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本人对纸质贺年卡的执念

关富匀

2022年12月14日，日本京都举行庆祝新年贺卡Nengajo的仪式

2023年的元旦又如期而至，行走在日本各大城市的街头，随处可见的“贺年卡”点缀着各大商场的橱窗，而日本邮票也将迎来诞生的152周年庆。虽然邮票只是邮资的凭证，但是与信融合，传达寄信人的心情，其美丽的图案和丰富的变化是其魅力所在。

在这个社交媒体盛行的年代，通过邮政系统传递的“贺年卡”还会有市场么？为什么每到新年将至，日本人依然热衷于寄纸质贺年卡？

用纸张表达重视

长久以来，送贺年卡作为日本的习惯广为人们熟知。据说从平安时代开始，日本就有作为年初问候而互相赠送文章的习惯。

调查结果显示，日本的贺年卡使用者七成是个人，三成是企业。人们一般是在元旦前寄出贺年卡，但元旦过后寄贺年卡也可以，不过要遵守一定的礼仪。如果在元旦过后再寄贺年卡，或者是在1月7日以后回信的话，不要写“贺年”，而要写“寒冬问候”。按照2023年的情况，到2月4日立春为止可以发送寒冬问候。过了立春，一般是作为“余寒探病”寄出的。

日本的贺年卡使用者七成是个人，三成是企业。

人们发送贺年卡的主要理由，有“想问候一下平时联系不上的人，确认一下对方的情况”“想重视和亲戚朋友的交往”“平时都是用短信，所以新年的时候想用明信片”等。在江户时代，因为“飞脚”运输制度的发达，“贺年卡”在平民之间开始普及。

1871年日本近代邮政创业，在东京大阪之间经营邮政业务。1873年日本邮政明信片出现，1900年私人制作明信片被官方认可，这些都推动了贺年卡的普及与传播。1949年12月1日，在《关于销售红包的贺年明信片的法律》的基础上，带抽签的贺年明信片诞生了，其背后是一种社会福利精神。

2023年1月1日，日本东京，日本桥邮局举行贺年卡投递出发仪式

二战结束后初期，在通信中断的情况下，贺年卡能使人们了解彼此。当局以抽签的形式，在贺年卡上加上压岁钱，鼓励更多的人捐款，这使贺年卡派赠成为了一种社会福利。抽奖与压岁钱的形式，使贺年卡的交换变得更具乐趣，也开创了世界上第一个带抽签的邮件制度。

在2003年，日本纸质贺年卡达到了顶峰，其发行量达到44.6亿张以上。按照传统习俗，贺年卡一般要在元旦当天收到，而要确保这么多张贺年卡在一天之内全部准确无误地寄到和签收，其背后需要强大的邮政系统。

及时寄送的背后

比如，2023年元旦要确保8.8亿张贺年卡在早上8时前送达，需要5000人24小时不间断地工作，将贺年卡通过自动读取邮政编码和地址的机器进行分类后，放入手工制作的箱子中。

作为日本邮政的发祥地，东京日本桥邮局还用上了“分拣机器人”来进行网格化分类，并采用“配送机器人”来实现高效的寄送。

日本还有贺年卡投递出发仪式，如2023年元旦在宫崎市的宫崎中央邮局举行的“发车仪式”：为了向该市发送163万件快递，上午7时过后141名快递员骑着摩托车一起出发。载满信件的邮递摩托沖出红线，将带有祝福的信件派往千家万户。

而在日本桥邮局，松本总务大臣也出席了今年的派发贺年卡的出发仪式。他声称：“日本的贺年卡文化源远流长。在疫情时代，有很多的人开始试着重拾这份记忆，重新感受一下贺年卡的温暖，为远方不能见面的亲友送上一份真挚的新年祝福。”

近年来，由于通过电子邮件和社交媒体进行新年问候的人增多，寄贺年卡的人持续减少。20年间，贺年卡发行量从高峰开始，呈现持续减少的趋势，减少到了近1/3。为了节约经费，越来越多的企业和店铺取消了宣传贺年卡。BIGLOBE于2022年12月发表的《关于年末年初过法的意识调查》显示，20岁到50岁的人中有近一半回答“不送贺年卡”。20多岁的人中，不送的人占52.8%。

智能贺年卡为民众提供各式模板

宣传1949年第一张新年明信片彩票的海报

数码化和纸张的矛盾

根据以500名打印机持有者为对象进行的问卷调查报告，我们可以了解到贺年卡的一些变化趋势。

数据显示，打算寄出2023年（兔年）贺年卡的人有439人，占87.8%。发送20张以上的人占75%，每5人中有1人发送了100张以上。很多人都有效地利用自己拥有的打印机，制作贺年卡。

另外，有85.3%的人用电脑亲自制作贺年卡。使用打印机的人会在电脑上进行原创设计，并且会活用电脑内的住址录来写收件人姓名。可见，拥有打印机的人贺年卡寄送率较高。

贺年卡习俗并非一成不变，如“社交媒体+明信片的交流”就得到了很多年轻人的青睐。在年轻一代中，越来越多的人开始通过LINE进行问候。日本邮政开始考虑将LINE发送的便利性和纸质贺年卡的温暖性结合起来，打造了一款“智能贺年卡”。它由LINE制作而成，可以发送到LINE上设计然后直接通过邮政寄出，实现了发送的方便和纸的温暖的有机结合。

第一款智能贺年卡于2021年12月8日正式发布。设计师将界面设计得非常简洁，字体比较大，即使是上了年纪的人也可以在LINE上，完成从贺年卡的制作到纸质贺年卡的发送整个过程。

带有公益性质的贺卡

智能贺年卡最终的目标，是让纸质贺年卡的温暖文化得以延续，但更重要的是让那些不去“拜年”的人，也能感受到“新年快乐”的互动。日本邮政的其中一个举措，就是让寄送贺年卡变得有公益性质。

贺年捐款事业刚开始时，日本邮政只发行附有1日元捐款的明信片；1991年，日本邮政开始发行有捐款性质的邮票。从2022年11月1日开始销售的附带捐款的兔年“贺年明信片·邮票”中，有图案的明信片68日元，其中5日元是捐款。包含压岁钱的邮票有66日元和87日元两种，其中3日元是捐款。

日本人的“儿童食堂”，就是一种带有公益性质的食堂

顾客购买带有捐款的贺年明信片所募集到的捐款，将通过日本邮政服务于社会。历史上，“附带抽签的贺年片”在二战复兴后不久的1949年发售，在往后大约70年的时间里，已积累的捐款金额为519亿日元。

通过贺年卡的方式来募捐还有一个好处，就是捐赠者可以不受年龄和居住地的限制。举个例子，有些人想给某个团体捐款，但觉得把钱放进捐款箱太尴尬了。而贺年捐款是通过购买明信片、邮票等必需物品的行为，谁都能轻松参与。像这样通过贺年卡进行的捐赠，成为了日本很多儿童人生中第一次捐赠的经验。

像这样通过贺年卡进行的捐赠，成为了日本很多儿童人生中第一次捐赠的经验。

在邮局的窗口里，当把捐款的活用事例做成册子给顾客看时，人们会高兴地购买贺卡，并常会伴有这样的评价：“原来你们在做这么有意义的事，之前一直都不知道不了解呢。”为了能听到更多这样的声音，日本邮政希望把有关贺年捐款的信息正确地发布出去，让大家知道捐款与解决地方问题有关。具体来说，捐款除了用于团体福利和人才培训等活动之外，还用于设施的维修和车辆的购置等。2022年度的邮政捐款超过2亿日元，并已向全国155个团体分配了捐款。

一个比较有意思的案例，是用捐款来建设以儿童食堂为中心的项目。日本人的“儿童食堂”，就是一种带有公益性質的食堂，让社区的孩子们免费或者用很低的价钱享用到营养丰富的餐饮。尽管日本社会表面上富足，但实际上依然有一部分儿童生活在贫困状态。

日本有2.4万多个邮局，而日本邮政的目标是让儿童食堂也能和邮局一样，成为“地区基础设施”，成为人们建立联系的据点。日本邮政希望能在2025年实现每个小学区都有一个儿童食堂的状态，这是贺年捐款项目今后最有野心的计划。

“启一元复始，得四序更新。”得益于日本邮政多年来的创新，人们没有忘记纸质贺年卡传统。无论是越来越快的物流邮政系统，还是新型的智能贺年卡形式，抑或是附带抽奖、压岁钱、捐款等独特的制度，都象征着日本人对纸质贺年卡依然颇深的执念。

责任编辑何任远 hry@nfcmag.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