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何士光对鲁迅资源的创造性继承
2023-02-20朱永富
朱永富
【文学与传媒】
论何士光对鲁迅资源的创造性继承
朱永富
(贵州大学 文学院,贵州 贵阳 550025)
何士光文学创作在多个层面都明显体现出对鲁迅资源的创造性继承。这不仅见出鲁迅影响之深远,见出何士光对“五四”文学传统的自觉继承,更见出在不同历史时期中国人所面对的社会问题和精神困惑的深层一致性。
何士光; 鲁迅; 创造性继承
如果从中国现当代文学史的高度来看,何士光无疑是继蹇先艾之后,贵州文学的代表性作家。蹇先艾是贵州现代文学的代表,而何士光则是新时期贵州文学的代表。1980年,何士光在《人民文学》发表短篇小说《乡场上》一夜成名,成为具有全国影响力的著名作家。1980年代后期,何士光又转向传统文化的修证,创作了大量的文化散文,为贵州当代文学和文化建设做出了重要的贡献。1960年代,何士光从贵州大学毕业,辗转到遵义凤冈县琊川镇当了一名中学教师,但是何士光从来没有放弃阅读和写作,在艰苦的环境中孤独勇敢地坚持着自己的理想和追求,终于在新时期来临时,抓住机会,成为声名远扬的作家。在何士光成长的年代,要成为一个作家,主要是依靠自己的天赋和摸索,在这个过程中何士光从鲁迅那里汲取了很多的营养。本文通过文本解读,尝试系统梳理何士光在文学创作上对鲁迅的创造性继承。
何士光明显地从鲁迅那里汲取了养分,这一点已经为学者们所关注到。《文艺报》编辑、评论家刘锡诚曾指出:“何士光在塑造人物方面表现出来他是一个有笔力、有造诣的作者。看得出来,他研究过契诃夫和鲁迅的笔法,并接受了他们的影响。”[1]刘留春在《二度“梨花”凝新意——读何士光的〈苦寒行〉》中说:“打从看到《乡场上》开始,就产生了这样一个印象:何士光是在从思想到艺术表现方面都在认真努力地继承和学习着鲁迅,《苦寒行》的叙事方法走的也是《祝福》的路子,它在一种拉开距离的遥远回忆中客观地完成了朱老大的命运轨迹,但作家自己的感情和思想又始终成为生活的氛围和人物命运的氛围,达到了主观与客观的积极融合。”[2]郝敬波在研究《乡场上》时,则认为何士光的《乡场上》与鲁迅的《风波》有诸多相似之处[3]。但是,从目前对何士光与鲁迅关系的既有研究来看,还停留在总体概括和个别作品研究的层面,而对何士光对鲁迅资源的创造性继承的系统研究较少。
通过对何士光作品中有关鲁迅内容的整理可以发现,何士光作品中呈现出来的鲁迅相关作品,主要也是读者所熟悉的篇目,如小说《祝福》《伤逝》《阿Q正传》《药》《孔乙己》《故乡》,散文诗《过客》,杂文《纪念刘和珍君》等。何士光对鲁迅的继承体现在作品的不同层面上,其中也蕴含着何士光很大程度上的创造性。
一、句式的借用与化用
句式的借用和化用,有些是明确地对鲁迅的引用,这类往往会出现“鲁迅”的标志。如,“鲁迅先生说,以过去和现在铁一般的事实来测将来,洞若观火。”[4]276“好比鲁迅先生的《药》的开头的句子,秋天的后半夜,月亮落下去了,太阳还没有升起来。”[4]31“鲁迅先生又说过:既要革命,又保证成功,岂不是比投机商还不如?”[5]222鲁迅的这些话往往是以自由间接引语的形式出现在何士光的作品中,何士光并不注重字句的完全准确,而是注重自己的理解,将这些话语为自己所用,阐明作者和人物对生命、时代和世界的体悟。自由间接引语使得鲁迅的话能灵活地嵌入何士光作品的话语当中。
有一些是隐蔽的句子层面的借用。如“时间永是流逝,街市依旧太平”,这句话出自鲁迅的《纪念刘和珍君》,何士光在《今生:经受与寻找》中,写道:“那么时间永是流逝,街市依旧太平,或者又并不太平,我们一次又一次地在小巷里相遇,当我又一次在她家的大门跟前看见她的时候,她就已经是一个年青的姑娘了。”[6]在《日子》中,写道:“时间永是流逝,隔壁的男女窃笑着,大街上的车辆始终驶过去。”[7]73“时间永是流逝,街市依旧太平”,这样的句子蕴含的生命体验已经与何士光融为一体,成为他指物叙事时的无意识选择。
有一些是对鲁迅名句的化用。例如,“回过身来,才看清是一辆手推的胶轮车,空的,上面只有一条麻布袋。斜斜地握着那车杠的,是一个年青人,有一个姑娘同他走在一起。”[8]265“才看清是一辆手推的胶轮车,空的”,“空的”作为形容词后置,获得了突出的意义。这句话正是化用了鲁迅《祝福》中对祥林嫂沦为乞丐后的描述:“她一手提着竹篮,内中一个破碗,空的,一手拄着一支比她更长的竹竿……”[9]6又如,何士光在《蒿里行》中描写黄耀祖的穿着:“他的棉袄是中山装,敞开来,像外套一样披在身上。县城里的干部们都这样穿,我们没有别的式样,已经肮脏得辨不出颜色了。里面的一件也仍然是中山装,衣领也敞开着,再露出一圈枣红色的松弛而邋遢的绒绒衣领。”[10]97“他的棉袄是中山装……里面一件也仍然是中山装”,很容易就让人联想到鲁迅《秋夜》中的名句:“在我的后园,可以看见墙外有两株树,一株是枣树,还有一株也是枣树。”[9]166再如,何士光在《苦寒行》中描述朱二爷呼唤儿子朱老大,“揣摸那呼唤儿子,就仿佛摸摸腰包,明白自家还有娃娃在那里,因此也就还有希望在那里”[10]219。鲁迅在《药》中描写华老栓去买人血馒头时写道:“按一按衣袋,硬硬的还在。”[11]464华老栓是确认大洋还在,而这大洋正是买人血馒头救儿子的关键,而儿子华小栓也是自己的希望所在。由此再来看何士光的描述,就会清晰地感受到他对鲁迅文学语言的化用。
还有一些是更为隐蔽的语式的仿写或化用,这些句子通常关涉到一些虚词的相似使用。如《我和女儿》中,说到女儿:“她照例不大肯说话,过了一会儿才说……”[7]45在《日子》中,写到祖母:“祖母似乎也被血淋淋的事实吓坏了,终于答应了再不到院子里去。”[7]66在《薤露行》中描述王传西:“而且有一回,那就有些叫人气馁了,他差不多是受了奚落。”[10]197其中“照例不大”“似乎……终于……”“差不多”等修饰语的使用让句子的节奏有了一些延宕和曲折,但是更准确了,也多了一些作者的感情色彩在里面,这类句式就有明显的“鲁迅风”。
二、细节与情节的借鉴
小说是由人物、情节、环境三大要素构成的。情节是由两个以上有因果关系的事件构成的,而事件是由人物发出的动作形成的。所以谈到细节时,它应该是小说动态和静态的最小单元。动态是对人物动作和事件的叙述,静态则是对人物和环境的描写。在小说叙事的细节层面,何士光存在着对鲁迅资源的创造性继承。在《苦寒行》中,何士光综合了鲁迅多部小说中的细节用以塑造朱老大形象。虽然主体上朱老大更像阿Q,但是在对他的一些细节描写上,却能看见《药》《祝福》《孔乙己》《故乡》中一些细节的影子。例如朱老大的穿着:“还是穿着拉链衫和皮鞋,上衣披着,腰间的水果刀和钥匙也垂着,像舶来的商标一样贴在那里”[10]228,不由得让人想到孔乙己的长衫;朱老大的坐姿:“他俯着身子,叉开双腿,坐在窗前的条凳上”[10]221,自然让人联想到《故乡》中鲁迅对“豆腐西施”杨二嫂的描写,她“两手搭在髀间,没有系裙,张着两脚,正像一个画图仪器里细脚伶仃的圆规”[11]505;朱老大倚在柜台上的细节,以及茶馆里的哄笑,都像是来自鲁迅的《孔乙己》;朱二爷呼唤儿子的细节,与华老栓摸钱袋如出一辙。在《〈日子〉续篇》中,母亲向“我”提出她的疑惑:“人真的能成佛吗?人是不是不止活一世,死了以后也还有灵魂?”[7]148这是在二十世纪末普通百姓跨时空对祥林嫂之问的接续。在这些细节层面上,何士光往往是将鲁迅作品中的经典细节化用为自己作品中天然的一部分,并不去刻意凸显其中的来自鲁迅的异质性。但是我们通过分析却能看出来,何士光对鲁迅作品浸淫日久,在写作过程中有意无意地就会将鲁迅资源为己所用。
“情节”在叙事上是大于“细节”的单位。在情节的层面上,何士光对鲁迅也有继承和转化。例如,《薤露行》中王传西去街上看女人的桥段与鲁迅《肥皂》中对四铭隐秘性心理的描述高度一致。《苦寒行》中朱老大丢失马匹后,再次出现在“我”面前时,“情形仿佛马车刚买回来的傍晚,朱老大又是衣锦还乡”[10]248。这个情节正如阿Q“从末路到中兴”。
“结构”是情节的不同组合方式。在这方面何士光无疑也从鲁迅那里得到过启示。刘留春在《二度“梨花”凝新意——读何士光的〈苦寒行〉》中谈到的《苦寒行》对《祝福》叙事方式的借鉴,实际属于小说结构的叙事时间维度,祥林嫂不同时段的信息进入“我”的连贯的叙事当中,是依赖于叙述者“我”的主观意识对祥林嫂的客观故事时间调整而达到的。郝敬波论及《乡场上》与鲁迅《风波》之间的相似性,就是着眼于小说结构的空间维度来谈的。关于这个问题在此不再详细展开。具体分析可以参考两位学者的研究成果。
三、人物形象的互文性
在人物形象塑造方面,何士光对鲁迅资源的创造性继承主要体现为人物形象或隐或显的互文性上。《苦寒行》和《草青青》在这方面具有典型性。由于《苦寒行》笔者已有专文论述,此处着重谈一谈《草青青》。
《草青青》写的是男主人公孙孟陶和两位女性温幼瑜和小萍的三角恋的故事。男主人公孙孟陶从大城市作为“右派”被下放到青羊场,原来的女友温幼瑜因为种种原因,没有跟他一起去,而又有了别的男人。温幼瑜怀着一种纠结的心理,给孙孟陶写信,信中她将自己比作《伤逝》中的子君,她写道:“但是,我想起子君来了。我们在一起过下去,是不是也有那么一天,她和她的涓生终于会过不下去呢?”[10]48孙孟陶则自嘲式地把自己比作涓生,并对涓生进行批判:“他平庸,软弱,利己。看不清生活的严厉,也不会权衡自己的能力;他没有力量从生活的海洋中撑过自己的船去,却又不能自甘淡泊,由自己一个人来肩负苦难,忍心地让一位姑娘来和自己一道受苦……”[10]50温幼瑜和孙孟陶都是知识分子,都很熟悉《伤逝》。在这里,《伤逝》成为温幼瑜和孙孟陶反思自己的处境和自我表现的镜子。同时在孙孟陶和小萍的关系中,孙孟陶也无形中把自己和小萍的关系描述为涓生和子君的关系。例如:“回到屋里,一眼看见我那黑褐色的、不胜陈旧的壁板,我不禁有些疑惑:难道小萍真来过这里?……我这间末尾而灰暗的屋子,是差不多没有人、而我也以为不会有人来的。……但是真的有人来过了,刚才,小萍就坐在这张凳上;这儿恍然还有她年青的容颜……”[10]18这一段与《伤逝》中涓生再次回到会馆时的感觉极为相似:“依然是这样的破窗,这样的窗外的半枯的槐树和老紫藤,这样的窗前的方桌,这样的败壁,这样的靠壁的板床。深夜中独自躺在床上,就如我未曾和子君同居以前一般,过去一年中的时光全被消灭,全未有过……”[9]113从具体的形式上来说,都是女主人曾在这个空间里,而现在又不在的状态,男主人公都非常孤寂地独自面对这个剩下来的空间。这都是一种回忆性意象活动,但都有一种极度珍惜,以至于担心是虚幻的感觉。虽然没有字句上的一致性,但是内在时空结构和精神感受是高度一致的。孙孟陶在等待小萍时,小说描述道:“而我的心也沉寂起来的时候,我便能听到她轻轻的却急促的脚步声。”[10]18鲁迅则在《伤逝》中这样描写涓生对子君的期盼:“只是耳朵却分外地灵,仿佛听到大门外一切的往来的履声,从中便有子君的,而且橐橐地逐渐临近……”[9]114这两者同样是内心渴望的等待,同样是依靠听觉,同样是在未见面时听到脚步声。敏锐的读者一下子就感受到了两者高度的相似性。在《草青青》中,小萍与子君一样愿意毅然决然地跟随孙孟陶(涓生)。而且从纯真的角度来说,小萍也比温幼瑜更接近子君。在《草青青》中实则把《伤逝》中的子君的形象分在了两个女主人公温幼瑜和小萍的身上,好像是何士光在新的历史环境中衍生性地重写了涓生和子君的故事,用以承载自己对时代的感知。
四、重要意象涵义的拓展
从意象的使用上来说,何士光创作中出现了对鲁迅作品中重要意象的再书写,这种再书写既沿用了鲁迅创造的意象,也拓展了这些意象的使用语境与涵义。总体来说,何士光与鲁迅一样,都感到人生的艰难及个体在社会历史中的卑微。这一点可以通过二者作品中出现的“沾水小蜂”的意象加以说明。鲁迅在《华盖集·题记》中说:“我幼时虽曾梦想飞空,但至今还在地上,救小创伤尚且来不及,那有余暇使心开意豁,立论都公允妥洽,平正通达,像‘正人君子’一般;正如沾水小蜂,只在泥土上爬来爬去……”[12]就笔者目之所及,何士光曾三次使用“沾水小蜂”这一意象。在小说《幽魂》中,何士光用“沾水小蜂”描述落难的秦家麟,其实这个形象正是他自己的化身。[8]265在谈到自己的朋友李起超时,他写道:“大抵我们都如沾水小蜂,在尘土里爬过年辰。”[7]57在《我和女儿》中,何士光用“沾水小蜂”来描述车站上看到的黑压压的人群,他写道:“站在旅店的面前,朝路口那边的客车站望过去,人是黑压压的一片,让人想起鲁迅先生描述的沾水小蜂,在泥地里拥挤。”[7]42可以看出,“沾水小蜂”深刻凝结了何士光的自我感受以及他对人群的观念。一只小蜂,虽然很小,可是正常情况下,它可以起飞。但是沾了水的小蜂,再无法飞空,只能在地上爬行。是什么让小蜂如此艰难?是特定的时代、命运以及生命本身的限制。
与“沾水小蜂”相对的是“脊梁”意象。鲁迅在《且介亭杂文·中国人失掉自信力了吗》中说:“我们从古以来,就有埋头苦干的人,有拼命硬干的人,有为民请命的人,有舍身求法的人……虽是等于为帝王将相作家谱的所谓‘正史’,也往往掩不住他们的光耀,这就是中国的脊梁。”[13]何士光在他两部重要的作品中使用了这一意象。在《青砖的楼房》中,聂玉玲对有些消沉的严克民说:“就在你心绪茫然的时候,那些并不像你一样顾影自怜,早把人生看得比你更清楚的、像脊梁一样的人们,著名的和不著名的,却正在艰难地为你和大家推动着日子前进……”[10]301在何士光唯一一部长篇小说《某城纪事》中,作为何士光理想主义寄托的高则生鼓励柔弱的、处于困顿中的林玉君说:“玉君,活着的,也并非都是食利者,也有像鲁迅先生所说的那种脊梁一样的人,从来都是如此啊,让我们从他们的身上看到了希望。”[5]221“脊梁”意象承载了何士光和鲁迅对理想人物的寄托。一个人不应该顾影自怜,他看透了世界,不论自己的力量大小都在推动着日子前进,这是为了别人,而不是为了自己,至少不单纯是为了自己。这些人在整个社会机体中的作用堪比人体的“脊梁”,他们承受了社会的重量,支撑着历史的发展。何士光像鲁迅一样,赋予这些脊梁一般的人物光辉。
与“沾水小蜂”相对的另一个意象是“过客”。《过客》是鲁迅散文诗集《野草》中的一篇,形式有些像戏剧,内容简单而抽象,其中的主要人物“过客”听到有一个声音在呼唤他,于是他不停地往前走。尽管他知道了前面只不过是“坟”,他还是觉得不能停下,只得走,还是走好。在《我和女儿》中,何士光曾化用《过客》的内容,说:“譬如过客,那么在这个千门万户的人世上,相比之下,我也该是一个‘久居此地’的老丈。”[7]46显然,何士光是非常熟悉《过客》,并对其有深刻理解的。《过客》这种带有个体存在主义的精神浸透进了何士光的文学创作当中。在《青砖的楼房》中,聂玉玲说:“我常常想,一个人怎能希望一切都无比美好、无往而不是坦途呢?那样,不仅生活已经不叫做生活,就连生命本身也会丧失意义……我其实不能停下来,即使我愿意也办不到。如果我一停下来,巨大的绝望和空虚就会向我袭来。”[10]301颜克民也有类似的感受和想法,当聂玉玲跟他谈起命运时,他说:“要是命运是有的,那就已经有了,那么你就是在跟着命运往前走;要是命运没有,那它就没有,你有好像还是只有这样往前走。”[10]312在这里,不论哪种情况都是要“往前走”。人的精神的绝望和空虚既有个体在社会历史中产生的,也有生命在面对宇宙时产生的。在社会历史中生活的个体,需要面对复杂的社会关系,而它常常给人艰难之感。有形有限的个体面对多变的无限的宇宙时空也常常产生深层的焦虑。每一个人都要面对社会历史和宇宙人生所带来的精神压迫,也要时时准备反抗这两种压迫。《青砖的楼房》中,聂玉玲在一个社员家借住的时候,清晨看到这家的男主人在劈柴,受到了感动和启发。“那神情沉重而焦虑,却又磊落而坦然,深知日子的艰难,却又甘苦自若。”“也许,他希望过了,失望过了;愤怒过了,消沉过了;激越过了,抱怨过了;回过头来,才能这样举起斧子。”[10]326聂玉玲在这个劈柴的男主人身上领悟了自己应该如何行事,那就是最终还是要依靠行动。正如鲁迅在《摩罗诗力说》中所言:“立意在反抗,指归在动作。”[11]68在工作中面临问题时,聂玉玲说:“我们无法,也没有能力过问许多的事,但似乎却没有理由不做我们应该做而又能够做的事情。”[10]298同样,《某城纪事》中的高则生也是一个有“过客”精神的行动者,他用冯至的一首诗《桥》来开导林玉君,这首诗的最后两句是:“我不能空空地怅望着彼岸的奇彩,度过这样长、这样长久的一生。”[5]225那就是要在一生的时间内不断地行动,在海上建筑起一座桥梁。这里的核心精神也是行动。
五、结语
从总体上来说,鲁迅资源已经融入了何士光的血液。何士光对鲁迅资源的创造性继承,不仅见出鲁迅影响之深远,见出何士光对“五四”文学传统的自觉继承,更见出在不同历史时期中国人所面对的社会问题和精神困惑的深层一致性。通过何士光对鲁迅资源的创造性继承,我们看到了何士光对这些问题在新的历史条件下的感知与解答。
鲁迅文学资源的继承与发扬已然成为了一种新的传统,中国当代文学,尤其是新时期以来的文学或隐或显地都受到鲁迅的影响。高晓声、莫言、余华都是明显受到鲁迅影响的作家。高晓声的《陈奂生上城》中的陈奂生明显具有阿Q 的精神特点。莫言的《月光斩》也很显然受到鲁迅《铸剑》的影响。但作家与作家之间的影响关系,在更多的时候,并不容易落实。与诸多具有“鲁迅风”的作家相比,何士光对鲁迅的创造性继承相对来说更有迹可循一些。研究何士光对鲁迅的创造性继承,给我们研究鲁迅资源在新时期以来的传承提供了一个重要的路径,也提供了一些方法上的借鉴。
[1] 刘锡诚.深沉·浑厚——评何士光的短篇小说[J].山花,1981(1):55-57.
[2] 刘留春.二度“梨花”凝新意——读何士光的《苦寒行》[J].小说评论,1987(5):84-85.
[3] 郝敬波.论新时期短篇小说的艺术创新[D].济南:山东师范大学,2012.
[4] 何士光.何士光文集:今生·吾谁与归[M].贵阳:贵州人民出版社,2018.
[5]何士光.何士光文集:某城纪事[M].贵阳:贵州人民出版社,2018.
[6]何士光.何士光文集:今生·经受与寻找[M].贵阳:贵州人民出版社,2018:19.
[7] 何士光.何士光文集:田野·瓦檐和雨[M].贵阳:贵州人民出版社,2018.
[8] 何士光.何士光文集:梨花屯客店一夜[M].贵阳:贵州人民出版社,2018.
[9] 鲁迅.鲁迅全集:第二卷[M].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2005.
[10] 何士光.何士光文集:青砖的楼房[M].贵阳:贵州人民出版社,2018.
[11] 鲁迅.鲁迅全集:第一卷[M].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2005.
[12] 鲁迅.华盖集[M]//鲁迅全集:第三卷.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2005:3.
[13] 鲁迅.中国人失掉自信力了吗[M]//鲁迅全集:第六卷.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2005:122.
He Shiguang's Creative Inheritance of Lu Xun's Resources
ZHU Yongfu
( School of Literature, Guizhou University, Guiyang 550025, Guizhou, China )
He Shiguang's literary creation clearly embodies the creative inheritance of Lu Xun's resources at multiple levels. This not only demonstrates the profound influence of Lu Xun, but also the conscious inheritance of the May Fourth literary tradition by He Shiguang, and the deep consistency of the social and spiritual issues faced by the Chinese people in the long history.
He shiguang, Lu Xun, creative inheritance
I247
A
1673-9639 (2023) 06-0062-06
2023-03-11
贵州省2019年度哲学社会科学规划一般课题“何士光文学创作研究”(19GZYB18)。
朱永富(1983-),男,山东日照人,博士、副教授,硕士研究生导师,研究方向:中国现当代小说。
(责任编辑 郭玲珍)(责任校对 肖 峰)(英文编辑 田兴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