亲自谋划、亲自部署、亲自推进的区域重大战略之一。早在2003年,习近平总书记担任浙江省委书记时,他擘画、谋划的“八八战略”就提出了长三角的融合发展。党的十八大之后,长三角一体化的发展驶入快车道,从2016年打造“具有全球影响力的世界级城市群”的《长江三角洲城市群发展规划》,到2018年发布的《长三角地区一体化发展三年行动计划(2018-2020 年)》,再到2019年中共中央、国务院印发《长江三角洲区域一体化发展规划纲要》,将长三角区域一体化发展上升为国家战略。特别是党的二十大报告指出,要坚持以推动高质量发展为主题,促进区域协调发展,深入实施区域协调发展战略、区域重大战略,推进长三角一体化发展。①

长三角区域是长江文明的重要发源地之一,长三角文化则是长江文化带最有魅力的重要组成部分。习近平总书记在2020年11 月“全面推动长江经济带发展座谈会”上提道:“要把长江文化保护好、传承好、弘扬好,延续历史文脉,坚定文化自信。”②长三角文化与长江文化虽然在地理空间上后者对前者是涵盖关系,但是从人文要素上以前者为主体,同时一脉相承。长三角地区的人民以其特定的心性气质,结合自成体系的特定地理条件及独特的风俗民情、语言结构、经济发展、政治社会、共同传统,形成、缔造了别具一格、相对独立的地域性历史与文化体系——江南音乐历史与文化,体现出与江南物阜民熙、山柔水软相匹配的独特的江南音乐文化特质。虽然从文化学视角看,长三角音乐文化所体现的内核是江南音乐文化的概念,但是使用长三角音乐文化这个概念更具有政治地理学、特定区域学等层面的内涵,更符合新时代区域一体化发展的战略安排与目标导向。

那么,应如何发挥长三角地区在音乐和文化上的特质与优势,共筑音乐文化发展高地? 如何以长三角音乐文化参与和推动长三角区域文化高质量发展? 特别是实现将传统的江南音乐文化置于当代文化价值视域下进行创新性发展,以及关照中西文化交汇背景下长三角音乐文化在城市化、现代化进程中实现创造性转化? 基于此,本文将围绕长三角音乐历史与文化“为什么研究?”“研究什么?”“怎么研究?”等基本理论问题展开思考与阐述,期望从历史与文化的角度阐释长三角音乐文化发展的传统意蕴与当代内涵,进而提出推进中国式现代化实践进程中值得进一步关注的长三角区域音乐研究议题,为当今“文化多样性”世界格局下中华优秀传统文化、城市文化和红色文化的价值重建,贡献独特的区域音乐研究成果。

一、当下长三角音乐历史与文化研究的现状及其讨论

就空间区域范围而言,长三角区域的概念不断在发生演变与拓展,界定复杂且多变。究其核心内在文化影响和地位而言,从魏晋之前的江南之江南,南宋之后的中国之江南,近现代以来的世界之江南,再到当代的既是地理方位也是特定区域、更是国家战略的长三角一体化,四个阶段不断发展、流变和超越。因此,作为特定文化的长三角音乐研究,也显示出多元性和非统一性。所以本文所探讨的长三角音乐历史与文化研究,核心虽然是明清以来基本定型的以环太湖流域为中心的狭义的江南区域音乐历史与文化,但是关注的眼光则是扩展涵盖到上海市、浙江省、江苏省和安徽省这三省一市同一语境下的江南音乐文化。

近年来,长三角音乐文化的研究方兴未艾、生机无限且热潮迭起,既与明清以来整个江南地区高度发达的社会经济、文化有密切关联,也是当今长三角区域在整个国家发展的大格局中战略地位不断凸显的直接反映。这既呈现了长三角区域音乐样式极强的文化气场和辐射力、生命力,也从侧面证明了长三角区域音乐文化的研究意义和当代价值。从研究内容来看,已有研究成果,例如作为长三角区域古代音乐之一的宋代音乐文化专题研究、以“音乐上海学”为代表的城市音乐文化研究,涌现出了众多高质量的学术成果和极富有价值与深度的学术议题。其他,诸如汉族传统音乐(如江南丝竹、戏曲等)、少数民族音乐(如畲族音乐)、红色音乐(如新四军音乐)等方面,也呈现出明显的学术积淀,但同时也存在从广义概念出发认识的局限性和进一步研究、拓展的空间。

首先,从学科上看,单个学科方向自身研究热门,学科基础以及方向之间的综合交叉联动研究有待进一步加强。目前的研究成果相对集中在某一学科方向、某一研究领域或专题,不少研究在其学科或研究领域已经相当深入和翔实。例如,中国古代音乐史中的“宋代音乐研究”;音乐人类学学科下的“上海城市音乐研究”;中国近现代音乐史范围内的“长三角近代音乐教育家群体研究”;以及中国传统音乐领域的“江南音乐研究”“浙江民歌研究”“畲族音乐研究”等。这些研究成果自身已经相当完整。同时,跳出单一学科、单一研究领域的跨学科交叉联动研究,也涌现出了可喜的研究亮点,尤其是“新史学”推动下的宋代音乐断代史研究,以及中国近现代音乐史和城市音乐人类学交叉结合的“音乐上海学”研究等,都带来了研究视角、研究材料和研究方法的拓展。在此基础上,当我们从更为宽泛的视野将相关个案或专题安置于整个长三角音乐文化从古至今的历史长河中,去重新审视和思考长三角音乐文化传承、复兴和国家战略等命题的关系时,可以发现,综合性交叉联动探索以及基础性的概论研究则凤毛麟角。大区域音乐文化的研究并非等同于相关各类音乐文化研究的简单相加,而是需要从更为广阔的视野理解区域性文化的内涵与意义,以综合性、基础性的研究对单一学科研究的系列丰富成果,特别就大区域音乐研究的核心范畴、逻辑体系以及学科框架等进行反思,从而拓展研究观念与方法,促进学科方向之间的交叉、融合与创新,以“整体研究”“基础研究”引导“单一学科研究”,把长三角音乐历史与文化研究真正提升到系统和整体的理论高度。

其次,从内容上看,以往研究更多聚焦于某一省份或某一城市的音乐事项,为长三角区域音乐研究打下了基础,尤其以“音乐上海学”的系列成果最为突出,是长三角区域城市音乐研究的典型代表。其相关议题,分别从“传统音乐在城市化进程中的变迁”“音乐媒体与大众音乐研究”“音乐产业与消费研究”“音乐传播方式及其作用研究”“城市‘离散’音乐、社会学、教育学、亚文化等角度的音乐研究”等方面,寻找上海音乐人事活动各项内容之间的联系和内核,体现了多学科交叉的开放性研究样态。这给予长三角音乐历史与文化研究更多的启发,如何吸收“音乐上海学”的研究特点,即将长三角音乐历史与文化所涉及的音乐家个人及群体、音乐团体、音乐思想、音乐活动、音乐生活等各项内容进行关联性思考,进行区域一体化的流动性、整体性关照? 其中,浙江音乐学院吴凡主持的浙江省哲社领军人才重大项目《长三角城市群音乐文化的历史层累和当代建构》③,就是从城市群相互联系的角度去探讨长三角地区音乐历史和文化在纵向和横向之间的积淀和建构关系。张延莉《长三角区域文化中的曲艺音乐研究》,从长三角区域文化整体性的角度出发去思考曲艺音乐的区域音乐基因和分布特征。④在这些成果的基础上,长三角音乐历史与文化研究需要进一步将特定时空中所发生的音乐内容及其活动作为一个整体,去探讨音乐的跨区域流动变迁以及音乐内部和外在社会之间相互作用的推动性力量,这方面仍具有较大的拓展空间。

再次,从结构上来看,“材料考证”集中而“理论研究”稀有。关于历史文献考证、田野资料的挖掘、民族志方法的叙事等运用较多,在此基础上,相关的学理反思、研究范式的突破以及研究模式的拓展更加值得重视。例如,洛秦借用人类学的“田野工作”及其“民族志”概念,来探讨“重写音乐史”的问题,提出一种以“叙事”和“阐释”为核心的具有挑战性的研究范式;同时,为探索音乐人类学的“中国经验”,他提出音乐人事及其文化研究模式,希望能够结构性地阐述音乐的人事与文化关系是如何受特定历史场域作用下的音乐社会环境中形成的特定机制影响、促成和支撑的。⑤未来的长三角音乐历史与文化研究,不仅需要进一步挖掘新的材料,进行扎实的个案和专题研究,更需要从多种角度重新解读已有材料,同时在叙事的基础上进一步进行学理层面的反思、范式的突破和新的研究模式的建构,开展一种整体、系统、联动的符合长三角优秀音乐文化发展规律,并且能在推进长三角一体化进程中发挥重要作用的长三角音乐历史与文化研究。这是一个需要进一步开拓和深入探索的重要学术领域。

二、浙音长三角音乐历史与文化研究的学术定位及其构想

百里不同风,千里不同俗,一方水土一方乐。在中国音乐学领域,对中国音乐文化不同区域性特征的阐释,历来受到关照。以往,在民族民间音乐研究、中国传统音乐研究、民族音乐学等学科方向中的研究个案,或音乐类种与体裁,或音乐组织与班社,或音乐风格与流派,往往因归属于某一区域而具备较为鲜明的地域性特征,在某种程度上“天然地”就具备了“区域音乐研究”的性质。当下,随着研究深度的推进和研究广度的延伸,学界对“区域音乐研究”的认知发生了本质的改变。

可以说,当下的区域音乐研究,既是一个学术热点领域,也是一种新的学术研究范式。将某一区域的音乐历史与文化视为有机整体,从中国音乐史论、中国传统音乐研究、民族音乐学研究等音乐学学科方向,乃至拓展到音乐创作、音乐表演、音乐教育等相关学科的角度,对其进行观照与阐释,多学科交叉、整合,集体作业、团队研究、共同推进,是区域音乐研究范式不同于以往的最大特点。当然,以往的“个案研究”与当下的“集体作业”的本质区别在于作业方式与研究范式,这并不能作为判定研究成果价值高下的依据。相反,前者是后者的起点与基础,个案研究越多、越广、越深入,则区域音乐研究的基础愈加深厚。

从东北区域音乐文化研究到哈尔滨城市音乐文化研究,从荆楚音乐文化研究到武汉城市音乐文化与湖北区域音乐文化史研究,以及燕赵音乐文化研究、巴蜀音乐文化研究、西北区域民族音乐文化研究、岭南区域音乐文化研究、南方少数民族音乐文化研究等案例告诉我们,立足于区域自身音乐文化历史特点、学脉薪火相传、多学科交叉集体作业的研究范式,得到了实践的检验和广泛的关注。

长三角作为一个区域音乐研究的范畴,具有丰饶的音乐文化资源,也具有璀璨的理论积淀。自具有当代意义的中国音乐学学科建立以来,杨荫浏、曹安和、夏野、高厚永等前辈,后继者武俊达、程茹辛、伍国栋、李民雄、江明惇、连波、周大风、洛地等学者,持续在这片热土上耕耘,为传承长三角区域的民族器乐、戏曲音乐、民间歌曲、歌舞音乐等,积淀了丰厚的研究成果。新千年以来活跃在这一区域正值壮年的一代学者,得时代之红利,开风气之先,在继承前辈学者优良学风的同时,又不断更新自身知识结构体系,具备与国际学界前沿保持同步的学术视野,将长三角区域的音乐文化研究推向又一个高峰。其中,研究理念最为明确的、研究方式最具组织性的、研究成果最为丰富的、同时在学界也是最有影响力的,是洛秦主持的“音乐上海学”系列研究。

凡此种种无不说明,当我们的焦点不再局限于一时一地、一曲一目,进而将视域推向更为广阔的远景,结构性、地方性的区域音乐研究,将向研究者呈现出更为开放的格局和提供更为无限的可能性。因此,基于以上所阐述的区域音乐研究学理依据、研究现状与趋势,以及现实需要层面的角度来说,我们深切地意识到:长三角区域音乐文化研究的范畴,呼之欲出,长三角区域音乐历史与文化研究机构的建立,迫在眉睫。浙江音乐学院“长三角音乐历史与文化研究中心”的成立,既是在区域音乐研究的范畴中进一步纵深发展的结果,又是当今长三角地区在国家发展大局中不断提升战略价值的必然需求,也是在基于长三角历史渊源与地缘环境的相似性以及学校前期已有的众多成果基础上,适应新时代发展作出的即时探索。

(一) 中心的学术定位

长三角音乐文化研究打破和超越了行政区划的省市范畴,以共通或相似的人文环境、民俗语言、音乐历史、文化传承等特征作为研究的对象和观照。中心将重新梳理和探讨关于长三角音乐文化的纵横历史传承与发展,并进一步协同、贯串和体系化。中心将探寻长三角音乐历史与文化在整个中华文化格局中的地位,并上溯早期渊源、中探现代进程和下展未来走向;梳理长三角重要音乐文化现象、文化成果的发生背景、发展历程,阐述其曾有的历史影响、探究可能的现实作用。长三角音乐历史与文化研究,主要围绕以下四个层面的学术定位来实施:既要对整体长三角音乐文化总体理论框架和史程宏观把握,又要对具体的音乐文化现象和成果作微观阐述;既要观照长三角区域音乐现象、音乐作品、音乐表演及其相关的音乐历史,又要阐发其背后音乐思想、音乐文化的生成、发展与变迁;既要注重时间上音乐文化古今源流的纵向探究,又要注重空间上区域内外音乐文化的横向对比;既要重视传统音乐文化意蕴与精神的探析和研究,又要重视当代音乐文化形态的价值与意义的阐释与重构。

正是基于共同的学术理念和共识的学术方法,研究团队汇集了浙江音乐学院音乐学系以及兄弟院校相关系部、研究机构的专家学者、优秀青年教师和硕博研究生,以开放的视野、合作的姿态和专业的研究,共同挖掘长三角区域优秀的传统音乐文化,探讨蓬勃发展的城市音乐文化和丰富的红色音乐文化资源,以长三角一体化发展路径的视角切入,将历史传统和当代呈现相勾连,将各自研究和一体化创新相结合,提升长三角区域音乐文化的创造力、竞争力和影响力,力求把长三角音乐历史与文化研究中心建设成为地域特色鲜明、专业水准一流、具有国际视野的音乐文化研究平台和特色智库,切实为文化浙江建设、为长三角一体化的高质量发展和内涵式建设注入新动能、带来新气象。

(二)中心的发展构想

为了进一步拓展具有可持续发展意义的长三角音乐文化研究,中心倡导从以下五个方面关照、引领未来发展方向。

1.深刻认识和把握国家所赋予长三角区域在国家经济社会发展中的地位和作用。在实施音乐文化研究核心任务的同时,结合长三角一体化发展的新形势、新要求,将长三角音乐文化研究置入国家区域发展总体战略全局中统筹考量,坚持目标导向、问题导向相统一,紧扣一体化和高质量发展,力求凝聚更大合力,推动长三角音乐文化研究的学术性、专业性与应用性。

2.把“区域一体化”整体考量的思维模式作为研究中心未来建构“长三角音乐历史与文化研究”理论框架的指导思想和工作方法,并进一步推动跨学科、多学科、多平台的合作与协同。

3.以大区域文化特色研究铸牢长三角音乐历史与文化理论研究创新高地,为“高原”“高峰”的作品创演提供理论依据。在河姆渡文化、良渚文化、大运河文化,以及徽派文化、海派文化、浙派文化的深厚积淀下,形成新时代长三角音乐文化(包含当代城市音乐文化、传统音乐文化和红色音乐文化等)荟萃中心据点,并辐射周边地域文化,形成文化的合力。

4.以长三角音乐历史维度中重要音乐家、乐派传承人、民间艺人等为研究观照对象,多维立体呈现超越狭义音乐形态之外的与之相关的社会和文化环境中的音乐人行为。通过史学、社会学、人类学、民俗学等角度入手,分析音乐家个体和群体与所处时代、社会的政治、经济之间相互缠绕且不可分割的历史多棱镜切面,推动和实现长三角音乐历史与文化研究的目的和意义。

5.以区域特色音乐资源的再研究、再深耕、再实践,精深打造高赋能音乐文化产业和高质量音乐文化品牌的综合竞争力,提升长三角音乐文化产业创新发展的新效能。特别在江南丝竹音乐、古琴音乐、曲艺音乐、戏曲音乐以及城市流行音乐等研究领域,深度聚焦当下的传承与创新,探索新时代传播、发展新路径。

三、长三角音乐历史与文化研究把握的三个基本关系及其主旨

长三角音乐历史与文化研究的学术创新,既是长三角区域音乐样式在城市化、现代化进程中创造性转化和创新性发展的重要表现,也是长三角区域文化高质量一体化发展的重要组成部分。在阐述长三角音乐历史与文化“为什么研究”“研究什么”的基本理论问题之后,接下来思考“怎么去研究”的问题? 即深化学术研究中特别需要把握好、处理好的三对基本关系,从而以学术理论的创新推动大区域音乐文化研究范式和研究观念的转型。

首先,要处理好音乐“历史研究”与“文化研究”相统一的关系。从学科上来说,这其实是音乐历史学和音乐人类学“结盟”的结果,这样的学术倾向是在“新史学”的“整体史”观念和方法影响下所产生的。20世纪下半叶,西方学界历史学的人类学化与人类学的历史化进程不断加速,直接影响了北美音乐学界。20世纪末,库雷希在对音乐人类学和历史音乐学关系的讨论中指出:“历史音乐学逐渐接受音乐人类学那种非历史的研究模式,而音乐人类学也开始关注历史视角,历史学取向和人类学取向逐渐融合形成了人类学化的音乐历史,兼具共时和历时视角。”⑥对于具有数千年音乐文化历史的中国学界而言,“这种学术视角或方法并不新奇和缺乏……如果说历史学与人类学的‘结盟’在中国音乐学术研究中的价值和意义,主要体现在音乐历史研究的人类学倾向的显现”。⑦例如,洛秦《音乐1927年叙事——国立音乐院诞生中的中国历史、社会及其人》⑧、康瑞军《文化对话与体裁流动——民间音乐在北宋宫廷的传入与接受问题》⑨等一系列成果,都从不同层面将音乐历史研究和文化研究相结合,在历史的田野和当下空间的跨时空对话中重新解读音乐的深层意义。因此,当我们面对长三角音乐历史和文化研究,怎样通过长三角音乐的小文化来透视长三角的大历史,通过长三角音乐文化的历史脉络来观照长三角音乐历史的文化语境,探讨音乐在长三角一体化文化发展中的作用,树立“历史研究”和“文化研究”相统一的学术观念就显得尤为关键,如此才能为真正的学术创新打下基础。

其次,要处理好“整体研究”和“局部研究”相协调的关系。从地理空间和行政区划来看,当下长三角区域界定包括上海市、江苏省、浙江省、安徽省全域,⑩然而对这几个省市的音乐历史和文化进行孤立的个案或专题的局部研究,并不能够全面地体现长三角音乐历史与文化研究的特色和构想。长三角音乐历史是区域历史的概念,长三角音乐文化是区域文化的概念。作为在江南文化概念基础上衍生发展起来并与江南文化同时共生的长三角音乐文化,以其特定的地理位置、人文环境、民俗语言和经济方式,构筑了独特的地域性历史与文化体系。因此,长三角音乐研究不仅需要微观视角下的基础研究和细分学科研究,更需要将局部研究置于长三角文化的整体之中进行跨学科研究、综合性研究、流动变迁的关系研究。正如洛秦提出“音乐上海学”时所倡导的学术观念:“分门别类的研究内容的深入、汇集和综合并不等于‘音乐上海学’。”⑪同样,长三角音乐历史与文化研究正是要以整体带动局部,进而加强长三角音乐在中国音乐中的位置、长三角音乐历史流变的过程与机制、长三角音乐的传播路线等重大问题的研究。只有这样才能在多重学术思维中深入挖掘长三角音乐发展的内在规律和多重价值,解读具有典型特征的区域音乐文化形态的学理共性,以及丰富的长三角地方性特质。

再次,要把握“人文研究”与“智库服务”相结合的关系。一般来说,任何学术研究都有两个定位、两种功能。一方面是就学术本身而言,可以生产新的知识、产生新的理论问题、创造新的研究范式;另一方面则是学以致用,回馈社会,为现实问题提供解决方案。对于长三角音乐文化研究,也同样有此定位:纯粹的理论探索就是对大区域音乐研究的基本理论框架、研究方法,以及区域内优秀传统音乐、城市音乐、红色音乐等各种类型进行把握和阐述,但这并不是最终目标,而是要通过文化牵引社会发展,通过“人文研究”建立“智库服务”,承担服务社会、促进知识生产和文明创造等更加重要的使命与功能。因此,对长三角音乐历史与文化的研究,必然要超越“纸上谈兵”的理论阶段或层次,走出象牙塔,走出故纸堆,奔向生活,努力在过去和当下之间架起一座桥梁,在学术研究和应用实践方面相互打通。不仅通过音乐帮助个体和社会之间建立真正的连接,更重要的是通过学术研究产出的代表着真理和规律的知识和理论来介入现实,并尝试改造现实。积极寻找音乐文化与长三角城市群建设、长三角一体化国家战略和中华优秀传统文化复兴之间的契合点与纽带,以打破学科壁垒的整体性视角打造多学科有效联动的智库发展范式,为长三角音乐文化在长三角区域一体化发展大格局中的创新性发展和创造性转化贡献力量。

结语

本文对长三角音乐历史和文化研究的学术探讨,是在当下长三角一体化高质量发展这一国家重大区域战略的语境下进行的学术反思与建构。长三角一体化高质量发展,在中国式现代化进程中具有举足轻重的战略地位和作用,而长三角地区作为南宋音乐文化的核心区域,以及中国新音乐源起、传播与发展的最早区域之一,创造了南宋音乐历史的辉煌,孕育了中国第一所独立建制的国立高等音乐学府,拥有丰厚的音乐历史和当下鲜活的音乐文化资源。长三角音乐历史与文化研究,既涉及区域音乐研究范畴,又囊括众多跨学科研究领域,兼有重要的学术价值和应用价值。对长三角音乐历史与文化的研究,不仅要从时空与区域的概念、传统与现代的路径、理论与产业的视角来审视,而且要着重把握音乐“历史研究”与“文化研究”相统一的关系、“整体研究”和“局部研究”相协调的关系,以及“人文研究”与“智库服务”相结合的关系。在多重学术思维中深入挖掘长三角音乐发展的内在规律和多重价值,解读具有典型特征的区域音乐文化形态的学理共性,以及丰富的长三角地方性特质。习近平总书记在2023年9月考察浙江时强调,要更好地担负起新时代的文化使命,赓续历史文脉,推动优秀传统文化创造性转化、创新性发展;积极发展反映时代要求,具有时代特色的新文化,发展中华文明的现代形态。⑫长三角音乐历史与文化研究,应认真思考并确立大区域音乐文化研究的战略目标,以普遍意义的理论方法和思想不断赋予长三角区域音乐文化新的时代内涵和现代表现形式,为服务国家区域战略以及中国式现代化的文化形态,提供音乐视角的历史和当下参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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