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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光绪朝云南匪患探析

2023-03-07张亚栋

红河学院学报 2023年6期
关键词:清廷光绪云南

张 瑜,张亚栋,李 永

(1.云南师范大学历史与行政学院,云南昆明 650500;2.滇西科技师范学院外国语学院,云南临沧 677000)

“作为一种特殊现象,匪徒活动是绝不可能脱离于它所威胁的社会、经济与政治秩序而存在的。”[1]清光绪朝处于中国封建统治崩溃的前夜,是西方势力不断深入中国内部,社会、经济和政治秩序发生剧烈变动的历史时期。从发生与影响来看,清光绪朝的云南匪患不应该仅是一种单纯的病态社会现象,还是进窥晚清边疆社会治乱、经济兴衰、政治平顺及边防局势变幻的典型表征。然而关于此类问题的专著和史料汇编多集中于新中国成立初期的云南剿匪斗争①。从研究时期来看,多聚焦于民国时期、解放战争时期及新中国成立初期②。东北地区、山东、珠江三角洲地区、皖北地区是研究的重点区域,成果较丰③。此外,在灾荒、边防、海关、地方社会治理、警政等问题的研究中对云南匪患问题略有涉及④。可以看出,光绪朝云南地区的匪患问题并未被重点纳入专门研究视野之下。然而从历史研究的取向来看,处于世界局势骤变时期的光绪朝云南匪患问题所内含的社会历史信息,无疑是进一步解读、研究近代社会历史状况,探析西南边疆治理及安全形势的独特视角和有价值的切入点,是值得学界深入探究的重要历史问题。本文将重点围绕以下三个方面对清光绪朝云南匪患问题展开研究和分析:一是清光绪朝的匪患在云南边疆地区呈现出何种态势和特征;二是探寻云南匪患在光绪朝泛滥成灾的深层原因;三是关注英法进踞中南半岛,中国边疆形势发生重大嬗变之时云南的匪患状况。

一、清光绪朝为祸云南的主要匪类

史书记载中“匪”一词直接或单独出现并不多,常以“匪人”称之,如“否之匪人”[1],“以臣弑其君,子弑其父,故曰匪人。”[2];或以盗、贼、寇、乱民等词称之,如“寇贼奸尻”[3],“盗,私利物也。则凡存私利物之心者皆得谓之盗”[4]。直至清嘉庆朝,白莲教、天地会等民间秘密结社兴起后,“匪”一词始独立出现在大臣奏折和中央谕旨之中。随后,盗匪、土匪、教匪、会匪等称谓开始广泛运用于官方文件和史书中。目前学术界对于“匪”一类社会人群已有较清晰的定义,认为“匪”是“超越法律范围进行活动而又无明确政治目的,并以抢劫、勒赎为生的人。”[5]清代“匪”的类型除官方文献中常见的土匪、劫匪、盗匪外,一概将违反大清律例的组织或个人以“匪”冠之。从匪徒生成的原因来看,清光绪时期流窜在云南境内“匪”主要有六类:

(一)游匪

指在滇、川、黔、桂等省交界的插花地或中越、中缅之间的瓯脱之地、边境线上流窜作案的匪徒。主要有来自四川的蛮匪、藏区的巴匪、蕃匪,粤西的粤匪;边境线上则有越匪、缅匪。这些匪徒不仅动机难以捉拿,且常与各地土匪勾连不断集结匪力。如时常游荡于滇省境内的粤匪,在光绪朝之前既已“党羽固结”[6]801,到光绪朝已“久成悍贼”[6]801,“窟穴既多,股数尤繁”[6]801。盘踞在中越、中缅边境的境外游匪往往趁中外关系紧张或国内动荡之时入滇劫掠,如光绪十九年(1893 年),“越南北圻处处与滇接壤,股匪充斥……近因滇越界务已有定议,遂以为毗连地方皆已属法,相率狂窜”[7]。七、八月间,“游匪乘隙扰及黄树皮一带……兹幸攻剿得手,游匪皆败过黑河,蓝线旧界已无贼踪”[8]。

(二)兵匪

主要由驻边兵勇转变而成。主要有两种,一种是由中央要求裁汰但安置不当的兵勇转化为匪。如光绪二十三年(1897 年),光绪帝御令各省裁汰兵勇以节饷需,且不顾云南边防布控“又准户部咨催云南所裁兵勇”[9]。情急之下,云贵总督崧蕃只得先将粤勇和猓黑土勇裁汰。这部分兵勇骤然失去营生,粤勇极难返回原籍,被迫沦为匪类。少数民族土勇本身“夷性椎鲁”[10]32,且受过军事化训练,为祸更深。第二种是滇粤昔年出关遣撤的黑旗兵,部分在梁三奇的带领下留在越南。光绪十四年(1888 年),这支部队被阮朝军队击败后溃散于越南、老挝或瓯脱之地拥兵自重,被清廷视为游匪。光绪二十七年(1901 年),越南游匪大规模为乱滇、桂时,常与这些“滇粤昔年出关遣撤之军相为附丽”[11]327。此外,太平天国起义、杜文秀起义失败后遁入西南地区和缅、越的余兵也沦为兵匪。兵匪防剿难度最大,官府耗力最大,收效甚微,极难剿灭。

(三)会匪

指民间秘密组织哥老会成员,俗称袍哥。早在光绪九年(1883 年)之前,哥老会即已在滇省城乡广罗信徒。该会党“通省以迆东之曲靖府属南甯平等州县,及昭通、东川两府属为尤甚,毗连川黔,匪党既多,句结最易”[6]425。哥老会对滇东北地区的控制最为强势,危害最深。鉴于其组织方式,以及滇东北地区与川、黔相毗连的地缘优势,哥老会势力在此三省便于勾连而形成地方割据势力。且该会党在民间一直有语焉不详的“反清复明”主张,被清廷视为心头大患。光绪十八年(1892 年),王文韶上呈光绪帝的奏折中便着重提及该会党放会结党、累累控案、聚众谋逆,暗中操纵成员放火劫掠、大行反抗清廷之事。光绪帝视会匪为心头大患,一再警醒各省将军、文武对其痛加围剿。

(四)拳匪

该类匪徒多为义和拳(团)被击散后的拳民,是与清廷对抗且具战斗力的武装力量。因“川省自去年拳乱后余风未殄,成都等属游民实繁,生计既窃,流而为匪”[6]892,主要活跃在滇、川、黔交界的山泽荒袤之地,在云南“以叙、永两属为最”[6]425。“其枪械快利或过防营勇役,追拿转难得手”[6]892“往往伪为商旅人不及察”[6]892,在三省交界“此拿彼窜,飘忽靡常”[6]892。拳匪戕杀朝廷命官之事时有之,珙县副将岳培高便是死于拳匪之手。拳匪在川、滇、黔各州县劫掠商帮,“每案失银二万数千两,比复有纠抢屏山盐店、犍厂盐本之事益”[6]892,攘利日厚,酿害日深,是拳乱衍生出的新的社会隐患。

(五)教匪

第二次鸦片战争后,英法等国获得在内地传教的特权,有相当数量的天主教、基督教传教士、教徒借助“保教权”进入滇省开展殖民化传教。其中一些教士、教徒勾结地方恶势力对百姓肆意豪夺,并通过暴力或哄骗的方式抢占地皮、租田放贷、强修教堂。不仅不遵守清廷规定办理相关事件,还时常逃避关税,藐视政府,更有甚者与本国政府勾结在中国境内私设武装、私运军火。这类匪徒导致民教冲突不断,不仅引发百姓的仇教情绪,更激发了滇省人民强烈的反抗意识,成为清末滇省教案频发的主要原因。

(六)厂匪

该类匪徒随云南近代矿厂的兴起而衍生。随着蒙自、思茅、腾越相继正式开埠,云南近代工业快速发展,铜、金、锡、盐等矿厂纷纷建立且利润颇丰,吸引了大量匪徒啸聚为厂匪。如个旧锡厂收益丰旺,砂丁众多,厂匪便“往来临、个结党横行,招集徒党开赌、占尖”[12]448,并召集旧党“谋为叵测”[12]448,严重扰乱锡厂的生产秩序和当地治安。遭清廷围剿后,众厂匪逃窜至蒙自,时值法国勘探铁路之际,便借机以“拒修铁路、仇洋”[12]448为名煽惑愚民,裹胁厂工攻扑蒙自,谋杀法国路工,焚劫洋关,烧毁税司和个旧锡厂,造成极大的经济损失,更为清廷与法国紧绷的外交关系增添隐患,中外冲突一触即发。

二、云南匪患的特点

(一)土司、官员与土匪勾结构乱地方

清廷历代对云南“改土归流”,但许多地区实际上仍被土司所控制。土司之间因抢夺地盘和土民屡起争端,如光绪二十八年(1902 年),“云南永昌府属之孟定土司,与顺甯府之耿马土司索债起衅,互为焚掠,几至肇兴边患”[10]45。甚有土司与土匪勾结对抗清廷,如云南永北厅属北胜州章天锡违例私自承袭土职后,“日益骄横肆行,罔并不遵制护城,辄于所属华荣庄建立土署,私设监卡,扰害地方,种种不法”[10]45。光绪十一年(1885 年),章天锡率匪将土千总李凤文一家杀害。永北厅多次传唤,章天锡均置若罔闻,反修筑碉堡、挖掘壕沟,广招亡命之徒,欲武装对抗朝廷。经多次剿捕,章天赐不仅继续“负固死拒,并勾结所属黑夷迎扑官兵营垒”[10]45。虽终遭剿灭,但为祸已深。此外,官兵与匪徒勾结,受贿获利的现象也屡屡发生。如光绪二十九年(1903 年),“寨民沈文林之弟沈三,勾通匪首李三明为之内应……该总兵称欲将其正法。试用巡检梅汝霖得受重贿,代为说免,得贿数百金”[10]44。

(二)多与民族矛盾及边疆安全局势变化相关

云南作为我国少数民族类型最多的省份,不仅地处边疆,多山区、烟瘴之地,且资源不易获得。上层民族多奴役、掠夺下层民族的人口和资源,多个民族间的纠纷和械斗时有发生。

滇省的广南、广西两府幅员辽阔,沙夷杂处,种类繁多。光绪十七年(1891 年),师宗县知县邓宗裕秉称邱北县夷匪卢以松连年率党抢掳,“率领沙夷土匪约三百余人来至县属之蚌别蓸地方抢劫村寨戕杀民人。十七日,又复纠约匪党五六百人围攻平寨,势甚猖獗。二十日,有积匪马七等带领多人潜来城东二十里之马路桥游弋”[13]787。光绪二十九年(1903 年),镇边倮佧夷匪先后滋事,攻据汉土城寨,“猛龙寨、班令寨匪首,即猛戛之张家烈,纠集那巴等数十寨倮佧各匪,围攻上下猛允,势极披猖”[10]41。云南东川府巧家厅属之江外二十一寨界连川西,滇夷与巴蛮互相勾结,时出滋扰。此外,越、缅游匪亦趁乱时时入侵我边境焚掠地方,抢夺矿产和财物。如光绪三十四年(1908 年),“乱匪突入我边,攻陷河口要隘,戎边将士或战死,或溃降。该匪遂倚河口为根据地,斫毁电线以阻救援,广纳溃卒、游民分投逆函伪示,以图勾煽。知蒙自为中外通商之所,个旧锡场为财产最盛之区,亟以轻队疾趋而西沿蛮河上犯。数日间,即由壩洒、田房、新街直犯,蛮耗入边已三百余里”[6]214。

(三)秘密结社、宗教、匪患复杂交织

经过历代的发展与衍变,清光绪朝云南已教派林立,外来宗教、哥老会势力遍布全省。因教派内部冲突、仇视外教、秘密结社引发的匪乱时有发生。如云南回教新教匪党蓄意挑起新老教派之间的矛盾。光绪十八年(1892 年),“叛党回酋他郎三阿轰,马成麟之子马永才系新教头目,由甘肃潜回云南至婆溪地方,妄称真人出在伊教,煽惑愚民私造军器,欲与老教回民挑衅”[13]787。又如,光绪二十年(1894 年),云南永北厅属之鱼硐坡夷酋丁洪溃“勾结放羊坪崖脚、密地等处吴营管事谷老四等,自恃地险,不时出掠,附近数十里汉民深受其害……丁洪溃等自知罪在不赦,遂麕聚水头山,谣言大劫将临,活佛出世救护。伪称谷老四父子为活佛,身披黄衣,手摇金玲,自言符水可救人命。以致川滇边地、罗罗、西番闻风响应,纷纷均往水头山烧香。旬日之间,聚众数千。该匪惯能用药迷人,一入其党,至死不悟。虽经出示晓谕,解散胁众不少,而匪党仍复固结不散”[27]46。宗教对立派互相倾轧而引发纷争,或披宗教外衣利用民众广结党羽引发匪乱,清廷拿办和治理均有极大难度。

(四)匪徒往往跨区域联合流动作案

匪徒借助云南特殊的地理区位,往往呈现跨区域联合流窜作案的特点。一方面,云南地处极边,与越、缅汇有曲折的边界线。一则这些地区“外连野夷,叛乱靡常”[14]548,且受“西南两防强邻逼处,隘口繁多”[14]548,以滇省兵力不足以对其形成有效巡防。光绪二十二年(1896 年),“土匪缪八等突由缅甸地方勾结野夷,阑入镇康夷地,焚掠村寨,潜窥土城……该处地处极边,为游匪潜匿、野夷出没之所,以致盈千累百,易于闻风啸聚”[14]548;二则云南与越、缅之间多瓯脱之地,如“腾越西北界外各野犿深山散处,火种刀耕,自立头人,互相雄长,不滇不缅,为历来瓯脱之地,向皆度外置之”[15]。这些“三不管”地带成为游匪安营扎寨的理想场所,为其流窜作案提供了便利;三则境外匪徒因本国政局动乱潜入滇、桂,与当地匪徒类互相勾结。如光绪二十三年(1897 年),清廷再三谕令各省裁汰兵勇,云贵总督崧蕃将粤勇、猓黑大行裁汰。随后,“与夫军营脱籍之兵,莫不以游匪为归,而为民、为兵、为匪,几无可辨。抄掳日广,浸淫以及滇黔”[11]327。导致光绪二十七年(1901 年),发迹于越南的粤边游匪遁入滇、桂,与沦为匪类的兵勇、流民勾结引发了大规模的匪乱。另一方面,云南与川、黔、桂、藏等多省毗连。交界毗连地区不仅“山势极其险峻,巉岩壁立,袤延一百余里”“终岁为瘴雾笼罩”[16]587。烟瘴盛行、水土恶劣、“种夷繁杂,民俗凶顽”[16]587,光绪朝时已对这些区域无力顾及。川滇、滇黔、滇粤、滇藏交界之处情况复杂难理:一则隘口繁多,“综计滇、粤接壤之处,沿边上下数百里,头头是道,防不胜防”[11]467,无法对匪患严密守御;二则游匪往往跨区域联合作案,官府疲于应付。如光绪二十四年(1898 年),“粤边游匪既不时过界肆行劫掠,川边土、会各匪又复勾结内地奸徒恃众抢夺,以致盗劫之案,层见叠出”[16]459。三则匪徒多选择“进可攻、退可守”的交界之地。这些区域是过路商贾必经之地,又与险峻之地相连,如“滇粤交界地方,东则广南府,属之剥隘。东北则罗平州,与贵州兴义县属之黄草坝皆系商贾辐辏之区,夙为游匪涎羡”[16]930。占据此类地方,游匪既能够抢劫获利,又能迅速退距难攻之地,不易被抓获。

三、清光绪朝云南匪乱丛生的原因

“历史告诉我们,什么时候政治没落了,土匪便蠢蠢欲动。”[17]一方面,鸦片战争后,清廷处于被动的自保状态,丧失了维护内部社会稳定的能力。另一方面,英法将缅越两国收入囊中,并计划从西南边疆深入我国西南腹地,将势力范围分别扩大至西藏、长江流域和两广地区。在此情势之下,西南边疆的云南成为国家内忧外患的首冲之地。本文将从内治和外防两方面分析光绪朝云南匪患丛生的原因。

(一)积重难返的内治之困

1.人口增殖引发的资源短缺

首先,18~19 世纪中叶,随着生产力水平的提高和商品经济的发展,中国进入人口迅猛增长时期。一方面为生产活动提供了人力资源,另一方面则由于人口增殖速度与社会发展的不匹配引发了严重的资源紧张。此时,因激烈的商业竞争,外省商人、民工开始将商贸活动向云南转移,在滇建立稳定的商业版图。“云南商业自古不振”“民风纯朴,不工操奇、计赢之术”[18],因此“外夷虽产矿硐,不谙煎炼,多系汉人赴彼开采,食力谋生”[19]。外省商人、商帮和客民的涌入使得资源的争夺日趋激烈,滇民与外省客民间的互斗屡有发生。其次,因太平军、捻军、回民起义军引起的严重兵灾,及随城市近代化流入滇省的难民、流民,都成为云南社会的不稳定因素。最后,19 世纪下半叶,缅越两国的阶级和民族矛盾异常尖锐,经济脆弱不堪,民众生活困苦难挨,原在两国经商和定居的华侨纷纷入滇避难,当时“流寓越南难民数千人,奔投入关”[20]。国内外难民、流民的涌入也使得云南的人地矛盾更加突出。据统计,至光绪二十八年(1902年),云南人口数增长了1200%,但登记在册的耕地面积增长率只有33.42%,粮食供应远远无法满足剧增的人口需求。此外,矿产资源也被移入的商人、客民所占据,随着资源优势的丧失,云南基层社会内聚力被削弱。土汉之间因争夺粮食资源、矿产资源及生存空间冲突不断,为社会治安的维护增加了难度,且更易滋生盗匪活动,当时的匪患占据社会问题的比例多达三分之一。

2.灾荒频繁加剧经济萧条和吏治腐败

相较于其它时期,光绪朝云南的复合型灾害频繁且普遍,其间有24 年属于多灾并发或续发期[21]。旱灾、涝灾、地震、冰雹,及相应的次生灾害,瘟疫、虫灾、鼠患前所未有。从清代档案所载的统计来看,该朝关于云南水旱灾害史料合计1464 条[22],为清朝之最。有学者将这一时期灾害并发的原因归咎于18~19 世纪中叶前期人口膨胀导致的无序垦殖并不无道理。云南地区凶旱交迫,民不聊生,死于路边、沟壑的饿殍比比皆是,引发的经济崩溃加剧了云南社会的动荡。

首先,重灾之下,为维护地方稳定,清廷需拨银粮大力赈济,致使中央财政支出骤增。光绪十四年(1888 年),威远厅属西萨等乡重灾,云南巡抚谭均培上奏呈光绪帝:“蒙自县疫毙人民四千九百二十二丁口,共赈银一千九百四十四九钱。内除该县绅民捐助银三百四十四九钱外,实发银一千六百两。阿迷州除故绝之户毋庸赈抚外,尚有被疫、被灾九百二十八户,共赈银五百五十三两一钱。内除该州捐银五十三两一钱外,实发银五百两,共由局筹发银二千一百两。”[23]234此外,清廷还需减免受灾地方税金,如“将西萨乡大石堆积、不能垦复田亩,应完条丁等银五钱三分、秋粮五斗三升永远开除。其余尚可分年挑修,应请勒限四年垦复再行纳粮”[23]198。随着财政支出剧增,财政收入锐减,清廷财政更加捉襟见肘。光绪十三年(1887 年)石屏地震,“据该处被灾太广,情形奇惨,前项银两城乡合计尚属不敷”[23]99。财力不足大加弱化了中央对地方社会的掌控,成为云南匪乱不绝的重要诱因。

其次,重灾频发对云南的农业系统造成极大打击。一是普通民众失去了赖以生存的土地和其他生活来源。农田被毁,失田者的苦楚无需赘言;商业凋零,从商者无以为业。云南的许多支柱产业,如酿酒业需要大量谷物,而在灾荒之年百姓食粮尚不够,更不可能以酿酒,大量酒商沦为失业者。这些人为生计被迫铤而走险,“其强而黠者,啸聚劫夺,甚至图及铁路,图发洋财”[24]306“目前迤南一带盗贼遍地,商旅非结队不敢行。即我土著之人,亦非携军械带从人,亦不敢出门一武。盗杀之案,层见叠出”[24]306;二是粮价暴涨,对以农为本的底层百姓无疑是创伤性的打击。如光绪三十三年(1907年),昆明、昆阳等二十多个州县因重灾致粮价腾贵,市场中每百斤米需要七两以上的银钱,高出往常数倍之多,百姓远不能负担,困苦异常;三是导致商贸市场混乱不堪。灾后粮食本已贵不可担,百姓贪蝇利扰乱粮市秩序,使得“市面常惊”[24]306。“村民贪目前小利,尽其所有卖之。及灾荒渐剧,意中所期必收获者全失所望。复将前日所卖之钱,数倍其价而买之。及至目前市场,米日少而买米之人日多,岁至无可购之处。”[24]308生存危机导致官民关系进一步恶化而形成民乱:“去年六月间,建水、蒙自、开化等处市上无米,饥民大扰。”[24]306游匪流窜作案亦愈加频繁,使得灾民处境更加雪上加霜,“三月初间忽有游匪千余(闻系赵尔丰巴塘兵变所窜入者),自大理府云龙州起事,到处抢掠。各匪均有快枪,由云龙往取永昌府之永平县,由漾濞趋蒙化。经营兵赴三腾汛防剿,匪竟与兵战,官兵败绩。属民死伤无算,迤西一带人心惶惶。”[24]307

最后,吏治的腐败使重灾之下的赈济虚与委蛇。地方赈灾官员不作为且借机横征暴敛。“官吏不惟不办赈,县征收较前苟急”“不惟不实行赈济,且借赈济以吞巨款”[25]303“各州县好父母官匿不上闻,追比钱粮更加紧急。省中大吏,概不得知。”[24]306赈灾之举反被贪官利用成为获利之机。官员借机贪污腐败,如云南赈米局何光燮在滇民饥馑之时“利令智昏,勾结转运局委员,从中设种种方法克扣夫马脚、出入米价,坐分余润以饱私囊”[24]310,令人不由得感叹:“嗟呼!同胞割其肉以食其同胞”[25]304!

3.多民族摩擦引发的对立和冲突。云南自古多民族的社会组成无需赘述,由于历史发展的差异性,各民族的经济结构和发展程度各异。此外,文化包容性的迥异性也尤为突出。从经济结构方面来看,虽历经了清初的废庄田制度、解放农奴,废除军屯制、解放军户,以及改土归流等重大举措,但至光绪朝云南少数民族中的独龙族、景颇族、傈僳族、布朗族等仍处于原始氏族部落时期;小凉山彝族的大部仍采取奴隶制经济传统;土司地区是领主制经济;处于较开阔腹地的、经济较发达地区的民族是封建制经济模式;昆明、蒙自、思茅、腾越等较大商业中心和商埠则已出现资本主义生产经营方式。不同经济结构下,各民族经济的近代化程度极端不平衡,白族大部、丽江纳西族、滇东北回族等经济发展程度较发达,汉化程度较高;其他如傣族、瑶族、哈尼族、苗族、土族等经济落后,文化兼容性低,对他族文化多持排斥、敌对态度。受以上因素影响下的政治、经济、文化多因素拉扯,民族冲突常常是前事未弥后衅又起。

一是表现为当地土民对外来移民,尤其是汉族、回族等大股外来移民的敌视。冲突的导火索往往源于资源争夺和抢占生存空间。清前期入滇移民多涌入较大市镇、交通中心或矿区,后期则逐渐深入山地等少数民族聚集区。佧佤、倮黑、野佧、罗罗、苗僰、沙夷等土族因汉人的迁徙、垦荒,生存空间被不断挤压至滇黔的中间地带,多为深林密箐、荒芜、烟瘴之地,不宜粮食种植和长远发展。滇省原住民的生存之道日渐狭隘,他们“原来正常的生存区域、生存空间开始向病态发展,这样就势必会促使社会边缘群体与边缘职业、边缘生存区域的畸形发展。”[26]此外,“滇省广南、广西两府州属幅员辽阔,沙夷杂处,种类繁多,其间安分者固不乏人。而夷性椎鲁,绌于生计,习俗相沿,专以抢劫为业,此亦风气使然也”[10]32。部分少数民族仍采用的是原始生产方式,尚未开化,夷性顽固,其生计被剥夺后,往往采取极端的掠夺方式,形成辈辈以匪为业的习俗,成为积匪,或实力雄厚的武装集团。

二是云南地方土司与中央政府长期存在的政治对立。虽然清廷经历代的大规模改土归流对土司地方的管控已大为加强,但土司仍直接掌控着土地和人民,中央政府只是形式上的羁縻。耿马、孟连、陇川、干崖、孟定、镇康、纳楼、遮放等土司仍握有地方的绝对实权,并不断挑战中央的管治。如光绪十七年(1891 年),在夷匪首领即原北胜土州章天赐的指使下,“镇边文武会同勘界,猝被夷匪聚众拦截,参将伤亡”[27]78。此后,章天赐继续在“一隅负固,叛迹昭彰,私筑营碉,反颜抗拒”[10]35。又如,光绪三十一年(1905 年),“云南巧家厅叛夷禄汶义逃匿川境时复纠党滋扰,势甚猖獗……该匪自溃踞跑马坪后,分遣悍匪驻扎子口各处,修筑碉楼、营房以抗我军”[10]50,针对土司的此类盘踞性对抗,而清廷采取的一昧镇压、剿灭、逮捕等武装暴力措施,治标不治本,反致匪焰更炽。

(二)捉襟见肘的外防之痛

“如果把这一切都仅仅归咎于传统的作用和中国的社会政治制度,那将是特别不公正的,正如简单地将外国帝国主义视为唯一的罪魁祸首也同样不公正一样。”[28]除去国家内部治理的失控外,19 世纪中后期,伴随英法列强在中南半岛的扩张和侵略,我国边防局势骤变,这是滇省匪患愈加难控的重大外部诱因。边防压力之下,英法列强加紧了在云南的争权夺利,加重了滇省的社会负担,亦增加了民众的生存压力。内外双重压迫之下,民众的反抗和斗争情绪不断激化,匪患便如洪水猛兽广为滋蔓。

1.清廷与越、缅宗藩关系的终结使得西南边防形势骤变,加剧了云南边疆地区的匪乱态势。第二次鸦片战争之后,英法势力深入我国内陆地区,并在中南半岛不断扩大侵略战争,妄图通过占领缅越进入云南,打通至长江等内河流域的西南通道。越、缅两藩属国西南的第一道防线,中越、中缅之间的习惯分界线则是第二道。一旦越缅沦陷,不仅宗藩关系消亡,这两道防线形成的边防安全网也随之被冲破。

越南自1858 年成为法国武装侵略的目标。重压之下,越南的民族与阶级矛盾相互交织,社会动荡不安,北圻匪患迭发且频繁滋扰中越边境。为弹压边境匪患,维护边防安全,清廷一面基于宗藩关系应越南请求数次入越剿匪,一面亦觉察到法国压境的危机而不断增兵北圻以“保藩固圄”。此时,匪患问题尚能在宗藩体制内得以解决。然而,光绪九年(1883 年),随着法国取得对越的实际控制权,清廷失去了对越南的宗主国地位,中越间依托宗藩体制所营造的地缘政治安全格局受到猛烈冲击。中法战争结束后相当长的一段时间内,中越边境一直处于战乱频仍的动荡之中,“匪患”频发的状况长期存在[29]。缅甸方面,有鉴于滇越边疆形势的警示,光绪帝虽下令在西南一带严防,但未采取强硬的军事行动。光绪十一年(1885 年),英国完成对缅甸的侵吞后撕毁与清廷的“三端”协议,先后占领了陇川的汉董、野人山界的昔董。内忧外患之下,中越、中缅边境匪乱频仍。光绪十四年(1888 年),滇南跨境倮黑频繁叛乱,该股夷匪盘踞之地正北、东北界连缅宁,东、东南界接威远、思茅,南、西南界连孟连土司、缅甸,正西、西北是卡瓦野山和猛猛土司之所,山深菁密,多烟瘴之地。早在嘉庆年间,清廷便发兵捉拿,均没能将其彻底铲除。至光绪朝,“张炳权、张登发父子作乱,犹借口复仇,煽惑夷众”[30],多次引发大型匪乱。同时,先年潜往越南并占据猛苏州地方的木戛寨土匪陈定邦等也“屡复纠匪党回内地掠夺滋事”[30]。

2.绿营窳败,新军未成气候,无力履行云南基层社会的维稳及戍边功能。绿营除军事防戍外,还具稽查匪类、防守驿道、护卫行人等职能。乾嘉朝裁撤后,绿营兵大为减少,战斗力低下,经杜文秀起义和太平天国运动后驻边能力大大削弱。再者,汛塘体系的溃散更使清廷失去了对基层社会的控制力。为“图自强而弥祸端”[31]838,光绪帝于二十一年(1895 年)下旨“减兵额”“以筹饷练兵为急务”[31]838,拉开了裁撤绿营,改练新军的帷幕。然滇省因内患及边防吃紧并未依旨全数裁撤绿营,经户部咨催之后才无奈粤勇和倮黑土勇酌减。清廷通过裁撤绿营腾出粮饷以建设新军之举进展并不顺利,严重影响了新军建设进程及成效。

新军未成气候,近代巡警制度也尚在建立之中,这使得边防告急之下云南基层社会的维稳工作无法保障,给予匪徒作乱的契机,大批境外游匪趁隙入我国境大肆劫掠。光绪二十八年(1902 年),李经义上呈光绪的奏折中痛陈此事:“稔知绿营积弊过深,瘴乡尤非客勇所宜”[32]756。且云南的临蒙、开广、腾越、顺甯以及猛烈、盏达、师宗、罗平等属均为西南最要门户,战略位置险要,“土、游各匪出没之区地险瘴深,非就地各设团营难期得力”[32]760。但长期以来“有每属年练数百人之举,因经费无著,大都不给口粮,以致有名无实,尚鲜实效”[32]760。为此,李经义建议从绅民的盐捐,西南团营的随粮,地方原有公租、升斗等三项款目中支取,用于团练招募、练兵及购买枪械,望能重建有力的武装力量以维护滇省治安和边防。但在如此捉襟见肘之际,清廷仍不断向滇省摊派款项,严重阻碍边防武装力量的建设。光绪三十年(1904 年),已调任贵州巡抚的林绍年痛陈滇省财政之累,请免再派云南款项:“本年迭奉廷寄、部咨、练兵处咨奉旨饬筹各款。复经臣与督臣及各司、道迭次熟商,凡各局所差缺、漏规、中饱、外销、浮费等项,前次实已剔提净尽,未可再事追求。而值此时事艰危,练兵要政非各省协力筹凑,则所关极钜,问心何安?”[32]822“但目前苦瘠如此,又迫近缅越,路工、游匪处处可虞,当此民心未靖,民力拮据,先后奉派筹款已认解至四、五十万之多,实已极形匮竭”[32]824。政治、财政、军事彼此之间无力支撑,清廷整体运转已大部失灵。此种情形下,任何革除时弊之策均无法有效施展。

3.外来宗教持保教权入侵引发云南民众广泛的文化对抗心理。世居与迁入云南的民族种类为全国之首,五大宗教俱全且民族宗教林立。各民族间虽大都相互认同、尊重各自的文化及宗教信仰,但危局之下冲突不断,各类匪徒亦趁乱为祸四方。第二次鸦片战争后,西方宗教势力持特权进入云南,引发多元文化、多样信仰间的持续冲突。西方传教士勾结当地匪徒大肆违法犯罪,对匪患的泛滥无疑是助纣为虐。如光绪九年(1883 年),法国司铎张若望拉拢浪穹地方无赖李九、刘玉壶、李杂货等加入天主教会形成一股教匪,“朋比为奸、横入民家、扯去神主,估贴天主牌位,遇有不愿附从者加以毁谤之名,或指为盗贼之类,傅入经堂,肆行吊打,逼令奉教,诬陷拷磕,无所不至。然尤有甚于此者,无论奉教、未奉教之妇女,计诱恶霸,任意恣淫”[33],引得民怨沸腾,教堂被百姓合力捣毁,教匪也被诛杀。

此外,列强嚣张行径亦使百姓将怒火转移到教会。光绪二十六年(1900 年),法员估运军火一案中清廷一再退让,但“方苏雅复率众执枪入局、估抢入城,绅民鼓噪群起搜查”[32]318。该事件不仅引得“沿途绅民哗噪”[32]318,其嚣张行径更使得本就紧张的中法关系剑拔弩张。群情激愤之下,民众“被匪徒煽惑,分往空间各教堂肆闹”“人如山涌,随处聚凑,凡近洋寓、教堂,街巷悉皆填满”[32]318。民众和匪徒合力攻击、焚烧教堂,打砸、抢夺物品,驱逐教士及亲属。除去法教堂,民众的怒火亦波及英属教堂、房屋和公寓。平政街法国老教堂、城外狗饭回教堂被焚毁,永甯宫新教堂被抄,英属庞家花园、绿水河小教堂、东城根洋寓也遭匪扰。英属中和巷大耶稣教堂、昇平坡救恩堂、羊角巷洋寓也险遭打砸。

外来宗教引发的矛盾冲突激起云南民众广泛的文化对抗心理,从侧面折射出云南各族人民的国家意识已经开始被唤醒,是对英法侵略、蚕食西南边疆,掠夺滇省资源的强烈回应。但民众也被匪徒所利用,成为其扰乱社会秩序、挑起中外矛盾、坐得渔利的工具。永平教案、永北旧衙坪教案、路南教案、永善教案、宾川教案均是外国宗教势力与匪帮勾结,或披宗教外衣衅起匪乱的典型事件。

四、余论

清光绪朝滇省的匪患荼毒甚钜。中国社会内部的结构性紧张是诱发匪患的内因,深重的边疆危机是匪患滋蔓的外压。内因与外压的叠加与拉扯,使得晚清政府对云南的统治力急剧衰弱,社会控制力愈加疲软。清廷的政治、经济、军事、社会全线崩溃为匪患爆发式的滋生与蔓延提供了土壤。匪患已成为中国的顽疾之一,使得本就风雨飘摇的清廷更加摇摇欲坠。面对迅猛、复杂的匪患,清廷无法提供充分的财政支持用军事建设和部署以歼除匪患,使得本就失序的地方社会进一步陷入混乱。清末云南匪患受地方政治、经济、文化等因素的影响,呈现出鲜明的特征,这些特征清晰地折射出清廷的政治、经济秩序的错位与失控。事实上,云南匪患在清末并非特例。清廷覆灭前夕,西南地区的川、黔,苏、皖北及两广地区,均存在严重程度不一的匪患。匪患大规模猖獗的历史事实反馈出清光绪朝应对之策的社会效果,而如何从这一点来反观清光绪朝的剿匪之策是本文未详陈之处,需继续开展专门研究。云南匪患因社会失序而起,也以反社会为重要表征。可以说,匪患既是原因,又是结果,关注此问题对于当代社会治理极具警示和借鉴作用,值得继续深入探讨。

注释:

① 此类成果有:中共云南省委党史研究室编.云南剿匪斗争[M].昆明:云南大学出版社,2011。欧杜.西南大剿匪[M].北京:国防大学出版社,1997。滇东南九地州市政协文史资料工作委员会,昆明市政协文史和学习委员会.解放初期滇东南剿匪斗争[M].昆明:云南美术出版社,1998。中共绥江县委党史征研室.绥江剿匪斗争史料汇编[M].1998。

② 此类成果有:周红冰.土匪、士绅与宗族:晚清民国时期沂沭河流域农村社会秩序的维系与重构[J].中国农史,2022,41(04):130-141。吴云峰.论抗日根据地的匪患治理[J].西南交通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2021,22(02):123-130。汤海涛.解放战争时期“北满”剿匪中的社会动员[D].辽宁师范大学,2022。张永帅,朱梦中.新中国成立初期云南的“匪乱”与“剿匪”[J].西南边疆民族研究,2018(02):214-223。

③ 此类成果有:王景泽.论清朝同治年间东北地区武装反清斗争的性质[J].社会科学战线,2015,(04):114-121。何文平.林瓜四之死:清末珠江三角洲地区的匪患与社会危机[J].近代史学刊,2014,(01):1-22+259。刘宝吉.巨灵与藤蔓:鲁南大刀会及黄石山惨案研究1900—1940[D].复旦大学,2013。李发根.异变与糊裱——晚清时期皖北匪患的成因与应对[J].合肥工业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2015,29(01):118-124。

④ 此类成果有:濮玉慧.霜天与人文 ——1925年云南霜灾及社会应对[D].云南大学,2011。王振.晚清“蛮防”研究[D].河北师范大学,2016。徐海娇.新出中国旧海关资料有关云南史料概说及相关问题研究[D].云南大学,2020。叶青山.危机与应对:清末民初云南民变问题研究(1901—1921)[D].云南大学,2019。吴小丹.滇越铁路警察治安管理研究(1910—1940)[D].云南大学,20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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