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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外翻译中的受众概念与行为机制

2023-03-03

关键词:语境媒介群体

吴 赟 孙 萌

(同济大学外国语学院,上海 200082)

引言

对外翻译是国际传播的关键环节,旨在通过跨国界、跨文化的交际,向域外受众传播本国立场、文化价值观与思想等。以中国为例,中国特色思想、文化与话语实践经由语言与非语言符号系统的转换与传输,抵达异文化语境受众,以期在受众中实现有效解读与良好接受。在对外翻译实践中,“受众”作为源语文化与目标语文化碰撞冲突、借鉴融合的对象与目标所在,承载着重要的研究意义。受众对于对外翻译产品的反馈和接受程度检验了原作思想与价值观等在异文化受众群体中的影响,往往是判断国际传播行为是否获得成功的重要指标。

由于对外翻译活动自身的多学科属性,对于受众内涵和内部行为机制的理解和剖析涉及多学科之间的互动,翻译学、传播学与社会学均从不同维度进行阐释。本文在探析有关受众的理论渊源与演化进程的基础上,考察对外翻译活动中受众概念的生成逻辑与发展动力,界定对外翻译受众的多维内涵及行为特征,试图厘清对外翻译视阈下受众的行为机制,为提升中国特色话语国际传播效果提供有益思考。

一、 对外翻译中的受众概念

受众的词源是audience,来源于拉丁语audire,最原始的词义为“倾听”。《辞海》对于“受众”的定义为:“指大众传播过程中信息的接收者,其特点是众多、混杂、分散、流动、隐匿等。”(1)陈至立主编: 《辞海》(第七版缩印本),上海: 上海辞书出版社,2019年,第2067页。如今的“受众”不仅可以指听众,也指代读者、接受者、对话者、观众,以及数字时代中网络媒体的接触者和用户。可见,受众这个概念随信息接受方式和渠道的多样化而不断延展。受众作为社会群体的构成,包含了社会学层面的阐释维度,而在对外翻译的框架下,受众又被添附了翻译学与传播学的内容与意义,从而呈现出了多学科融合的特质与内涵,集结成了多维度、多层次的概念。

从社会学视角来看,对于受众的探讨可回归到其作为社会性的“人”的本源上,受众是“大众传播所面对发言的无名个体和群体”(2)约翰·费斯克等编撰: 《关键概念: 传播与文化研究辞典》,李彬译注,北京: 新华出版社,2003年,第18页。,是“人们通过某种社会关系联结起来进行共同活动和感情交流的集体”(3)Henry L. Tischler,Introduction to Sociology, Boston: Cengage Learning, 2011, p.121.。这就意味着受众是有着共同属性与特征的团体,个中成员彼此互动,并对于团体形成认同。认同与互动在受众形成的过程中起到了不可或缺的凝聚作用,将处于社会关系中的人粘合成为某种意义上的共同体,且在这个共同体中,“成员具有共同身份和某种团结感以及共同的期待”(4)王思斌: 《社会学概论》,北京: 北京大学出版社,2010年,第356页。。受众的群体特性框定了受众的接受过程凸显着一种集体主义式的场景特质,强调着大众、集体等结构特点,为对外翻译增添了公共性意涵的重要注脚。受众也因不同划分标准而呈现不同群体特征。不同国别区域的地理位置、气候特征、风土人情、宗教信仰、历史传统、社会习俗、文化规范、公共政策、法律体系、社会关系等各不相同,人类群体的总体性被边界感切割开来,形成了具有不同阈限范围的共同体。由此,催生了“贴近不同区域、不同国家、不同群体受众”(5)《习近平在中共中央政治局第三十次集体学习时强调 加强和改进国际传播工作 展示真实立体全面的中国》,2022年6月1日,https://politics.cntv.cn/special/gwyvideo/2019/202106/2021060101/index.shtml,2022年9月17日。的精准传播新要求,为中国故事和中国声音的“区域化表达、分众化表达”奠定了基础。

从翻译学的维度来看,受众是译文面对的接受者,即译文读者,他们有自己的文化背景、对译文的期待以及实际的交际需求,是吸收异文化的主体。多个翻译理论均将受众视为影响翻译活动的重要元素。如功能派翻译理论将译文读者的接受视为翻译研究中的重要一环。在目的论框架中,决定翻译目的的最重要因素之一即为读者受众,且他们有着各自的文化知识背景与对译文的期待。事实上,翻译与目标受众紧密相连,失去了受众,也就失去了翻译本身的目的。因此,受众是一种能动的因素,如果没有受众的积极参与,作者、作品不能构成完整的概念。只有受众加入传递过程,作品才进入一种“连续性变化的经验视野”,即“在阅读过程中,永远不停地发生着从简单接受到批评性的理解,从被动接受到主动接受,从认识的审美标准到超越以往的新的生产的转换”(6)汉斯·罗伯特·姚斯、R·C·霍拉勃: 《接受美学与接受理论》,周宁、金元浦译,沈阳: 辽宁人民出版社,1987年,第24页。。受众以接受行为主体的身份,不断地释出对于原作的阐释并进行反馈,在新的语境中重构并延伸了原作的意义与经验。由此看来,只有受众充分参与、理解与接受,翻译的活动链条才能趋于完整。这一点也为重视对外翻译中的受众提供了学理上的支撑。

从传播学的维度来看,受众“作为对‘接受者(receiver)’的总体指称……被认为是一个或另一个媒介渠道、这一类或那一类媒介内容或表演的读者、听众或观众”(7)Denis McQuail, Audience Analysis, London: Sage Publications, 1997, p.27.,成为了大众传播研究的一个重要的分支。基于此,我们会发现传播学对于受众的概念性阐述与描述均基于传播形式(如电视、广播、网络媒体等)对受众进行分类,较少探索具有复杂语境意义与符号隐喻的传播信息与内容。换言之,受众描绘的是接触到信息传递的群体的画像,在某种程度上表现出了一种“内在的、无声的、把许多个人自然地联系起来的普遍性”(8)《马克思恩格斯选集》第一卷,北京: 人民出版社,1972年,第18页。,不仅与“特定社会环境和特定媒介的供应方式”(9)Denis McQuail, Audience Analysis, London: Sage Publications, 1997, p.5.息息相关,也与地域差异、文化习惯、历史背景等群体特性有密不可分的关联,这与之前社会学维度的定义阐释有着同源的内涵。此外,受众作为各种媒介建构的传播活动的对象,随着传播形式的迭代与更新,随着全球化的发展,逐渐衍生出了更加多元的身份与功能——因此我们会发现“受众”的概念始终处在一个不断发展和重构的过程之中。

综上可见,不同学科揭示了对外翻译实践中受众的多维内涵。社会学提出了受众作为人类群体生成的基础性因素,其中涵盖对于人类群体性的身体经验与认知程序的深刻剖析;翻译学在受众如何接受、解读与阐释文本方面进行了深入机理的挖掘,并就路径方面进行了进一步探索,为受众在对外翻译中的接受者身份提供了学理支撑;而传播学为受众的实质、以接受为最终效果的传播实践提供了现实语境,为更进一步把握受众接受规律提供了丰富的理论与实践的场域。在多学科的互相借力之中,对外翻译中的受众内涵得以不断丰富和延展。

从上述论述可见,受众有认知能力、接受动机和群体共识,同时也趋于多元。一个对外翻译作品,只有经由受众的阐释与接受,其意义张力与生命力才能得到有效体现,从而使跨文化交流的效应与阐释延宕开来。受众不仅是翻译文本与传播信息的被动接受者,更是异文化信息栽植过程中的具有能动性的阐释者。对外翻译中的受众内涵在不同学科属性中交叉融合,求同又存异,成为检验对外翻译效度和力度、提升国际传播能力的重要指标。

二、 对外翻译中受众的三重特征

从前文可知,社会学强调受众作为“人”的根本属性,传播学将受众作为重要传播环节之一,涉及传播内容的接受、评价与认同,而翻译学提出译作要经过受众的理解与阐释才能生成意义。因此,对于受众的理解可以征引多学科的理论资源和方法论资源,并集中呈现三种基本特征: 受众是经由共识与认同情感凝结起的群体,是对外翻译活动的接受者与评价者,也是跨文化意义的再阐释与再生产者。这三种特征定义了解读翻译文本的不同对象,使受众呈现多重属性嵌置的立体形态,在对外翻译活动中形成了可以推动跨文化意义生产的重要力量。

(一) 受众是经由共识与认同情感凝结起的群体

对外翻译架构了文化交流往来的桥梁,在本质上回应的是本国思想与外国受众之间的连接与影响问题,换言之,对外翻译是一国思想与文化在异文化语境为主要组成部分的社会关系中进行传播和沟通的现代性议题,其活动建立在对于外国受众特点的了解、受众主体经验的探寻与尊重之上,在跨文化阐释的过程中,以寻求承认与认同为目标,旨在促进不同国籍、不同语境之间“共识”的凝结与促成。因此,受众群体的主体印象以及情感表达成为影响译者主体做出翻译与传播决策、以期达成共识的关键要素。

从微观层面来看,对外翻译的受众是拥有历史经验、地理经验与文化经验的个体。受众个体是作为主体性存在的人,具有天然的能动性,与外部世界的积极互动则是其能动性的主要体现,也是促成共识的生命力所在。在对外翻译活动中,受众个体与外部世界之间的互动介入翻译文本建构的过程中,形成蕴含了认知或意志成分的个体经验。受众对于译本的理解与感知并非完全被动的、机械性的反应,而是一种主动的、对于翻译传播链活动本身的介入,在此过程中,作为受众组成部分的个体,既是有丰富感知的存在,亦是具有能动性的创造者。

从宏观层面来看,对外翻译的受众作为个体的合集,是拥有情感共鸣与趋同的群体。群体情感通过激活个体对群体的认同与归属感而生成,进而巩固共识。人具有社会性,在精神层面追求着“类”的情结,会主动寻找并融入与自我的个体情感发生共振的趋同群体,这一趋势来源于人类积极评价自己的基本心理需要(10)Jonathan Mercer, “Rationality and Psychology in International Politics,” International Organization, vol.59, no.1 (2005), pp.77-106.。因此作为个体,受众会倾向于根据群体来定义自我。在对外翻译活动中,受众看似范围庞大、人员混杂,其文化根基与历史语境也是多层次的、充满隔膜与裂隙的,但鉴于情感的感染性,受众这一群体内成员通过激活能动性——分享、验证与控制彼此的历史经验、文化经验——进而可以形成共识凝结的行为主体,共同发出独属于群体的“聚合的声音”(11)Seyla Benhabib, The Claims of Culture: Equality and Diversity in the Global Era, Princeton: Princeton University Press, 2002, p.25.。

概而言之,受众个体之间存在差异,但也有共性。这种共性让受众具备凝结成一个具有共识的群体的基础。而促进受众成为一个个群体的动力来自受众自身渴望被认同的需求,受众成为群体的一员后,彼此之间会相互影响,也会受到外部环境、社会观念的制约,从而形成某种共识。基于此,对外翻译的主体可通过了解这些受众群体及其共识,发出适当的讯息,促进受众群体对于翻译成果的良性评价,来达到有效传播的目的。

(二) 受众是对外翻译活动的接受者与评价者

对外翻译不仅仅是译本本身的传递,更是源语国思想、文化、特色理念的播撒。受众作为对外翻译活动链的终端,检验了对外翻译活动的实现效果,同时也决定了对外翻译活动的影响效度。因此,受众对于翻译成果的接受度是对外翻译活动效果的重要衡量因素,保证受众的良性评价即是增加译本异域生命力与活力的必要途径。

在对外翻译活动中,包含了意义与意识形态的源语文本经由赞助人、译者、媒介等不同环节,最终呈现在受众面前。受众对于译本的接受程度不仅与译文中的异文化知识与意义等相关,也与受众自身认知结构和主观体验、不同群体的接受倾向及其影响等息息相关。以寒山诗在美国被翻译传播为例,由于其遗世独立的精神与回归自然的意识与“垮掉的一派”的内心渴望相契合,贴近当时美国的主流诗学形态,寒山诗因此获得了美国受众的接受与认同,从而掀起了“寒山热”。由此可见,如果对译文所指信息和思想较感兴趣,受众会根据自身的文化经验来发出回响并阐释作品,从而产生情感上的共鸣,达成认同,进而形成群体性共识。

目标国受众对于翻译成果形成的群体性共识是推进对外翻译活动的动力之一,这种群体性共识既来源于受众本身的文化环境和教育影响,在对外翻译中又可理解为受众与异文化语境接触中产生的共识。其具象化体现便是受众如何评价某翻译成果、如何在终端对翻译活动进行反馈。在互联网时代到来之前,受到传统大众传播媒介的单向性影响,受众对于翻译作品的评价往往会在一定程度上存在滞后。例如一部电影的成功与否,需等上映结束之后才能从专业型受众及普通型受众的影评中得以体现。而新媒介的出现则为受众评价增添了实时性,受众对于翻译作品的解读反映在具体化的点击量、转发量、阅读量及网络点评上,这种由评价带来的反馈甚至与翻译传播活动同时进行。因此,受众评价已成为直接影响文化产品传播效果的重要因素。

无论是传播学、翻译学抑或是文学,对于“效果”的探讨均围绕着受众对于文本内容的接受程度而展开。基于此,在多学科观照下,对外翻译效果的实现,亦应坚持以受众接受为中心的翻译原则。对此,针对不同类别的受众群体,对受众按照分众化的翻译策略加以涵养,积极培养不同层次受众的接受需求,成为了对外翻译活动中亟待加强的重要研究面向。

(三) 受众是跨文化意义的再阐释与再生产者

“文化”是文本意义阐释的边界,任何对文本意义的阐释都囿于阐释者自身的文化背景和所处的历史语境。在对外翻译中,受众对于译文的阐释发生在作品所处的当下特定文化语境中,历史语境和源语意义则化为“前文本”介入当下受众的解读过程,在赋予翻译成果历史维度的同时,更为翻译成果增加了跨文化语境的意义。在这过程中,受众充当着跨文化意义的阐释者,在媒介融合时代更是成为了进行意义再生产的主体之一。

跨文化是在多种话语之间进行的一种特定的互动或交流(12)Ömer Ongun, “From Interculturalism to Transculturality: The Puzzling Form of Cultures Today,” July 20, 2018, https://efil.afs.org/2018/07/20/from-interculturalism-to-transculturality-the-puzzling-form-of-cultures-today, September 17, 2022.,涉及不同文化符号之间的意义转移过程,而受众是将意义的生成与转移变得具象化、可视化的存在。经由对外翻译,受众对于翻译成果的解读涉及对不同社会文化语境下单个文本、言语结构、价值观的诠释,由于受众存在自身文化语境解读的惯性,因此这种诠释意味着转换、建构和融合并存,也伴随着可能存在的隔阂、误解和冲突。从读者反应批评(reader response criticism)的视角来看,解读与阐释并不是从文本当中把某些内容“读取”出来,它其实也是能动“介入”过程,让受众把自己的前设、期待、认知、价值观、意识形态等加入文本中,同时,文本的意义也在被阐释的过程中处于不断生成的状态。

在对外翻译活动中,目标国受众对于翻译成果的解读、阐释“与源文本作者和译者创作的生活之间不仅达成一种跨国境的认知的交往,而且实现了一种跨文化意义的确认”(13)张政文: 《文学文本的意义之源: 作者创作、读者阅读与评者评论》,《社会科学战线》2017年第8期,第125—130页。: 受众通过阅读(或观看)行为沉浸译本世界中,进而发掘、体认源文本作者与译者的创作动机,同时又在阐释文本的过程中将异文化语境寓于当下的文化场域,使译本成为当下文化的现实。故此,受众的阐释行为成为了意义生成的重要路径,文本在不同文化语境下得以生长变化,意义变得愈发丰饶,从而真正呈现出了一种跨文化的开放状态。

三、 对外翻译的受众分类

由于受众群体庞杂,对于受众的划分依据不同原则,呈现不同受众类型。如可依据接触的媒介类别将受众分为读者、观众、听众;依据人口分布的地域、种族,可将受众分为拥有着不同历史经验的群体;依据年龄、性别等特征,可将受众分为少儿受众、青年人受众、中老年人受众,或男性受众与女性受众;除此之外,根据受众不同的文化背景与信息需求等指标,又可将受众细化为学术型受众与一般受众。对此,约翰·费斯克(John Fiske)曾提出“大众的层理”(formations)这一概念,由于层理各异,以及受众存在“心理或认知结构上的个人差异”(14)孙庚: 《传播学概论》(第二版),北京: 中国人民大学出版社,2014年,第406页。,因此受众对外来文化体系中既有的概念理解力与接受力并不均衡。

具体到对外翻译领域,可根据受众自身与其接受行为进行群体划分。傅斯年曾将译文的受众分为普通读者和学者(15)罗新璋、陈应年编: 《翻译论集》,北京: 商务印书馆,1984年。,而茅盾与之观点类似,将受众分为一般读者和学徒(16)罗新璋、陈应年编: 《翻译论集》,北京: 商务印书馆,1984年,第36页。。或将受众分为一般读者、通晓双语的读者与职业批评家(17)王宏印: 《文学翻译批评论稿》,上海: 上海外语教育出版社,2005年,第7—13页。,或分为读者个体与读者群体,高层读者、一般读者和底层读者,并指出读者群体和高层读者对译者产生的影响最大(18)杨自俭: 《关于译学研究的一些想法》,张柏然、许均主编: 《面向21世纪的译学研究》,北京: 商务印书馆,2002年,第1—18页。。受众差异体现了将受众进行分层化处理的合理性与必要性。从中国文化的对外传播来看,为探寻中国故事与世界关切的契合点,应充分考虑海外受众的特点和需求,对受众进行仔细、深入的研究。本节根据受众在对外翻译活动中的身份、行为特征与参与程度,将对外翻译受众分为专业型受众和普通型受众。

(一) 专业型受众

专业型受众由书评家、翻译家、智库专家等具有高度专业性的政策和意见精英群体构成,起着检验并引导翻译传播内容的作用。

专业型受众是有着特殊阅读特征的群体。由于专业人士对文化产品敏感度较高,且具有深厚的知识底蕴,因此可被看作翻译成果与目的语国普通型受众之间的中介。专业型受众影响着普通型大众受众对于译本的接受程度,与传播学中的“意见领袖”的作用相类似。拉扎斯菲尔德(Paul Lazarsfeld)指出,信息到达受者过程中存在着两级传播现象。第一级是信息由大众传媒到意见领袖,第二级是再由意见领袖到全体受众,且意见领袖所进行的人际传播比直接的大众传播更具有说服力,他们具有影响和改变他人态度的能力(19)保罗·F·拉扎斯菲尔德: 《人民的选择: 选民如何在总统选战中做决定》(第3版),唐茜译,北京: 中国人民大学出版社,2012年,第128页。。在对外翻译的中间环节,拥有书评家、学者等身份的专业受众对于译者或原作加以认识与评价,并有可能成为媒体选择传递信息的意见领袖: 专业型受众是媒介在选择和传播翻译成果时可依附的重要依据,他们对于翻译成果的检验及评价影响着大众群体,在一定程度上可支配普通大众受众的选择行为,并引导着舆论的走向。

在对外翻译中,往往存在一个“试读”(或“试看”)的环节,这个环节的参与者多为专业型受众。比如在《三体》的日译版试读会上,日本顶级游戏师小岛秀夫、当代作家及编剧东浩纪、入江悠等专业型受众对该作品作出极高评价:“惊天动地包罗人类历史万象的科幻之作”,“好看到停不下来,请快点翻译续集”。(20)《〈三体〉日文版发售当天 却被韩语版封面抢了风头》,2019年7月4日,https://news.sina.com.cn/c/2019-07-04/doc-ihytcitk9728352.shtml,2022年9月17日。这些评价被满载于日译版《三体》的腰封,进而开启了日本市场的中国科幻小说新纪元。不仅如此,曾任美国总统的奥巴马与美国总统经济顾问委员会前主席杰森·福尔曼对《三体》表现出了浓厚的兴趣,甚至派工作人员给原作者刘慈欣发邮件“催更”,从而使得《三体》在英语世界也掀起了一阵热潮。因此,专业型受众在充当意见领袖时,其知名度为翻译成果积累了重要的象征资本和社会资本,加速了作品在普通大众间的传播与接受。

(二) 普通型受众

国外普通大众群体是翻译成果到达的主要受众,范围广、群体数量相对较大。来自大众群体的阅读量、观看量,融媒体时代的用户点击量与短视频互动量,以及具体的评价与打分成为了对外翻译覆盖力、传播力、公信力的重要体现。而这类普通型受众又可细分为积极型受众与潜在型受众。

1. 积极型受众

积极型受众指对源语国文化、知识、思想等感兴趣的异文化群体。这类受众对源语国的信息十分关注,会基于自身兴趣与习惯,主动搜寻、阅读、观看有关源语国的资讯与文化信息。在国际传播活动中,这部分受众和专业型受众一样,可以作为跨文化意义的再生产者,使源语国优秀的思想、文化、知识等翻译传播至更多的普通型受众,提升跨文化影响力。

以中国经验为例,中国文化的创造性转化与创新性发展以及世界意义的实现,离不开关注中国文化信息的异域受众。他们对中国的了解程度较高,因而往往可以直接推动翻译传播活动,在融媒体时代甚至成为对外翻译的传播者与内容生产者。比如建党百年重大题材纪录片《上海解放特辑》由外籍人士翻译、传播他们眼中的中国故事,构建出了他者叙事,显现了跨文化共情翻译的可能性,打破了对外翻译中的文化隔阂。由此可见,在对外翻译中,积极型受众可在某种程度上发挥专业型受众的作用,参与中国故事的构建,成为对外翻译规划中可以争取的对象群体。

2. 潜在型受众

在积极型受众之外,更多的是作为“沉默的大多数”的潜在型受众。这部分受众包含读者、观众、听众等在内的普通大众,以特定的群体意识、群体规范和文化模式关系为特征,在群体内部往往会共享某些普遍的价值取向和喜好,往往对于信息的判断、解读以及对传播内容的认知形成一致倾向。在接受对外翻译文本时,潜在型受众的打分、评论与反馈构成受众评价系统的重要维度。

不同于专业型受众和积极型受众,潜在型受众是未表现出明确的兴趣取向、隐形地“沉潜”于大众的存在。在对外翻译中,潜在型受众兼具了群体传播的影响力和大众传播的覆盖力,因而是提升对外翻译成效的重要突破口之一。了解潜在型受众的喜好与偏向并加以引导,最终使之形成认同与影响是必不可缺的核心环节。在对外翻译中,译者如何通过翻译过程中的一系列决策,建构有效的表述方式,使翻译成果触及不同文化背景的潜在型大众,让他们对翻译成果形成相对准确的理解,进而形成群体共识、发挥群体传播的影响力,最终实现跨文化融通与接受,是翻译中亟须研究与探讨的重要命题。

四、 受众行为机制

受众行为是受众与媒介环境交互作用的结果,表现在对翻译传播内容的选择、解读及评价、吸收与变异上。在对外翻译中,对受众及其接受效果的研究既是实施精准化、分众化传播战略的关键,也是国家相关政策制定的重要参考,直接影响了国际传播策略的制定与实施(21)吴赟: 《国际传播能力建设与翻译学发展的未来向度》,《上海交通大学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2022年第30卷第1期,第12—22页。。

(一) 对翻译传播内容的接触与选择

受众对于对外翻译内容有接触和选择的需求是受众行为的最初表现。受众对于异文化话语的排斥或接受往往受到既有知识和权力关系的影响。在跨文化话语实践中,目标语社会通常会抵制作为异文化的源语,这是因为“任何社会都倾向于让自身保持为一个纯净且未受侵染的个体”(22)安托瓦纳·贝尔曼: 《异域的考验: 德国浪漫主义时期的文化与翻译》,章文译,北京: 生活·读书·新知三联书店,2021年,第6页。,故目标语国的受众会本能地显露出排他反应,拒绝异文化直接地、生硬地“入侵”,而接受与本地文化、语言、风俗相对接近的异文化信息。受众的这一选择性心理特征是分析受众接受心理的立足点之一。

受众的选择性接触是形成传播效果的首个步骤,是整个对外翻译活动的促动力所在。作为有着特定需求的个人,受众会基于自己的需求动机,选择自己感兴趣的内容,进而使用媒介来表达认同,使自我的需求得到满足。在对外翻译实践中,一般来说,受众总是倾向于接触与自己既有的立场、观点、态度一致或接近的内容,“我们只能看见我们注视的东西”(23)约翰·伯格: 《抵抗的群体》,何佩桦译,桂林: 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2008年,第10页。。因此,对受众需求进行分析至关重要。译者基于此对翻译策略进行调整甚至改写文本,以恰当的方式进行本土化的传播,可使受众主动地选择并接触翻译和传播的内容。

(二) 对翻译文本的接受与评价

受众在接触翻译内容后,会形成自己的接受和评价意见。接受与评价是反映翻译文本在异文化语境传播效果的重要指标,亦是检验对外翻译策略恰当与否的标准之一。这主要体现在六个方面: 翻译成果在目标语国的发行、出版和上映等量化数据;在目标语国主要媒体的宣传、网络平台的点击率等;目标语国受众评分,以及来自主要网络媒体和社交媒体平台的评论情况;在目标语国家主流报刊上登载及受到评论;在目标语国的获奖以及再版、转载等。这些指标不仅涵盖着翻译成果在异文化语境接受方面的多元考量,呈现出翻译成果在海外的综合数据表现及舆情状态,亦映射出翻译成果在艺术审美等方面的研究价值。

受众乃是对外翻译活动的终端,其接受与评价是源语国研判对外翻译活动效果的重要指标,也是源语国进行翻译传播决策的主要依据之一。基于对受众评价体系的分析,不难发现细化考量接受渠道、精准统计市场份额、全面搜集受众评价反馈、深入关注学界评议等是提升对外翻译传播效度的有效路径。准确详细地掌握目标语国受众的相关数据统计结果及评价反馈将对提升翻译成果的国际传播效度与影响力形成重要的参考价值。

(三) 对翻译文本的吸收与变异

受众对于内容的吸收与否是翻译传播效果的最终呈现,亦是检验翻译传播效果的试金石。在对外翻译活动中,受众通过阐释,推动了异文化语境意义的构建。正如罗兰·巴特(Roland Barthes)提出的“读者的诞生须以作者的死亡为代价”(24)Roland Barthes, Le Bruissement De La Langue, Esssais critiques IV, Paris: Seuil, 1984, p.68.,来自源语国的词句与篇章只有“在无数个独特的对话关系中得到新的理解与共鸣”(25)刘云虹: 《文学译介视野中的莫言》,2022年1月13日,https://mp.weixin.qq.com/s/SIanrs1I1Qi7LPWn_b1VBA,2022年9月17日。,才能不断生成并开拓新的意义、价值与影响。

在此过程中,受众对翻译文本的吸收与阐释呈现创造性叛逆的特征。在跨文化接受中,受众的创造性叛逆“是按照注视者文化中的模式、程序而重组、重写的”(26)曹顺庆主编: 《比较文学学》,成都: 四川大学出版社,2005年,第208页。。受众基于对翻译文本的理解与阐释,复合了社会集体想象和个人创作灵感,形成与原翻译文本呼应的互文性作品。如芥川龙之介曾基于对《聊斋志异》的解读,改写了一系列充满中国意象的作品,如《酒虫》(1916)、《仙人》(1922)、《马脚》(1925)等,甚至在作品《寒山拾得》(1917)中还将寒山与拾得两位僧人作为小说的主人公。丹尼斯·詹斯顿(Denis Johnston)将“李白醉酒抱月”的意象在爱尔兰文化语境下进行了变异与改造,将其揉入本土文化意象,在剧本《黄河中的月亮》(TheMoonintheYellowRiver)中艺术性地反思了本土文化的创伤及其弥合(27)李成坚: 《“李白抱月”——论爱尔兰剧作〈黄河中的月亮〉中的中国意象》,《外国文学研究》2022年第40卷第1期,第70—79页。。由此可见,对外翻译的受众通过对文本的理解与吸收,重新加工了文化作品,对已被描写的意象进行再描写,成为了维系并进一步激活翻译传播成果活力的力量,为翻译文本的内涵与价值提升提供了丰富的文化场域。

五、 融媒语境下对外翻译受众的行为变化

(一) 媒介融合时代受众的整体性特征

在21世纪的今天,媒介技术的发展速度已经超过了以往任何一个时代。相较于传统的传播媒介,融媒体借助于互联网技术,有着传播渠道多、受众范围广、互动性强等诸多优势。新媒介不仅重构了人际交往的空间,同时也促动交往范式的新变,人们借助移动互联网实现无时限、跨时空交流(28)李有军: 《新媒体场域媒介生态与主体身份延异》,《现代传播(中国传媒大学学报)》2020年第42卷第6期,第69—73页。。基于此,新的翻译传播场域正在形成,物理边界与时间性的瓦解构成了翻译传播范式变化的逻辑基础。

若以德布雷(Regis Debray)的媒介圈理论为视角,会发现随着技术迭代,媒介呈现为话语圈——文字、图文圈——印刷术、视频圈——音像的不断发展,媒介圈不再是外在的手段,而是将人类包裹在其中的、“具有协同性和浸入性的”(29)雷吉斯·德布雷: 《媒介学引论》,刘文玲、陈卫星译,北京: 中国传媒大学出版社,2013年,第50页。三维立体的空间,不断推动着人类身份的整合与主体的重建。受众所处的传播空间大大拓宽,其能动性大大提升,在信息渠道与内容的选择与索取,对信息的批判与处理,以及与其他受众的互动式评价等方面都有极大变革。换言之,在新媒介场域中,翻译受众从之前习惯于单一性的被动接受,发展到可以主动且肆意地表达,并从中获得颠覆源文本及翻译文本权威性的互动满足。这种新媒介场域赋权受众,给予了他们作为“用户”的社会身份和权力,并在嵌入日常生活的接受实践中拓展出更为丰富的内涵。

具体而言,受众参与了对外翻译中信息的生产和发布,成为了跨文化传播中的“大众自传播”(mass self-communication)(30)Manuel Castells, “Communication, Power and Counter-power in the Network Society,” International Journal of Communication, no.1 (2007), pp.238-266.,与此同时创造出一种新的翻译形态。受众通过技术媒介,能够以“我”为翻译主体生产信息和内容,并且将数字内容通过网站进行传播和共享,既具有大众传播的特征——在全球化浪潮下每个异文化语境的人都可能成为某一信息的普通型受众;又是一种“自传播”——内容自主生产(self-generated in content)、接收自主选择(self-selected in reception)、发布自主导向(self-directed in emission)(31)陈昌凤、雅畅帕: 《颠覆与重构: 数字时代的新闻伦理》,《新闻记者》2021年第8期,第39—47页。,个体在翻译传播中的角色已经由被动转为主导,其认知、观念、情感、体验也经由社交媒体释放出更大的外向传播力。

由此可见,新媒介场域中翻译的传统边界悄然消弭,先前基于国别的、民族的、人类的受众原生界限亦慢慢趋于消融,取而代之的则是逐渐生成的、基于个体与个体的新关系网。受众作为翻译传播主体显现的同时,其身份也在发生着位移,正如斯图亚特·霍尔(Stuart Hall)所说:“应该把身份作为一种‘生产’,它永不完结,永远处在过程之中,而且总是在内部而非在外部构成的再现。”(32)斯图亚特·霍尔: 《文化身份与族裔散居》,罗纲、刘象愚主编: 《文化研究读本》,北京: 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2000年,第208页。伴随着技术的迅猛发展,互联网等网络技术的发展加速了时空的异化,也带来了“身份”与“关系”的流动,碎片化成为产品和生活的主要形式,传统意义中的受众也因此被赋予流动性的特征: 在技术赋权之下,受众是“拟态环境”(33)董璐: 《传播学核心理论与概念(第二版)》,北京: 北京大学出版社,2016年,第765页。的共建者——对新闻进行监督,参与影视、文学等作品的再创作,同时也是翻译传播内容的生产者与用户——进入翻译生产与传播环节中展演的中心舞台,掌握信息的发布权,拥有多种实现自己的主体性意义的渠道。以电视剧为例,受众基于对某部电视剧的喜爱,可对原作中的角色以及故事等进行再创作,或续写结局,或对故事情节本身进行改写,部分受众甚至会打破剧中的片段播放顺序与既定意义,对视频进行二次剪辑与创作,最终上传至新媒体搭建的网络平台,对同圈层的其他受众进行传播并与之互动,这种交互行为构成了新媒体环境中,由作为“用户”的受众带来的传播主体迭代与更新。

(二) 新媒体传播中受众的多样性展演

在互联网革命的引领下,对外翻译受众的接受情况也发生着深刻变化,渠道也在不断更迭,从报刊、广播、电视等传统媒体向网络媒体、手机媒体、数字电视等转移。翻译成果已不再是纯语言的艺术,而是集绘画、解说、音乐、照片甚至游戏等多种元素于一体的艺术,多模态的各种形式均可穿插于社交媒体与人们的日常生活进行翻译成果的展现,进而在展现中描绘和记录大量文化符号,催生着多重意义、互文以及受众之间对话。这也就意味着在新兴媒介的辅助下,受众是流动的、不断生成的、多样化的,可以打破辖域与符码的限制力量,通过各种身份、形态参与到翻译生产与传播的环节中来。受众通过媒介技术的进步实现了共同参与式生产,形成了带有强烈的狂欢意味的互动模式,从而蕴含了媒介融合时期由翻译活动带来的文化多元生长的可能。

从文学对外翻译来看,在媒介融合时代,传统文学叙事的跨平台传播与跨语境文本分析成为可能,其中最突出的便是网络小说的跨媒介叙事。在网络文学生产机制中,网络写作成了在监管与资本引导双重力量之下的职业行为(34)许苗苗: 《网络文学与微时代文学的新质》,《社会科学辑刊》2021年第1期,第176—183页。。而传统意义中的“读者”通过追更、订阅、打赏等粉丝互动消费行为则日益走向文学生产的中心,甚至成为源文本的“赞助人”、对外翻译译者的“隐性化身”。在网络文学的类别里,作为二次创作的“同人文学”更是模糊了读者与作者、译者的界限,读者之间对于译本的交流跨越个体社区之间的界限,促进了翻译文学受众群体的大众化和草根化。传统意义中来自专业学者的翻译阐释与导读功能被进一步削弱: 研究者发现网络在线阅读平台上,当文本的语言和文化的复杂性增加时,读者间往往会有更多的互动,在粉丝翻译、众包社区翻译等活动中,涵盖了对源语的翻译式探讨、“意见领袖”式的解析,帮助彼此理解文本的创作背景与风格(35)Minako O’Hagan, “Community Translation: Translation as a Social Activity and Its Possible Consequences in the Advent of Web 2.0 and Beyond,” Linguistica Antverpiensia, (January 2011), pp.11-23.。

从视听翻译(audiovisual translation)来看,依托新媒体的多模态融合技术成为了翻译实践的重要构成,在社交媒体等媒介平台上的受众既是翻译成果的效果检验者与内容生产者,有时候也扮演着译者角色,同时还是消费者。受众可以通过弹幕发表自己对于其中字幕翻译的看法与评介,并同时与其他受众进行双向互动,从而可以在很大程度上影响一部电影、电视剧或网剧的接受效果。由观众构建的“阐释共同体”(36)Stanley E. Fish, “Interpreting the ‘Variorum’,” Critical Inquiry, vol.2, no.3 (1976), pp.465-485.在一定程度上取代了传统意义中的孤立化的视听体验,敞开了源文本的传统解释框架,给予了翻译受众更为广泛的职能。

此外,电子游戏多模态翻译成为了随着互联网和游戏产业发展而新兴的研究领域。国际市场的蓬勃发展推动了多语言版本的游戏逐渐增加,产生了大量的本土化需求,研究者曾对玩家偏好与异国游戏本土化程度进行了定性与定量的研究,指出其中异文化语境中的玩家体验、游戏人气与字幕翻译效果息息相关(37)Ugo Ellefsen, Miguel . Bernal-Merino, “Harnessing the Roar of the Crowd,” The Journal of Internationalisation and Localisation, vol.5, no.1 (January 2018), pp.21-48.。游戏乃是影视类媒介的延伸,其翻译传播虽适用视听翻译的普遍准则,但更需要顾及玩家的实际体验。从传播政治经济学理论来说,玩家是游戏产业中的“产消者”与“数字劳工”,参与着全球化游戏产业的劳动价值生产。而从翻译传播学的角度来看,玩家是游戏多模态翻译的庞大且多元的受众群体,其能动性体现在他们可以对某部本土化的游戏进行自主选择与评介,部分玩家会在极具交互性和共享性的社交平台中对游戏的字幕与人物对白进行二次翻译与再创作,从而在网络的游移中嵌成一条新的翻译传播链条,推动着某部游戏的全球化传播,并影响更多玩家受众的态度与看法。

媒介技术降低了原有的翻译生产壁垒,最大程度地接近人的界限。有关于此,麦克卢汉(Marshall McLuhan)将多样化的媒介进行一番人格化的转换——“媒介即人的延伸”(38)马歇尔·麦克卢汉: 《理解媒介: 论人的延伸》,何道宽译,南京: 译林出版社,2011年。,而真正具有主体性的、被看作是社会关系总和的人,则充当着媒介的作用,塑造了“万众皆媒”的景观(39)彭兰: 《数字时代新闻生态的“破壁”与重构》,《现代出版》2021年第3期,第17—25页。,进而游走于网络之中,成为对外翻译中的重要行动者。如此观之,来自多元文化环境中的行动者均汇集在了由网络构筑起的虚拟场域中,经受众翻译生产权利的延异构成了新型的互动与纽带。这些行动者虽隶属于异文化语境范畴,但在虚拟场域中实现了共同在场,共同组成了平台经济下的“媒介”,形塑了现代翻译的关系网。

结语

对外翻译受众是中国对外话语体系建设、国际传播能力建设以及翻译能力建设中的一个重要议题。基于对外翻译受众的动态发展特性,结合其意义在不同历史语境和领域中不断被重构的变化,我们可将受众概念置于时代语境的背景之下进行考量,以动态的眼光审视受众概念、形态以及行为机制的发展演进。在对外翻译实践中,对于受众本体的探讨,与提升中国国际传播能力、增强国家软实力的时代需求相呼应,也是营造利于国家发展的外部舆论环境的必经之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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