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破与创新:学校武术教育的历史回溯与展望
2023-02-20吴虎祥
杨 欢 吴虎祥 郭 歌
广州体育学院研究生院,广东 广州 510500
1 引言
习近平总书记指出:“中华优秀传统文化是中华民族的‘根’和‘魂’,是中华民族的‘精神命脉’[1]。传承优秀传统文化、弘扬民族精神成为当下时代的强音,武术作为民族优秀传统体育的典型代表,承载着深厚的中华民族传统文化内涵,其育人功能与文化传承价值被越来越多的学者所研究,逐渐成为学校教育中不可分割的一部分。从20 世纪增设学校武术教育的初衷是拯救中华民族[2]到新时代体育强国建设武术应凸显的担当与价值,[3]从近些年学校武术教育所倡导的“淡化套路、强化意识、注重技击”[4]“一拳一校、打练并进、术道融合、德艺兼修”[5],学校武术教育在新时代如何突破创新,在时代洪流中向何处发展成为众多学者研究与思考的问题。“经子同,读诸史。考世系,知始终”。基于此,回顾学校武术教育的历史发展脉络,解析不同历史时期学校武术的社会地位与教育价值以及当下学校武术面临的困境,探寻新时代学校武术教育急需解决的问题。
2 学校武术教育的历史回溯
武术萌芽于人与兽斗的原始技击,产生于中国文化勃发的环境,是人们对生存技能和生产能力提炼总结后形成的中华民族特有的身体语言。长期以来武术始终与政治需要、军事储备、经济兴衰、文化教育等方面紧紧联系在一起,是民族文化的重要组成部分。学校自古以来便是育人和文化传承的重要场所,如今更肩负着培养未来国家建设者的使命与担当。学校是武术教育中理论与实践结合的最佳场所,是武术与武术文化传承与发展的重要途径,其成功与否在一定程度上影响着中华武术的荣辱兴衰。
2.1 奴隶社会至封建社会解体:从“为政尚武、武人专政”走向“文武分途、以文抑武”
自有制度社会以来,中华武术就其属性而言,是一种格杀技能;从其功能来讲,是一种生存手段和防卫技能,故成为早期学校教育的主体内容。据历史考证,我国学校武术教育最早可追溯到夏朝时期,《孟子·滕文公上》中记载“夏曰校、殷曰序、周曰庠,学则三代共用之。”[6]西周时期的学校集两代之长有所改进和发展,分为国学和乡学两种,均为官办,从地方到中央,形成了较为完整的体系,有“学在官府”之称。“这一时期的学校既是教育机构又是习武练兵的重要场所,为政尚武,重武轻文风气浓厚,教育内容大多围绕国家政权和军事需要而展开,以“六艺”为主,即“礼、乐、射、御、书、数”, 前“四艺”均有丰富的武艺教育内容,其目的是培养骁勇善射的贵族子弟武士,是当时位于世界先进水平的教育教学体系。
春秋战国是奴隶社会向封建社会过渡时期,这时期官学废弛,私学兴起,打破了殷周时期奴隶主贵族垄断教育的局面,诸子并起,“百家争鸣”的局面形成。教育内容中除了军事武艺,文化教育也成为教育的重要部分。诸子的教育理念虽各有不同,但在体育教育和体育实践中“文武兼备”“文武兼能”“文武兼行”的思想倾向是一致的,“文武兼备”风气已初显端倪。
秦王朝统一六国后,为了巩固其统治地位,收天下之兵,采取民间禁武的方针,这是我国历史上第一次禁武举措,此举严重打击了学校武术教育的发展。随着社会变迁和发展,文治武卫社会形态减弱。汉朝统治者“罢黜百家,独尊儒术”,儒学成为封建统治的正统思想,结束了自春秋战国以来百家争鸣的局面。由于这种思想观念的转变,教育中的尚武成分逐渐减少,在“为文者非武”的社会环境中,武的社会地位愈加低下,文武分途,重文轻武的社会风气已形成。
隋唐时期,军事上实行府兵制,“士兵唯习弓马”是其正业,训练士兵“居常则皆习射”“寓兵于农”“兵农合一”的府兵制将习武活动从军队扩大到了整个国家的基层。在教育方式上,唐代设科举、武举、官学与私学同在,共同构建了隋唐时期的教育体系,武术自然成为学校课程设置的主要内容。《唐六典·选举志》载:武举制“有长垛、马射、平射、筒射,又有马枪、翘关、负重、身材之选”。[7]武举制实质就是国家采取法制的手段来选拔武术人才,武举制的设立首次开创了以武取士之路,考核内容多数与武备相关,完善和规范了武官选拔的方法,民间武者可以通过谋略和武艺来晋升仕途。这些举措进一步提高了尚武的社会风气,对促进我国古代的武术教育具有重要意义。
宋代时期,初设武学,武学是将武备人才的培养纳入教育系统而开办的军事学校,要求学生“暇日习射”。武学是宋代的武艺教育机构,而武举是选拔优秀习武之人的手段,武学为武举输送习武生源,武举则促进了武学的教学质量,二者相辅相成。这一时期武举制度较唐代更为完善,分为乡试、会试、殿试,考核内容包括弓马武艺、军事理论等。与唐代武举制度相比,从整体上表现出文武并重的取士倾向,取消了“翘关”“负重”“身材”等项目,增加了兵书策议,即程文考试,以古人杰出的兵法著作为主要考查内容。[8]程文的设置,加强了武艺与军事理论方面的考查,使得武术人才向文武兼备方向发展,以待方略智勇之士。
辽、金、西夏时期,由于民族矛盾和阶级矛盾尖锐,统治者都极其重视武备力量,不仅保留了北方少数民族能骑善射的尚武精神,也注重吸收不同民族的习武活动,多注重骑射和武艺训练。元朝时期不设武举,采取武官世袭制。
明朝时期建立了面向武官及其子弟教育的卫儒学、京武学、三镇武学,是一种武官子弟学校,按“六艺”设科分教,“国子监辟射圃,赐诸生弓矢”。清朝以骑射立国,重视武举制度,分为童试、乡试、会试和殿试四级,没有设立专门的武学军事学校,而是在官办学校中教授武学和儒学教育,中央有国子监,地方府州县设儒学,令八旗子弟“读书习射”。
2.2 近代以来承载“强国保种、振兴中华”使命的武术教育
随着中国进入近代以来,传统的教育思想、教育理念、教育方式等都受到了西方的影响。1862 年,创办的京师同文馆标志着以西学为主的新式学堂正式在中国诞生,近代教育制度随后逐步确立。官学逐渐改为新式学堂,兵操课也取代了骑射课,各省建立武备学堂,以西式的教育理念为主,教授各种枪炮及行军作战之法,保留了如,枪术、剑术、刺棍等武术项目,不再教授弓马骑射以及必读的《武经七书》。1901 年,清政府实行“新政”,主张废除科举,兴办学校,并在1904 年颁布了中国近代史上第一个学制,即《奏定学堂章程》,其明确规定:各学堂一律练习兵式体操,以肄武事。
1911 年,马良邀集众多武术家编著武术教材,定名为《中华新武术》,分为摔角、拳脚、棍术和剑术四科,认为中国新武术为“我国之国粹、我国之科学”。1912年,南京临时政府成立,担任教育总长的蔡元培以教育部的名义颁布《普通教育暂行办法》和《普通教育暂行课程标准》,其中规定:各级各类学堂均改称为学校,要求高等小学以上学校应重视兵式体操。1914 年,《整顿全国学校体育上教育部文》中徐一冰主张将武术列为高等小学、中学和师范学校的体育正式课程内容。1915 年,北京体育研究社在全国教育联合会上提出《拟请提倡中国旧有武术列为学校必修课》议案,这一提案教育部的采纳,明令“各学校应增授中国旧有武技,此项教员于各师范学校养成之”。1919 年,国会通过了“中华新武术”为全国学校正式体操的决定,武术成为学校体育课程中一项重要的内容。
1927 年,南京国民政府成立,以学校为军营,在学校实行军事训练,用管理军队的方式来管理学校,此时的学校体育既吸收了大量西方近代体育的内容,又保留着许多中华民族固有的民族传统体育。在众多有识之士的奔走呼吁之下,“武术”改为“国术”,同年,中央国术馆成立,由张之江任馆长,以“强国强种,自强不息”为管训,以“提倡中国武术,增进国民健康”为宗旨,随后各地相继成立了地方国术馆。1932 年,“土洋体育”论战使得以中华武术为代表的民族本土项目走上中国学校体育的舞台,成为近代学校武术教育逐渐兴起的开端。[9]
武术进入学校教育是其发展过程中的一次巨大飞跃,它在更大范围内使人们认识到武术强身健体、育人传承的功能价值,吸引了更多社会人士利用近代体育原理对武术进行改造整理。[10]
2.3 学校武术肩负着传承优秀传统文化和振奋民族精神的使命
1949 年,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后,全国上下百废待兴,学校武术教育也开始被重视。毛泽东亲笔题词“新体育”“发展体育运动,增强人民体质”,朱德提出“体育要更多地服务人民,为国防和全民健康服务,要多采用民族传统、民间体育运动形式。”[11]为中国体育事业指明前进的方向。1951 年,政务院《关于改善各级学校学生健康状况的决定》指出:增进学生身体健康,乃是保证学生完成学习任务,培养出强健体魄的现代青年的重大任务之一。随着此《关于改善各级学校学生健康状况的决定》的贯彻实施,体育在学校教育体系中的地位和作用也逐步得以确立,我国也因此开始了学校体育的规范化建设。为了推动武术及其他民族形式体育的发展,1952 年,武术被列为体育推广项目,1953 年,在天津举行了全国民族形式体育表演及竞赛大会,1954 年,成立了国家武术队,各地体育院校也把武术列为正式课。1966 年,全国体院停课,经过几年的低谷发展,1971 年,北京体育大学率先恢复招生和上课,随后其他学校也相继开始恢复招生,学校武术教育慢慢焕发出新的生机。1984 年,国务院正式批准了武术硕士学位授予权。1996 年,中国第一个武术理论与方法的博士学位授权点设立在上海体育大学,随后将学科确定为民族传统体育学。习近平总书记在讲话中多次强调教育与文化建设的重要性,武术作为优秀的中华文化遗产,承担着传承中华优秀传统文化、振奋民族精神的使命。如今,武术成为大、中、小学体育教学的重要内容以及体育院校的专项课和选修课,纳入学科建设和专业发展主体教育系统中,学校武术教育正朝着规范化方向发展,现代教学方法不断改进与创新,教学内容趋向合理,教学方法更加多元化、科学化,武术的功能价值得到了大范围的体现。
3 学校武术教育的现状思考与启示
3.1 回归武术技击属性,拓展传承形式
《荀子·议兵篇》“齐人隆技击”中最早出现“技击”一词,这里的技击是指战争中的杀人之技,说明了技击的对抗性本质和能打的特点。冷兵器时代结束后,武术的“技击”功能弱化,在西方体育的冲击与影响下,套路风格朝着“高、难、美、新”的方向发展,武术朝着国际化方向发展,现代竞技武术套路这种新的竞赛形式应运而生。但与之相对的是武术最本质的技击属性的缺失。然而当前学校武术逐步走进了 “唯套路论”的教学怪圈,以教师为主体输出内容,以学生为客体被动接受一招一式的技术动作,在课堂内容上缺少攻防对抗的见招拆招、实战对抗性教学。这种教学模式不仅淡化了武术防身自卫的功能,降低了武术的魅力,离开了具体的攻防实战对抗,也就离开了学生主体对武术对抗性的心理体验和理性加工。创造性转化和创新性发展是武术纵深发展的前提,2021 年,在各方推动下,国家体育总局推出了《武术兵道(短兵)竞赛规则(试行)》,这意味着武术兵道项目初步形成。武术兵道是近代中国武术运动改革的新成果,是武术冷兵器格斗项目的总称,与武术套路、武术散打并列为国家体育总局武术运动管理中心的三大项目,武术兵道承担着中国武术冲击亚运会、奥运会的历史使命。兵道项目的改革与创新,以对抗为主体,以公平性、安全性、观赏性为原则,通过技术与规则限制,极大弥补了武术技击属性的缺失,符合体育运动的价值观和中国传统文化特色,符合新时代大众对于对抗性项目的渴求与需要。兵道项目既是对器械武术的传承与创新,又为我国其他优秀传统武术的发展与实践提供了平台和方法,为发展民族传统体育项目,坚定民族文化自信打下了坚实基础。
3.2 挖掘武术文化内涵,提升武术教育功能
理想的武术教育是集防身、健身与修身于一体的身体文化语言,武术不单是一个体育项目,还是民族传统体育项目的集合体,是民族文化的融合体。[12]现代武术功能逐渐趋向多元化发展,但在学校武术教育中,其强身健体、塑造道德、传承文化的功能得不到凸显,学生过于追求期末成绩、毕业升学以及就业等功利性需求,使得武术注重内外兼修、修身养性的文化内涵被“边缘化”,学校武术教育评价体系失衡、传统武术文化和内在精神的传播处于空白的问题极大地限制了学生学习武术的兴趣,其他西式体育项目的发展挤压了武术在学校教育中的生存空间[13],种种因素导致了学校武术的功能价值得不到凸显。新时代,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教育理论中明确指出“立德树人”是教育的根本任务。课程思政教育是落实“立德树人”根本任务的重要举措[14],课程思政已成为当代育人事业的重要组成部分,关乎国家和民族的未来,应构建以武术课程为主体,以“立德树人”为根本任务,承载具有全课程育人格局的新型教育模式,形成“三全育人”的“大思政”格局。在武术教学中,思想政治教育资源丰富,素材多元化,实践性强,这是武术的优势所在,是其他体育科目不可比拟的。如何将思政元素注入武术课堂、实现武术与思政教育融合发展是落实“立德树人”根本任务的途径之一。将中国梦、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以及传统武术蕴含的文化素养、道德修养、家国情怀等思政元素融入武术课堂,深挖民族精神和爱国元素,在彰显时代精神的同时体现中华优秀传统文化的优越性。
3.3 强化武德建设,增强文化认同
“文以礼彰,武以德显”“未曾学艺先习礼,未曾习武先明德”这是武术界千百年来最基本的武德价值理念,武德是历代武者的道德行为被众多习武者所认同和不断实践所延续下来的行为准则和道德标准,具有强大的精神力量和道德支撑。从古至今的学校教育始终将培养学生的道德品质作为教学的重要方向,一直以来,武术教育界仅以“抱拳礼”阐明武德教育,缺少对武术礼仪的挖掘,忽视了内在优秀传统文化的传承,缺乏对学生武德精神的塑造,使得武德的内涵难以在教育体系中得以显现。不同时代的武德具有不同的文化内涵、标准和价值取向,当下武德精神要融合时代元素,要具有鲜明的社会主义特色。教学管理部门应依据实际情况设置武术课程,营造武德氛围,对教师进行系统的武德理论培训,增强武德理论知识,提高自身的武德修养,定期进行有针对性的培训和考核,把武德教学落实到日常管理中,坚持以德树人,在教学中运用文武兼修、德术并重的教学模式,通过对套路和器械的切身体验,转化为学生内在的道德准则,通过树立正确的习武观念,教会学生在对抗中尊重对手,在练习中磨练意志,凸显武德。武德的践行,能够有效强化个人价值观和集体意识,以武育人,培养学生“守公德,行孝悌,重信义,当自强”的优秀品质;以武化人,增强国民文化自信,增强民族认同感。
4 结语
基于新时代回归传统的文化诉求,在学校场域内传承和发展武术是历史责任和时代使命。学校应始终围绕国家教育方针,落实“立德树人”的根本任务,针对当下面临的困境,转变思路,使武术教育发挥真正的价值功效。以兵道项目为抓手,通过在武术教学中适当增加对抗性内容来提升武术教学的魅力,解决单一技能教学问题,回归武术技击属性;以传统武术文化为纽带,培养高尚的体育情操和良好的武德品质,通过武德教育增强学生对武术的认知与自信;以课堂思政为重点,实现武术教育与课堂思政的互动与融合,有效推动学校武术教育发展,在武术教学中传播优秀传统文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