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职业教育培养现代工匠人才的应然性逻辑、适应性困境及变革性思路

2023-03-03张培夏海鹰

教育与职业(上) 2023年3期
关键词:现实困境职业教育

张培 夏海鹰

[摘要]培养现代工匠人才是推动经济社会高质量发展的现实需要,但却存在着人才培养目标模糊化以致技术技能分类式定位难改变、能力养成短视化以致全面发展复合型培养难实现、培养过程孤立化以致技能培养适应性对接难匹配、培养模式割裂化以致产教融合协同化育人难落地、职业成长阻隔化以致人才机制一体化设计有堵点等现实困境。为推进现代工匠人才培养,在实践中应围绕培养目标从“技能人才”向“现代工匠”转变、培养规格从“单一向度”向“多元维度”升级、培养场域从“在学校里”向“于职业中”拓展、培养模式从“相对割裂”向“跨域融合”转换、培养机制从“单侧施力”向“共同发力”延伸等思路构建变革路径及行动框架。

[关键词]职业教育;现代工匠;应然逻辑;现实困境;變革思路

[作者简介]张培(1986- ),女,重庆人,重庆工商职业学院,副教授,博士。(重庆 400052)夏海鹰(1959- ),女,四川遂宁人,西南大学教育学部,教授,博士生导师。(重庆  401520)

[基金项目]本文系重庆市2022年职业教育教学改革研究重大项目“工匠精神引领下的高职院校‘三全育人’综合改革研究与实践”(项目编号:GZ221010,项目主持人:南旭光)和2021年度重庆市社科规划社会组织项目“现代工匠培养的职业教育侧行动路径研究”(项目编号:2021SZ01,项目主持人:张培)的阶段性研究成果。

[中图分类号]G710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4-3985(2023)05-0093-08

在经济社会高质量发展战略指引下,我国正在推进技能型社会建设,提高国家的技能扩散能力,消解人口红利消失的压力,促使高素质技术技能人才成为新时代经济增长的内生变量。从教育发展的视角看,需要更多地关注技术技能人才培养本身,“增强职业教育适应性,加快构建现代职业教育体系,培养更多高素质技术技能人才、能工巧匠、大国工匠”①。作为技能形成体系中的基础环节和关键阵地,职业教育应与时俱进,为经济社会发展和技能型社会构建培养高素质技术技能人才,具体而言,职业教育将培养定位转向现代工匠型人才。但实践中职业教育培养的人才在培养规格、培养场域、培养模式、培养机制等诸多方面存在不适应,尚未形成增强职业教育“适应性”的行动自觉。本文力图从职业教育培养现代工匠人才的应然逻辑入手,结合现实阐释存在的适应性困境,进而提出可能的变革思路,以期为我国职业教育培养现代工匠人才提供理论借鉴和实践指导。

一、培养现代工匠人才的应然性逻辑

现代工匠人才,指适应现代社会尤其是科学技术飞速发展引致的生产方式及工作世界巨大变革的各类高素质技术技能人才,他们被优秀工匠传统和现代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耦合的新时代工匠精神所烙印,作为主要力量推动着现代经济社会各个领域的发展。如果从一个更加宽泛的角度看,面向未来经济社会发展,我国各行各业的劳动者都是“现代工匠人才”,它超越了某个特定群体的限制,打破了行业、职业的边界,可以将每一位劳动者都包含进来,因为他们都在以自己的劳动为载体,在技能型社会建设中、在推动经济社会高质量发展中扮演着不同的角色。培养社会发展需要的高素质技术技能人才、能工巧匠、大国工匠是推动经济社会高质量发展的现实需要、也是国家政策的题中应有之义。作为与经济社会发展具有高度同构性的职业教育,需要将培养现代工匠人才作为教育改革创新的重要内容。

1.培养大批现代工匠人才是推动经济社会高质量发展的现实需要。首先,我国社会主义现代化建设还面临着更加复杂严峻的挑战,需要培养大批现代工匠人才作为人力资本支撑。我国廉价劳动力红利正逐年丧失,存在高技能劳动力数量明显短缺的问题。有关统计显示,当前缺口已达2200万人,无形中增加了转型发展的难度。而且,新技术革命对就业所表现出来的“破坏性的替代效应、创造性的补偿效应和跨期的时间效应”②等多重效应,让解决可能存在的技术性失业和结构性失业问题成为一个难题。为应对正在消失的“人口红利”并加速构建“人才红利”,习近平总书记多次就“培养更多高素质技术技能人才、能工巧匠、大国工匠”作出重要批示。

其次,面向产业转型升级,我国实施制造强国战略还存在巨大瓶颈,需要现代工匠人才作为有效实现的保证。尽管我国制造业实现了“由小到大”的快速转变并且拥有了全球最为完整的产业体系,但依然在很多领域存在高端技术“卡脖子”、关键核心技术缺乏、产品附加值较低、国际竞争力不足等问题,不少企业在国际产业链分工中处于低端水平,还未能从长期的“跟跑”转向“并跑”“领跑”,存在“大而不强”的问题,与“制造强国”的战略目标差距明显。为解决当前短板和不足问题,必须围绕技术技能发展,加快培养一大批“现代工匠”,作为中国制造、中国智造、中国创造的基础力量和重要支撑,推动我国从“制造大国”走向“制造强国”。

2.面向技能型社会培养大批现代工匠人才是国家政策的题中应有之意。首先,重塑社会结构,加快推进中国特色技能形成体系,需要分类型培养大批现代工匠人才。近年来,我国技能型劳动力结构发生了较大变化,传统产业工人技能供给存在相对过剩,而先进制造业及被技术耦合衍生的新型现代服务业所要的技能人才却供给不足,新兴技能岗位对劳动力的需求难获满足。这里既有过去过分强调职业教育培养培训的工具化取向而带来的结果,也有国家对产业工人体系、技能形成体系的政策供给不足造成的影响,而且社会结构层面也阻碍了技术工人“技术社会化过程的社会地位提升及社会角色转换”③。应通过分类培养大批现代工匠人才,推动技能社会形态的重新建构和制度重设,建立符合时代需求的技能形成体系,推动适应现代经济体系发展需要的人力资本质量水平的提升。

其次,优化技能供给,以技能均衡模式转变推动高质量发展,应当重视现代工匠人才培养。经济增长的内生动力根本在于人力资本质量,并表现在劳动者所拥有的知识、技能、能力及禀赋上。由于历史性和制度性原因,我国经济体系中长期存在劳动力错配问题,低技能均衡比较普遍,极易陷入“低端锁定”的风险。这就意味着,在以高技术为特征的大国制造业发展进程中,要推动发展方式转变,以适应性技能供给和高素质人力资本促进并实现高质量发展、构建新发展格局,就必须培养更多高技能人才、能工巧匠和大国工匠,加快建设高水平产业工人队伍,促进我国技能均衡模式转变与新时代高质量发展目标需求相匹配。

3.开展现代工匠人才培养研究是职业教育改革创新的重要内容。首先,职业教育培养现代工匠人才是契合技术进步需要的内在要求。生产技术的进步与更迭日新月异,产业结构不断被调整与升级,稳定的劳动就业时代逐渐远去,在促使职业结构和就业结构快速变化、不断调整的同时,也“增加了劳动力资源的流动性与灵活性,对劳动者应具备的职业技术技能提出了新的需求”④。职业教育要直面办学发展及人才培养遭遇的新挑战,紧紧贴合技术进步与技能升级的规律和趋势,针对技术进步引致的劳动工具日趋智能化、劳动组织日趋扁平化、劳动内容更加复杂化、劳动关系注重协同化等特质,不断优化调整人才培养定位和目标,聚焦于培养具有职业迁移能力的高素质技术技能人才和烙印着工匠精神的现代工匠人才。这直接关系到我国技能形成体系建设、经济社会高质量发展,也是职业教育未来必须要实现的目标。

其次,职业教育培养现代工匠人才,是优化类型教育特色的重要体现。职业教育在增强劳动者综合素质、提升技术技能水平、提高劳动者就业质量等方面发挥着无可替代的重要作用,是增强“人才红利”的主要力量。但在实践过程中,技术技能人才培养依然存在异化的现象,加之不同领域政策不协调及利益壁垒难消除等问题,制约了技能形成体系的建设,束缚了新时代产业工人队伍的形成。职业教育要牢牢把握“培养什么人、怎样培养人、为谁培养人”这一根本问题,面向技能社会建设,培养大批现代工匠人才,优化类型特色定位,全面增强职业教育人才培养的社会适应性,多维联动地促进职业教育高质量发展。

二、职业教育现代工匠人才培养的适应性困境

作为与普通教育具有同等重要地位的一种教育类型,职业教育面向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现代化强国建设,充当人才培养的关键领域和技能形成的主阵地,需要紧紧追踪技术变化的趋势,积极回应新一代信息技术演进下工作世界对劳动者的技术技能提出的新要求,牢牢把握现代工匠人才成长的规律和职业教育发展规律,着力加大现代工匠人才培养力度,不断提升人才培养的社会适应性。然而,在职业教育实践中正面临着诸多困境,集中体现在人才培养目标、能力养成、人才培养适应性等方面。

1.培养目标模糊化:技术技能分类式定位难改变。在传统思维模式和教育观念的束缚下,现阶段职业教育在人才培养过程中,缺乏与外部工作世界充分有效的信息交换,对“技能人才”的内涵把握不深入,难以满足工作世界对多样化“技术技能”人才的需求,与之相适应的人力资源供给及技能供给准备尚未被及时适应。

首先,当前职业教育培养规格相对模糊化的定位,与现代工匠人才多元化发展不和谐。技术变革重塑着人类社会的发展图景,劳动者应储备的技能、应掌握的技术、知识和能力等都要随之改变。各类岗位都强调劳动者应具备协作力、敏锐性、灵活性、创新力等素质结构,以促进劳动者在工作世界中具有较强的适应性和发展性。但目前职业院校对人才培养的定位比较单一,往往在“技能型”“应用性”“技术技能型”等方面着力,表述比较模糊。这在一定程度上受到了国家对职业教育政策话语体系的影响,限制了职业教育领域对所培养人才类型与目标的认识,造成内涵界定不清晰。

其次,传统上单一化的技术技能人才培养定位,与现代工匠人才多样化分类难调和。现代工匠人才应基于技术技能系统和社会分工之间的匹配,在类型之下有层次,以应对现代化生产需要。工作世界已经不再是仅接受了中等职业教育或高等专科层次职业教育的学生就能适应的,还需要有接受本科层次职业教育甚至更高学历层次教育经历的学生,但这并不是说教育层次就能代表劳动者可以具备这种技术变革所需要的发展能力,而是强调“技术技能”这个定位应在类型教育的人才培养实践中进一步分层次落实,需要以现代工匠的逻辑确立更为精准明确的培养目标,在专门人才、技术人才、技能人才等之间做出有效协调。

2.能力养成短视化:全面发展复合型培养难实现。现阶段出现了职业教育毕业生结构性失业现象,具体表现为:一方面,大量的岗位招不到人;另一方面,职业院校毕业生又找不到工作。这在很大程度上源于没有解决好人才培养的规格设定、素质结构设计这一核心问题,出现了能力培养短视化的倾向,不符合培养全面发展的高素质复合型劳动者的导向。

首先,面向岗位的培养目标设定忽视了工作世界扁平化的现实,与现代工匠人才能力要求不相适应。被智能化改造后的工作世界要求劳动者除了精通专业技术知识及岗位技能外,还要在一定程度上掌握周边岗位的相应技能,但职业院校目前还是以垂直式的理念,将对学习者的能力要求聚焦于具体职业、具体工种甚至具体岗位的专业技能方面,依然是把学生当作“生产者”甚至“技能工具”来培養。这种单纯地以就业为目的、将教学过程与生产过程在理念层面简单化的对接,希望学生“在走出校门之后就钉在具体工作中”,难以满足智能化时代的需要和弹性的转岗需求,让劳动者陷入“工具化”的困境之中,在生产实践中不能获得有效运用自己能力的能力,让教育及职业本身“都很可能流于呆板和僵化”⑤,导致我国现阶段出现假性剩余劳动力。

其次,片面能力的培养误导了劳动者的就业观念,与现代工匠人才职业发展难以匹配。如果职业教育脱离了劳动者将要从事的职业,所培养出来的人才就只能是机械的、灵魂缺失的专家,缺乏从事本行业之外其他工作的能力。职业院校在教育引导学生勇于面对、适应和接受改变方面做得还不够,对于加强专业技能之外的能力养成明显不足,未能有效帮助学生应对工作世界变革对所获技能的贬值效应,并未有效引导学生积极适应工作情境变更、激发学生习得新技术及新技能的信心以激活学生相关关键能力。可以说,职业院校在促使学生成长为一个全面发展的现代工匠人才方面还有欠缺,还没有摆脱功利化、片面化等传统教育观念的束缚。

3.培养过程孤立化:技能培养适应性对接难匹配。职业教育在人才培养过程中要以工作世界的需求导向为遵循,一定不能停留在单纯的学校教育层面。目前职业教育仍然没有脱离过去的孤立化培养模式,导致职业教育适应性不足,脱离了工作世界的职业教育必然造成人才供给难以精准适应工作世界的变革,难以匹配经济社会发展需求。

首先,培养过程与现实生产实践衔接不够,与现代工匠人才培养应嵌入工作世界的要求存在矛盾。尽管国家不断加大投入力度,引领职业院校的实验实训教学环境和设施设备得到了极大改善,但是实训平台建设依然不太乐观,不少职业院校的教学还停留在“课堂教学+实践活动”上,而且课堂教学仍以理论讲授为主,实践活动则主要是短期职业体验,难以开展大规模实训教学,学生很难接触真实的工作场景。而且,校企合作在实践中也很难深入进行,使得学生不可能在真实生产过程中获得长期实习实训的机会,缺乏“在实际生产过程中以言传身教为主要形式的技能传授方式”⑥,从根本上缺失传统意义上工匠养成的环境,无法有效提升工作技能。

其次,培养方式滞后于技术系统发展实际,与现代工匠人才培养应追随技术变化的要求相互脱节。新一代技术对工作世界进行着全方位、立体化、多层次、跨领域的重构,对经济社会发展带来的冲击和影响巨大,越发凸显出职业教育人才培养中的不足,主要体现在技术技能培养不充分、专业设置缺乏适应性、课程设计存在滞后性等方面,这恰恰是现代工匠人才培养的现实障碍。学生在学习中由于未能处在技术系统之中,接收到的技术信息、技术知识和教学内容落后于生产实际,难以让学生在其中准确了解并体悟新技术在工作世界中的价值,也不利于促进规模化集中式职业教育与学生个性化发展需要之间的有机结合,现代工匠人才的适应性需求必然从内隐走向聚焦。

4.培养模式割裂化:产教融合协同化育人难落地。随着社会化大分工的细化,教育逐渐从产业中分离出来,但是职业教育的职业性决定了,这种产业系统和教育系统割裂的境况显然难以直接支持现代工匠人才的培养,产教融合协同育人面临困难。

首先,产教分离的状况隔开了技能供给和需求,与现代工匠人才培养应嵌入产业环境之中的要求是相悖的。从“合二为一”走向“逐渐分离”状态的职业教育和行业企业,直接带来教育链、人才链以及产业链、创新链之间的相互脱节,导致职业教育向劳动力市场提供的“技术技能人才培养供给侧与产业需求侧之间存在着不匹配现象依旧突出”⑦,进而产生结构性失业问题——企业面临结构性人才短缺、职业院校则存在学生就业困难,并成为经济社会可持续发展的制约因素及隐患。这不利于现代工匠人才培养,因为产教分离难以真正形成“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的合作关系,更不可能成为“亲密无间的一家人”,技能供需对接存在明显的不确定性,很难在其中达成一个长期合约,会直接影响技术技能人才培养的稳定性。

其次,产教融合的困难阻碍了技术技能的传递,与现代工匠人才的成长应与产业共同发展的诉求是不协调的。现代工匠人才应该在迅速迭代发展的技术环境中实现成长,在动态变化的工作世界中生产创造,在具体的工作岗位上练就高超的技能,在依存的职业场景中寻求发展。然而,职业院校和企业都因产教分离而陷入“独角戏”的尴尬,学生无法在真实生产环境、执行生产任务中接受技术知识和技能训练,无法围绕真实问题推进创新突破,在实质上远离了职业教育的本质。这难免让未来的劳动者在进入工作世界之前就形成了一种与企业利益不一致的不良认知。高素质劳动者、现代工匠人才的培养、选用等环节都存在着信息不对称的问题,这必然会导致工匠人才培养和使用的异化。

5.职业成长阻隔化:人才机制一体化设计有堵点。技能的积累性决定了技能形成是一个循环递增过程,工匠成长也是一个渐进过程。学生在学校接受职业教育及技能培训,只是即将进入工作世界的最近距离的一个阶段性准备,而要成为职场胜任力更强的高级技师、专家、大师等,还要接受持续的教育,进行深入的修炼,但制度环境还存在障碍,制约个体职业成长。

首先,职业技术教育所采取的单向度人才培养标准与模式,与现代工匠人才技术技能养成与发展逻辑不相符。长期以来,我国职业教育领域实施的基本上属于“单向度的人才培养标准”,培养模式往往是依据“职业技能培养”建构的,这就决定了人才在成长中具有方向上的欠缺。这种导向或许适用于“就业导向”的职业教育,但在接受了教育后获得一份工作只是暂时的,持续性发展不好。

其次,技术技能人才和其他专业技术人才之间的不对等,与现代工匠人才发挥技能社会建设主体作用不平衡。现代工匠人才的培养是一个多元主体相互支持的合作系统,需要各利益相关方在制度、行为、认知等层面能够相互认同。一方面,目前很多行业企业的内部资源配置效率因受外部环境影响而相对较低,技术工人出身的员工在晋升过程中有着更大的阻力,这难免让技术技能人才的积极性受挫。面对“重学历轻技能”这一不争的事实,技术技能型人才相较于学历型人才在竞争中往往处于劣势。另一方面,教育改革在本质上属于比较典型的“社会—政治”过程,需要政府部门做好顶层设计及制度建设。目前,技能认证社会化还有待进一步强化制度建设,技能认证协调机制还未在各个政府主管部门之间有效建立。这些并不仅仅是人社部门的问题,还是职业教育发展的导向性问题。

三、职业教育培养现代工匠人才的变革性思路

工作世界的变化,无论对于何种生产力发展水平,都会引致与劳动力培养及其技能养成相关的职业教育发展形态的变迁,这就要求职业教育不能脱节于工作世界对劳动者的技术技能要求,否则其生存和发展就会举步维艰。作为横跨了职业域、技术域、教育域、社会域的“跨界”教育,职业教育在面对我国新时代高质量发展、技能型社会建设等战略部署时,要在培养现代工匠人才方面做出积极响应。以下几个方面的变革是比较关键的,也是增强“适应性”的突破点和关键点。

1.培养目标从“技能人才”向“现代工匠”转变。近年来,我国职业教育的培养目标被定位在“技术技能人才”。如果从“技术”和“技能”的进阶关系来看,其更应该被称为“技能技术”,这是因为技术是一个包含“工具、技能以及工具和技艺的复杂系统,是工作中的人性”⑧,“技术技能”已经在我国职业教育领域被当成了一个政策性专用名词,或许是为了强调职业教育培养的高阶性和复杂性而将“技术”置于“技能”之前。但无论中职教育还是高职教育,“技术技能人才培养”截至目前更多的还是“技能培养”,至少在人才培养目标的具体描述上就鲜有强调“技术”或将其作为关键词的。我们还没有真正建立起职业教育人才培养的“立交桥”,还没有彻底打通职业教育内部各层次之间、职业教育和普通教育之间的隔阂,“技术人才”培养还任重道远。面向未来的经济社会發展,我国职业教育不仅要在各个层次培养“高技能人才”,还要培养“技术”人才。而且,根据当前经济社会高质量发展和技能社会建设中存在的问题,我们更应该将培养目标明确为“烙印着工匠精神的高素质技术技能人才”,即“现代工匠人才”,这是一个综合体概念,优秀技艺、高端技能、高等技术、复杂技术、技术知识等都适用于这个群体。这和当前的培养目标并不冲突,只是进一步聚焦,和“培养更多高素质技术技能人才、能工巧匠、大国工匠”的内在要求是一致的。

2.培养规格从“单一向度”向“多维复合”升级。培养现代工匠人才,应该把复合的知识结构、前瞻的技术思维、优秀的工匠精神、系统的技能训练、创新应变能力、终身学习能力这些多维因素纳入培养规格之中。第一,优秀的工匠精神必然是所有类型的工匠都应具备的,它充分体现“为谁培养人”的问题,这不仅是现代工匠人才应具备的基本职业素养及特定价值维度,还是高质量发展的重要精神力量。第二,系统的技能训练是劳动者成为现代工匠人才的必经路径,体现为在长期的实践锻炼和磨砺中形成独特的技术知识及技能结构、掌握相近工种或岗位的核心技能,并拥有丰富的技能储备,能够为未来的技术进步和技能升级过程形成有序的衔接,为他们的职业生涯奠定坚实的基础。第三,终身学习能力和创新应变能力是这个时代的任何劳动者都不可或缺的,面对新技术对工作世界产生的冲击,需要将自身置于学习型工作方式之上,不仅要熟练运用新技术、熟练操作新技能,还要在不断的经验积累中升级技能、创新技术甚至引领发展方向。第四,复合的知识结构和前瞻的技术思维对现代工匠人才的成长发展具有重要意义,需要针对培养对象的不同而进行适当的切割,或者需要适宜够用的专业知识支撑其发展或升级,给予专业而持续的技能训练,或者需要充分的、引导性的、扩展性的、复合性的知识储备,配上适当的技术技能训练。除此以外,为了应对未来职业和工作世界的动态变化,现代工匠人才应该具有一定的职业迁移能力,提升现代工匠人才培养的社会适应性。

3.培养场域从“在学校里”向“于职业中”拓展。未来工作的本质将随技术进步而被大大改变,生产系统及劳动组织或将被重新设计,职业教育的“跨界”属性越发明显。因此,我们要培养的是为经济社会发展服务的“职业人”,并不是掌握一门技能的“劳动力”。作为一种跨界的类型教育,不管是从当前经济社会发展实际,还是从职业教育人才培养遭遇到的困境,抑或从职业教育的发展定位看,原本通过狭窄的学校场域培养人才的模式将更大程度上显示出不足和困厄。正是由于未来的工作世界“客观限定”地需要劳动者在真实职业环境下、生产实践中修炼技能、发现问题、解决问题,职业教育的培养场域必须转移,但是这种转移并不是直接转移到工厂车间,而是转移到“职业环境”中,让学生“于职业中”学习专业知识、练就通用技能、修炼专业技能、养成职业素质、完成职业教育,做好进入工作世界的一切必要准备。这种转移实质上是拓展,将现有的学校场域内的职业教育拓展到教育、社会、技术、职业场域,实现四大场域的网络式共生,摒弃具有工业化时代烙印的培养模式及教学方式,促进职业院校和行业企业、专业设置和产业发展、教学内容和生产需要、课程设计和岗位需求、技能训练和技术进步、技能供给和技能需求之间的精准对接,激发学生在真实职业情境中发展能力、拓展素养并进行终身学习的动力,让职业教育更加回归其本质。

4.培养模式从“相对割裂”向“跨域融合”转换。受制于价值导向、运行机制、社会职责、组织结构等方面的迥然不同,尽管职业教育和产业发展之间在人力资本及技能供需层面有着交相呼应和彼此赋能的基础,跨越“中间地带”仍需在机制创新上下功夫,尤其是在人才培养模式上下功夫。第一,构建校企深度合作的现代工匠人才培养方式。由于技术进步带来了社会化大生产、促进了社会分工的深化,传统学徒制失去了存在的环境,将学徒制培养与职业教育培养有机结合是在当前“技术+”环境下培养现代工匠人才的一种有效方法。要走协同一体化育人之路,在职业院校与行业企业之间为学习者建立基于工作世界需要、技术技能形成需要的稳定的现代师徒关系,不仅在学习时空上保持均衡,也要在技术技能和综合能力之间保持均衡,在技能供给侧和需求侧之间、现代工匠人才培养侧和使用侧之间建立有效的耦合对接机制。第二,校企合作的形式和内容遵从现代工匠人才技能形成的内在逻辑,找准企业发展需求与技能人才培养的结合点,实现职业域和教育域的融通、聚力。面向未来动态变化的复杂工作世界,职业教育在教学内容上应契合学习者的职业定位和工作互动,在培养方式上应对接职业域中复杂的真实情境,让学习者置身于真实工作世界中,避免陷入“真空”状态,从听故事、讲故事转变为演故事,在走进“问题集”、激发主动性和创造性中,促使知识、能力、素质的养成从“机械训练”走向“行动践悟”,直接反思和体悟职业教育的价值感受以及自己作为劳动者和职业情景之间的整体性和关系性存在。

5.培养机制从“单侧施力”向“共同发力”延伸。现代工匠人才培养是一个循序渐进和动态推进的社会共同行动,要围绕技能型社会建设目标,遵循技术进步对工作世界所做变革的逻辑,构建全社会各主体,包括政府、行业企业、职业院校等协同发力的人才培养机制,培养全面发展的新时代劳动者。第一,职业教育作为一种“类型教育”,内嵌“特色性”和“沟通性”特征,这既要求教育行政主管部门加快推动职教高考制度、资历框架制度等人才培养“立交桥”落地,建立横向贯通、纵向衔接的人才培养模式和标准,也要求职业院校跳出为自己设定的圈子,在纵向上拓展自己独有的“生长空间”,推动从“技能培训”回归至“以人为本”,为现代工匠人才成长提供技能提升空间和发展空间,以实现持续性发展。第二,现代工匠人才培养是多元主体协同的过程,体现着“开放性”和“网络性”特征,这就要求政府、职业院校、行业企业、社会组织等多元主体之间重新构建新型关系,按照经济社会发展动态,紧密追踪现代信息技术与教育教学融合规律,深刻把握职业教育培养的逻辑与路径依赖,协同构建现代工匠人才培养新生态,形成现代工匠培养共同体建设及多元融合发展体系建设,最终实现人才培养的适切性和有效性,真正为高质量发展提供人力资源支撑。第三,现代工匠人才培养体现了终身职业发展需要,内含着“終身性”特征和“价值性”特征,这就要求教育、人社、产业、第三方评价系统等应积极回应社会对多层次多类型的人才需求和劳动者个体成长需求,帮助劳动者树立从“为了职业求生存”的理念转变到“通过职业求发展”的理念,建立以劳动力价值为引领的有效的技能认证协调机制,破解当前内部和外部技能形成机制相互割裂的问题,打造彰显中国特色的现代工匠人才技能认证系统,促进劳动者在整个职业生涯的系统化培养。

[注释]

①习近平对职业教育工作作出重要指示强调 加快构建现代职业教育体系 培养更多高素质技术技能人才能工巧匠大国工匠[N].光明日报,2021-04-14(1).

②谢璐,韩文龙,陈翥.人工智能对就业的多重效应及影响[J].当代经济研究,2019(9):33.

③陈凡,蔡振东.工匠的技术角色期待及社会地位建构[J].自然辩证法研究,2018(12):34.

④张菡之,陈浩彬.经济全球化对职业技能的新需求及职业教育发展对策[J].职教论坛,2014(25):79.

⑤(美)约翰·杜威.我的教育信条[M].彭正梅,译.上海:上海人民出版社,2013:131.

⑥叶伟媛.论生产模式变迁与职业教育形态的演变[J].职业教育研究,2020(2):7.

⑦郝天聪,石伟平.从松散联结到实体嵌入:职业教育产教融合的困境及其突破[J].教育研究,2019(7):102.

⑧(英)迈克尔·波兰尼.认知与存在:迈克尔·波兰尼文集[M].李白鹤,译.南京:南京大学出版社,2017:1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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