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莱士·史蒂文斯《最高虚构笔记》之“最高虚构”解读
2023-03-04张姝瑜
摘要:华莱士·史蒂文斯被公认为20世纪美国诗坛最重要的现代派诗人之一。《最高虚构笔记》(Notes toward a Supreme Fiction)通常被认为是他有关诗歌本质探索的最伟大诗作。诗人在其中探讨了对艺术的独到见解,尤其是“最高虚构”(Supreme Fiction)的诗歌创作理念。该理念不仅指引了他终生的诗歌创作,也对后世其他诗人的艺术创作产生了巨大影响。因此,该文拟结合史蒂文斯的艺术创作经历,从“第一观念”与“最高虚构”的关系、诗歌变化本质对“最高虚构”的影响,以及史蒂文斯有关“诗人作为最高虚构创造者”的诗人概念等角度,结合《最高虚构笔记》中诗歌对“最高虚构”理论进行解读,以期更好地理解史蒂文斯的诗歌理念和创作实践,并为人们通过诗歌“最高虚构”为现实世界赋予秩序与意义的尝试提供一些灵感。
关键词:《最高虚构笔记》;最高虚构;第一观念;变化;想象;现实
中图分类号:I106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2096-4110(2023)03(a)-0017-05
An Interpretation of "Supreme Fiction" in Notes toward a Supreme Fiction by Wallace Stevens
ZHANG Shuyu
(Hebei Medical University, Shijiazhuang Hebei, 050000, China)
Abstract: Wallace Stevens, has been recognized as one of the most important modernist American poets in the 20th century. Stevens' long poetic collection Notes toward a Supreme Fiction, published in 1942, is generally considered his greatest poetic exploration on the nature of poetry. Among these poems, Stevens experimented with his unique theories on art, especially "Supreme Fiction", his most significant concept of poetry creation. This theory had not only guided Stevens' lifelong poetic creation, but also influenced many later poets in their artistic practice. Therefore, this thesis intends to base its research on poems in Notes toward a Supreme Fiction, analyze the relationship between "the First Idea" and "Supreme fiction", the impact of constant change on "Supreme Fiction", and Stevens' concept of the poet being the creator of "Supreme Fiction", in an effort to better understand Stevens' poetic theories and practice. It also hopes that the study will provide some inspiration for people in their attempts to bring order and meaning to their real-world experience with the aid of "Supreme Fiction".
Key words: Notes toward a Supreme Fiction; Supreme Fiction; The First Idea; Change; Imagination; Reality
华莱士·史蒂文斯(Wallace Stevens,1879—1955年),1955年获普利策诗歌奖,被公认为20世纪美国诗坛最重要的现代派诗人之一。其长诗《最高虚构笔记》 (Notes toward a Supreme Fiction)于1942年出版,通常被认为是他有关诗歌本质探索的最伟大诗作。在标题中诗人直接道出了其对艺术的独到见解,即“最高虚构”(Supreme Fiction)的诗歌创作理念,这一理念不仅指引了他终生的创作,也对后世其他诗人的艺术创作产生了巨大影响。本文试图结合史蒂文斯个人思想历程及其作品对这一理念进行解读。
1 “最高虚构”理念之缘起
作为美国现代诗歌最著名的开拓者之一,史蒂文斯这位“诗人的诗人”在相当长一段时间内都被视为“一个机械化、幻灭、无人欣赏艺术的时代中孤立的诗人”[1]。这反而令他全身心投入对生命和诗歌理论的研究,成长为一位哲学诗人,而他全部的哲学思想都围绕着一个术语——“最高虚构”展开。
在《最高虚构笔记》(以下简称为《笔记》)中,史蒂文斯试图描绘这种“最高虚构”是何种模样。按照布魯姆的说法,诗人在这“659行诗中始终延续着他的中心尝试,为他所在时代的想象诗歌增添趣味,这使他成为……那个时代的中心诗人,并为我们带来了治愈性的诗歌人文主义的慰藉,就像华兹华斯带给他同时代人的一样”[2]。
史蒂文斯对“最高虚构”理念的建构经历了一个发展过程。在其著名的早期作品《星期日早晨》(Sunday Morning)中,史蒂文斯用充满无数感官体验和生动意象的语言,表明了他对体验过程和当下的浓厚兴趣,而并非执着于“第一观念”(The First Idea)这等抽象之物或后期更深邃的“最高虚构”。类似的兴趣也可以在《作为字母C的喜剧演员》《看黑鸟的十三种方式》,甚至《坛子轶事》中找到。不过我们并不能因此断定史蒂文斯是一位沉迷于感官体验和意象的诗人。并且他从来都不是“纯粹体验或意象主义的”[3],从诗的本质上来说,这些诗句虽不似后期作品那样充盈着深刻集中的哲思,但依然充满修辞性和理论性。实际情况是,在其早期诗歌中他已经表达了对人们生活经历内在诗意的思考。随后,在种种社会思潮文化的影响下,他逐步认识到现实经验可被视作诗歌经验。从《笔记》中我们可以看到这种转变,即从早期的感觉和情感诗歌转向了“极度抽象,极度智性化”的哲学反思诗歌[4]。
因此,当我们称史蒂文斯为思想诗人或哲学诗人时,应该注意到这一发展过程,也应关注他对想法、观念和理论的现实的集中深入思考,还应意识到,对诗人的认识对理解其《笔记》具有根本意义,因为此诗不仅是“诗歌理论”,同时也是“生命理论”[5],满含着诗人对现实的哲思和求索,即当旧的观念已经不足以解释眼前的世界并为人们带来秩序感时,人们应该如何来看待这个世界。史蒂文斯提出,解决之道便在“最高虚构”。
2 《最高虚构笔记》之“最高虚构”探析
《笔记》是关于最高虚构思想的一个集合,由三部分(“它必须抽象”“它必须改变”和“它必须产生快感”)及其他诗歌组成。史蒂文斯尝试在诗歌语言的隐喻、比喻和声音中重新激发思想并为生活带来秩序和平衡,亦即发挥最高虚构的理想作用。
史蒂文斯将此诗献给亨利·丘奇(Henry Church),一位曾向他约稿的法国编辑。在全诗之初,对丘奇的记忆点燃了史蒂文斯的沉思和创作靈感,种种感知和想法、现实和想象融合交织,产生了长诗的漫谈。
2.1 从“第一观念”走向“最高虚构”
史蒂文斯在谈到诗歌历程时,将把意识对象缩减为“第一观念”以避免错觉和虚幻视作诗歌的第一种境界。诗人对“第一观念”进行再想象,重构现实和自我,将进入“最高虚构”,产生一种新现实,一个全新的诗性自我,这也是诗歌的另一种境界。由此可见,“第一观念”对“最高虚构”有着重要的意义。
史蒂文斯在“它必须抽象”开头便提到了“第一观念”,我们不妨先从此处谈起。在“它必须抽象”中,史蒂文斯展示了一件抽象之物如何超越任何特定的意识对象,在主体中得以形成。当主观的自我在其感知过程中经历思想的变化去理解外部世界时,自我的全部知识在某种程度上充满了各种感觉,理性或现实中也充满了联翩的想象,在这样的感觉和想象中,自我发现“第一观念”,进而可以进一步创造“最高虚构”的新现实。
对史蒂文斯而言,将意识对象缩减为“第一观念”目的是避免错觉和虚幻的干扰,这种缩减本身就是抽象的过程。《笔记》中,史蒂文斯鼓励道:“开始吧,青年,通过感觉/这个发明,这被发明的时间的观念/不可思议的太阳之观念/你必须再次成为一个无知的人/用一道无知的眼光再次看见太阳/清晰地看见它在它的观念里。”“太阳”的隐喻在于,它带来了光,也引导自我去“看见”太阳这一“观念”,从而走向自我与世界他者性的融合。史蒂文斯在此捍卫着“无知之人”所获得的种种真理,也证明了在其理论中,“第一观念”中的“观念”(idea)已经被剥离了其理性主义外壳;“观念”被“看见”(seeing),表明它就是“先于认知、先于逻辑、先于理性的阶段”,意味着“让事情的本来面目呈现在人的感觉中”[6]。史蒂文斯认为,在获取“第一观念”后,诗人通过对其进行再想象,重构现实和自我,从而进入“最高虚构”。在全部的过程中,史蒂文斯强调了“现实的启示”的重要性:“‘现实的启示一词包含了内在的暗示,即存在于现实表面、之内或之下的现实。”[7]正如“无知的人”不仅看到了光(现实的启示),也看到了“它在它的观念里”。这是对现实的再想象,想象无法与现实分离,第一观念永远都存在于创造最高虚构的过程中,存在于“全部现实”(the total reality)与包含“看见”在内的“全部技巧”(the total artifice)之间的看似奇怪的巧合中[8]。
这一过程在史蒂文斯的诸多诗歌中都有呈现,不过需注意到对史蒂文斯而言“第一观念”在很大程度上等同于“真理”。例如:“也许/真理取决于绕着湖边的一场散步//身体疲惫时的一次平静,一次停步/来看獐耳细辛,一次停步来细察/一个变得确凿的定义,以及/那确凿内的一次等待,一次休憩/在湖边松树的垂花饰之中。”此处,尽管措辞中有一个“也许”,史蒂文斯依然清晰地表达了抽象的真理/观念存在于全部时间和空间,既包括真实的时空,也包括精神的时空:环湖散步,欣赏植物的停留,疲惫时平静下来,等待某个定义变得确凿……这样的真理,既不容置疑又神秘难参,构成了人所处世界中无处不在的主要抽象,它介于事物的相似性和观念的超越性之间,难于被确切地把握,却始终在被追逐。
史蒂文斯在诗作中描绘了从“第一观念”走向“最高虚构”的种种尝试,呈现了成功和失败两种结局。《有船的风景》中的苦行僧便是失败的典型代表。“他擦掉雷霆,然后是云朵/然后是天堂的巨大幻象/……/他想要看见。他想要眼睛看见/……/一个裸男,在寻找蓝色下面的世界,/没有蓝色,没有任何蓝绿色的色调,/任何天蓝色下面或后面的颜色。”当被幻像所俘,苦行僧希望看到生命从形式中解脱出来。他努力擦除掉雷霆、云朵和天堂的巨大幻象构成的“喧闹修辞和失真变形”,犹如威力无比的帝王,但却带着“帝王般的漠不经心”[9]。他最终未能“看见”蓝色下面的世界——真理/观念的所在,也就未能进入“最高虚构”并将意义和秩序赋予令他困惑不已的现实。“第一观念是一件想象出来的事物”,苦行僧空有王者气派,却囿于重重虚幻的障碍,眼见现实却毫无想象的技巧。“他从没想过/他自身可能就是真理,或真理的一部分/……/如果没有什么是真理,那么万物/便都是真理,世界本身便是真理。”苦行僧并未真正发觉真理不仅可以在“可感觉到的蓝色”阴影中找到,也可以在雷声和翻涌的云层中找到,它散落在构成世界的每一部分中。
当蓝色或真理固执地附着在事物的表面嘲讽着苦行僧徒劳的求索,史蒂文斯又为我们讲述了《笔记》主要人物麦克库劳(MacCullough)如何在现实的启示中参悟了“语言”,避免犯下苦行僧的错误。“如果麦克库劳自己懒洋洋躺在海边/浸没在它的冲刷之中,在那声音里阅读/ 有关最初的观念的思想者/他也许会养成习惯,无论是从波浪还是短语/…… /仿佛语言突然,轻而易举地/说出它曾费尽力气说出的事物。”如同苦行僧努力地“擦掉”,麦克库劳也曾努力地讲出“事物”,但却“费尽力气”;而当置身海水,他突然“轻而易举”地“说出了事物”。“波浪的力量”融入“深化的言辞”,自我与世界的他者性融合。当“一个更纤细的存在,正对他施压”时,史蒂文斯所谓“现实的启示”的内在暗示——“存在于现实表面、之内或之下的现实”呈现在面前,这一“更纤细的存在”不仅在麦克库劳身上也在其内部对他施压,现实和自我被重构,一个全新的诗性自我诞生了。在这种“浸没”中,两种蓝色——苦行僧可感觉到的蓝色阴影,以及这层蓝色下面的世界中无法被感觉到的蓝色相融合,自我和世界的他者性相融合,现实和想象相融合,真理或第一观念被触及并被重新想象,最高虚构被创造。苦行僧和麦克库劳的不同在于,后者意识到“如果没有什么是真理,那么万物/便都是真理”并付诸实践,他在“养成习惯”的过程中对“真理”不断再想象,以“更伟大的智能与领悟”构建了一个全新的现实。
麦克库劳的形象代表了史蒂文斯对基于“第一观念”的最高虚构之积极生成的正面形象,从现实到抽象,麦克库劳把握住了“全部技巧”与“全部现实”的奇怪巧合,得见“第一观念”的真容并重构了现实和自我,就像诗人灵感迸发破译了语言的秘密,毫不费力地讲出了事物。
正如《笔记》中写道:“而如此有毒的/是真理的迷狂,如此致命之于/真理本身,这最初的观念成为/一个诗人比喻中的隐士,/他整天来了又去再来了又去。”真理/第一观念就“在世界的——或诗人的——各个角落中隐秘地传播着”,所以诗人/人们必须从现实的启示中把握“全部技巧”和“全部现实”的巧合,只有如此才能在某些瞬间捕获到它,从而在此基础上创造一种新现实,一个全新的诗性自我,最终通向“最高虚构”。
2.2 基于变化本质的“最高虚构”
在《笔记》的一系列诗歌中,史蒂文斯体现了对“变化”这一普遍性主题的关注,以此为突破口,揭示诗歌的本质,通过现实和想象的融合,最高虚构如何为现实生活赋予一种有意义的秩序和快乐。
真实的本质即永恒的变化。《笔记》第二部分“它必须改变”中的第一首诗清楚地表明了这一点:“紫罗兰、鸽子、姑娘、蜜蜂和风信子/是变化无常的目标的变化无常的对象/在一个变化无常的宇宙。”自我面对的所有特定意识对象都是变化无常的,这不利于抽象的生成,但它们也正是在抽象中得以表达。
变化的普遍性在于它是一种绝对存在。人们向来强烈反对变化,总愿追求永恒和不朽,就像《笔记》中的总统荒唐地“命令蜜蜂成为/不死的”,“杜·普依将军的伟大雕像”希冀以“铜铁”之躯对抗时间的侵蚀。但自然和现实最终会挫败这些追求永恒的尝试,蜜蜂最终不再是同一群蜜蜂,它们的嗡鸣中掺杂着“新来的蜜蜂的嗡鸣”,将军的雕像终究不过是一堆“垃圾”。然而纵使不朽无法实现,在现实的无穷变化面前,最高虚构并没有失去它的作用,只是它并非一个一劳永逸的结局。
这是因为诗歌的本质就是变化,最高虚构就筑造在这变化的基石之上。在史蒂文斯的诗歌中,当以往的错误观念、理论和意识形态被清除,获得了看见太阳的“无知的人”眼中的真理/“第一观念”后,诗人试图在这些新视角基础上,通过隐喻和语言创造出新的虚构。在我们不断从具体经验走向抽象统一的过程中,想象发挥对现实的威力,这些隐喻虚构将为我们混乱的生活赋予秩序和统一。然而,由于世界他者性的难以回避和时间暂时性的无法超越,种种虚构即使是“最高虚构”也必然很快会被发现是人为之物。因此这些虚构必须被不断摧毁又不断重建,这也是源于人类始终寻求真理的根本愿望。
從这个意义上来讲,一首“诗”始终处在“成为”(becoming)的过程中,而并非确切的存在(being)。除非是在个别“心灵和情感得到满足的罕见时刻”,经由自我辩证的、审美的感知,那一瞬会短暂停留,成为个体生活经验中难得的情感样本时刻[10]。但更多情况下,一首诗可能在其有效时刻提供了“最高虚构”,但这种创造并非一了百当。无论诗人写的是什么,都不过是一种尝试,身处在某个永远指向未来的过程中。它永远朝向某个方向,但终究不是一件完成的事物。
永恒变化和对真理的执着追求之间的矛盾,使得最高虚构在其清除错觉虚幻和创造新现实新自我的双重运动中也存在着矛盾。史蒂文斯认为诗人摆脱这一矛盾困境的唯一出路,在于寻求并抓住那些当经验化为隐喻、当世俗被神圣化的脆弱平衡的瞬间。要做到这一点,必须通过抽象在有形的现实中找到重要的参考,用艺术想象重构现实:“两个本质相反的东西似乎/彼此依赖,像一个男人依赖/一个女人,昼依赖夜,想象之物/依赖真实之物。”正是这种拒绝将想象与现实分开思考的态度,产生了无边的诗意变化,也带来了秩序和平衡的愉悦。这正是“最高虚构”的最终目标,就像“它必须产生快感”所示,自我在多样的现实中找到抽象统一的快感,精神不再漂泊无依[11]。
诗歌是至高无上的虚构,之所以至高无上,是因为诗歌的本质是变化,而变化的本质是它带来快乐。变化是“无知的人”唯一应该将目光投向的永恒,在现实和想象的结合中,产生了新的有序的快感。
3 诗人——“最高虚构”的创造者
自于哈佛大学与诗歌结缘,史蒂文斯始终关注诗人的定位、功能问题。随着生命经历和创作经验的积累,他对于诗人概念的思考也愈臻成熟。史蒂文斯心目中的诗人概念,一言以蔽之,即“最高虚构”的创造者。他意识到所有的现实都是虚构的,并坚持认为诗人(且唯有诗人)是“最高虚构”的创造者,并且人们将以此来生活:
他的[诗人]功能是什么……我认为他的功能是让自己的想象力成为他们的(人们的)想象力,只有当他看到自己的想象力在别人心目中成为光明时,他才能实现自己……事实上,有一个诗歌世界与我们生活的世界,或者,我应该毫无疑问地说,与我们将要生活的世界是无法区分的,他创造了一个我们不停地转向而不自知的世界,他赋予了我们生命中无法想象的最高虚构。
诗人带领人们将一个虚构的、诗意的世界与现实世界联系起来,如果没有诗人创造的最高虚构,我们甚至无法想象这个现实世界。对于诗人这种创造“最高虚构”的力量,史蒂文斯在《阿尔弗雷德·乌拉圭夫人》(Mrs. Alfred Uruguay)一诗中表达了最强有力、最狂野的一次致敬:“村庄沉睡,当那无所不能的人驰行而下,/时光抽响了村庄的钟表,梦境是活的,/巨大的铜锣给它们的声音安上刀锋,/当那骑手,既非骑士而又衣着简素,/不耐烦那声声钟响与午夜的种种形式,/奔过嶙峋的岩石,沿道路驰行,/并且,无所不能,最后的胜利者,/用殉道者的骸骨,在自己心中创造了,/那终极的优雅:那个想象的国度。”随着那“无所不能的人驰行而下”,诗行本身已不仅仅是描述性的,而是超越了“言”与“行”的界限,实现了言行一致。诗歌的行事功能生动地证实了史蒂文斯被誉为“人类活动的最终真实形式之一”的诗歌实践,也展示了诗人无与伦比的创造力[12]。
在《笔记》结尾部分,史蒂文斯将对最高虚构的追求描述为“一场永不结束的战争”,一场“心灵/天空之间,思想与昼夜之间”的战争。这不断变化的世界中唯一的不变就是关于现实和想象、世界和自我的理论,在一个长久且类似的过程中,它使生活宛如诗歌,诗歌犹如生活。所以,这场心灵与天空、想象与现实、自我与世界的战争中那位虚构的战士——诗人,将在这场永不结束的战争中做持续不断的斗争。
4 结语
史蒂文斯被称作“诗人的诗人”,不论从其思想深度抑或诗歌成就而言,他都当之无愧。但在“最高虚构”的概念中,我们更应看到的是他的诗歌人文主义的现实关切。他在努力用诗性隐喻创造另一个世界,其中现实与想象相融合,“第一观念”可被把握,最高虚构得以成功创造,那是一个可以看见、感受、说出和充满快感的场所,自我重新找到了秩序和意义。史蒂文斯始终对其充满信心,因为“这给了生命一种最高虚构,它使我们能够抵御一切不可爱的事物,并在混乱中感知……混乱的反面”[13]。
参考文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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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單雪梅.华莱士·斯蒂文斯与“最高虚构”[J].四川外语学院学报,1999(2):20-23.
[12]BROWN M E. Wallace Stevens: The Poem as Act[M].Detroit Mich: Wayne State University Press,1970:12.
[13]STEVENS W. The Necessary Angel[M].New York: Alfred A. Knopf,1956:30.
作者简介:张姝瑜(1988-),女,河北石家庄人,硕士,讲师,研究方向:英语文学,英语教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