货车司机的“致富之门”

文｜常海 桑永亮 袁丹

吕小林的变化，引起了给港口建筑公司拉货的其他货车司机的注意。细心的司机们通过攀谈、打探，很快发现了吕小林变富的伎俩

吕小林是一名大货车司机，常年奔波在运输线上，虽然辛苦但生活也过得安稳平静。不过，他并没有满足相对稳定的拉货生意，而是盯上了客户的“货”。

企业废料被私自盗卖

山东省烟台市蓬莱区内的某重工有限公司是一家专业为全球风电市场提供高品质风塔和导管架的制造型企业。近年来，随着碳中和、碳达峰的不断推进，国内风电市场不断向好，该重工企业经营状况一路走高，企业利润和上缴的利税逐年增高，是当地一家知名企业。同时作为临港型企业，该重工企业还拥有自己的重型装备出海口，为全球风电市场提供货物进出口及港口货场服务。

因企业生产经营需要，该重工公司内有一批建筑垃圾需要清理并运送至远离城区的某港口建筑公司的乡镇厂区。2019 年初，通过他人介绍，吕小林与其他8 名大货车司机接到了这项拉建筑垃圾的业务。吕小林等大货车司机都是个体户，他们因为常年接拉货的活儿，与区内的很多企业有过合作。

接到这项业务后，吕小林了解到一个情况，该重工企业厂区内不仅有驻场外包企业遗留的大量废钢、废铁、废料，企业本身也有大量生产废料未处理，而驻场外包企业离场时，该企业并未对遗留废料进行数量统计。此外，由于驾驶大货车出入厂区主要是为了清理建筑垃圾，也不需要经过门岗检查。吕小林似乎找到了这家重工企业的“缺口”，找到了“致富之门”。

2020 年3 月的一天，吕小林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驾驶着装满工程建筑废铁的自卸货车驶出该企业厂区大门。然而，他没有按照规定路线驶向原定的某港口建筑公司的乡镇厂区，而是直奔一家其提前商量好的废品收购站，将大量废铁、废料进行倒卖赚钱。

数着意外得到的钱，吕小林暗自窃喜，觉得这钱来得可太容易了。在这倒卖废铁的过程中，没有任何人注意到吕小林的异常行为。

自打第一次尝到甜头后，吕小林隔三岔五就会偷运一批废铁去卖。后来，吕小林的行为愈演愈烈，几乎每天都要偷卖废铁。渐渐地，随着收入增加，吕小林的行为也变得越来越自信起来。吕小林的变化，引起了给港口建筑公司拉货的其他货车司机的注意。细心的司机们通过攀谈、打探，很快发现了吕小林变富的伎俩。

为了展示自己的能力，文化水平不高、头脑简单的吕小林向工友们和盘托出了自己的来钱之道。这本是一个不法行为，但法律意识淡薄的司机们却认为这是千载难逢的赚钱好机会。多名货车司机相继参与到倒卖废铁的行列里。他们有的单独作案，有的合伙作案，有的多次交叉作案……有一段时间，多名司机甚至一起开着车去多处废品收购站倒卖废铁。

案发后，据办案人员统计，2019 年初至2021 年5月，吕小林等9 人利用到该重工公司清理建筑垃圾的机会，多次单独或交叉结伙，从该企业厂区盗窃大量废钢、废铁、废料并运至多处废品回收厂销赃。其中吕小林获利130 余万元，其他8 人涉案金额不等。张小军等5 名废品回收人员，在明知上述人员出售的废钢、废铁、废料为犯罪所得的情况下，仍多次长期予以收购。

保安被拉拢下水

2020 年9 月，眼看着清废工程接近尾声，已经尝到甜头的吕小林等人仍不愿就此收手。恰巧吕小林等人合作的港口建筑公司在该重工企业还承揽有其他工程，这让吕小林等人看到了再次作案的机会。这次，他们将目光瞄准了该重工企业自己生产中产生的高纯度废钢，这种废钢外形工整、体积小、密度大，在废品市场上能卖上很好的价钱。

通过观察了解，吕小林等人发现该重工企业的废钢统一堆放在某厂区废料回收院，且该废料回收院无人看管、位置偏僻，少有人进去。但是，货车司机进出这个厂区，需要经过门岗保安的查验。

所以，门岗是吕小林发财致富的“拦路虎”。为了顺利将废钢盗窃出厂区，吕小林打算将门岗值班保安拉下水。吕小林对门岗进行了细致观察，掌握了该重工企业对进出门岗的规定、保安轮岗时间和人员配备等情况。接着，吕小林采取各种方式接近门岗保安，与他们搞好关系。

唐小虎是该企业门岗一名保安，2018 年10 月开始，他就在该企业从事保安工作。“60 后”的唐小虎只有小学文化，一直靠着打工务农维持生计，曾因犯盗窃罪被判处有期徒刑。在该重工企业值班期间，倒也尽职尽责。

吕小林多次与唐小虎攀谈，拉近关系，最终达成默契。唐小虎成为被吕小林第一个拉下水的保安。自此，吕小林与司机朋友们每次驾驶自卸车到该大型企业厂区废料堆盗窃废料前，都会提前和唐小虎沟通、打点。收到了吕小林的好处后，唐小虎佯装检查便匆匆放行。

为了畅通无阻，唐小虎还拉拢其他保安，给吕小林“放水”。每次放完水，当晚负责门岗检查的保安都能收到吕小林或其他司机转来的钱。从此，吕小林等多名货车司机在3 名门岗保安的掩护下，肆意窃取着该重工企业的废钢，并通过相关废品收购站人员完成销赃，逐渐形成了一条完整的灰色产业链。

盗窃发生的后期，吕小林等人甚至不需要提前商议，无论谁参与了盗窃，哪怕只是简单帮忙搭把手，在销赃后，作为牵头人的吕小林都会大方给其分些钱。由于盗窃行为简单粗暴且回报率高，渐渐地，参与盗窃的司机越来越多，盗窃的废钢数量也越来越大。吕小林等人的盗窃行为一度成为该区域大货车司机之间众所周知却又不能说的秘密。有些司机甚至如法炮制，将这种盗窃手段用到为其他企业服务的过程中，他们一旦接到业务，就查找对方企业管理的漏洞和废料情况，腐蚀工作人员，随着这些平日被企业忽视的废钢、废料不断秘密流失，这些企业利益不断受损。

检察机关提前介入

废钢是企业的重要资产。随着大量的废钢、废料等莫名丢失，这些企业的领导也感觉到不对劲，随即安排工作人员调查情况，并向当地公安机关报案。

一些公司对门岗相关的工作人员做了调整并加强巡逻巡查。被金钱冲昏头脑的吕小林等人，对这些变化却浑然不知，依然我行我素。2021 年5 月24 日，随着当地公安机关办案人员的突然现身，吕小林等人很快被抓获落网。同日，公安机关立案侦查，吕小林等人被刑事拘留。接下来，公安机关顺藤摸瓜，抓获了3 名企业门岗保安和5 名废品收购站人员，一举打掉了这条破坏企业利益的完整的偷、放、收灰色产业链。

蓬莱市检察机关随即组织精干办案力量，提前介入。面对复杂案情，检察机关第一时间通过走访现场、召开检警联席会议等方式，深入了解掌握案件整体情况，同时引导公安机关重点取证、规范取证。

承办检察官介绍说：“本案涉案人数众多，同时人员随机组合，作案数百次，微信、银行卡交易记录达到数千条，准确认定涉案数额难度很大。”为充分保障企业合法权益，推动追赃挽损工作，案件承办人灵活采用数据交叉归纳与表格分类核算相结合方式，最终准确认定犯罪数额。同时，面对案件办理过程不断发现的新问题、新事实、新证据，蓬莱市检察机关多次向公安机关制发引导侦查取证意见书、提供法庭审判所需证据材料通知书等文书，提出20 余条具体取证意见，引导公安机关及时取证，夯实证据基础，完善证据链条，确保案件办理顺利推进。

采访中，该企业负责人说：“案件的发生，给我们企业造成了严重损失，也给我们安全管理敲响了警钟，感谢检察机关及时为我们堵上了‘漏洞’。”涉案企业在当地具有重要影响力，就业人数近千人，此案的发生，对企业内部管理、企业生产运营以及其他重大企业的生产运营均产生了极其恶劣的社会影响。为了维护企业合法利益，营造良好的营商环境，蓬莱市检察院承办检察官不搞“坐堂办案”，多次走访涉案企业，实地查看作案地点、环境、路线，了解企业现状，并与企业工作人员沟通交流，听取企业诉求，及时收集、研判企业反馈的与案件事实相关的线索信息，同时对于企业提出的司法顾虑予以专业法律解答，有针对性地对企业以案释法，强化法治宣传，取得良好的社会效果与法律效果。

2021 年8 月30 日，公安机关以吕小林等人涉嫌盗窃罪，掩饰、隐瞒犯罪所得罪移送检察机关审查起诉。在审查起诉过程中，蓬莱市检察机关多次与公安机关沟通，并陆续制发5 份提供法庭审判所需证据材料通知书，要求公安机关继续补充侦查证据。2021 年12 月30 日，蓬莱市检察院以涉嫌盗窃罪，掩饰、隐瞒犯罪所得罪等对吕小林等3 人提起公诉。2022 年6 月23 日，蓬莱市检察院以涉嫌盗窃罪，掩饰、隐瞒犯罪所得罪等对石某等14 人追加起诉。截至发稿，该案还在审理中。

“法治是最好的营商环境”。通过案件的办理，蓬莱市检察机关发现被盗企业存在制度建设和管理方面监督不到位、部分职工法治观念淡薄等问题，尤其是安保管理环节存在生产废料缺乏单独管理、出入门岗交接混乱、监控设备不足等隐患，这在一定程度上助长了犯罪分子的冒险心理。

为消除违法隐患、避免企业再次遭受损失，检察机关通过检察建议方式，向该企业送去“法治大礼包”——健全废钢、废料管理登记制度；实行安保双人责任制；健全完善安全保障设施；加强对从业人员的职业道德素养和法律警示教育。以上检察建议帮助企业亡羊补牢、建章立制、堵塞漏洞，助力企业提高合规发展、科学发展、抵御风险的能力，用检察力量为企业营造良好的法治化营商环境，全力当好民营企业发展路上的“助力者”“守护者”！（文中涉案人员均为化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