浅析赣南采茶戏的现状与路径

陈玉琼

（赣南师范大学 江西 赣州 341400）

赣南采茶戏从明清时期至今已有四百多年的历史，每一个历史发展阶段的表演形式都会在继承赣南客家特色的基础上结合老百姓的审美诉求、时代精神、审美经验，从而发展演变得更加丰富多彩，大致经历了歌（采茶歌）、舞（茶篮灯）、戏（三角班）这三个发展阶段。身为土生土长的客家人，笔者从小听赣南采茶戏、听外婆唱采茶歌，《斑鸠调》的旋律更是儿时的深刻记忆，如今仍时常萦绕在耳边。轻松逗趣儿的喜剧风格与浓郁的生活气息是客家文化特色，因此赣南采茶戏较少表现悲剧色彩，也体现出了赣南客家劳动人民对于生活的积极乐观以及勇于探索生活乐趣的人生态度。

一、写作缘由

（一）赣南采茶戏之我思

最初从别人的口中听到“赣南采茶戏是个小戏种，登不上什么大雅之堂”之类的言语，笔者总要上去辩驳几句。赣南采茶戏在赣州以外的地区并不受待见，人们最多图个新鲜、看个热闹，可是于笔者而言，于大多数土生土长的赣南客家人民而言，这是一种乡愁。也就是说赣南采茶戏作为人文产品，是对赣南客家文化的物质化、可视化、可感化，以供人们保存、感受、回忆。戏在当下看来是一门艺术，在那个物质条件并不富足的年代更是人们精神生活的重要部分。艺术是人类文化的物质外化形态，文化以人为物质载体，通过人的身体以独特的形式呈现、传承、发展。与其说演的是赣南采茶戏，不如说呈现的是赣南客家文化。

（二）赣南采茶戏被冠上“小戏种”之名的原因

笔者分析赣南采茶戏被冠上“小戏种”之名的原因有三：其一是赣南采茶戏表现农家生活的乐趣，并不表现爱国等宏大题材，所讲述的故事可能是村里发生的真实事件，人物形象也主要是勤劳朴实的正丑、善良聪慧的花旦、泼辣心机的彩旦、猥琐下流的反丑；其二是赣南采茶戏贴近最底层人民的生活，“丑角”的形象虽然滑稽、逗趣、惹人喜爱，但是行为猥琐、语言下流、思想污秽，即便是最后得到了教训，但这样的角色仍上不了大的台面；其三是唱词、念白、衬词等表现内容具有强烈的地方色彩，比如捱、马格、咿嗬嘿、咿呀咿子哟……只有“当地人”才能听懂并领会表演内涵。方言在当地具有特殊意义，如老猪（念“贼”的音）牯、屎缸雕等，“外地人”不了解赣南地区人民的生活，对于当地方言更是直呼听不懂，自然也就没有了兴趣。

（三）赣南采茶戏为什么要探寻新的发展路径

笔者曾经咨询某位专家：“赣南采茶戏作为地方性戏曲如何走向更大的舞台？如何让更多人认识并了解到这样的特色文化？”得到的回答是：“既然是赣南采茶戏，那就在赣州好好发展并保持特色就好了，不需要走向世界。”很显然这不是我想要的答案，作为赣南采茶戏表演方向的研究者并不这么认为，因此笔者决定自己去寻找答案。如果赣南采茶戏不进行创新，以更加符合当下时代潮流的新面孔出现在大众的视野中，那么必然会被时代淘汰。众所周知，江西省的人口外流、人才流失问题十分严重，尤其是赣州，许多当地人都去往外省工作，欣赏“别人的特色艺术”，而“自家艺术”的处境就显得格外凄凉。乡村无人建设，城市就无法繁荣兴盛，人们的生活水平就无法得到实质上的提升。如果赣南采茶戏走出了赣州，在外省甚至在海外工作的赣州人听到和看到故乡的特色戏曲会不会引发对家乡的思念？会不会想起家里的父母和小孩？会不会想要回到赣州好好建设家乡？

二、赣南采茶戏的发展现状及问题剖析

（一）受众群体较少，市场不繁荣

在当下科技信息化时代，青年人的娱乐方式丰富多样，专门看戏的人更是少之又少，甚至有的年轻人会发出疑问：“现在还有人看采茶戏？”笔者当时听到这类言论心里特别不是滋味，又无可奈何，也确实应该反思怎么扭转“赣南采茶戏不受欢迎”这一局面。在以前物资匮乏的年代，戏班子的到来必然轰动整个村庄，甚至邻村的人都会被吸引来。不难看出，戏曲蕴藏的丰富内涵始终未变，变的是不断发展的时代，而赣南采茶戏的发展却没有跟上时代前进的步伐。

（二）表演、创作、研究、继承人才的相继缺失

在就业范围越来越广的当下，人们“只想要暴富”，很少去选择需要长期坚持才有可能取得一点点成绩的工作。在大多数人的眼里，赣南采茶戏是如此“冷门”，由于“没人喜欢看”所以根本不会去考虑。赣南人民特别讲求对课本文化知识的追求，不论是数理化还是文学知识，似乎只有学好了那些才能够出人头地。对于文艺创作，也许是封建思想尚未完全消融，人们对其总是嗤之以鼻。不论是赣南采茶戏的剧本创作还是表演都需要极大的付出，比如练声、压腿、身段训练等。又有多少年轻人愿意对外面的花花世界置之不理，反而在这份“不讨喜”的事业上花时间呢？政府需要实施优秀人才引进战略，减少当地的人才流失。

（三）文化宣传不够到位

赣南采茶戏于2006 年被列入第一批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代表性项目名录。即便已经被列为“非遗”，传承发展的情况也有所改善，但依旧未得到实质性的变革。赣南采茶文化的宣传活动主要以赣南各大地方采茶剧团、赣南采茶戏艺术研究所的演出为主，在街上很少能够看见赣南采茶戏的宣传海报，在专门的景点会有部分客家文化、客家人物形象的展示，因而总体上缺乏符合当代潮流以及当代年轻人审美的个性化宣传形式，难以打破赣南采茶戏“很土”的刻板印象。在数字化媒体迅速发展、生活节奏日益加快的当下，大人和小孩都会“刷抖音”，因此我们可以利用短视频平台进行宣传，相关视频内容也可以更加多变有趣，也可以将赣南采茶戏带到各大综艺节目上进行展示，让全国观众都能体会到赣南文化的特色与魅力。

三、赣南采茶戏的发展路径

（一）田野调查，民间采风

民间生活情真意切、自由活泼，艺术创作应当深入民间，才能够更具生命力。习近平主席强调“艺术为了人民”“要创作出人民群众所喜闻乐见的艺术”。笔者秉持这一指导方针，深入民间探寻百姓的生活真谛，进而创造符合大众审美的艺术。2021年12 月4 日，笔者在中国艺术研究院江东教授的带领下赴全南采风，向民间老艺人学习赣南采茶戏的表演艺术，听老艺人口述赣南采茶戏的发展历程。全南采茶剧团的余团长给我们展示了“四小金刚”经典剧目之一《钓虫另》当中“刘二”一角的表演，虽然已经70 多岁的高龄，但身体仍十分硬朗，动作依然十分娴熟，这让我们深深感受到老艺人对于这份事业的重视。

（二）向大剧种学习

赣南采茶戏要想走向更大的舞台，不仅仅需要剧情完备的精彩剧本，更要有丰富的动作变化。向其他剧种学习并不意味着抄袭，与“拿来主义”不同，而是在继承原有的程式化动作、保持赣南采茶戏的特色基础之上适当吸收借鉴黄梅戏和京剧等较大剧种或发展较好剧种的传播方式、表达方式、动作素材，进而丰富赣南采茶戏的语汇、增加技巧性内容如“弋阳腔”等唱腔以及小翻等高难度技巧动作，以此升华作品内涵并提升艺术价值，增强表现的观赏性，吸引更多人的关注。“他山之石，可以攻玉。”吸收和借鉴其他文化的长处必然带来文化艺术创新，赣南采茶戏亦可在对比中找准自己的定位，进而向着可持续方向不断发展。

（三）与当代红色题材相结合

赣州是红色革命的摇篮，是孕育红色苏区精神的重要地区，至今仍有许多歌颂红军战士的歌谣，根据红军故事改编的赣南采茶戏有《一个人的长征》《八子参军》《山歌情》等等。红色文化是赣南地区的文化主色调，广泛存在于赣南多种艺术题材中。在采茶戏与红色文化的结合过程中，我们一方面需注重对采茶戏传统曲牌唱腔、戏曲表演、训练技巧等元素的继承创新，另一方面应汲取红色文化的优秀内涵，运用现代艺术手法，秉承寓教于戏的创作理念，弘扬红色精神，从而提升采茶戏的艺术性与思想性。将红色文化融入赣南采茶戏中，既符合采茶戏的历史发展规律与现实需要，又有助于强调赣南采茶戏的地方性特色。

（四）赣南采茶戏文化进校园

传承要从娃娃抓起！青年人是祖国的花朵，将来更是祖国的栋梁！赣南师范大学赣南采茶戏传承基地积极主动地承担弘扬中华优秀传统文化的责任，努力走出校园，通过赣南采茶戏知识宣讲、表演展示、教学指导等形式，将特色鲜明的赣南采茶文化和精彩表演技艺带入中小学和居民社区。通过一系列活动的不断深入，社区居民和中小学生的文化生活得到了极大丰富，也提升广大民众的戏曲欣赏能力，促进其对于传统民族文化的认同。最让笔者记忆犹新的是一位二年级小朋友写道：“我非常喜欢赣南采茶戏，希望能传承这样的优秀传统文化。”可见，如果在更多的小朋友心中埋下这样的“传承的种子”，赣南采茶戏的发展前景将会更加光明。

（五）赣南采茶戏“走出去”战略

赣南采茶戏要“走出去”，向世界递交“美丽中国”的明信片。2019 年3 月2 日，江西省人民政府举办了江西文化旅游推介会暨“美丽江西秀天下”图片展。在推介会上，赣南采茶戏表演艺术家杨俊和易晓艳老师为来宾们表演了赣南采茶戏特色片段《补皮鞋》，将推介会的热烈气氛推向了高潮，展现了充满浓郁江西特色的传统艺术，向世界人民展示了中国独特的民俗文化魅力。2013 年10 月26 日，赣南医学院的外国友人表演了《钓虫另》里的经典片段《刘二上路》，黑人朋友演绎的“刘二”这一角色十分滑稽，通过这次活动我们也可看出外国友人对赣南采茶戏的表演十分感兴趣。2018 年6 月11 日，数名外国留学生来到了赣南师范大学音乐学院舞蹈房感受赣南采茶戏的艺术魅力，戏曲研究生手把手教外国人“矮子步”“扇子花”“单筒袖”。赣南采茶戏走向世界的计划有利于中华优秀传统文化进一步走出国门，进而增强世界文化的多样性。

四、结语

一个剧种在发展过程中必然会遇到这样或那样的问题，而正视自身的问题同样是一种进步。相较于其他大剧种，赣南采茶戏还是一位“青涩的小伙子”，拥有非常大的发展潜力。对于当代赣南客家劳动人民来说，戏曲艺术是生活的记录与期望，对于现代年轻人而言更是一种乡愁寄托。赣南采茶戏的“文艺复兴”实际上是一次能够启迪无数游子心灵的“文艺复兴”。从人类学的视角来看，赣南采茶戏的发展无疑可以推进乡村振兴战略的实施。对于赣南采茶戏来说，“小戏种”这一角色定位与其说是“枷锁”，不如说是一种激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