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44年经济学哲学手稿》中共产主义思想的理论阐释
2023-03-17王晶晶
王晶晶 ,汪 伟
(安徽农业大学 马克思主义学院,安徽 合肥 230036)
《1844年经济学哲学手稿》(以下简称《手稿》)是马克思一部未完成的著作,但在其早期思想形成阶段具有重要地位,它第一次比较完整地对“共产主义”作了科学阐释,集中呈现了这一思想的鲜明特性,即现实性、科学性、超越性和人本性。伴随第一个百年目标的如期实现,我们接续奋进在第二个百年目标的新征程上,以中国式现代化全面推进中华民族伟大复兴必将成为向共产主义迈进的具有标志性意义的一步。然而,中国越向前发展,遇到的阻力和风险也就越大,西方错误思潮从未放弃对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发展道路的质疑与抹黑,并大肆宣扬实现共产主义的虚无缥缈。习近平总书记在党的二十大报告中强调,要“加强理想信念教育……自觉做共产主义远大理想和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共同理想的坚定信仰者和忠实实践者。”[1]今天,重温《手稿》这部经典,深刻理解马克思共产主义思想的鲜明特性,对于我们进一步坚定共产主义理想信念具有重要意义。
一、《手稿》立足“大逻辑”和“小逻辑”两个方面展开批判,揭示了共产主义思想的现实性
理论的生命力源于对现实的解释与批判。《手稿》中论述的共产主义思想之所以具有深远且持久的影响,在于它的形成和发展不是凭空的幻象,而是根植于现实的社会生活,是对资本主义社会经济事实和生产状况的理性判断与科学分析,这一点可以基于对“大逻辑”:宗教批判—政治批判—经济批判,以及对“小逻辑”:异化劳动—私有财产—共产主义的系统阐释中得到具体论证。
第一,基于“大逻辑”的辩证分析。19世纪40年代初,资本主义纵深发展持续演进,随之而来的致命弊端也日益暴露,社会财富不断聚集于少数资本家手中,而广大劳动人民却日益贫困,他们迫切想改变这种非人的生存现状,这些都深深地激发了青年马克思投身理论研究和革命实践的热忱。再看《手稿》的写作时间是1844年4月至8月,这期间马克思已经在相关著作中集中论述了无产阶级的历史使命,表明了坚定的唯物主义和共产主义立场,集中体现在马克思开始真正关注现实的经济问题,并希望在经济问题中找到现实问题的产生原因和解决方案。当然,马克思并不是单一的进行经济批判,而是与对资本主义的政治批判、宗教批判紧密结合,这里必然要提及对黑格尔和费尔巴哈理论观点的批判与扬弃。一方面,马克思既肯定了黑格尔辩证法的合理存在,又指出了黑格尔辩证法的出发点是逻辑上无限的抽象的普遍的东西,是从宗教和神学出发。因此,“对黑格尔的辩证法和整个哲学的剖析,是完全必要的……”[2](P4),当代批判的神学家没有完成这样的工作,“即使是批判的神学家,毕竟还是神学家”[2](P4),“仅仅以一种消极的、无意识的、诡辩的方式”[2](P4)来表明他们对所谓“权威的哲学”的屈从。马克思运用了费尔巴哈批判宗教的办法,揭示黑格尔所认为的国家决定社会生活的观点是思辨的唯心主义,因为一定结构和形式的国家产生的真正基础是现实的社会生活,关于国家问题的一切答案和谜底也全部包含在市民社会本身之中。可以说,这时的马克思已经彻底抛弃了黑格尔法哲学的思辨观点,完全着眼于自身所关注的现实问题,摆脱了纯粹的宗教批判的局限与束缚,进入了政治批判和社会批判领域。另一方面,在马克思看来,“从费尔巴哈起才开始有了实证的人道主义和自然主义的批判”,“对国民经济学的批判,以及整个实证的批判,全靠费尔巴哈的发现给它打下真正的基础。”[2](P4)费尔巴哈不仅在批判宗教的基础上揭示了宗教的虚伪本质,而且他倡导人应该彻底摆脱宗教的束缚,从对神学的盲目信仰中解放出来,指出宗教只是人的本质的异化。但是,在寻求解决方法上,费尔巴哈又陷入了唯心主义的泥淖,没有看到只有通过人的实践活动,实现由感性世界——感性的人的活动——感性的对象化这一过程,历史才可能是真正的人类的、现实的历史。马克思正是在一系列批判中,看到了黑格尔辩证法和费尔巴哈宗教人性观点的合理与不足,明确强调要将“对天国的批判变成对尘世的批判,对宗教的批判变成对法的批判,对神学的批判变成对政治的批判。”[3](P2)基于以上分析,可以看出马克思的政治批判源于宗教批判,同时又因为他表明了经济决定政治的观点,所以他的共产主义思想最终是在对经济事实的批判中得以生成。
第二,基于“小逻辑”的深入思考。如果我们将以上得出的宗教批判—政治批判—经济批判视为“大逻辑”,那么“小逻辑”其实在《手稿》目录中的笔记本Ⅰ:异化劳动和私有财产——笔记本Ⅱ:私有财产关系——笔记本Ⅲ:私有财产和共产主义这三个标题中就有所体现,即从剖析异化劳动入手,进而辩证分析私产财产,最后科学定义共产主义。在笔记本Ⅰ的内容中,马克思批判国民经济学家仅仅“把私有财产在现实中所经历的物质过程,放进一般的、抽象的公式,然后把这些公式当做规律”[2](P46),指出他们对异化劳动和私有财产关系的考察,脱离了“当前的经济事实”,仅仅将其“假定为一种具有历史形式的事实”,因此也没有阐明资本主义社会的工人劳动其实是一种异化劳动。马克思从“当前的国民经济事实出发”,得出“工人生产的财富越多,他的生产的影响和规模越大,他就越贫穷”[2](P47)的结论。也就是说,工人在生产实践中所创造的产品不是有价值的存在,而是以一种异己的对象呈现。马克思进而又论证了工人和劳动本身、人和人的类本质、人和人的相异化,并在对异化劳动的深刻剖析中,科学阐述“私有财产”这一概念。马克思紧接着以对“私有财产”的辩证剖析为基础,指出既然劳动产品没有归属于劳动生产者,那必然是被与劳动生产者相对立的资本家所占有。而“这种占有”,一方面是指资本家无休止的占有工人异化劳动的成果,实质上就是对工人劳动本质及对象化的占有,工人的劳动过程也仅仅体现为自身的异化和丧失。另一方面,工人为了最基本的肉体生存需要,为了纯粹的“肉体的主体”的存在,又不得不从事与自己相异化的生产劳动。可以说,异化劳动和私有财产互为因果关系。再看笔记本Ⅲ的“私有财产和共产主义”这部分,马克思认为单纯的从客体方面考察私有财产是当时社会形形色色的关于私有财产和共产主义观点的一个明显不足,必须透过现象去深入剖析异化劳动的本质,更确切地说认清异化劳动的物的表象之下所掩盖的人的主体本质,强调必须将“人”作为分析资本主义条件下所谓“经济事实”的评判尺度,首次对共产主义作了完整和深刻的阐述:“共产主义是对私有财产即人的自我异化的积极扬弃”,是“为了人而对人的本质的真正占有”[2](P78)。正是在各种只关注“物”的考量的片面观点中,马克思发现了“现实的人”的价值,揭示了人与人之间的关系。
二、《手稿》运用实践辩证法分析共产主义,并从“物”和“人”两个方面对共产主义本质作出规定,突出了共产主义的科学性
马克思在《手稿》中运用了实践辩证的方法对资本主义生产关系进行了彻底分析与批判,同时从“物”和“人”两个方面对共产主义的本质规定性作了系统阐释,科学定义了共产主义是实现人类解放的最近将来的必然的形态和有效的原则。
第一,用实践辩证法分析共产主义。《手稿》中的“劳动”“生产”“实践”等词汇,可以说贯穿了马克思经济批判的整个过程。马克思指出人在从事劳动实践过程中与动物最根本的区别在于人是有意识的类存在物,“动物只生产自身,而人再生产整个自然界;动物的产品直接属于它的肉体,而人则自由地面对自己的产品”[2](P53)。正是因为人是有意识的存在,他更加需要在能动的改造对象世界的过程中自由支配自己的意识,而这种“有意识的自由支配”需要特定的社会条件。马克思又进一步分析这种“特定的社会条件”,其实就是扬弃私有财产、消除异化劳动,进而实现共产主义。他在《手稿》中指出“通过异化的、外化的劳动,工人生产出一个同劳动疏远的、站在劳动之外的人对这个劳动的关系”[2](P57),私有财产正是“外化劳动即工人对自然界和对自身的外在关系的产物、结果和必然后果”[2](P57),而“自我异化的扬弃同自我异化走的是同一条道路”[2](P75)。也是说私有财产的扬弃、异化劳动的消除以及共产主义的实现,与私有财产、异化劳动的产生的规律是一致的。上述已提及,人们所从事的生产实践是有意识的生命活动,而这种生命活动深受自然条件和社会环境的制约,“人通过劳动活动改变自然,被改变了得自然反过来又作用于人,引起人的改变;被改变了的人从事的劳动活动因此成为新的劳动,新的劳动引起自然界的新的变化”[4](P58-65),与之相适应,人类社会发展也随着劳动实践的持续深入而呈现新的阶段性特征,而共产主义的生成与实现正是基于这种不断推动历史前进和发展的人类实践活动。可见,马克思正是运用实践的观点分析、解释世界,才科学阐明了全部人类社会历史前进的真正规律,找到了实现资本主义条件下人性解放的唯一路径,那就是共产主义的实现。同时,马克思还指出共产主义的实现条件之一就是需要私有财产的高度发展。由于私有制的存在,有产和无产之间的对立早已存在,而以往仅仅是一种无关紧要的关系。只有当有产与无产的对立以劳动与资本形式呈现并成为一对尖锐矛盾,才会导致劳动的异化,人才开始逐渐丧失“自由的、有意识”的类特性。而这种尖锐矛盾弊端的充分暴露往往出现在现代工业高度发达的资本主义社会,也随之产生了复归人的本质的要求。结合以上论述,无论是私有财产的产生、消除,还是共产主义的实现,都离不开现实的劳动实践。可以说,这种基于现实的实践辩证分析正是马克思科学论证共产主义思想的重要方法。
第二,从“物”和“人”两个方面对共产主义本质做了规定。在笔记本Ⅰ的“工资”部分,“国民经济学家抽象地把劳动看作物”[2](P17),“把工人只当作劳动的动物”[2](P14),“劳动在国民经济学中仅仅以谋生活动的形式出现”[2](P13)。在考察工人劳动价值的时候,他们依然局限于私有制的范围内,认为这是工人产生劳动价值的“前提”。马克思则用了一种完全不同于以往的分析方法,将国民经济学家所谓“前提”的私有财产作为考察对象,通过对工人劳动过程中“四个异化”的剖析,阐明私有财产和异化劳动的因果关系,从而揭示了私有财产的主体本质正是劳动本身。“因此,当我们问劳动的本质关系是什么的时候,我们问的是工人对生产的关系”[2](P49),劳动异化的本质其实也就是人的异化。由此可见,马克思对“私有财产”“异化劳动”的批判性考察跳出了国民经济学家所谓的各个前提,在他们只关注甚至只看到“物”的地方,马克思真正发现了“人”的存在,明确指出共产主义的实现是“人的自我异化的积极的扬弃……人的本质的真正占有……向社会的即合乎人性的人的复归……人和自然之间、人和人之间……对象化和自我确证……个体和类之间的斗争的真正解决。”[2](P78)可以看出,以上论述其实是从物的规定和人的规定两个角度对共产主义进行了阐释。从物的规定方面看,马克思所说的共产主义是与物质世界相联系的共产主义,不仅不排斥和否定物质的、直接感受的私有财产的积极性,而且跟其他共产主义一样要求对物质形态私有财产的直接占有,但是这并不是提倡物的平均化、普遍化的占有,而是物的积极扬弃。从人的规定方面看,马克思所说的共产主义是与人的本质相联系的共产主义,不仅要扬弃人的自我异化的物质表现,还要扬弃人的本质的自我异化,人占有自己的本质并不是简单、片面地理解为单纯的物质占有,而是一种全面的占有,也就是说,马克思认为“工人”不是“完整的人”,因为“工人”只有工作才能维持生存,“工人”必须全面占有自己的本质,成为“完整的人”,此时的共产主义才是科学的社会主义。由此可见,从人的异化的物质表现到对人的异化的物质表现的积极扬弃,从人的自我异化到人以一种全面的方式占有自己本质而成为“完整的人”,马克思关于共产主义的阐释都呈现出清晰科学的脉络。
三、《手稿》对其他共产主义学说进行了彻底批判,并指明共产主义的实现是社会历史发展进程中的必然环节,凸显了共产主义的超越性
马克思对私有财产和国民经济学的批判运用了实践辩证的分析方法,同时明确了共产主义的本质规定性,这种彻底批判和科学规定不仅超越了其他共产主义理论学说,而且超越性地指明了以人的自由解放为核心的共产主义发展阶段的必然到来。
第一,对其他共产主义学说的批判与超越。基于对私有财产以及异化劳动等理论观点的剖析,马克思进一步展开了对法国存在的各种共产主义思潮的彻底批判,其中主要就是两种形式的共产主义思潮。一是粗陋的共产主义。马克思指出这些最初的共产主义思想不过认为共产主义仅仅是“私有财产关系的普遍化和完成”[2](P75),他们只是简单片面的从私有财产的普遍性来考察私有财产的关系问题,是“用普遍的私有财产来反对私有财产”[2](P75),也就是“粗陋的共产主义”。这种共产主义不仅试图“用公妻制——也就是把妇女变为公有的和共有的财产——来反对婚姻”[2](P76),而且“到处否定人的个性”,抽象否定“整个文化和文明的世界”[2](P76)。马克思深刻指出“粗陋的共产主义,不过是私有财产的卑鄙性的表现形式”,它不仅没有扬弃资本和劳动的关系,而且试图将这种关系提高到普遍性的程度,是在私有财产的范围内,用普遍的私有财产来否定个别的私有财产。正如前面马克思在分析法国最初的社会主义者的思想时所指出的,他们是站在私有制的立场上的,这种共产主义“不仅没有超越私有财产的水平,甚至从来没有达到私有财产的水平”,只是“向贫穷、需求不高的人……的非自然的简单状态倒退”[2](P76)。另一种是具有政治性质的共产主义和废除国家的共产主义。马克思指出它们比粗陋的共产主义相对成熟,“已经认识到自己是人向自身的还原和复归,是人的自我异化的扬弃”[2](P77)。需要指出的是,虽然这两种共产主义学说都理解有必要扬弃私有财产,但是他们“还没有理解私有财产的积极的本质”[2](P77),没有意识到扬弃私有财产更是一种历史必然性。正是因为这两种形式的共产主义对私有财产的认识还有很大的盲目性,“所以它还受私有财产的束缚和感染”[2](P77)。但是,“资本主义的私有财产……它的异化形式必须被扬弃……积极方面被以一种非异化的方式占有。”[5](P9-13)基于以上的科学考察和辩证分析,马克思超越了当时法国各种社会主义思潮的弊端与局限,深刻揭示了私有财产的积极本质,进而详尽地论述了自己的共产主义思想。
第二,指明共产主义是超越资本主义,追求人的解放和复原的尚未到来的下一个历史必然环节。《手稿》中关于共产主义的定义,有一处限定语是“对一下段历史发展来说的必然的环节。”[2](P90)由此看出,马克思关于共产主义阐述的本身就蕴含着超前预见性,是立足于对当前国民事实的批判,通过剖析异化劳动和私有财产,论证共产主义是超越资本主义的社会发展阶段,是对历史之谜的真正解答。更重要的是,马克思在定义未来共产主义社会时,始终强调“人的解放和复原”,是人的本质从以往被剥削、压抑、奴役、歪曲的、非人性的社会状态中得以解脱,是资本主义社会条件下“异化了的人”向“完整的人”的复归。马克思在《手稿》中指出劳动是私有财产的主体本质,强调“正是在改造对象的过程中,人才真正地证明自己是类存在物”[2](P54),而这种改造对象世界的能动的类生活恰恰是“自由的有意识的活动”,是“一个种的整体特性”[2](P53)。也就是说,“异化了的人”向“完整的人”的复归正是人对自己类本质的真正占有,即对自由的、有意识的生命活动的真正占有。由此可见,追求人的自由、有意识的活动构成了马克思共产主义思想的核心内容,也由此内在规定了共产主义超越性的特征,具体表现为:一方面,动物只能按照它所属的尺度和需要从事生产活动,人则是有意识的从事生产实践活动,并懂得按照任何尺度来生产对象世界、改造无机界,证明着自己的能动存在。更重要的是,人是按照美的规律生产对象世界以满足自身需要。我们知道,“美”的尺度没有统一标准,没有固定界限,这就表明了人类所从事的对“美”的追求也是一个不断延伸、深化的发展过程。另一方面,马克思所阐述的未来共产主义社会是以人自由的、有意识的从事生命活动为特征。这种对“自由”的向往如同对“美”的追求一样,也会因为人是有意识的存在而呈现出无限延伸性。伴随生产力水平的不断提高,能够满足人们基本生存生活需要的物质财富基础日益丰富,与之相适应的是这种有意识的被感知的的精神层面的“自由”呈现出新的需求和变化。人们会感觉到“自由”的状态越来越充实,但是绝对的、终极的“自由”却不会出现。事实上,作为人的意识而存在的“自由”本身就是一个动态且持续的发展过程,“实现自由之路没有尽头,没有终点,追求自由的人们永远在路上”[6](P45-52),无论是人们在特定时间域所主观感知的阶段性满足,还是暂时性被认为的已经“实现了的自由”,其实都是只有“更”,没有“最”。正是因为这种共产主义思想被赋予了关于“美”和“自由”的内涵,就决定了它所追求的向合乎人性的复归,是“一种极其恢弘高远的境界,它的终极达成不是人类在有限和特定的时空所能企及的”[7](P1-4),它不是人类社会发展的终极目标,是超越资本主义但还尚未到来的下一个历史发展的必然环节,集中显现了共产主义不可穷尽的一面。
四、《手稿》指出共产主义实现是以以往人类创造的全部财富为基础,并明确人的自由和解放是未来理想社会状态的核心要义,彰显了共产主义的人本性。
马克思指出以往的各种社会主义和各种共产主义学说对“从何处来”没有科学答案,主要在于他们没有坚实的、现实的、整体的历史学基础。马克思充分考察并分析了人类现实的历史发展规律,对“往何处去”提出了科学设想,并强调以人的自由和解放为核心的共产主义是最符合人性的社会状态。
第一,指出共产主义实现是以以往人类创造的、标志物质文明和精神文明进步的全部社会财富为基础。马克思关于共产主义的论述中,反复提及在社会历史发展进程中的人类实践活动,共产主义的生成过程始终与人类历史活动密不可分,是在以往全部社会实践创造的过程中得以诞生。也就是说,马克思所阐述的共产主义不是脱离现实的束之高阁,也不是遥不可及的虚无缥缈,而是源于现实,又高于现实,是在彻底认识现实的私有财产本质以及异化劳动根源之后,为真正实现“人的复归”找到的科学答案。马克思又进一步强调这种复归与卢梭的主张是相区别的,不是要求人们完全抛弃现代的生存方式,也不是否定自己作为社会的人在历史过程中创造的一切文明,而是“自觉实现并在以往发展的全部财富的范围内实现的复归”,是“作为完成了自然主义,等于人道主义,而作为完成了人道主义,等于自然主义”[2](P78),是人类最自然的社会制度,是把绝大多数受剥削、受压迫的人从非人的生存状态下解放出来,以一种全面的方式占有自己的本质。马克思又进一步指出,伴随私有制的消除、人类异化的消失,人与自然、人与社会、人与自身的正常关系才得以实现,即人在改造自然中创造出劳动成果,在与他人交往中建立平等关系,在实现自身价值中自由发展。正是这样原始而自由的关系的确立,人开始真正占有自己的类本质,人在劳动中不再对象化为自我的丧失,而是在生产活动中不断确证人作为一个人本身对社会而言、对个人而言的积极存在。同时,由于个体异化的消除,整个人类解放的自由共同体才能得以真正确立。这个自由共同体,一方面是作为实现人的自由个性的必然存在,另一方面这个必然存在的意义也体现为人的自由个性的彻底解放。基于以上论证,可以看出马克思正是通过对人与自然、人与社会、人与人之间关系的深刻剖析,进而提出关于未来社会的诸多设想以及实现原则。更值得关注的是,马克思的天才设想不是虚无缥缈的空中楼阁,正如他自己总是把“未来”这个概念纳入人的现实生活的历史领域,强调“整个所谓世界历史不外是人通过人的劳动而诞生的过程”[2](P89),共产主义只有建立在真实的人类历史基础上,才是历史之谜的真正解答。
第二,指明实现人的自由解放是未来共产主义社会的核心要义。我们知道,马克思早在中学时期的毕业论文就给自己设定了为全人类的幸福而奋斗的人生目标,而人的自由解放无疑是其价值追求最核心、最珍贵、最恒久的内容。在《手稿》中的笔记本Ⅱ“异化劳动和私有财产”这部分内容,马克思详尽论述了资本主义条件下,工人同自己的劳动、劳动产品相异化,这种异化是最直接的表现就是工人的生产活动与劳动所得成反比,工人付出越多,他的劳动成果越少,他生活的就更加贫困。不仅如此,由于高强度的劳动付出所带来的竟是生活资料严重不足,工人不得不进一步出卖自己的劳动力,而这个过程又导致一个新的异化关系的产生,那就是在出卖劳动竞争中产生的工人同他人、他人劳动产品的异化关系,这也由此产生了资本主义社会中两种阶级之间的对立,即工人阶级与资产阶级之间的冲突与抗争。马克思又进一步指出,由于资本主义私有制的存在,资本与劳动之间的对立关系便不可调和,因为异化劳动产生的根源是私有财产,也就是说给工人阶级甚至整个人类带来深重苦难的根源也是私有制的存在。因此,要彻底改变工人被剥削奴役的现状,要想实现工人同劳动、劳动产品的和解,人与人、人与社会之间的和谐,就必须扬弃私有财产,消除异化劳动,使整个社会从一种异化状态中解放出来。马克思进一步指出,要想实现这种彻底的“解放”,必须有现实的共产主义运动,只有这种运动的成功实践,人的本质力量才能得以彻底解放,从而使人真正摆脱“财产”、“占有”这些现实关系,全面的、总体的占有自己的类本质。也就是说,通过共产主义运动可以达到一种理想的社会状态,在那里物不再仅仅因为有用而存在,人也不再是将个人利益凌驾于他人之上,人与人之间的异化关系彻底消失。这个时候,眼睛是用来欣赏美的眼睛,耳朵是可以聆听美妙音乐的耳朵,人成为是自由而全面发展的人。同时,马克思还对共产主义社会状态下人与自然的关系进行了科学阐释,指出在这种社会状态下,自然界克服了以往与人相对立的性质第一次成为合乎人性的自然;而人也克服了对自己的无机身体的残缺,成为合乎自然的人,是“自然界的真正复活,是人的实现了的自然主义和自然界的实现了的人道主义”[2](P79-80)。
综上论述,马克思在《手稿》中始终坚持从唯物主义和共产主义的立场出发,通过对资本主义经济制度、资产阶级经济学的辩证分析,以及对当时各种共产主义理论学说的批判考察,提出了新的共产主义理论观点。这些新的理论观点深刻体现了马克思共产主义思想现实性、科学性、超越性和人本性的有机统一。也正是因为这种植根于理论本身的内在统一性,使马克思所阐释的共产主义的生成、发展和实现呈现出理论上的严密逻辑性、实践中的科学必然性。可以说,马克思的共产主义思想虽然是以以往所有的主要社会思潮和理论成果为必要基础,但是却不是教条的继承,而是进行了哲学地思考、辩证地分析,它不从属于以往的任何学说体系,而是关于人类未来社会发展的崭新的理论创造。今天,我们站在新时代的历史起点,与发展机遇并存的是日益严峻复杂的意识形态风险和挑战,尤其是一些西方国家肆意抹黑社会主义制度的优越性,通过网络渠道散布各种质疑共产主义实现的错误言论。习近平总书记指出:“理想信念动摇是最危险的动摇,理想信念滑坡是最危险的滑坡。一个政党的衰落,往往从理想信念的丧失或缺失开始。”[8](P34)今天,我们重温《手稿》这部经典,深刻领会马克思所阐释的“以人的自由为核心”的共产主义思想,正是引导我们抵御各种意识形态风险和挑战的最原始、最恒久、最珍贵的精神财富,它“使马克思主义从飘浮在空中的‘幽灵’成为追求自由、崇尚和谐、向往幸福的人们心中不舍不弃的信念;使共产主义、社会主义的思想、理论能够传播于世界并在实践中成为一桩人类性、世界性的壮丽事业。”[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