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帝内经》养生术语的英语翻译考*

李 童 丁佳乐 郑 侠 毛 红 贾永森※

（1.华北理工大学中医学院，河北 唐山 063210；2.华北理工大学外国语学院，河北 唐山 063210）

中医具有悠久的发展历史，其大部分精华就在于其独特的语言，中医术语是中医的基础。中医英语翻译的关键在于中医理论功底和英语的语言水平，二者缺一不可。目前，中医从业者的英语水平普遍不高，提不出好的翻译方法；而专业的英语翻译工作者又缺乏中医理论知识，提出的翻译方法不太适合中医实际。如何将中医文化负载词翻译成国际通用的语言并为国内外医学界所认可与理解，是摆在中医人和翻译作者面前亟待解决的问题。

中医典籍《黄帝内经》作为中医文化的浓缩，是传承和发扬中医文化的基石。在本书中，最能代表中国传统文化精髓之一的便是其独特的养生思想。笔者着眼于《黄帝内经》记载的“天癸”“术数”“夜卧早起”“容平”“导引”这些关键养生术语，本着“薄文重医，依实出华；比照西医，求同存异；尊重国情，保持特色”的翻译原则[1]，通过查阅整理近年来相关的理论著述和期刊文章，来进行全面详细的讨论并提出笔者认为较为合理的翻译形式。

1 天癸的翻译

1.1 天癸的翻译形式 李照国在《简明汉英黄帝内经词典》[2]中将“天癸”直接翻译为“Tiangui”。美国加利福尼亚大学教授ILza Veith（伊尔萨·威斯）在T h e Y e llow Emperor' s Classic of Internal Medicine[3]翻译“（女子）二七而天癸至”中的“天癸”为“Menstruation”；“（男子）二八肾气盛，天癸至”中为“secrete semen”：“（男子）八八，天癸竭，精少”中为“secretion of semen”。《中医药学名词》《新汉英中医学词典》以及《中医基本名词术语中英对照国际标准》分别将“天癸”译成“sex promoter”“Sex-stimulating essence”和“reproduction-stimulating essence”。李其忠教授主编的《精编实用中医文库中医基础理论英汉对照》译为“gonadotropin”。马万里先生著的The Foundations of Chinese Medicine译为“menstrual blood”。众多翻译形式中最为常见的是李照国先生音译的“Tiangui”和威斯划分性别的意译[4]。

1.2 2种翻译形式的探讨 在探讨翻译形式之前，先来了解中医理论中“天癸”的特殊文化内涵：它来自先天父母生殖之精藏于肾中的一种物质，能为人提供良好的生殖功能基础。肾为先天之本，肾气盛衰直接影响着天癸作用的发挥。清代医家张志聪说过：“天癸，天一所生之癸水也”。天癸是一种属水属阴的先天物质，乃人身体中的体液之一。我们祖先无法解释男女生殖机能产生、成熟与衰退的异同，因而将其产生的想法体现在“天癸”二字上。

1.2.1 关于Tiangui的探讨 Tiangui，“天癸”的音译形式。因为“天癸”一词对于男性和女性有各自不同的含义，但对于二者而言都是先天的生殖之精，因而统称为“Tiangui”。这样不仅能激发读者思考其在语境中的具体内涵，同时将中医思维方式培养起来。这遵循了中医基本理论中的核心概念，若采用音译以外的方法都无法完全准确地表达出内涵。

1.2.2 关于天癸意译的探讨 Menstruation，“天癸”用于女性译为月经；secrete semen、secretion of semen，“天癸”用于男性的意译形式，译为精液分泌；“sex promoter”“Sex-stimulating essence”和“reproduction-stimulating essence”，即“有关性促进物”“性刺激物质”以及“生殖刺激物质”；“gonadotropin”为促性腺激素（Gn）。这些意译翻译方法让读者对“天癸”有具体形象的理解，更侧重于译文在西方观念里的“可接受性”。但如此意译翻译含义过于局限，不能体现“天癸”一词本身具有的多内涵，是对中医文化的遗漏。

笔者认为中医翻译在达意的前提下，应尽量保持中医名词术语的文学色彩、哲学底蕴等内涵。应该采用“音译为主，释意为辅”的音译翻译策略，将“天癸”一词的丰富含义完整保留下来。

2 术数的翻译

2.1 术数的翻译形式 美籍华人倪茂新的英译本The Yellow Emperor's Classic of Medicine翻译为“practices such as Dao-in，an exercise combining stretching，massaging”[5]。美籍华人吴连胜、吴奇父子在《黄帝内经》中英对照全译本中译为“theartofprophecy”[6]。ILza Veith（伊尔萨·威斯）在The Yellow Emperor's Classic of Internal Medicine译为“the arts of divination”。国内学者李照国Yellow Emperor's Canon of Medicine译为“Shushu（the ways to cultivate health）”[7]。国内医师朱明的英译本The Medical Classic Of Yellow Emperor译为“physical exercises”[8]。

2.2 各翻译形式的讨论 “术”，《说文解字》中指“邑中道也”，引申为技艺。《黄帝内经》中也用于指技术、技艺之意，与其他字组合成词，如“道术”“法术”等。“数”，在《说文解字》为“计也”，意为数目、数量、极速等。“术数”在《黄帝内经》中2字连用出现于《素问·上古天真论》，指道家修身养性的方法，一般指导引、按跷、吐纳等调摄精神、锻炼身体的措施，体现了中医独特的运动养生方法。倪茂新采用举例解释说明，译为“practices such as Dao-in，an exercise combining stretching，massaging”，没 有 直译，而是以道家的“导引”与“冥想”来替换解释。虽然导引和冥想也属于道家修炼方法，但只是“术数”的一方面，因此不能概述其全意。吴氏父子和威斯意译为“the art of prophecy”和“the arts of divination”，但也没有表达出术数本身含有的多种养生方法。朱明意译的“practiced physical exercises appropriately”显然没有做到中英文化思维转换，使原文含义表达有误。李照国采用了音译加注的方法，译为“Shushu（the ways to cultivate health）”，这样看来既保留了中医文化特色，又容易被中外读者接受，最为恰当。

3 夜卧早起的翻译

3.1 夜卧早起的翻译形式 目前“夜卧早起”的翻译形式有4个主流版本：一是李照国先生提出的Sleep late in the night and get up early in the morning。二是美国医史学家ILzaVeith（伊尔萨·威斯）提出的After a night of sleep people should get up early（in the morning）。三是吴连胜、吴奇父子提出的Sleep when night comes and get up early in the morning。四是Paul Ulrich-Unschuld（文树德）先生译为的Go to rest late at night and rise early[9]。

3.2 4 种翻译形式的探讨 “夜卧早起”在《黄帝内经》中是对春三月和夏三月作息的描述，意在指导人们如何在春、夏进行养生。4 种版本对“早起”的翻译大同小异，但在对“夜卧”的理解上有差异，因此笔者对其探讨主要从“夜卧”入手。“夜”本义为“从天黑到天亮的一段时间（与日、昼相对）”，但在此处并非此意，而应作为“晚”来理解。“卧”本意为“躺下”，文中可认为是“躺下休息”。所以对“夜卧”的狭义解释是晚上晚点睡觉，而更为准确的理解应是春夏两季的晚上相对偏晚休息。李照国先生将“夜卧”译为“sleep late”，这便容易让人产生误解。因为该词的含义为“睡过头、晚起”，并不是文中所指“晚睡”之意，疑是李照国先生将该短语误用，故此译欠妥。威斯译为“After a night of sleep people should get up early（in the morning）”，可知她将翻译重点体现在了“早起”（get up early）上，从而忽略了对“夜卧”的解释，此种形式较为片面，不利于读者全面理解“夜卧早起”一词，故欠佳。吴氏父子给出的“夜卧”形式为“Sleep when night comes”，意为天黑了就睡觉，将夜单纯理解成了夜晚，并且也不能准确表达原文想要展现的养生方法，这种翻译形式存在漏洞，因此也不妥。文树德教授将“夜卧”译为“Go to rest late at night”，取晚上晚点休息之意，恰好与“夜卧”所要表达的养生观点贴切，且rest 与后面所译rise 押了头韵，形式工整，因此在对4 种翻译形式进行对比后，笔者认为文树德教授所译“Go to rest late at night and rise early”是对“夜卧早起”一词最为贴切的诠释[10]。

4 容平的翻译

“容平”在《黄帝内经》中是对秋三月特点的概括性描述，也是对秋三月养生的总结，后续所提出的养生方法皆是以此为纲。“容平”一词表面上体现的是秋季万物果实饱满成熟，但其内涵应为秋季开始阴升阳降，世间万事万物开始达到动态平衡，此时的人们应该心平气和，“收敛神气”来进行秋三月的养生。

4.1 容平的翻译形式 迄今为止关于“容平”的翻译形式有很多，被人们普遍认可的有以下5 种形式：倪茂新译为的“full maturity”；朱明给出的“appearance stability”[9]形式；李照国先生采取音译加补充说明的方法，译为的“Rongping（ripening）”；威斯给出的译文“matureness and harvest”；杨明山教授提出的“peace and ripening”[11]翻译形式。

4.2 5 种翻译形式的探讨 首先我们需要明确的是“容平”并非片面描写秋季成熟之象，还应有对人们养生的描述。倪茂新译为“full maturity”其意思为“完全成熟”，在一定程度上只是描述了秋季万物成熟的状态，让读者无法领悟其内涵，故此译欠妥。朱明翻译为“appearance stability”，为“表现稳定”之意，该译法体现秋季需要人们平稳安定，心平气和的养生要求，但又缺少了秋季繁盛之感，故仍觉偏于片面，略有不妥。李照国先生采取了音译的方法，译为“Rongping”，但该词为中华文化特有名词，有独特文化内涵，如此翻译恐让外国读者难以理解。虽然其后用ripening 来进行解释，可是ripening 一词意为成熟、催熟，加之李照国先生再无其他解释，因此此译也欠妥，易导致读者误解和片面理解。威斯作为美国医史学家，其对中华文化的了解或多或少都有欠缺，因此其只看到了表面，单纯译为“matureness and harvest”，无法进一步表达其养生的内在意义，故此译也欠佳。杨明山教授译为“peace and ripening”，其中“peace”一词有“平静”之意，恰好是“平”的体现；“ripening”一词则是对秋季表象万物成熟的表述，体现了“容”。故该译法不仅有秋季表象的体现，也有秋季人们养生所需注意的体现，能进一步体现“容平”一词的内涵[12]。较之前面几种译法，笔者认为杨明山教授给出的“peace and ripening”是对“容平”最为贴切的诠释。

5 导引的翻译

在给出各翻译形式之前，我们有必要来明确“导引”一词的内涵。晋代医学家葛洪对其的理解为一种与呼吸运动配合使用的养生方法；梁代的陶弘景认为表面上导引与按摩不可混同，但导引的过程其实是与按摩紧密联系在一起的；唐代医学家王冰在《补注黄帝内经》中对其的注释为“摇筋骨，动支节”；同为唐代的孙思邈详细论述了导引的理论知识和相关方法，其想要表达的导引已经包含了肢体运动、呼吸运动和意念活动3 个方面；到了现代，《现代汉语词典》[13]对其的解释为“古代的一种健身方法，由意念引导动作，配合呼吸，由上而下或由下而上地运气”。通过整理众多资料，我们可以得知“导引”的内涵为与意念活动、肢体运动、呼吸运动均相关的一种养生方法。

5.1 导引的翻译形式 目前关于“导引”的翻译形式有很多，除了直接音译为“daoyin”外，还可直译为“massage”，意译为conduction exercise；limb-exercise”“breathing exercise”“Taoist breathing exercise” “ physical and breathing exercise”“Chinese traditional body building exercise which combines breathing control，body and limb movements，concentration of mind，local massage，ets” “ conduction exercise-promotion of health and prevention of disease by specially designed physical movements and breathing exercises”等[14]。

5.2 各翻译形式的探讨 “导引”作为一个中医养生的文化负载词，对其的翻译也应为词的表现形式，故众多翻译中用句子来解释该词笔者认为其过于冗长与复杂，句子有定性之感，不利于人们进一步拓宽对导引的理解。因此现就massage、daoyin、conduction exercise、limb-exercise、breathing exercise、Taoist breathing exercise、physical and breathing exercise 等进行探讨。“massage”意为按摩、推拿，用其来解释导引略显片面，导引虽与按摩有关但二者并非对等，因此不宜用“massage”来诠释导引。音译“daoyin”现已经被越来越多的人所接受，其不仅满足严复先生所提“信、达、雅”的翻译要求，也完整地保留了导引的内涵与韵味，更是文化负载词的一个体现。威斯所提出的“conduction exercise”值得我们推敲，conduction 指的是（生理）传导，笔者认为威斯此处可能将导引理解为了与经络有关的养生活动，认为导引即是引导经络传导。导引虽与经络相关联，但二者并非相同，导引的范围应大于经络，因此“conduction exercise”这种翻译形式较片面。吴氏父子给出的翻译形式为“limbexercise”，即肢体练习，这很明显与导引所要体现的意念活动、呼吸运动无关了，故显片面，不可取。剩余3 种形式将其简单理解为了“breath exercise”（呼吸练习），通过对导引内涵的理解，我们也可得知这种译法欠妥。综上，笔者认为现有众多翻译形式中李照国先生音译的“daoyin”一词是对“导引”最为贴切的翻译形式。

6 结语

在翻译中医养生术语时，准确表达术语的内涵是前提，通顺简洁的表达是关键，再现语言风格的优美是目标。虽然中文与英文有很大差异，但这些养生术语翻译仍然需要尽量保持中医名词术语的文学色彩、哲学底蕴等文化内涵，以减少出现中外读者理解鸿沟和文化空白的现象。

综上所述，笔者认为“天癸”译为“tiangui”、“术数”译为“Shushu（the ways to cultivate health）”、“夜卧早起”译为“Go to rest late at night and rise early”、“容平”译为“peace and ripening”、“导引”译为“daoyin”最为合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