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来春作品小辑

旦 姑

我姑姑的名字从何时起被别人忽略，我不知道，但自我记事起，“旦姑”这一称谓就是我姑姑的专属。在20世纪七八十年代，在这个雷剧盛行的青雷小县，旦姑在雷剧戏迷间可说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在乡间在市井人们的茶余饭后，当人们谈起雷剧论起生角旦角谈得兴起时，他们常学着旦姑来唱一段，但常常是模仿者刚张口，就被旦姑众多的粉丝戏谑是东施效颦。另一个则趁机学着旦姑在舞台上走步、扭腰、扬眉、回眸、甩袖，但都被旦姑戏迷嘲笑哪里能与旦姑的表演沾上边？

旦姑的美与精湛的表演倾倒了众多年轻人，我记得小时我家的门槛几乎被那些追慕旦姑的年轻人或媒人踩烂了，可是旦姑总是以一句“我还年轻还不想嫁”回绝了人家。大家疑惑不已，很多的追慕者按大家的说法都是家境优渥人才优秀的，大家怀疑旦姑是不是要把自己嫁给舞台？那时还没上学的我常常黏着旦姑，只要她在家，我总是跟她睡。在我家门槛不断被人踩的时候，旦姑在夜里常常捧着一封封信来读，好像怎么读都读不厌，甚至有时抱着那些信睡着了。有一次一张照片从信封里滑了出来，我眼疾手快，拿起来看：一个英俊潇洒的叔叔立定地站着，胸前斜着一把枪，双手紧握着，眼睛坚定地看着前方。我问旦姑他是谁，旦姑用食指刮了刮我的鼻子，笑得像灿烂的小黄菊：“小春子，想不想姑姑给你买糖果吃？想吃就不能告诉给别人阿！叫他远叔叔！”我似懂非懂，为了能够常吃到姑姑的糖果，我什么都不能对大人说。其实姑姑每次演出回来，总会给我带回糖果的，在那物质不算丰盈的岁月，我的衣兜里常装着几个糖果，羡煞着一帮伙伴，久而久之我成了伙伴们的核心领袖，这当然不是我个人的魅力，是旦姑的糖果发挥着很大的凝聚力。所以旦姑若出去演出久久不归时，我想最想念她的人应是我。姑姑每次给糖果给我吃总是有条件的，总要我学着她在舞台上那样抬脚迈步扭腰转手，或来一两句雷歌，然后姑姑又多教我一些动作或唱法。趁大人们都去外面干活时，我常在自家的院子里重温姑姑教给我的功课，为了更具舞台的效果，我与伙伴们居然很有创意地摘割下黄色的香蕉叶，把蕉叶撕成细小条状，然后把蕉叶挂在胸前和肩背上，咋看也像姑姑在舞台上常穿的服装那样漂亮。或许得了姑姑的真传，小小的我居然也拥有旦姑的些许唱功与演技，在一次邻居偶然发现我与伙伴们在我家院子的海麻树底下模仿姑姑在舞台上的演唱，我竟然意外获得“小旦姑”的称谓。自此姑姑的一言一行都嵌进我的脑海，她的举手投足已成了我模仿的对象。每当大人们说我长得越来越像姑姑时，我心里觉得比吃糖果还要甜。我觉得自己是姑姑的翻版是件多么值得自豪的事，我怎么会去出卖姑姑呢！所以在很多次每当姑姑收到来自遥远部队的来信时，姑姑就又告诉我多一些她的爱情故事。多年后当姑姑封存她的爱情起来之后，我把当年姑姑告诉给我的点滴串成一条链，在爱情已被房子车子票子绑架的今时，这纯爱的链子是很让人陶醉而又令人唏嘘。在众多的官家贾户的子弟的追星捧月的光环中，姑姑偏偏把绣球抛给一个穷小子，她的高中同学，肖文远。高中毕业之后，肖文远就到边疆当兵去了，也把姑姑的思念带到了远方。旦姑在舞台上把情感融进戏剧，在台下她用信件编织着她与肖文远的爱情。每一次她读完肖文远给她的来信之后，姑姑就搂着我，吻了我一下，就枕着对爱情的憧憬进入了梦乡。

在我一次次等待着肖文远叔叔突然来访我家的渴盼中，姑姑已经很久没有收到来信，她常常拿出旧的信件来读，读了之后就双手合十放在胸前，闭上眼睛，在祈祷！神情严肃又悲戚又忧虑！浅笑如花的姑姑对我好像有了漠然，常常陷入莫名的惆怅中，对我的撒娇与乖巧她不再以拥抱或亲吻来赠送，她的愁容把我的任性拢了起来，我终于从大人隐约的谈话中知道了肖文远叔叔到越南去参加那场震惊中外的自卫反击战。小时的我不懂战争的残酷，更不懂这场战争给姑姑带来无尽的恐慌与担忧，但常听到旦姑的戏迷们说旦姑近段表演常出现错误，要么忘记唱词要么忘记跟着音乐舞动身子，我听到戏迷的评说很替姑姑难过。在很多天姑姑失魂落魄和表演出错之后，有一个晚上，姑姑破天荒没有参加当晚的演出没有向团的领导请假，竟然跑回到家来，把门关住，以撕心裂肺的痛哭替代往常的雷歌，而这次姑姑的痛哭比她在舞台上任何一次的泪眼汪汪都刺痛人心。从全家人的哀愁中我读懂了肖文远叔叔在我很陌生的越南国被敌人杀死了！这是我人生第一次模糊领略到死带给人的悲戚，却为什么让我善良美丽的姑姑来承受这种悲痛呢？姑姑几乎整天把自己关闭在屋子里，披头散发躺在床上，奶奶把饭菜捧到她的房间里，姑姑连一瞥都没有，奶奶的劝说只能加速姑姑眼泪的流淌。姑姑躺得浑身难受了，就呆呆地坐在床上，背顶着墙，两臂抱着双腿，脸埋在膝盖间，铺散的头发失去了往昔的柔顺与光泽，凌乱且有些许的结横插在发间。我爬上床挨着姑姑坐着，小手轻轻地摇了摇姑姑的手臂，轻声地叫了声“姑姑”。过了很久姑姑才伸出手来把我抱住，她的啜泣慢慢滑向穿窗进来的阳光中，挂着珠帘的脸终于向阳光敞露。看着姑姑苍白的脸，我心里一阵恐慌，姑姑曾在舞台上表演《牡丹亭》中的杜丽娘病重将死时的脸色正是这样的，我“哇”的一声哭了起来。我害怕姑姑死去！幼小的我已不再眷恋姑姑的糖果，只希望她往日银铃般的笑重响起来，渴盼着她边唱雷歌边给我梳头扎辫子。很多个夜晚我都假装在姑姑的臂弯里香甜入睡，但姑姑在黑夜里为肖文远叔叔以泪祭奠常把我的睡意驱尽。在剧团领导三番五次来安慰姑姑之后，在一个月光柔和铺满我家院子的深夜，姑姑起身走到院子中央站立，我屏住呼吸紧随其后倚在门边，凝视着姑姑。姑姑双手抱臂缓缓地蜷缩在院子里的椅子上，却仰望悬在上空的圆月。姑姑“唉”的一声轻叹，头又低垂到胸口，泪水在月光下散发一股清凉，颤抖着姑姑孱弱的身子。这深秋的寒月又把姑姑拉回到无尽的凄苦中！很久很久，姑姑掸了掸身上的月光，把忧伤留给寒月，姑姑终于搂着我睡到了天亮。

两个多月后，旦姑终于回归舞台，但从此她与灿笑、期待、憧憬绝缘。她把她的思念、她的悲痛寄放在舞台上，她更加臻于演技，她塑造的每一个角色几乎达到炉火纯真的地步，她的声名不断扬到市里省里，罩在她身上的光环却并没有挤走占据她心房的肖文远叔叔——哪怕她身边不断有追慕她的年轻人出现！每年在肖文远叔叔的忌日，姑姑不再演出，常躲在自己的房间里，把对文远叔叔无尽的怀念揉进雷歌里。每当有人提起越南国，她总是默默地走开，不断长大的我深知姑姑心中埋藏着解不开的结。

旦姑用她的积蓄在县城买了一块宅基地，建起了一栋楼房。很多时候我懒得烧饭煮菜，又像小时那样黏着姑姑，带着孩子享受着姑姑的爱。在她不外出演出的空闲日子里，我常看到姑姑坐在她的房间里写东西。好长的时间姑姑都是这样不断地写，很像当年她给肖文远叔叔写信那么认真。有一天我忍不住去看看姑姑究竟写的是什么，大大的“守望”两个字跃入我的眼帘——姑姑在写一个剧本，在写一个当代悲惨坚贞的爱情故事的剧本。姑姑终于把这个剧本搬上舞台，姑姑亲自演绎剧本中的主人翁，她把终生执着的守望痴痴地嵌进这个角色里，在演出结束的时候，她对观众一次次深情无语地鞠躬，她以此剧来宣告她永久地退出舞台。

一个晚饭时节，我粗心大意的轻描淡述把已远离苦痛的姑姑又带回到往昔的忧伤里。一个嫁到我们这里的一个越南女人被丈夫打断双腿，无家可归，已在街头爬行多日，她的一个也是嫁到我们这里的越南姐妹陪着她在街头哭诉。我或许是由于姑姑的原因，对越南女人的遭遇没半点同情之心，或许还夹杂着几份幸灾乐祸。如果不是她们的故国杀死肖文远叔叔，姑姑现在应该很幸福。但每次上下班那个在街道上艰难爬行的越南女人老是截断我的视线，我无法逃避。在我泄露这个信息给姑姑时，姑姑沉默了一下，仅淡淡地问了一句“在哪”，便不再言语，姑姑的表情素淡，没有任何悲喜的痕迹。

第二天下班回家的路上，在越南女人常常爬走的那段街道，我又情不自禁地张望，寻找那个经受痛苦煎熬的女子，我意外地看到姑姑，姑姑蹲在越南女子的身旁，她们在一家店铺的屋檐下，越南女子捧着一个大碗在狼吞虎咽，姑姑无声地看着，脸上满是怜悯，一会姑姑从她的袋里抽出几张人民币放在越南女人的手里，便黯然离开。

我愣了一下，旋即泪盈长睫……

树 神

母亲来电告诉高再献，说明忠伯不幸去世了，是救亮忠叔的孙子而死的。

高再献借着电话那头母亲的伤泣唠叨还原高明忠死的过程。

一场千年一遇的暴雨把南田村村前的沟壑稻田变成汪洋的湖泊，村前的路和横架在那条小河上的桥，已被雨水吞没。村子高处的水不断往村前倾泻，雨水不断地往上涨，快涌到了高明忠的西瓜地，高明忠再也无暇顾及将要丰收的西瓜，他急急地穿上雨衣，撤退回村。

“呜——呜——呜！”一个稚嫩的哭喊声穿越雨声抵达他的耳中，很是惊恐。高明忠抹了一下脸，眼光顺着声音寻去，一个孩子正背着书包，拄着一根木棍踯躅前行，雨水已盖过孩子的膝盖。高明忠向孩子蹚水而去，一边喊他别怕，一边叫他小心。高明忠凭着对这段路的熟悉，很快就要拉住孩子的手。但是天像是漏了洞，雨倾盆倒泻，地上的水已是汹涌澎湃。孩子一脚踩到一个小石头，摔倒了，俯冲急下的雨浪淹没了孩子，孩子很快被急浪往低处冲！高明忠急急脱掉雨衣，破浪向孩子游去，被暴雨冲毁而四处漂浮的玉米秆叶和瓜豆藤蔓，横斜凌乱地挡着孩子，他终于把孩子抓住了。可是雨狂抽猛打，雨线越抽越大、越集越密，高处的水俯冲湍急，水急剧高涨。高明忠一只手拉着孩子，一只手拨浪。孩子的书包加重了孩子的重量，高明忠替孩子背上书包，孩子由于受到惊吓，高明忠拉他很费劲。水已涨到孩子的腰部，他打了几个趔趄，险些又被水冲走，高明忠一只手环抱着孩子身子，抓住他的肘窝，艰难地往学校方向走。高明忠喘着粗气，逆着狂浪终于踉踉跄跄地把孩子抱到学校旁的那棵古老的木棉树底下，高明忠费尽全力把孩子托上去，孩子下滑几次都没能爬上树，高明忠仍然托着他，最后孩子踩在他的肩膀上，终于爬上了那棵古老木棉树粗壮的枝丫上，高明忠一阵眩晕，一阵狂浪把他冲走……

高再献策划房产营销的思路被高明忠的死讯打断。他起身走到窗边，深圳的林立高楼和车水马龙无法阻隔他的回忆，他被推回到散漫着高明忠的温暖气息的流年旧岁里。

南田村前，有一棵高耸入云的木棉树，据说已有五百多年的历史。高再献上小学时常常仰望这棵木棉树，总觉得它像一个英雄，保护着南田村，那时他不知道木棉树也叫英雄树。

高明忠的西瓜地就在村子前，离木棉树不远。他孤寡一人，常吃住在西瓜地里。在西瓜熟了的季节，高再献和伙伴们最想去的地方就是高明忠的西瓜地。

有一次他们从小河里游泳上岸，身上的水珠很快被毒辣的太阳抽干，他们舌干口渴。不知是谁先说的去偷明忠伯的西瓜，当时还不是“五大牛人”的他们一拍即合，猫着腰，潜进高明忠的西瓜地里，偷了两个西瓜，逃到水田边，借着椰树的遮掩，狼吞虎咽般啃完西瓜，完了才觉得西瓜不甜。

他们第二次潜进西瓜地里，不再像第一次那么幸运，刚要摘下西瓜就被高明忠发现了。

“你们这帮兔崽子！站住！”五个调皮捣蛋家伙被高明忠如雷鸣的声音震住了，欲逃却又不敢抬脚，只好乖乖地站住。在高明忠的吆喝下，他们忐忑不安地向高明忠居住的棚寮走去。高明忠的脸如关羽的脸，红得像熟了的西瓜瓤。

高再献他们低着头，心“怦怦”直跳。高明忠进入棚寮，高再献他们不知他捣鼓什么。很快高明忠走出棚寮，手托出一盘热气腾腾的玉米，玉米的清香扑鼻而来，他们都吞着口水。那时他们的乡下，玉米对他们来说是奢侈物，他们从没吃过，他们家都穷，没钱买。高明忠给他们每人一条玉米，金黄清香的玉米一下子抖落了他们的忐忑不安，他们大口大口地啃起玉米来。高明忠拿着一把镰刀走进西瓜地里，很快就捧回一个大西瓜。高明忠切开西瓜，鲜红的瓜瓤、浓浓的汁液，瞬间让高再献他们垂涎三尺！高明忠一声“兔崽子，吃吧”刚落下，他们不约而同地捧起西瓜，忘了刚才被抓的狼狈。

“伯伯给你们说哈，以后想吃西瓜，就先把功课学好，伯伯就给你们吃甜甜的西瓜，但不许偷！”

一个酷热的夏日，高再献他们在小河里嬉水游泳，高再献小腿突然抽筋，在水中挣扎差点被河水吞没的时候，是高明忠把他捞了上来。

高再献他们在吃着高明忠的甜甜的西瓜中不断长大，他们求学的学校离他们的村庄越来越远。在他们高考那一年，村子前的那棵木棉花绽放得红艳交加，簇拥着在高空中，像是炫耀她的荣光，村子里人说从来没见过这棵木棉树开的花这么艳丽过。高明忠“呵呵”笑着说，今年我们村子有特大喜事。那一年，村子里“五大牛人”都考上了名牌大学，他们的名字在全县老百姓的口中被反复咀嚼了很久，他们的名字久久被张贴在县城繁华中心风云塔上，吸引来来往往的目光。

高再献他们五个童年伙伴大学毕业之后，在不同的地方谋生寻求发展。只有春节回乡才集中造访高明忠。

一天，“五大牛人”之一的高向京来电告诉高再献，高明忠救了村前那棵古老的木棉树。他们的村子太穷，别的很多村庄都建造起硬底化水泥路，安装起路灯，建起了文化楼，造起水塔，他们村子全都落后给人家，村干部也想把自己的村庄建设美丽起来，可是人口只有四百多的村庄，已自筹建起了水泥路，并且绝大部分的资金是“五大牛人”筹集的，若想自筹资金建造更多东西，村民真的是担负不起。

在村干部为建设美丽村庄的资金一筹莫展时，恰好一个大老板看到那棵五百多年的木棉树，喜欢得不得了，想买下。五十八万元一棵树！村干部认为是天上掉下来的大馅饼，兴高采烈！就在挖机“轰隆隆”要给那棵木棉树搬家时，高明忠死死抱住那棵木棉树，又喊又骂：“谁想挖走它，先把我弄死！这棵树对我们全村人有恩，她是我们的保护神！我们不能卖了她，不能对她不义！”

那棵木棉树最终在高明忠的誓死捍卫下留守在南田村。第二年，“五大牛人”成为真正的牛人：高再献在深圳挺进房产商行列，名震鹏城；高向京成为他们听涛县最高学府的校长，身上担着全县父老乡亲和学子们的重托；高前希成为邻县一名年轻的县长；高进博被评为教授；高勤杰用家乡的特产菠萝制造菠萝罐头，渐渐打开世界市场，成为当地“菠萝罐头大王”。

在西瓜地里，高明忠曾告诉高再献他们关于木棉树的故事：民国时期，土匪猖獗，整个听涛县被土匪烧杀掠夺，土匪所到之处，村民横尸遍地，妇女被糟蹋无数。土匪来到南田村，抓了几个村民捆绑在那棵木棉树上，一个土匪举刀要对村民开膛剖腹时，该土匪莫名其妙地疯起来，拿着刀剖自己的腹，另一个土匪见状，举刀欲向村民砍去，刀还没落下他便向后倒地，气绝身亡。土匪们见状惊恐逃离，南田村人非常幸运地躲过匪害。中国大地惨遭东洋蹂躏时，矮倭一路南下来到南田村，东洋一支部队把马缠在那棵木棉树上，马哀号嘶鸣不停，马的凄厉悲鸣响彻附近好几个村庄，就在那一刻，日本宣布投降。再后来，一个外乡人流浪至南田村，饿极晕倒在木棉树底下，被村民救活，外乡人留下来在木棉树旁创办学校，传授知识给南田村的小孩。

再后来，高明忠把自己的积蓄全部捐献出来，加上村民的捐赠，把南田村小学破烂倾斜的茅屋换成宽敞的瓦房，高再献他们就是在明亮的瓦房里完成小学学业。从此南田村断文识字的人越来越多，到外深造的人接连不断。

又一个木棉盛开的季节，树下新铸的铜像昂首挺立，铜像下面刻着铭文：高明忠（1938-2008），木棉树的守护人，南田村的守护神！高明忠永在！

张德明点评

李来春的散文，常有精彩生动的故事讲述，常有性格丰满的人物刻画，而精彩的故事与富有个性的人物让其散文作品达到了不错的艺术境地，并给读者带来莫大的激励和感动。

散文《旦姑》塑造了一位美丽温柔、重情重义的雷剧女演员旦姑的形象。外貌出众、演技精湛的旦姑，不乏爱慕和追随者，是远近村舍里男性青年追逐的偶像，以至于“我家的门槛几乎被那些追慕旦姑的年轻人或媒人踩烂了”，但旦姑早就心有所属，她和远赴军营的高中同学肖文远彼此倾慕、两情相悦，因而每次都以“我还年轻还不想嫁”为理由回绝了前来求婚的人家。爱情的力量是无形的，因为那种真情的照耀，旦姑在雷剧表演上的技艺不断提升，日臻完善。不久，恋人肖文远在对越战场上不幸牺牲了，这给旦姑带来了极大的打击，也影响到她的雷剧表演。忘词、忘曲、合不上调子等，成了她在演出中常犯的错误。后来，当旦姑终于从悲痛的阴影中走出，她的雷剧表演技艺才恢复正常。散文是以“我”的视角来进行叙事和抒情的，因此显得较为真实可信。

另一则散文《树神》，塑造了一位可亲可敬的长者高明忠的形象。高明忠尽管独身一人，但他心地开阔，爱心萦怀。他爱护年轻人，支持他们的发展，一些年轻人在他的呵护之下，健康地成长起来，村子里走出去的“五大牛人”，都无一不受过他爱的哺育。为了乡村的发展，他丝毫不考虑个人得失，还将自己的全部积蓄拿出来，资助村小学的重修。为了抢救落水的孩子，他还牺牲了自己的生命。应该说，这篇散文对高明忠这个平凡而伟大的普通人物的塑造，是较为成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