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字经济与区域异质性创新
——理论解读与实证检验
2023-03-20程翔黄志
程 翔 黄 志
[提要] 数字经济的发展改变了创新的内在本质,对创新行为、创新过程以及商业模式等带来了巨大的影响和前所未有的挑战。从数字经济影响创新的作用机制、数字产业化和产业数字化与创新的关系以及数字经济对区域异质性创新的影响等角度实证检验了数字经济与区域创新之间的关系。研究结果表明,数字经济发展能够通过增加企业内部研发支出进而提升区域创新水平,并且数字产业化对区域创新的促进效应显著大于产业数字化的影响。进一步研究发现,数字经济发展对东部和沿海地区创新的正向效应显著大于中西部和内陆地区,而西部地区将发明专利转化为新产品应用到企业生产经营中的效率显著低于东部和中部地区。
一、引言与文献综述
在全球新一轮产业和技术革命中,以人工智能、区块链和大数据等为代表的数字经济加速影响着人类社会生产生活的方方面面,成为当今经济社会发展的主旋律和新引擎。作为一种可持续的高级经济形态,数字经济受到了党中央的高度关注。2016年,数字经济作为未来经济社会发展的创新增长蓝图被纳入到G20峰会中进行讨论;2017年,数字经济的概念首次出现在政府工作报告中,此后的政府工作报告明确提出了数字经济发展的具体要求;2020年,《第十四个五年规划和2035年远景目标纲要》指出,在我国国民经济和社会发展的同时,要充分发挥数字经济带来的新优势,不断加强数字技术和实体经济的融合力度,在促进传统产业转型升级的同时,进一步开发新产业、新业态,实现经济社会的高质量发展;党的十九届五中全会更是提出,要推动实体经济与数字经济的深度融合,形成有国际竞争力的数字产业集群。《中国数字经济发展指数报告(2022)》显示,2013至2021年,我国数字经济发展指数由1000上升至5610.60,年复合增长率超过24%,远超同期GDP增速。不难看出,数字经济正逐渐成为我国经济高质量发展的重要驱动力量。
截至目前,围绕数字经济的相关研究主要集中于数字经济与消费转型、产业转型和经济增长等方面。从数字经济对消费转型的影响而言,数字经济正加速推动消费领域数字化转型。韩文龙(2020)[1]指出,数字技术正在改变消费内涵。一方面,消费内容呈现虚拟化、个性化和多样化并存的趋势,传统的消费模式已逐步被新型数字化和平台化消费场景所取代;另一方面,新的消费需求不断产生,数字产品日益成为大众消费的焦点。马香品(2020)[2]研究发现,数字经济将影响消费结构、消费品质和消费行为。随着数字经济发展,居民对线上消费模式更加青睐,消费的数字化、电子化、平台化等特征逐渐成为社会大众追逐的热点。此外,随着消费结构的优化调整和消费品质的迭代升级加快,消费行为不确定性也在进一步增加。数字经济正在从形式、内容、模式和思维四个维度影响传统消费(张峰等,2020;[3]马玥,2021[4]),成为推动居民消费升级的重要驱动力(陈建等,2022)[5]。从数字经济对产业结构的影响而言,数字经济是推进产业结构升级的关键力量,将推动产业朝数字化、网络化以及协同化方向快速发展(陈惠中等,2022[6])。数字经济一方面为传统经济的数字化转型升级提供了示范和模板,有利于传统经济的数字化转型;另一方面,由于数字经济的边际成本接近于零,加之数字经济平台企业的网络效应等多重影响,将对传统经济产生技术冲击(许恒等,2020[7])。陈小辉等(2020)[8]研究发现,数字经济将渗透至不同产业,并对产业造成明显的异质性影响,进而影响产业结构水平。何大安等(2020)[9]甚至指出,数字经济将不可避免地使产业结构面临以淘汰过剩产能为核心内容的大洗牌。从数字经济对经济增长的影响而言,数字经济能够通过拓展资源配置边界、优化市场结构、调整企业盈利模式等方式推动传统经济升级,进而促进经济高质量发展(杨新铭,2017;[10]张蕊等,2021;[11]沈坤荣等,2022[12])。裴长洪等(2018)[13]研究指出,数字经济能够提高经济系统中资源的渗透、融合以及协同能力,通过降低市场交易和资源配置成本,进而引起资源重组与聚合,从而进一步放大对经济增长的促进效应。
已有研究基于数字经济的经济影响进行了深入探讨,不难发现,数字经济的发展改变了创新的内在本质,对创新行为、创新过程以及商业模式等带来了巨大的影响和前所未有的挑战。数字经济对创新到底有何影响?通过何种途径和机制产生影响?作为衡量数字经济的两个重要维度,数字产业化和产业数字化对创新的影响是否存在差异?这些问题已有研究尚未涉及,需要进一步研究探讨。
基于此,本文通过测算2011—2019年除西藏自治区外的中国30个省(市、自治区)的数字经济发展水平,从数字经济影响创新的作用机制、数字产业化和产业数字化与创新的关系以及数字经济对区域异质性创新的影响等角度实证检验了数字经济对区域创新的效应。
本文的边际贡献在于:首先,现有的数字经济与区域创新相关研究停留于理论分析层面,本文在分析数字经济影响区域创新作用机理的基础上,通过测算2011—2019年除西藏外,我国30个省(市、自治区)的数字经济发展水平,理论与实证相结合探析了数字经济对区域创新的效应,是对数字经济相关文献的有益补充。其次,本文进一步探析了数字经济对创新的区域异质性影响,对于政府制定差异化且更加合理的经济发展政策以及促进数字经济高质量发展具有重要的现实意义。最后,本文提出的相关政策建议,可以进一步丰富和补充区域经济发展的相关研究,为抓住数字经济发展机遇促进区域经济高质量发展的后续政策制定提供理论借鉴。
二、理论分析与研究假说
(一)数字经济对区域创新的影响
按照中国国家统计局定义,数字经济本质上是一系列经济活动,而在其中,关键的生产要素就是数据资源。作为数据资源的重要载体,现代信息网络的发展是数字经济发展的保障。此外,信息通信技术的有效使用带来的效率提升和经济结构优化是经济活动得以顺利实现的重要推动力。根据定义,数字产业化和产业数字化是数字经济的重要组成部分。其中,数字产业化是数字经济得以发展的基础,主要包括互联网和相关服务、软件和信息技术服务业、电信广播电视和卫星传输服务以及计算机通信和其他电子设备制造业等。产业数字化是数字技术与实体经济融合的成果,即通过数字技术和数据资源为传统产业带来的产出增加和效率提升。
在人工智能、区块链、云计算等新一轮信息技术的支撑下,数字经济正通过数字产业化和产业数字化加速改变着人类社会的生产生活,对经济社会的影响正在由“消费端”转为“供给端”(孙康勇,2019[14]),对企业乃至产业的创新效率和创新水平产生了重要影响。数字产业化通过加速数字产品生产和技术的研发创新,为企业发展提供技术性更强、更符合发展需求且成本更低的数字化中间产品和技术,推动企业数字技术和产品的应用,从而不断夯实企业创新的技术基础。数字产业化的发展加速推动企业数字化进程,而企业数字化的发展伴随着企业生产、运营、管理等各环节与数字技术的融合,促进了企业的商业模式、产品和服务等环节实现数字化转型,从而加快企业转型升级,迅速提升企业的创新效率。具体而言,数字经济能够通过生产成本降低效应、资源配置优化效应、信息不对称改善效应和创新发展驱动效应等不同路径推动企业创新,进而推动企业转型升级(Teece,2018[15])。从生产成本角度来看,数字经济以其独有的“数据同质化”和“可重新编程性”等特征,能够为基于数据的创新活动提供成本竞争优势,有助于企业实现生产的规模经济与范围经济,带来企业协作方式的全方位变革,推动企业创新效率的极大提升(Ciriello等,2018[16])。从资源配置角度来看,企业进行数字化转型能够增强其数据获取、存储、分析等能力,在丰富要素来源的基础上,提高企业的资源配置能力(肖旭和戚聿东,2019[17]),改善配置效率,实现“数量—种类—价格”的多元、动态均衡(丁志帆,2020[18])。从信息不对称角度来看,数字经济能削减信息成本(金祥义等,2022[19]),缓解改善信息不对称,从而促进企业创新。从创新发展角度来看,数字经济作为国家创新驱动发展的主攻方向和关键动力,本身是一种区别于传统意义上的创新,通过实现生产要素数字化,推动生产组织形式和商业模式创新。区域企业作为带动区域创新的核心主体,是创新活动的直接实施者,其创新效率是企业创新能力及区域创新水平的重要体现。基于上述分析,提出待检验假说H1:
假说H1:数字经济对区域创新具有促进作用,具体而言,数字产业化和产业数字化均能提升区域创新。
(二)数字经济影响创新的研发投入路径
数字经济的发展能够为企业带来更多的研发资金投入。首先,相较于传统经济,数字经济在处理大数据信息、识别多元化需求、实现供需匹配、降低交易成本等多方面具有绝对技术优势(Borenstein和Saloner,2001[20]),将带来传统基础设施投资部分转向以人工智能、区块链以及云计算等为代表的新型基础设施投资(郭凯明等,2020[21]),进而增加数字经济相关产业的投入,为企业研发创新活动提供直接的资金支持。其次,数字经济的发展在实现生产要素数字化的过程中,能够通过降低创新成本,提升盈利能力,进而增加研发资金投入。最后,企业基于数字经济能够及时精准获取供需信息,提高研发资本的配置效率和资本使用的流转速度,进而间接提升研发资本规模(李雪等,2021[22])。
研发投资不仅是实现技术创新的保障,更是提升企业市场竞争力的关键所在。企业研发创新活动的周期长,风险高,并且研发过程具有不可逆等特征,因此,融资约束成为企业创新活动过程中普遍面临的困境(万佳彧等,2020[23]),充足的研发资金投入成为企业创新的动力源泉,不仅能够提高企业创新的积极性,还可以提高企业研发效率,影响企业创新能力。从融资约束角度来看,研发资金的投入不仅可以缓解企业的融资约束,还能进一步扩大创新活动范围,保障企业的创新能力。Guariglia & Liu(2014)[24]研究发现,相比较于国有企业,民营企业的创新活动对资金的投入更加敏感,这表明融资约束对民营企业的创新活动影响更大。融资约束会弱化企业创新激励,而数字经济的发展不仅能够拓宽资金来源、增加融资数量,还可以增强金融作为中介的信息搜集能力,合理配置金融资源,从而有效缓解企业融资约束。从研发效率角度来看,学者普遍认为,研发投入与研发效率存在显著的正相关性(冯根福等,2006[25];原毅军等,2010[26])。企业的研发投入能够改善研发效率,从而提升企业的创新水平。姚维瀚等(2021)[27]研究发现,数字经济可以通过影响企业研发投入强度提升企业的创新水平,进而推动产业结构升级。通常而言,企业R&D投入越多,形成新知识和新技术的速度越快,进而导致专利产出的增长,促进企业创新效率的提升。据此,本文提出待检验假说H2:
假说H2:数字经济能够提高企业内部研发投入,进而促进区域创新水平的提升。
(三)数字经济对区域创新的异质性影响
影响数字经济发展的因素众多,包括信息化、人口素质、区域经济发展等。由于历史、政策和地理环境等多重因素共同作用,我国区域经济发展呈现出明显的空间梯度格局,不同区域之间信息化发展水平以及人口素质等存在明显差异,导致数字经济发展表现出显著的区域不平衡特征。其中,“数字鸿沟”问题显得尤为突出(张森等,2020[28])。发展数字经济所带来的数字基础设施建设、数字化技术的研发、推广与应用加剧了不同区域、不同行业以及城乡之间数字化水平的差异,导致不平衡的加剧。在数字经济发展过程中,数字技术、数字产品均具明显的网络效应和锁定效应(张嫚,2002[29]),且表现出“先发者优势”,而“先发者优势”将进一步加剧数字经济发展的不均衡,所形成的“马太效应”甚至会抑制数字经济创新发展。
另外,数字创新活动具有周期长、投入大等典型特征,使得研发投入受到较高的融资约束(Greco等,2020[30])。部分沿海城市的金融发展水平相对较高,无论是资本市场、金融发展平台的发展水平,还是金融机构信息披露制度,较内陆地区而言均处于相对领先水平,在融资过程中,企业面临的信息不对称程度较轻,融资约束问题较少,能够更好地满足数字化创新活动中的资金需求。因此,数字经济的发展对于沿海和东部地区的企业创新影响程度要高于内陆和中西部地区。据此,本文提出待检验假说H3:
假说H3:数字经济对创新具有区域异质性影响,并且数字经济对沿海和东部地区的影响程度高于内陆和中西部地区。
三、计量模型和数据
(一)计量模型
1.基本回归模型
为检验研究假说H1,本部分将探讨我国数字经济发展对区域创新的影响,构造如下计量模型:
(1)
其中,Yit代表区域创新能力。本文借鉴白俊红和刘宇英(2021)[31]以及余长林等(2021)[32]的做法,分别用区域内规模以上工业企业发明专利申请量和新产品销售收入来表征。核心解释变量DEit为数字经济发展水平。Xit表示影响区域创新的控制变量,μi表示地区固定效应,ψt为年份固定效应,εit表示误差项,服从正态分布。
2.数字产业化和产业数字化对区域创新的影响模型
在基准模型的基础上,根据国家统计局《数字经济分类》中对数字经济的界定,本文将数字经济分解成数字产业化和产业数字化,分别检验其对区域创新的影响,构建如下计量模型:
(2)
(3)
其中,解释变量DIit表示数字产业化指数,IDit表示产业数字化指数。
3.数字经济发展对企业创新的作用机制检验模型
为检验研究假说H2,本文将进一步考察企业研发支出在数字经济影响区域创新过程中的作用机制。基于前文的理论分析,参考温忠麟等(2004)[33]的做法,结合Baron和Kenny(1986)[34]的逐步法检验中介效应,在模型(1)的基础上,增加如下计量模型:
(4)
(5)
其中,中介变量RDit表示企业研发支出。
4.数字经济对区域创新影响的异质性模型
为检验研究假说H3,本文将进一步考察数字经济对区域创新的异质性影响,比较了东中西部地区以及沿海与内陆城市之间数字经济发展对创新的差异化影响,构建如下计量模型:
(6)
(7)
其中,γ=1,2,3分别对应东、中、西部地区;β=1,2分别代表沿海和内陆地区。
(二)变量定义
1.被解释变量
企业创新能力(Y)。参考白俊红等(2021)[31]、余长林等(2021)[32]的做法,以各省份规模以上工业企业的有效发明专利申请量(patents)以及新产品销售收入(revenue)来衡量企业创新能力(Y)。其中,有效发明专利申请量能够体现技术创新的发展水平和能力及其在各行业的实际应用,而新产品销售收入则在一定程度上反映了创新成果的商业化价值。因此,将发明专利申请量和新产品销售收入同时作为被解释变量,能够从不同维度考察企业创新水平。
2.核心解释变量
(1)数字经济发展指数(DE)。参考陈小辉等(2020)[8]对数字经济发展水平的测算方法,本文从数字产业化和产业数字化两个维度对数字经济进行刻画,并采用CRITIC客观赋权法进行重新估算,测算了除西藏自治区外的我国30个省(市、自治区)2011-2019年的数字经济发展水平,并作为本文的关键解释变量,相关数据来源于零壹财经和其他公开数据。
(2)数字产业化发展指数(DI)和产业数字化发展指数(ID)。为进一步分析数字产业化和产业数字化对区域创新的影响效应,本文测算得到我国除西藏自治区外30个省(市、自治区)2011-2019年的数字产业化和产业数字化发展指数,作为本文的关键解释变量。
(3)企业研发支出(RD)。企业研发支出用企业R&D内部支出占主营业务收入的比重衡量(吴伟伟等,2021[35])。本文将企业研发支出作为数字经济影响区域创新的中介变量,检验数字经济通过作用于企业研发支出进而对区域创新水平的影响。
3.控制变量
为保证实证分析的准确性,本部分还对其他可能影响区域创新的因素进行了控制。
(1)企业因素:一是企业利润率(profit)。企业利润率的提高会给企业带来稳定且充足的资金流,从而增强企业研发创新的内部融资能力,因为企业利润率的提高会提升创新活力(Brown等,2012[36])。基于此,本文将企业利润率纳入控制变量,并采用规模以上工业企业利润总额与总资产的比例来衡量。二是主营业务收入(sale)。企业主营业务收入越高,意味着企业效益越容易改善,在其他条件变化不大的情况下,利润的增加有助于企业将更多资金投入到专利创新中,进而提高创新水平。本文控制了主营业务收入的影响,并采用规模以上工业企业主营业务收入与总资产比例来表示。
(2)区域因素:一是市场规模(size)。市场规模越大,越有利于开展研发创新活动。因此,本文控制了区域的市场规模对区域创新的影响,并采用各省份规模以上工业企业总资产的对数来衡量。二是外贸依存度(import)。该指标体现了某地区对外贸易活动依赖经济发展的程度,通过该指标可对经济外向程度进行衡量。本文控制了外贸依存度的影响,并采用本省进口总额与本省GDP总额的比例进行衡量。三是地区经济发展水平(gdp)。该指标是衡量地区经济发展状态、潜力的标志。地区经济发展水平越高,对促进企业创新的影响越大。本文控制了地区经济发展水平对企业创新的影响,并采用本省人均GDP的自然对数来衡量。四是地区教育水平(edu)。人力资本积累是影响创新的重要因素,教育水平越高的地区,积累的人力资本越丰富,越有利于研发创新。本文将地区教育水平纳入控制变量,并采用本省教育经费总投入与GDP总量的比例进行衡量。
(三)样本选择
本文选取2011-2019年除西藏自治区外的我国30个省(市、自治区)规模以上工业企业作为研究样本。原始数据来源于EPS数据库、Wind数据库以及各省份《统计年鉴》。
(四)变量的描述性统计
从表1报告的变量描述性统计结果可知,企业发明专利申请量的最小值为0.0037万件,最大值为12.1320万件,均值为0.8813万件,标准差为1.5138;企业新产品销售收入的最小值为0.0009万亿元,最大值为4.2970万亿元,均值为0.5217万亿元,标准差为0.7151。可见,区域创新水平在不同省份差异较大,发展不平衡。数字经济发展水平均值为0.2389,最小值仅为0.0050,最大值为2.2396,标准差为0.2735。可见,不同省份的数字经济发展呈现不平衡的趋势,具有明显的差异。
表1 变量的描述性统计
四、实证结果与分析
(一)基本估计结果
利用Hausman方法对样本进行检验,结果表明在1%的水平上强烈拒绝随机效应模型,因此采用固定效应模型。本文分别将规模以上工业企业发明专利申请数和新产品销售收入作为被解释变量进行估计。为克服自相关和异方差等问题对统计推断的影响,本文对标准误在个体和时间上进行双重聚类调整,并采用逐步增加控制变量的方法对计量模型(1)进行估计。表2报告了2011-2019年数字经济影响区域创新的估计结果。回归结果显示,在控制其他变量的情况下,数字经济发展水平的系数在1%水平上显著为正,说明数字经济发展能够促进区域创新。
表2 数字经济影响企业创新的基准回归结果
此外,各控制变量回归系数与前人研究结果一致。具体而言,市场规模、企业利润总额、进出口总额的系数显著为正,说明企业总资产水平、企业利润总额、进出口总额的提升均对区域创新具有显著的正向效应。经济增长水平、企业主营业务收入和教育投入水平对区域创新的影响不显著。综上所述,控制变量估计结果与预期基本吻合。
(二)数字经济影响企业创新的稳健性检验
1.内生性问题
数字经济的发展水平会影响区域创新,而区域创新水平也会影响数字经济发展,因此,两者可能存在反向因果关系。此外,还可能因数字经济发展水平存在测量误差以及估计过程中存在遗漏变量等问题导致内生性。本部分将各省份数字经济发展指数的滞后一期作为工具变量,以规模以上工业企业有效发明专利申请数和新产品销售收入作为被解释变量,重新检验数字经济发展对区域创新的影响效应。结果显示,弱工具变量检验的Cragg-Donald F统计量均大于10%偏误下的临界值,即拒绝弱工具变量的假设,说明滞后一期的数字经济发展指数是有效的工具变量。表3的第(1)和(2)列报告了利用工具变量法对模型(1)的估计结果。结果显示,数字经济对区域创新具有显著的正向效应,与基准回归结果一致,说明在考虑内生性的情况下,估计结果仍然稳健。
2.更换估计方法
为减少模型可能存在的组内异方差和同期序列相关等问题,本文在固定效应模型的基础上,使用可行广义最小二乘法(FGLS)对样本进行再次回归。表3的第(3)和(4)列报告了FGLS估计的结果。结果显示,数字经济同样对区域创新具有显著的正向效应,说明基准回归结果稳健。
表3 数字经济影响区域创新的稳健性检验结果
3.控制企业内部研发支出
在基准模型的基础上控制企业内部研发支出对区域创新的影响,并对计量模型再次进行回归,第(5)和(6)列报告了增加控制变量后的回归结果。结果显示,数字经济对区域创新的影响显著为正,说明基准回归结果稳健。
(三)数字产业化和产业数字化对区域创新的影响
据前文理论分析发现,无论是数字产业化,还是产业数字化均会对区域创新产生影响。为此,本部分进一步考察数字产业化和产业数字化对区域创新的影响。用数字产业化和产业数字化替代数字经济发展指数,并作为新的解释变量,对模型(4)和模型(5)进行估计,表4报告了检验结果。结果显示,无论是数字产业化发展还是产业数字化发展,均能够提升区域创新水平,且数字产业化对企业发明专利的申请量和新产品销售量的影响均大于产业数字化。结合基准回归结果,待检验假说H1得证。
表4 数字产业化和产业数字化的估计结果
(四)数字经济发展对区域创新的作用机制检验
理论分析部分表明,数字经济能够提高企业内部研发投入,进而促进区域创新水平。为检验数字经济发展影响区域创新的上述作用机制,本部分分别对模型(1)—(3)进行检验。检验结果如表5所示。
表5 内部研发支出的作用机制检验
表5的检验结果显示,在未加入中介变量(RD)的情况下,数字经济发展水平的系数显著为正,说明数字经济发展对区域创新的总效应存在;第(3)列是对模型(2)的估计,结果显示,数字经济发展水平对中介变量的影响显著为正,说明数字经济发展能够增加企业内部研发支出;第(4)和(5)列是对模型(3)的估计,结果表明,在加入中介变量后,数字经济发展水平的系数和中介变量的系数均显著为正,说明企业内部研发支出具有部分中介效应,即数字经济发展能够通过增加企业内部研发支出进而提升区域创新水平,故假说H2得证。
(五)数字经济影响区域创新的异质性分析
受不同地区政治、文化和社会环境等方面的影响,中国的不同区域呈现出明显的空间梯度格局(白俊红等,2021)[31],主要表现为东中西部地区存在显著的发展差距,沿海和内陆地区也存在明显发展差距。因此,本部分将分别考察数字经济对东中西部企业创新以及沿海和内陆地区创新的异质性影响。
1.数字经济对东中西部创新的影响
将中国的30个省(市、自治区)划分为东中西三个区域,在基准回归的基础上,采用变系数个体固定效应对模型(6)进行估计。表6的第(1)和(2)列展现了数字经济对不同地区创新的影响,检验结果显示,数字经济对不同地区创新存在显著的正向效应,但影响效果存在区域差异。从系数上比较来看,数字经济发展对东部地区企业创新影响程度大于中部地区,对西部地区的影响不显著。从发明专利申请量和新产品销售收入角度来看,尽管数字经济能够促进西部地区增加发明专利申请数量,但如何将发明专利转化为新产品应用到企业的生产经营中,依然存在较大难度。
表6的第(3)至(6)列分别检验了数字产业化和产业数字化对不同地区创新的影响。结果表明,数字产业化能够显著提高不同区域创新水平,其中对东部地区的促进作用大于中部地区,对西部地区的影响不显著。而从产业数字化角度来看,产业数字化能够显著提高东部和中部地区创新水平,但会抑制西部地区的创新水平。可能的原因在于,西部地区以传统产业为主,产业数字化会对传统经济产生技术挤出效应。随着数字经济的发展,西部地区传统产品和行业将不断实现数字化转型,但在产业数字化转型期间,数字经济对传统产品生产和消费产生挤出效应,导致传统经济客源大量流失,对传统经济的冲击被放大,从而进一步抑制新产品的销售收入。
表6 东中西区域异质性分析
2.数字经济对沿海和内陆地区创新的影响
本部分进一步将样本所在省份分为沿海和内陆地区,考察数字经济对沿海和内陆地区创新的异质性影响,采用变系数个体固定效应对模型(7)进行估计。表7的第(1)(2)列报告了数字经济影响沿海和内陆地区创新的实证结果。结果显示,数字经济对沿海地区创新存在显著的正向效应,并且沿海地区将创新成果商业化的效率更高,而数字经济对内陆地区创新的影响不显著。第(3)—(6)列分别检验了数字产业化和产业数字化对沿海和内陆地区创新的影响。结果显示,数字产业化能够显著促进沿海和内陆地区创新,对沿海地区的促进作用大于内陆地区。产业数字化对沿海地区创新具有显著的正向效应,但对内陆地区的影响不显著。
表7 沿海和内陆地区异质性分析
综上,数字经济对区域创新的影响具有区域异质性,故假说H3得证。基于此,在数字经济发展过程中,政府应当制定差异化的经济发展政策来促进数字经济健康发展。
五、结论与建议
本文通过测算除西藏自治区外的中国30个省(市、自治区)2011-2019年数字经济发展水平,从数字经济影响区域创新的作用机制、产业数字化和数字产业化分别对区域创新的影响以及数字经济发展对区域创新的异质性影响等角度探析数字经济对区域创新的作用效应。研究表明,数字经济发展能够促进区域创新,作用机理在于,数字经济通过增加企业内部研发支出进而提升区域创新水平。本文分别检验数字产业化和产业数字化对区域创新的影响,认为数字产业化对区域创新的促进效应大于产业数字化。此外,数字经济对区域创新的影响存在异质性,对东部和沿海地区创新的影响要显著大于中西部和内陆地区,而西部地区将发明专利转化为新产品应用到企业生产经营中的效率要显著低于东部和中部地区。
基于上述结论,提供如下参考建议:首先,加快推动数字产业化发展。加大对数字基建、新兴基础设施的投资力度,推动实体经济和数字经济的深度融合,有效发挥数字技术和数字产业在助推企业创新活动和提升创新效率中的赋能效应。其次,拓展和深化产业数字化发展。积极推动数字经济与国民经济行业深度渗透融合,以“数字经济+”为契机,促进传统产业实现数字化转型,不断拓宽数字经济渗透融合的领域,开拓数字经济新产业、新模式,持续深化数字农业、数字工业以及数字服务业等新业态的发展。再次,实现区域经济协调发展。基于数字经济发展过程中存在的区域间发展不平衡、数据不共享、空间差异较大等问题,应着力打破区域壁垒,形成、完善有利于生产要素跨区流动的市场机制,形成地区之间的协作与互助机制,充分发挥区域比较优势,在数字经济发展的机遇下,实现区域经济高质量协调发展。最后,形成差别化的数字经济发展战略。一方面,政府应针对数字经济产生影响的区域差异,采取差别化的资金支持、技术扶持或税收优惠等促进数字经济发展。另一方面,不同区域应量身制定发展策略。东部或沿海地区应着力于自身数字技术和数字产业发展特点,聚焦关键核心技术实现重点突破,加快布局基础性、前瞻性、引领性重大创新平台,中、西部或内陆地区则应聚焦自身优势产业,支持以龙头企业建设工业互联网平台,以龙头企业带动上下游组织开展数字化改造,推动数字经济发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