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麟音义》对《玄应音义》《慧琳音义》的继承与发展

刘莉莉

(贵州师范大学 文学院，贵州 贵阳 550025)

《希麟音义》为辽代燕京崇仁寺沙门希麟所作《续一切经音义》的略称，书约成于辽圣宗统和五年(987)，共10卷、收录佛经110部、词条1788个。作为佛经音义书，《希麟音义》秉承《玄应音义》《慧琳音义》以来的音义传统，并承袭、增补二书收录训释的内容。本文以徐时仪先生所编《一切经音义三种校本合刊》为主要研究材料，把成书时间较晚的《希麟音义》与成书时间较早的《玄应音义》《慧琳音义》相比较，探求《希麟音义》对《玄应音义》《慧琳音义》的继承与发展，为佛典文献、训诂学史资料的整理与进一步研究提供资料。

一、《希麟音义》对《玄应音义》《慧琳音义》的继承

(一)《希麟音义》承袭《玄应音义》《慧琳音义》编纂与释义体例

1.《希麟音义》承袭《玄应音义》《慧琳音义》的编纂体例

按佛经名目，《希麟音义》训释佛经108部，卷五正文所释《金刚顶瑜伽分别圣位经》和卷七正文所释《圣阎曼德迦威怒王立成大神验念诵法》未列入经文目录中，所以《希麟音义》共收释佛经110部。

《希麟音义》沿袭分卷立目、逐部选释的编纂体例对110部佛经进行收录、选词、释义。即首先，将其收释的110部佛经编排为10卷。“分卷视收录佛经卷数多少和需要解释的词语多少而定”[1]150，因此《希麟音义》各卷所收释的佛经部数不一，如《希麟音义》卷一释《大乘理趣六波罗蜜多经》1部佛经，而卷七释《仁王般若波罗蜜念诵仪轨》《瑜伽莲花部念诵法》《金刚顶瑜伽护魔仪轨》等37部佛经；其次，按照佛经释文的前后卷次顺序依次摘取需要阐释的词条并排列立目。如《希麟音义》卷一释《大乘理趣六波罗蜜多经》共收释词条162个，分别列入《希麟音义》卷一释《大乘理趣六波罗蜜多经》第一卷至第十卷。即《希麟音义》卷一释《大乘理趣六波罗蜜多经》第一卷收释39个词条；《希麟音义》卷一释《大乘理趣六波罗蜜多经》第二卷收释19个词条等。另外，《新大方广佛花严经》共40卷，前15卷所摘释的词条名目列入《希麟音义》卷二，后35卷所摘释的词条名目列入《希麟音义》卷三，为方便统计我们暂将《新大方广佛花严经》后35卷所摘释的词条名目划入《希麟音义》卷二释《新大方广佛花严经》；最后，在所释词条后列出阐释相应词条的释文。这种若网在纲、有条不紊的编纂方式，为研读佛经者的查阅、解疑等提供了极大的便利。《希麟音义》各卷所释佛经及词条数量如表1所示：

表1 《希麟音义》收释佛经词条分布情况

鉴于《希麟音义》卷五释《大吉祥天女十二名号经》《瑜伽念珠经》《普贤行愿赞》《大集地藏菩萨问法身赞》《金刚顶理趣般若经》；卷六释《授菩提心戒仪》《文殊问字母品》《三十五佛礼懴文》；卷七释《大方广佛花严经入法界四十二字观门》《金刚顶超胜三界文殊五字真言胜相》《金轮佛顶要略念诵法》《大孔雀明王画像坛仪》《瑜伽金刚顶释字母品》《仁王般若陀罗尼释》《金刚顶瑜伽降三世极三密门》《大乘缘生论》16部佛经“无字可音训”。因此，《希麟音义》实际收释佛经94部、词条1788个，是我们对比研究的主要内容。

2.《希麟音义》承袭《玄应音义》《慧琳音义》的训释体例

《希麟音义》阐释词条的释文与《玄应音义》《慧琳音义》阐释词条的释文所涵盖的内容大致相同，主要包括反切或直音注音、征引书证或附加按语释义、考辨字形三大部分。我们把对词条上字的注音、释义、考辨字形分别看作A、B、C，对词条下字的注音、释义、考辨字形分别看作a、b、c，并根据它们在词条释语中是否出现，以及出现顺序的相同与否，考证《希麟音义》承袭《玄应音义》《慧琳音义》以来的训释体例主要有ABCabc、ABabc、ABacb、ABab、ABac、ABC、ABc、AB、AaBb、Aabc、AaBCc、AcBabc、Aa(Bb)、A(Bb)、Bab、Bcb、CABab、aBc、abc、ab等多种常见类型，其中ABCabc、ABab、Aa(Bb)三种类型较为完善且更为常见。如下例：

(1)ABCabc型

隘陿，上鸦介反。《广雅》：迫也。王逸注《楚辞》云：隘，险阸也。或作阸。下咸甲反。顾野王云：迫阸也。《说文》：从阜从匧声也。经文从犬作狭，谓狭习也，非此用。(《希麟音义》卷一释《大乘理趣六波罗蜜多经》第一卷)

按：《希麟音义》承袭《慧琳音义》释“隘陿”条所用ABCabc型训释体例。即先列出上字“隘”的切语，继而引《广雅》《楚辞》等书的释语为该字释义，接着考辨上字“隘”的字形；然后列出下字“陿”的切语，并引《说文》的释语为该字释义，最后对该字在写卷佛经中的字形作考辨。

(2)ABab型

溉灌，歌赉反。《说文》：溉，灌也。谓灌注也。(《玄应音义》卷二释《大般涅槃经》第十卷)

溉灌，上居气反。《韵英》：浇也。《考声》：渍也。《说文》：灌也。从水，既声。下官换反。《广雅》：灌，渍也，注也。《韵英》：沃也。《说文》：从水，雚声。雚音与上同。(《慧琳音义》卷四释《大般若蜜波罗多经》第三百五十六卷)

溉灌，上基懿反。《韵英》云：浇灌也。《说文》：溉亦灌也。顾野王云：溉，犹灌注也。下古玩反。《切韵》云：渍也，亦浇灌也。二并形声字。(《希麟音义》卷三释《新译十地经》第四卷)

按：《玄应音义》释“溉灌”的训释体例为A(Bb)型，《希麟音义》承袭《慧琳音义》“溉灌”条所用ABab型训释体例。即先列出上字“溉”的切语，继而引用《韵英》《说文》等书的释语为该字释义；而后列出下字“灌”的切语，接着引用《切韵》的释语为该字释义。

(3)Aa(Bb)型

囹圄，力丁反，下鱼许反。狱名也。《周礼》：三王始有狱。《广雅》：夏曰夏台，殷曰羑里，周曰囹圄，皆狱之别名也。(《慧琳音义》卷二十释《大方广佛花严经》第五十五卷)

囹圄，上历丁反，下鱼举反。狱名，《周礼》：三王始有狱。《释名》云：囹，领也。圄，御也。谓领录囚徒御禁之。《说文》云：囹，狱也。圄，守也。外形内声字。(《希麟音义》卷三释《新大方广佛花严经》第二十五卷)

按：《希麟音义》承袭《慧琳音义》释“囹圄”条所用Aa(Bb)型训释体例。即先分别列出上字“囹”和下字“圄”的切语，继而引用《周礼》《广雅》等书的释语为整个词条释义。

“《一切经音义》从佛经中收释的词语也多为双音节词，即使玄应和慧琳所释是单音词，也多以双字立目。”[1]167《希麟音义》亦承袭此种立目方式，如其所释“不瞚”“皇矣”“結類”“之籟”等词条。在阐释该类词条时三者通常只选释其中较难理解的汉字，即采用AB、ab等训释体例；对于在当时社会已经凝固成双音节词的词条，三者一般采用Aa(Bb)型的训释体例。可以说，不同的释义类型为不同属性的词条提供了恰当的训释体例。

(二)《希麟音义》收录《玄应音义》《慧琳音义》二书已释佛经60部、词条1063个

《希麟音义》收录训释《玄应音义》《慧琳音义》已释佛经60部，其中5部《玄应音义》已收释，分别是《希麟音义》卷二释《新大方广佛花严经》；卷三释《新译十地经》；卷五释《普遍智藏般若波罗蜜多心经》《大方广观世音菩萨受记经》；卷六释《大云轮请雨经》。

其中58部《慧琳音义》已收释，分别是《希麟音义》卷一释《大乘理趣六波罗蜜多经》；卷二释《新大方广佛花严经》；卷五释《新译仁王护国般若波罗蜜多经》《金刚顶真实大教王经》《金刚顶修习毗卢遮那三摩地法》《金刚恐怖最胜心明王经》《一字奇特佛顶经》《阿利多罗阿噜力经》《底哩三昧耶不动使者念诵经》《菩提场所说一字顶轮王经》《金刚顶瑜伽分别圣位经》《十一面观自在菩萨秘密仪轨经》《金刚顶瑜伽十八会指归》《普遍智藏般若波罗蜜多心经》《观自在多罗菩萨经》《出生无边门陀罗尼经》《大吉祥天女无垢大乘经》；卷六释《佛母大孔雀明王经》《大云轮请雨经》《大乘缘生稻喻经》《佛说穰虞利童女经》《一切如来宝箧印陀罗尼经》《大乐不空般若波罗蜜多理趣释》《大宝广博楼阁善住秘密陀罗尼经》《菩提场庄严陀罗尼经》《呵利帝母真言法》《金刚顶莲花部心念诵法》《无量寿如来念诵修观行仪轨》《金刚王菩萨秘密念诵仪轨》《佛顶尊胜陀罗尼念诵仪轨》《八大菩萨曼茶罗经》《毗沙门天王经》《金刚顶瑜伽千手千眼观自在菩萨念诵仪》《金刚顶经一字顶轮王念诵仪》《金刚顶瑜伽金刚萨埵五秘修行念诵仪轨》《大虚空藏菩萨念诵法》《阿閦如来念诵法》《观自在菩萨说普贤陀罗尼经》《救拔焰口饿鬼陀罗尼经》；卷七释《金刚顶瑜伽护魔仪轨》《大圣文殊师利菩萨佛刹功德庄严经》《大乐金刚萨埵修行仪轨》《成就妙法莲花经王瑜伽仪轨》《大乐叉女欢喜母并爱子成就法》《普遍光明无能胜大明王大随求陀罗尼经》《圣迦抳忿怒金刚童子成就仪轨经》《圣阎曼德迦威怒王立成大神验念诵法》《文殊师利根本大教王经金翅鸟王品》《观自在多罗念诵仪轨》《观自在如意轮菩萨念诵法》《甘露军荼利菩萨供养念诵仪》《大圣文殊师利菩萨赞法身礼》《金刚顶瑜伽金刚萨埵念诵仪》《金刚手光明无动尊大威怒王念诵仪》《观自在如意轮瑜伽》《金刚寿命陀罗尼念诵法》；卷十释《护法沙门法琳别传》《续开元释教录》。

因此《大方广佛花严经》《大云轮请雨经》《普遍智藏般若波罗蜜多心经》3部佛经为《玄应音义》《慧琳音义》《希麟音义》三者共同收录训释，能够凸显此三种音义一脉相承的特点。

《希麟音义》收录《玄应音义》《慧琳音义》已释词条1063个，主要有两大来源。首先《希麟音义》在《玄应音义》《慧琳音义》已收释的60部佛经中共摘释1148个词条，其中393个词条是《玄应音义》《慧琳音义》未收释的词条，755个词条是《玄应音义》《慧琳音义》已收释的词条。在这755个词条中，有370个词条《玄应音义》《慧琳音义》在与《希麟音义》对应相同的佛经中已经收录训释，如《希麟音义》卷二释《新大方广佛花严经》第一卷收释词条“欄楯”，《玄应音义》卷一释《新大方广佛华严经》第三卷和《慧琳音义》卷二释《新大方广佛华严经》第九卷中已分别收释词条“欄楯”。另外385个词条《玄应音义》《慧琳音义》在与《希麟音义》不相对应的佛经中已经收录训释，如《希麟音义》卷一释《大乘理趣六波罗蜜多经》第一卷收释词条“船筏”，《玄应音义》卷二释《大般涅盘经》第二十二卷和《慧琳音义》卷二十一释《新译大方广佛花严经》第十五卷已分别收释词条“船筏”。

其次，《希麟音义》对《玄应音义》《慧琳音义》未收释的34部佛经共摘释640个词条，其中332个词条《玄应音义》《慧琳音义》未收释，308个词条《玄应音义》《慧琳音义》已收释，如《希麟音义》卷四释《大乘瑜伽曼殊室利千臂千钵大教王经》第一卷中收释词条“屠兒”，《玄应音义》卷六释《妙法莲华经》第五卷中和《慧琳音义》卷二十七释《妙法莲花经〈安乐行品〉》中也分别收释词条“屠兒”。

因此，《希麟音义》共收释《玄应音义》《慧琳音义》二书已释佛经60部，约占其收释佛经总数的64%；共收释《玄应音义》《慧琳音义》二书已释词条1063个，约占其收释词条总数的59%，是继承《玄应音义》《慧琳音义》的体现。

二、《希麟音义》对《玄应音义》《慧琳音义》的发展

《希麟音义》主要通过增补训释《玄应音义》《慧琳音义》未收释佛经、未收释词条，以及再次收录补释《玄应音义》《慧琳音义》已收释词条等发展《玄应音义》《慧琳音义》。《希麟音义》对《玄应音义》《慧琳音义》已经收释词条并不是简单照录，而是更换或增加这些词条中部分词条的例字、释文等。

(一)《希麟音义》收释《玄应音义》《慧琳音义》未收释佛经34部、未收释词条725个

《玄应音义》《慧琳音义》成书于唐代，《希麟音义》成书于辽代，并且《希麟音义》序文作“自《开元录》[2]后，相继翻转经论，及拾遗律传等。从《大乘理趣六波罗蜜多经》，尽读《开元释教录》①，总二百六十六卷，二十五帙。前音未载，今续者是也”[3]2208。对比可知，《希麟音义》共收释34部《玄应音义》《慧琳音义》未收释的佛经，分别是：

《希麟音义》卷三释《十力经》《回向轮经》；卷四释《守护国界主陀罗尼经》《大乘瑜伽曼殊室利千臂千钵大教王经》；卷五释《大威力鸟枢瑟摩明王经》《不动使者陀罗尼秘密法》《金刚顶瑜伽文殊师利菩萨经》《一切如来金刚寿命陀罗尼经》；卷六释《佛说除一切疾病陀罗尼经》《能除一切眼病陀罗尼经》《叶衣观自在菩萨经》《金刚顶胜初瑜伽普贤菩萨念诵法》《一字顶轮王念诵仪轨》《最胜无比大威炽盛光陀罗尼经》；卷七释《仁王般若波罗蜜念诵仪轨》《瑜伽莲花部念诵法》《三十七尊礼忏文仪》《都部陀罗尼目》《观自在菩萨真言观行仪轨》《五字陀罗尼颂》《不空羂索大灌顶光真言经》《观自在大悲成就莲花部念诵法》《修习般若波罗蜜菩萨观行念诵仪》《金刚顶他化自在天理趣会普贤仪轨》《末利支提婆华鬘经》《大圣天双身毘那夜迦法》；卷八释《根本说一切有部毗奈耶药事》；卷九释《根本说一切有部毗奈耶破僧事》《根本说一切有部毗奈耶出家事》《根本说一切有部毗奈耶皮革事》《根本说一切有部毗奈耶安居事》《根本说一切有部毗奈耶羯耻那衣事》《根本说一切有部毗奈耶随意事》。

上述34部佛经《大正藏》②皆收录，但其中有10部佛经《大唐贞元续开元释教录》③未收录，即《大乘瑜伽曼殊室利千臂千钵大教王经》《最胜无比大威炽盛光陀罗尼经》《金刚顶他化自在天理趣会普贤仪轨》《根本说一切有部毗奈耶药事》《根本说一切有部毗奈耶破僧事》《根本说一切有部毗奈耶出家事》《根本说一切有部毗奈耶皮革事》《根本说一切有部毗奈耶安居事》《根本说一切有部毗奈耶羯耻那衣事》《根本说一切有部毗奈耶随意事》。其余24部佛经《贞元录》[3]皆收录，其中7部佛经《开元录》[4]亦收录，即《佛说除一切疾病陀罗尼经》《能除一切眼病陀罗尼经》《叶衣观自在菩萨经》《一字顶轮王念诵仪轨》《续音仁王般若波罗蜜念诵仪轨》《瑜伽莲花部念诵法》《观自在菩萨真言观行仪轨》。

另外，《希麟音义》共收释725个《玄应音义》《慧琳音义》未收释词条，其中393个词条来自《玄应音义》《慧琳音义》已经收释的60部佛经，332个词条来自《玄应音义》《慧琳音义》未收释的34部佛经。这也正体现了《希麟音义》不仅收录训释新的佛经、词条，而且从《玄应音义》《慧琳音义》已经收释的佛经中，再次收释新的词条。

(二)《希麟音义》改换《玄应音义》《慧琳音义》中词条的例字

《希麟音义》收释《玄应音义》《慧琳音义》已收释的词条中，存在大量三者所释词条例字构件不同，但实为记录同一个词的汉字，以及词条成分有异，指代对象相同的词条，它们不仅是研究汉语史的重要语料，也是《希麟音义》发展《玄应音义》《慧琳音义》的重要体现。

1.词条用字有异

从汉字构形学理论角度来说，《希麟音义》与《玄应音义》《慧琳音义》所释相同词条中这些构件不同的汉字，记录的是同一个词，构成异体字关系。根据有无构意差别，可将它们分为异构字和异写字。[5]154而从造字方法角度来说，这部分汉字大多是形声字，它们在形体上的差异主要由以下四种途径产生。

(1)更改词条例字的声符

鰥与鱞

鱞寡(《慧琳音义》卷四十一释《大乘理趣六波罗蜜多经》第三卷)

鰥寡(《希麟音义》卷一释《大乘理趣六波罗蜜多经》第三卷)

类似情况还有《希麟音义》卷十释《琳法师别传》上卷“隐遁”之“遁”与《慧琳音义》卷八十八释《法琳法师传》第一卷“隐遯”之“遯”等。

(2)更改词条例字的形符

梦寐(《慧琳音义》卷四十一释《大乘理趣六波罗蜜多经》第五卷)

另外，汉字形符意义接近亦构成互通互用的异体字。如《希麟音义》卷三释《新译十地经》第四卷“喟歎”之“歎”与《慧琳音义》卷五十八释《僧祇律》第三十二卷“喟嘆”之“嘆”。由于“欠”和“口”意义接近，都和人体器官口的呼吸功用相关，因此“歎”与“嘆”为异体字关系。

(3)更改词条例字的声符和形符

肴膳(《玄应音义》卷六释《妙法莲华经》第一卷)

肴膳(《希麟音义》卷六释《一切如来宝箧印陀罗尼经》)

其他与之类似，形符、声符都不相同的异体字有：《希麟音义》卷五释《金刚恐怖最胜心明王经》“斧槊”之“槊”与《慧琳音义》卷四十三释《金刚恐怖观自在菩萨最胜明王经》“斧矟”之“矟”等。

(4)增加或减少词条例字的形符

槿与堇

木堇荣月(《慧琳音义》卷十释《新译仁王经》序)

木槿荣月(《希麟音义》卷五释《新译仁王护国般若波罗蜜多经》上卷)

按：《希麟音义》“木槿荣月”中的“槿”和《慧琳音义》“木堇荣月”中的“堇”相比，“槿”比“堇”多了更能凸显其意义的形旁“木”。即《希麟音义》在收释《玄应音义》《慧琳音义》已释词条中，《希麟音义》所列相同词条的例字有时比《玄应音义》《慧琳音义》多形符构件。

类似情况还有《希麟音义》卷七释《圣迦抳忿怒金刚童子成就仪轨经》上卷“牛”之“”与《慧琳音义》卷三十九释《不空羂索经》第二十七卷“牛尿”之“尿”等。

2.词条成分有异

《希麟音义》所释与《玄应音义》《慧琳音义》相同词条在构成成分上主要存在词条例字字序颠倒、词条音译名称不同等差异。

(1)词条例字字序颠倒

涛波(《慧琳音义》卷二十一释《音新译大方广佛花严经》第十三卷)

波涛(《希麟音义》卷二释《新大方广佛花严经》第九卷)

按：《希麟音义》“波涛”和《慧琳音义》“涛波”为倒序词关系，由语素“波”和“涛”顺序颠倒而成同素异序等义词，二者在传世文献中皆有记载，在表达“江河湖海中的大波浪”一意时，可互相替换使用。

类似情况还有《希麟音义》卷一释《普遍光明无能胜大明王大随求陀罗尼经》上卷“蝗虫”与《慧琳音义》卷四十四释《菩萨处胎经》第四卷“虫蝗”等词条。

(2)词条音译名称不同

娑婆世界(《慧琳音义》卷二十五释《大般涅盘经》第一卷)

索诃世界(《希麟音义》卷六释《佛母大孔雀明王经》下卷)

按：《慧琳音义》亦收释《佛母大孔雀明王经》，但其卷三十八释《佛母大孔雀明王经》下卷无“索诃世界”条。《汉语大词典》：“索诃世界，佛教语。即娑婆世界。索诃，梵语的译音，也译作‘娑婆’。意为‘能忍’‘堪忍’。索诃世界，又名忍士，系释迦牟尼所教化的三千大千世界之总名。”[8]749《慧琳音义》卷二十五释《大般涅盘经》第一卷“娑婆世界”与《希麟音义》卷六释《佛母大孔雀明王经》下卷“索诃世界”名称不同，所指相同。

类似情况还有《希麟音义》卷七释《观自在多罗念诵仪轨》“阿阇梨”与《慧琳音义》卷十三释《大宝积经》第四十一卷“阿遮利耶”等词条。

此外《希麟音义》卷五释《菩提场所说一字顶轮王经》第一卷“谟呼律多”与《慧琳音义》卷三十五释《菩提场所说一字顶轮王经》第一卷“谟呼律”相比多一个“多”字，这是由梵文Muhurta的汉语音译形式不同使然。“谟呼律多”《佛光大辞典》《佛学大辞典》等未载，可补。

(三)《希麟音义》完善《玄应音义》《慧琳音义》中词条的释文

《希麟音义》主要从勘字形、正字音、补字义三个角度完善了其所收释《玄应音义》《慧琳音义》已收释词条的释文。

1.增列词条别字、勘定字形

词条别字是不同于词条所用字形的字，即《希麟音义》释文中所列举的“俗作、正作、或作、又作、古文作、经文作或某书作”等后出现的字形。希麟继承玄应、慧琳对词条例字字形规范的体例，把词条别字增加在释文中，并对这些字形判定是非，这一做法有助于勘定佛典中的疑难俗讹字，使通行字体得到统一规范。比较而言，希麟对部分词条例字字形的勘定更加完整，如释“罣碍”条。

罣碍

上又作罫、絓二形，同。胡卦反。《字书》云：罣亦碍也，谓羂碍也。下五反。《切韵》：止也。亦作硋、、阂，皆俗字也。(《希麟音义》卷二释《新大方广佛花严经》第五卷“罣碍”)

类似情况还有《希麟音义》卷一释《大乘理趣六波罗蜜多经》第二卷“蓊郁”及第三卷“斸斫”等词条。

2.增列词条别称、统一对音

这部分词条大都是从梵语中音译而来的专名，属于汉语外来词中的音译词，其音义形式较多、写法尚未固定。对于不同于某一词条的其他译名我们称其为词条别称，它们经常出现在《希麟音义》词条释文中“此云”“正云”“亦云”“或名”等后，能够起到正音的作用。希麟在与玄应、慧琳所释部分相同词条的释文中增补了词条别称，如释“薄伽梵”条。

薄伽梵

扶剑反。言以义总众徳至尚之名也，余则不尔，故诸经首皆置此名，旧言婆伽婆，讹也。(《玄应音义》卷二十一释《大菩萨蔵经》第一卷“薄伽梵”)

五印度梵语也。《大智度》云：如来尊号有无量名。略而言之有其六种。薄伽梵是总称也，义曰众德之美尊敬之极也。古译为世尊，世出世间，咸尊重，故《佛地论》颂曰：自在炽盛与端严，名称吉祥及尊贵。如是六种义差别，应知总号薄伽梵。此为文含多义，译经者故存梵言。后有梵语及陀罗尼句，准此应知。(《慧琳音义》卷一释《大般若波罗蜜多经》第一卷“薄伽梵”)

上傍各反。梵语，或云“婆伽婆”，亦云“薄伽伴”，正云“婆誐鋄”。婆音蒲贺反，鋄音亡范反。翻经沙门慧琳云：古译为世尊，谓世出世间咸尊重故，又十号之中第十号也。《大智度论》云：如来尊号有无量名。略言六种，谓自在、炽盛、端严、名称、吉祥、尊贵。今言薄伽梵，具此六义，故翻经者但存梵语也。(《希麟音义》卷一释《大乘理趣六波罗蜜多经》第一卷“薄伽梵”)

按：“薄伽梵”是梵文 Bhagavat 的音译名，“汉支谶意译为‘世尊’，汉安世高意译为‘众祐’”[9]24。该词是对地位至高无上，值得世代尊重的人的称呼，常用于佛经正文首句。《佛学大辞典》：“薄迦梵，(术语)又曰婆伽婆。梵音 Bhagavat ，译曰世尊。。”[10]2739“婆伽婆，(术语) Bhagavat ，一作婆伽伴、婆誐鍐、婆伽梵、薄伽梵、薄阿梵。”[10]1879可见“薄伽梵”“婆伽婆”“薄伽伴”“婆誐鋄”所指相同，皆为梵文 Bhagavat 的音译名，其中“薄伽伴”“婆誐鋄”《佛学大辞典》未载，可补。

玄应释《大菩萨蔵经》“薄伽梵”云“旧言婆伽婆”。慧琳释《大般若波罗蜜多经》第一卷“薄伽梵”云“古译为世尊”。“旧言”“古译”指的是西晋以前所译的经，与后秦鸠摩罗什所译的新经相对。[11]6595《大菩萨蔵经》《大般若波罗蜜多经》分别为唐玄奘、般若所译，因此“婆伽婆”“世尊”应分别是玄奘、般若的翻译。希麟在玄应、慧琳释义的基础上增补词条“薄伽梵”上字“薄”的切语，及其别称“薄伽伴”“婆誐鋄”等，并用“或”“亦”“正”等归纳汇总词条别称，便于时人更好地掌握该词条。

3.增补校订释语、完善音义

《希麟音义》对《玄应音义》《慧琳音义》未训释或训释过于简单的词条，对应添加切语、书证或按语等释义；对《玄应音义》《慧琳音义》训释不够规范，征引书证释语有误的词条，调整其释文顺序，修正其所引书证释语。如释“飇火”条。

飇火

必遥反。郭注《尔雅》云：暴风从下而上也。《说文》云：扶摇风也。从风焱声。经从二火，非也。“焱”音同上。(《慧琳音义》卷四十一释《大乘理趣六波罗蜜多经》第九卷“飈火”)

上必遥反。《尔雅》云：扶摇谓之飇。郭注云：暴风从下而上也。《说文》云：摇风也。从风猋声也。猋字三犬也，音同上。经文从三火作飈，非也。《尔雅》亦单作猋字。(《希麟音义》卷一释《大乘理趣六波罗蜜多经》第九卷“飇火”)

按：《希麟音义》释“飇火”条更加完整且规范。《慧琳音义》未引《尔雅》原文，《希麟音义》作补充“《尔雅》云：扶摇谓之飇。”等。另外，《慧琳音义》引《说文》释“飇，从风焱声。”误将“猋”写为“焱”。《说文·风部》：“飙，扶摇风也，从风猋声。”《说文解字诂林》：“无疑‘猋’‘焱’形近易讹，《后汉注》引《说文》云：飑，古文飈者，当作飙，传写之失也。”[12]13083《正字通》：“飈，飇字之讹。”《希麟音义》征引“《说文》云：摇风也。从风猋声也。猋字三犬也，音同上。”更为恰当。

三、结语

语料对比研究表明，《希麟音义》对唐释玄应、慧琳的音义之作既有继承又有发展，具体体现为：承袭并发展《玄应音义》《慧琳音义》的编纂体例和训释内容，收释二书已收释的佛经60部和已收释的词条1063条；增补训释《玄应音义》《慧琳音义》未收录的佛经34部、未收录的词条725条。对于《玄应音义》《慧琳音义》已收释的词条，则更换或增加这些词条中部分字形、释文等，使其音义内容更加完善。这些佛经，既有《慧琳音义》成书前的未释经、已释经，也有《慧琳音义》成书后的新译经，而且，即便是《玄应音义》《慧琳音义》已收释的内容，《希麟音义》亦绝非直接照录。因此不宜用“《希麟音义》是辽代燕京崇仁寺沙门希麟对唐释慧琳《一切经音义》成书后新翻译的佛经所作的阐释”[13]、“主要作用是增补自《慧琳音义》出现后到希麟所在年间新出现的未有音义释读的经书”[14]等话语简单概括《希麟音义》的价值。

注 释：

①《开元释教录》唐释智升撰于开元十八年(730)，是中国佛教史上重要的汉文佛典目录专著，汇总编目东汉至唐十九朝600余年间的佛家经典。《慧琳音义》收录训释佛经主要以此书为依照。

②《大正藏》全称《大正新修大藏经》，于日本大正年间(1912—1925)开始编修。

③《大唐贞元续开元释教录》略称《贞元录》，唐释圆照撰于贞元十年(794)，共3卷，是《开元录》的续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