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敦煌阴氏郡望新考

2023-02-20李大堂

寻根 2023年6期
关键词:武威南阳敦煌

□李大堂

敦煌文献所见的阴氏郡望

本文之敦煌阴氏,指初唐时期兴起于敦煌的阴氏家族。有学者认为阴氏有南阳、武威、始平三个郡望。

敦煌文书中阴氏南阳郡望的材料,笔者检索之后仅见一例。P.4640《阴处士碑》中记载:“公姓阴,字嘉政,其先源南阳新野人也。”严格来说,仅凭此处记载就将阴氏赋予南阳郡望似有不妥。这件文书将阴氏的家族起源接系于南阳。就南阳郡望本身而言,阴氏的南阳郡望产生于东汉初年,尚处于“郡望”产生过程的早期阶段,此时“郡望”和“里贯”的区分尚不甚分明,阴氏的南阳郡望又往往来自后人追述。笔者注意到南阳郡望在阴氏家系构建中的重要地位,故此也将南阳作为敦煌地区阴氏自称的郡望之一来进行讨论。

敦煌阴氏所称的武威郡望,在敦煌文书中有以下体现。P.2482《阴府君墓志铭并序》中记载:“府君讳善雄,字良勇,即武威郡贵门之胜族也。”S.2052《新集天下姓望氏族谱一卷并序》:“凉州武威郡出六姓:索、石、贾、安、廖、阴。”此外,在莫高窟138窟的供养人题名中有一处题名:“河西节度使张公夫人后敕武威郡君太夫人阴氏一心供养。”在这里需要补充说明,在唐代,爵位的授予往往和郡望之间具有十分密切的关系,很多情况下,爵位和郡望互为表里。

敦煌阴氏自称的始平郡望仅在敦煌文献中出现。S.2052《新集天下姓望氏族谱一卷并序》:“雍州始平郡出四姓,冯、庞、宣、阴。”P.4660《都毗尼藏主始平阴律伯真仪赞》:“始平起义,随宦敦煌。”P.4660《敦煌郡阴处士邈真赞并序》:“风云秀士,望重始平。”这几处文书的记载都比较模糊,没有赞主具体的姓名出现,但是阴氏自称的始平郡望能够在姓氏书中出现,说明至少在当时人们的观念中,对于阴氏的始平郡望持一种肯定态度。因此,阴氏确有始平郡望。

以上内容梳理了敦煌阴氏所称的三个不同郡望。那么,敦煌阴氏所称的三个郡望到底有何依据呢?众所周知,郡望的形成有一个过程。一个家族在当地势力强盛,仅仅能够称之为里贯。郡望的形成需要中央政府承认的仕宦经历,家族成员连续数代在中央任一定等级的职务,并且由此标榜自己的出身,受到当时的中央政府承认之后,才能够被称为郡望。因此,应该对出身南阳、武威、始平三郡的阴氏成员的仕宦经历进行考察。

史籍所见出身南阳、武威、始平的阴氏人物

南阳地区的阴氏兴盛于西汉中期到东汉中期,在此时期,“郡望”这一特定的历史产物还处于发展的早期阶段。

早在西汉末年,阴氏家族在南阳郡就属于大族。《后汉书·樊宏阴识列传》记载,阴识“率子弟宗族宾客千余人往谒伯升”。伯升是东汉开国皇帝刘秀的兄长刘的字。在刘秀建立东汉的过程中,阴氏率领千余人支持刘氏,由此可见,阴氏家族在南阳郡的雄厚实力。到了东汉之后,阴氏家族的势力更加壮大,并且成了外戚家族,《后汉书·皇后纪》中记载了两位出身阴氏家族的皇后,分别是光烈阴皇后、和帝阴皇后。史书记载光烈阴皇后“南阳新野人……后兄识为之将”。这里的阴皇后,就是阴丽华,是阴识的妹妹。阴识一支,封侯者四人,可见南阳郡阴氏家族在东汉初年的煊赫权势。和帝阴皇后,“光烈皇后兄执金吾识之曾孙也”,即两位阴皇后都出身于南阳阴氏。

南阳阴氏的衰落,源于其家族参与东汉后宫的倾轧。

永元十四年(102年)夏,“有言后(阴皇后)与朱共挟巫蛊道……以忧死。立七年,葬临平亭部。父特进纲自杀。”(《后汉书·皇后纪第十上》,中华书局,1965年)

家族势力由此受到打击,一蹶不振。显赫一时的南阳阴氏逐渐销声匿迹。

武威郡阴氏显赫于五凉时期,尤其在前凉和西凉这两个汉人为主体建立的政权中,武威阴氏在其中均发挥了十分重要的作用,甚至称武威阴氏是这两个政权的支柱也不为过。到了隋朝统一之后,武威阴氏的家族声势更为显赫。

《魏书》记载:“轨保凉州,阴澹之力,骏以阴氏门宗强盛,忌之,乃逼澹弟鉴令自杀,由是大失人情。”由此能够看出,阴氏家族成了武威地区的世家大族。除了效力于前凉之外,其他的阴氏家族成员也在不同的政权中任职,由此扩大了阴氏家族的影响力。《魏书》记载:“阴仲达,武威姑臧人,祖训,字处道,仕李为武威太守。父华,字季文,姑臧令。”《晋书》记载“阴训,西州之德望”,所谓西州,就是指凉州。南凉时期,阴训效力于秃发鲜卑,阴氏家族也成为当地的“德望”。

《梁书·阴子春传》记载:“阴子春,武威姑臧人,晋义熙末,曾祖袭随宋高祖南迁至南平,因家焉。”根据南朝史书记载,阴子春的父亲阴智伯和刘裕交好,后来也被刘裕委以重任。于是,阴氏家族的一支就在南朝繁衍,家族势力也不断壮大。据《梁书·阴子春传》记载,阴子春“天监初,起家宣惠将军、西阳太守。普通中,累迁至明威将军、南梁州刺史;又迁信威将军,都督梁、秦、华三州诸军事,梁、秦二州刺史”,“武威阴铿,字子坚,梁左卫将军子春之子……梁湘东王法曹参军”。从阴子春、阴铿父子的起家官职来看,阴氏家族的武威郡望在此时得到了南朝政府的承认,只有凭借家世,阴子春才能以太守起家,而阴铿更是以法曹参军起家,官职清贵,体现了武威阴氏在南朝的家族发展情况。

《北史·阴寿传》记载:“阴寿字罗云,武威人也,父嵩,周夏州刺史。”他的父亲在北周时官居刺史显位,阴寿更是凭借军功起家,后来因功得封赵国公。“周世屡以军功,拜仪同。从武帝平齐,进位开府……寻以行军总管镇幽州,即拜幽州总管,封赵国公”。(《北史·阴寿传》,中华书局,1975年)隋朝建立之后,阴氏家族更受信重,家族势力进一步发展壮大,成为当之无愧的名门望族。阴寿之子阴世师也凭借军功起家,参与了隋王朝对吐谷浑和党项的征讨,并镇守河西地区。“先是,吐谷浑及党项羌屡为侵掠,世师至郡,有来寇者,亲自捕击,辄擒斩之,深为戎狄所惮。入为武贲郎将。”阴世师非常受隋炀帝的信任,“明年,帝复击高丽,以本官为涿郡留守”。在隋炀帝出征高丽时,阴世师担任涿郡留守,可见隋炀帝对其的信重。阴世师对隋王朝也极为忠诚,捕杀了当时起兵反隋的李渊的第五子,“楚哀王智云初名稚诠……高祖初,建成走太原,吏捕智云送长安,为阴世师所害”。面对围城的军队,阴世师坚守京师,誓死不降。“与代王留守京师。及义军至,世师自以世荷隋恩,又藩邸之旧,遂勒兵拒守。月余,城陷,与京兆郡丞骨仪等见诛,时年五十三。”(《北史·阴寿传》)及义兵至,仪与世师同心协契,父子并诛,其后遂绝。武威阴氏一脉几近消失。

隋唐易代之时,武威阴氏的家族势力一蹶不振。《新唐书·太宗诸子传》记载:“庶人字赞。武德八年,王宜阳,进王楚,又王燕,已乃封齐,领齐州都督……其舅尚乘直长阴弘智”,阴弘智就是阴世师的儿子。而根据这种关系推断,阴世师还应该有一个女儿成了李世民的妃嫔,并且生有一个皇子齐王李。阴弘智后来挑唆李谋反被杀,家族势力进一步受到打击。参与谋反被杀,对于一个家族来说是严重的政治污点,导致之后敦煌阴氏对自己祖先的追述,从不提及出身武威阴氏之人。

经过笔者的检索,在现存的史籍中并没有发现有关始平郡阴氏的相关人物。在敦煌文书中却有关于阴氏始平郡望的相关记载。P.3421《氏族志残卷》这份文书是当时通行的姓氏书残卷,在这份残卷中列明了阴氏确实有始平郡这一郡望。同时,P.4660《都毗尼藏主始平阴律伯真仪赞》、P.4660《敦煌郡阴处士邈真赞并序》,都提到了阴氏的始平郡望。几份敦煌文献相互印证,我们能够知道阴氏确实有始平郡这一郡望,只不过在其家族历史上出现的人物并没有见诸史书,这一郡望也就渐渐地不为人所知了。

要言之,敦煌阴氏所称的南阳、武威、始平三个郡望都能够在历史上找到一定的依据。那么,敦煌地区的阴氏又从何而来?历史上的三个郡望对敦煌地区的阴氏又有何影响呢?

南阳、武威、始平与敦煌阴氏的世系构建

敦煌阴氏所称的三个郡望之间存在着一定的联系,前辈学者对此已经有了相关的研究成果。郑炳林指出三个郡望之间的特殊关系。冯培红则格外关注阴氏的武威郡望,他认为比起另外两个郡望,敦煌阴氏自称武威郡望的时间要稍晚一些。杨学勇同样撰文讨论阴氏家族所称的三个不同郡望,并且指出了三个郡望之间的密切联系。关于这一问题,笔者想在前人研究的基础上再作探讨,以求查漏补缺。

首先,阴氏家族所称的三个郡望之间的密切关系毋庸置疑。阴氏起家于南阳,阴氏是西汉末年南阳郡的大族。东汉建立后,阴氏家族备受荣宠,成了赫赫有名的外戚家族。后来因为参与后宫斗争,阴氏家族获罪流放,家族势力一蹶不振。根据《元和姓纂》的记载:“后汉卫尉阴纲,孙常,徙武威姑臧。”南阳阴氏衰落之后,阴氏家族成员迁居武威,重振家声。阴氏的武威郡望前文已有记述,从现有的资料来看,武威阴氏是当之无愧的望姓,无论是延续时间还是出仕情况都是阴氏所称诸望之最。前秦灭前凉后,自河西“徙豪右七千余户于关中”,阴氏家族其中一系可能被迫迁往关中,阴氏自称的雍州始平郡望就位于关中地区。因此,在敦煌文书中出现的雍州始平郡阴氏可能就来源于此。

其次,以上所提到的这些阴氏虽然流散全国,但是大都依然自称武威阴氏,并向上追溯到南阳阴氏。《王府长史阴府君碑》称:“新野之凉,皆为著族。贵则重族二后,荣则一门四侯。”《大唐故奉义郎行太常博士骑都尉阴府君墓志铭》记载:“公讳弘道,字彦卿,武威姑臧人,汉大将军识之后也。”敦煌文书P.4640《阴处士碑》:“公姓阴,字嘉政,其先源南阳新野人也。”这种现象无疑说明了两个郡望之间关系密切,并且各地的阴氏往往都自称武威郡望,同时自称源自南阳,其中含有一个完整的谱系,体现了由于阴氏家族的迁徙而导致的郡望的变化。由此看来,对于阴氏来说,自称武威郡望并且向上追溯到南阳郡望似乎是一种通用的模式。可想而知,这种追溯必然真伪混杂,这种家族谱系的构建,对之后敦煌阴氏家族所称的郡望产生了巨大影响。

根据《元和姓纂》记载,武威阴氏来源于南阳阴氏,“后汉卫尉阴纲孙常徙姑臧武威”这里的“后汉卫尉阴纲”就是之前提到的东汉和帝阴皇后的父亲阴纲。而在前凉张骏统治时期,由于武威阴氏“宗门强盛”由此受到了前凉统治者的猜忌,家族势力受到打击。“骏以阴氏门宗强盛,忌之,乃逼澹弟鉴令自杀,由是大失人情”,(《魏书·私署凉州牧张》,中华书局,1974年)也正是在此时,居住于武威郡的阴氏家族因为避祸,迁居到了敦煌。“阴澹,敦煌人……轨保凉州,澹之力居多。”(崔鸿撰,屠乔孙、项林辑:《十六国春秋·前凉录六》,文渊阁《四库全书》,台湾商务印书馆,1986年)这些相关记载证明,阴澹是前凉时期因为统治者的打击而避祸敦煌的。正是利用了这一点,敦煌阴氏才能真正地将自己的家族与历史上赫赫有名的阴氏家族相联系。而实际上,敦煌阴氏的起家发源颇具可疑之处,根据敦煌文书P.4640《阴处士碑》“其先源南阳新野人也……野战十年,留连至此,至今为敦煌县人矣”(郑炳林:《敦煌碑铭赞集释》,甘肃教育出版社,1992年)。敦煌的阴氏将自己的家族起源追述到南阳新野阴氏,而这种没有清晰的先代谱系的追溯是靠不住的。其中,“野战十年,流连至此”,也在暗示阴氏家族起自寒微。但是当时文书的撰者肯定很了解阴氏家族郡望之间的关系,正是这种关系,敦煌地区的阴氏才能够将自己的家系接续到了隋唐之际赫赫有名的武威郡阴氏身上。通过这种家系的构建,敦煌地区的阴氏不仅和武威阴氏有了联系,同时也和南阳阴氏、始平阴氏都有了联系,才能解释之后敦煌阴氏在郡望上的攀附行为,这也就是敦煌文书中出现阴氏的南阳、武威、始平三个郡望的原因。

总而言之,历史上阴氏的南阳、武威、始平三个郡望之间存在密切关系,而敦煌阴氏利用前凉时期阴澹避祸敦煌一事将自己的家族世系接续到武威阴氏。在敦煌阴氏显贵之后,出于家族声势的考量,将自己家族的世系与郡望攀附到了当时知名的郡望上,这种攀附行为体现在敦煌阴氏对于家族起源的含糊其词以及对于先辈人物记载的缺失上。

池田温研究指出,P.2625《敦煌名族志》是初唐时期中央政府评定氏族的相关文件。在这份文件中,记载了当时敦煌地区的三个世家大族,分别是张氏、阴氏、索氏。在有关敦煌阴氏的记载中,阴氏的来源仅仅用“隋唐以来尤为望族”一笔带过。池田温在对这份文书的研究中注意到了这一点,他认为这是由于评定文件的特殊性所导致的特殊书写方式。但是,在这份文书关于张氏和索氏的记载中,却能够找到有关张、索二姓起源和迁居的记载,如果是因为特殊的书写方式,就不能解释张、索两姓世系较全而独缺阴氏。池田温的结论应该进一步思考。笔者认为,这种对于先辈世系的记载,恰恰说明了敦煌阴氏没有一个令人信服的来源,甚至无法构建一种看似合理的起源,敦煌阴氏应该是出身寒微的新兴家族。在敦煌阴氏成员的邈真赞、墓志铭等相关文献中,始终缺乏对于阴氏家族渊源和世代谱系的详细记载,这与敦煌阴氏地方豪族的身份不相符合。比较而言,同样处于敦煌的大族张氏、索氏、翟氏、李氏,对于自己家族谱系的记述要详细得多。P.3608《大唐陇西李氏修莫高窟功德记》记载:

时有住信士朝散大夫郑王府咨议参军陇西李大宾……六代祖宝,隋使持节侍中西陲诸军事、镇西大将军领护西戎校尉、开府仪同三司、沙州牧敦煌公玉门西封邑三千户。曾王父达,皇敦煌司马,其后因家焉。王父操,皇大黄府车骑将军。烈考奉国,皇照(昭)武校尉、甘州和平镇将。

比较敦煌阴氏对于家族先代的简略记载,我们不难看出其中的差别。

姜伯勤首先关注到敦煌阴氏曾经自称南阳郡望与武威郡望。冯培红则指出,阴氏自称武威郡望稍晚,要到晚唐五代时期,他推测是由于当时归义军节度使张承奉的母亲获得了武威郡君的称号,阴氏才自称武威郡望。关于这一问题,两位都没有做出正面的解释。笔者在此提出自己的看法:阴氏自称武威郡望确实要稍晚,并且在阴氏家族势力强盛的初唐(也就是《敦煌名族志》的编撰时期)并没有自称武威郡望。笔者认为原因有二:其一,前文曾经提到,武威阴氏在隋唐易代之际忠于杨隋,抗拒李唐,此后阴弘智更是参与了李的谋反活动,对于李唐政权来说,武威阴氏可谓劣迹斑斑,想必正值家族发展关键时期的敦煌阴氏不想沾染,因此讳言武威郡望。其二,敦煌阴氏的起家发源颇具可疑之处,根据敦煌文书P.4640《阴处士碑》载:“野战十年,留连至此,至今为敦煌县人矣。”阴氏似乎没有显赫的起源,或者说没有攀附显赫的起源,这与一般情理不太符合,并且在记述郡望时仅仅自称“望重始平”而没有攀附更为显赫的武威郡望。笔者认为这可能是因为当时武威阴氏仍有支系留存,或者已经有其他阴氏攀附,敦煌阴氏因为无法符合情理地处理这种关系而选择放弃了这种攀附行为。前文提到的《大唐故奉义郎行太常博士骑都尉阴府君墓志铭》《王府长史阴府君碑》两件墓志也确实能够说明除了敦煌地区之外的确有另外的阴氏称武威郡望。既然如此,敦煌阴氏不称武威郡望就合情合理了。

对于之后的敦煌阴氏重新自称武威郡望的原因,冯培红认为可能因为张承奉之母得封武威郡君,敦煌阴氏才自称武威郡望。这一点有待商榷,中央政府的封敕的确会影响郡望的确定,但是郡望的形成与中央政府的封敕行为是相辅相成的,中央政府对功臣的封敕同样也会考虑其家族的郡望。具体到敦煌阴氏来说,我们无法肯定自称郡望与获得封敕两个行为的先后关系。对于这一问题,笔者认为,首先是因为随着时间的流逝,武威阴氏这一郡望所附着的政治污点逐渐褪色。其次,郡望这一概念所代表的政治意义越发微弱,已经不像初唐时期那样具有鲜明的政治取向,郡望这一概念对于社会的影响力也大不如前,此时自称武威郡望也就没有妨碍了。最后,中唐以后,归义军成为一个事实上的割据政权,此时自称武威郡望中央政府想必也无能为力,敦煌阴氏从家族声势的角度选择了在历史上赫赫有名的武威郡望。

敦煌阴氏是否有敦煌郡望

在有关敦煌的诸多研究中,在提到敦煌阴氏时,“敦煌”这一概念主要是地理上的概念,指的是分布于敦煌地区的阴氏家族。笔者对此则稍有异见,撰写于景云年间的《敦煌名族志》是唐朝中央政权在评定郡望过程中的相关文件。文书比较详细地记载了初唐时期的敦煌阴氏家族中的人物及其所担任的官职。《敦煌名族志》所记载的阴氏家族的人物,并不是严格按照宗族之间的血缘关系进行排行,在相同的班辈之间并不是按照长幼次序,而是按照中央政府所授予的官职品级进行排序。这一安排方式也符合唐代氏族志的编订原则:“皇朝得五品官者,皆升士流。”根据唐代的相关规定,在《敦煌名族志》中的诸多阴氏家族成员都达到甚至超过了这一标准。因此,阴氏应该有敦煌郡望。而之后的P.4660《阴法律邈真赞并序》“敦煌令族,高门上户”,P.4660《阴文通邈真赞》“门承都护,阀阅联辉”,P.3720《河西都僧统阴海晏墓志铭并序》“和尚俗姓阴氏,香号海晏,则安西都护之贵矣”,都证明了这一点。前者直接将阴氏称为敦煌郡望,后两者则将世系系于北庭副大都护阴嗣监。

此外,顾炎武指出:“唐宋封爵,必取本望。”这里的本望指的就是郡望。顾炎武的这种说法虽然比较绝对,但是这反映了唐宋两朝封爵时郡望的影响因素。这种影响直到明末清初仍有余绪。崔珍烈指出:“非门阀的寒微家族,本籍地封号为他们冒称门阀或郡望起到很大的粉饰的作用。”在《敦煌名族志》中,阴仁希、阴嗣业两代人都曾经封爵“敦煌郡开国公”,这足以证明当时的阴氏确有敦煌一望。

经过前文论述,敦煌阴氏自称南阳、武威、始平三望无疑是抬高家族声势的攀附行为。南阳和武威两望都曾经显赫一时,但是随后都迅速衰落,这就给了敦煌阴氏攀附的机会。通过相关史料的利用,敦煌阴氏成功地将自己的世系和史书中记载的武威阴氏相联系,但是这种攀附行为无疑存在着十分严重的漏洞,这种漏洞体现在敦煌阴氏对自己家族先世的失载上。具体来说,敦煌阴氏虽然攀附了历史上赫赫有名的几支阴氏,却没有构建起一个令人信服的家族世系。而在初唐,敦煌阴氏在真正显贵之后取得了敦煌这一郡望,但是出于家族声势的考虑,敦煌阴氏却很少使用这一郡望,即使提及敦煌阴氏中的显贵人物,也同样将郡望攀附到武威和南阳。这无疑是炫耀家族悠久的历史并且借此提振家族声势的行为。通过对敦煌阴氏郡望的研究,我们能够看到出身寒微的敦煌阴氏在显贵之后如何构建自己的家族世系用以提振声势。这种对于知名郡望的攀附在当时并不是偶然的行为,这是郡望这一历史产物不断发展的必然现象,而敦煌阴氏正是这种时代变迁过程中一个清晰的历史样本。收录于《全唐文》卷二二。碑文详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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