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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萍:零工经济成为常态

2023-03-02

记者观察 2023年2期
关键词:零工骑手负债

编者按:

随着劳动者大量进入社会,以工厂为核心的地域性联系减弱,传统的劳动关系也发生了相应变化。为了应对工作自由化的趋势,在增加就业的同时降低劳动力成本,一种具有高度灵活性的新型工作形式应运而生,这便是基于互联网的数字资本主义时代的“零工经济”。中国社科院新闻与传播研究所助理研究员孙萍,长期从事数字劳动者的研究。在过去的五年间,她一直都在跟踪一个群体——外卖骑手。近年来,零工经济兴起,外卖骑手成为被许多人青睐的工种,对外卖骑手的观察研究在我国劳动力产业结构转型的背景下,有着很强的现实意义。

01零工劳动正在成为一种常态

我觉得这是一群非常有趣的人,他们穿梭在我们祖国的大街小巷。如果我们去想象一下,你就会觉得他们像夏季傍晚一群一群的候鸟,很快地集合在一起,又可以很快地消失。

在过去3年里,随着疫情的发展,有很多人加入到外卖骑手当中,比如说小企业主、学生、建筑工人、餐厅服务员,还有装修工人等等。

截止到目前,中国9亿的劳动人口中有2亿人口是灵活用工人员。所以,这批人已经是非常庞大的一个群体。我们每四五个人之中,就有一个人是靠打零工生活。我们会发现,零工劳动其实正在成为一种常态。

02零工经济的集体性更弱了,取而代之的是“来去自由”

那我们如何认识零工劳动者呢?他们又有什么样的特征呢?

首先,是高速流动性,这是当下打零工人群非常重要的一个特点。比如说外卖行业或者是快递行业,他们的流转性其实是非常强的。

不知道大家有没有关注过,你们小区周边的快递员或者是外卖员,他们更换的频率其实是非常高的。我们做过一个调研,在北京的一个外卖站点,一年之内流转或者是离职的骑手能够达到90%。所以,可以看到这个行业与传统的制造业和工厂企业呈现出非常不一样的特点。

为什么这群人流动性会这么强呢?因为,大部分打零工的人群进入到这个行业有非常强的目的性,他们的离开也带有很强的目的性。

其中,最重要的一个点就是大部分进入到打零工行列中的人都是高负债人群。我们有一项调查,在2022年北京、上海、深圳这三个地方的骑手中,六成以上的骑手都有负债,而且三成以上的骑手的负债达到了10万元以上。

他们的负债都是什么呢?调查发现主要是房贷、车贷以及生意失败的负债,还有赡养老人、抚养小孩的费用。所以,当他们背负着这些债款来到大城市,挣钱就成了他们唯一的目的。能够快速挣到钱从而实现初步的资产累积,来防范各种各样的风险,成为了大部分中国打零工人群的一个特征。

同时,我们在调研当中也发现外卖骑手中间存在着—个负债打工的恶性循环:

当我们问他们将来想要干什么的时候,他们中大多数人都会说“我想开一个餐馆”。因为送餐经历可能影响到了他们,所以他们会觉得开餐馆比较赚钱。很多外卖骑手也确实这样去做了,但是很多人开了餐馆并不成功,赔完钱之后又会负债,负债了怎么办?他会再跑来大城市做外卖骑手。

这就会成为一个恶性循环链。

03零工劳动具有鲜明的技术中介性,与“劳动数字化”的价值捆绑

零工劳动的第二个特征是数字化。我们会发现像外卖、快递、家政工,还有网约车、货车的师傅,他们的劳动过程当中有着非常鲜明的技术中介性。也就是说,他需要一边劳动,一边应付手机当中的APP。手机和人的身体之间存在一种深度捆绑,技术已经嵌入到了他们劳动的方方面面。

这里就牵扯到了一个非常有趣的问题——他们的价值是什么?

在我们传统的认知当中,会认为打零工者的劳动价值就是完成他们该做的这部分劳动。在劳动商品化的过程当中,个体劳动者的劳动在市场当中具有了交换价值,个体勞动者通过劳动成果获得自己的工资,以此来谋生或者发展。

但实际上,在数字化的语境下,我们会发现零工劳动者被捆绑上了另外一种价值,那就是劳动的数据化。因为技术与新媒体的存在,很多社会劳动状态其实都变成了生产大数据的基础,这些生产的数据会在后续被进一步地分析、使用、预测。

前些天,国家出台了《关于构建数据基础制度更好发挥数据要素作用的意见》,被称为“数据二十条”。我们可以看到,无论是政府,企业还是社会,对于数据的认识已经变得越来越系统化。

在这里,我们会发现现在的零工经济特别重视消费者的体验至上和效率至上。这样的一种市场化运行规则,和这样一群流动的人捆绑在了一起。加上零工群体急切想要改善生活,想要快速完成初期资本积累的需求,就造成了系统性的困境。

04我们如何想象劳动,以及如何重建劳动的价值?

那么,如果有一天你找不到工作了,你愿不愿意做一个打零工的打工人呢?

我觉得对于大多数人来讲,大家担心的可能不是自己是否能胜任这样一份工作,而是这份零工工作所附带的关于身份的认知与阶层的意义。它充满了底层性,带有被污名化的风险。

反观我们这个时代的劳动,我们会发现它的意义正在发生鲜明的变化。其中最主要的一点就是劳动失去了往日的集体认同和精英主义的光环。这也跟我们当代人的认知发生了很大的变化有关。

比如说,当今社会脑力劳动者和体力劳动者的划分已经变得十分有限,而且持久的工作变得越来越难,过渡性的劳动正在成为一种常态。我们会发现身边出现了非常多的斜杠青年,他们会同时打多份零工来养活自己,而且没有哪一份是一个可以持续很长时间的工作。

那这一情形下年轻人在干什么呢?他们除了躺平之外,也在记录,记录自己的工作和劳动。他们通过记录自己的日常生活,来反观整个社会的运作。这时,零工劳动的意义,在某种程度上其实变成了一种集体记忆和集体行为。我看到了非常多有趣的斜杠青年,他们的生活本身也是非常精彩的。他们会自己选择是否被接入到数字化的系统当中去,以及自己去选择是不是愿意连接这个数字化的系统。而这对于我们回答“劳动的意义”这样一个问题十分关键。他们决定着我们如何想象劳动,以及如何对劳动的价值进行重建。

摘自微信公众号“腾讯研究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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