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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红《呼兰河传》中的修辞研究

2023-02-19杨冬梅

普洱学院学报 2023年5期
关键词:呼兰河传修辞格呼兰河

杨冬梅

罗定职业技术学院,广东 罗定 527200

萧红的一生是悲凉而短暂的,她以自身生活的真实经历为原型,创作出很多在文学史上拥有举足轻重地位的文学作品。她的作品拥有散文诗的特征,淡化了人物与情节,将身边的故事与人描绘得生动自然而又刻骨铭心。萧红用清淡的笔触书写生死,用冷峻的视角看待人间,用炙热的情感表达理想。在《呼兰河传》中,我们看到了萧红对家乡的思念,看到了她对旧社会的批判,也看到了她深层次、多样化的情感。散文诗般的语言,是萧红小说创作的基本特色,是萧红以人文视野审视社会、思考人生、看淡生死的一种表达。她的语言风格是多样的,是多变的,以至于在《呼兰河传》中读者能够看到多种“腔调”“情感”。而情感的表达离不开修辞,变异修辞策略与多种修辞格的运用让萧红的情感表达更加鲜明,让她所描绘的东北乡村社会更加真实、独特。

一、萧红与《呼兰河传》

萧红是我国近代著名的女作家,被誉为20 世纪的文学洛神。她出生于黑龙江一座小城,自幼母亲去世,1933 年发表了小说处女作《弃儿》,1935 年在鲁迅的帮助下,发表了长篇小说《生死场》。1936年移居日本,创作了《砂粒》《孤独的生活》等作品。1940 年,与端木蕻良回到香港,出版了长篇小说《呼兰河传》《马伯乐》。1942 年萧红因病逝世于香港,年仅31 岁。萧红的人生是短暂的,同时也是波澜曲折的,她对生命与人生的认识,在其文学创作中得到了充分的体现。《呼兰河传》是萧红晚期的著名代表作,融入了萧红自身的情感经历、生命理念及心路历程,也是以全新的视角展示出旧中国的民风民俗的文学剧作。

从创作背景的角度出发,《呼兰河传》创作于萧红逝世的前两年,当时她已经对自己的病痛、自己的人生、自己的命运有所反思,并以回忆的方式审视了自己短暂的一生,以纪实的形式重构了印象中的家乡。她对人世依旧有所留恋,她离不开自己的亲人和朋友,离不开自己的故土,但她已经看淡了生死,看淡了荣华与金钱,她以最本真、最诚挚的情感描绘着自己的童年,以回顾式、散文化的方式追忆着自己的似水年华。

从内容结构的层面出发,《呼兰河传》反映了20世纪30 年代的中国现状,当时我国正处于抗日战争的重要时期。作品以女性和女孩的视角描绘了呼兰城,描写了美丽乡村中人们的麻木与善良,反映了那个特殊年代下人们生活的悲惨与悲痛。小说前两章书写了呼兰小城的人文风光、风俗地理、社会生活。三四章以小女孩的视野回顾家里的院子、家里的人;五六七章则以空间为导向,描绘了各种旁枝人物,描写了悲伤与欢乐,描写了生存与死亡,描写了孤独与惆怅。她以娴熟的技法、抒情的语言、轻盈而浑厚的笔触为我们展现了一个别样的乡村社会。

从叙事线索出发,《呼兰河传》是一部回忆性作品,蕴含着对故乡的缅怀与思想、对悲伤与欢乐的思索,这些情绪是主观性的、抽象性的,使得小说的叙事空间、故事结构、角色刻画拥有鲜明的主观性特征。例如小说第一二章,作品完全以萧红记忆中的家乡为主,她先忆起家乡的习俗、风格、人文;然后在第三四章,写到自己的童年生活;最后由童年生活,延伸到旁枝角色的命运。所以,《呼兰河传》的叙事线索是“记忆”,所反映的主题意蕴是对人生、命运、价值的反思。记忆是情感化的、抽象化的过程,以记忆为叙事线索,必将涉及对情感的表达。这种情感表达涉及修辞策略与修辞格等层面上。

二、《呼兰河传》中的变异修辞

萧红在《呼兰河传》中的语言是散文化的,是诗歌化的,是情感化的,是主观化的,因为《呼兰河传》是一部回忆性的作品,所以在语言选用上,作者突出了叙事语言的情感化。在开篇她以女性视角介绍家乡,让人沉浸于诗情画意的画卷中;在第三四章,作者以儿童的视角,叙述自己的童年,让人感同身受,并体悟到作者对家乡深沉的情感;在第五六七章,作者的叙事视角依旧以小女孩为主,但我们却能够感受到语言中的感伤与惆怅。情感的表达离不开修辞的支持,变异修辞策略的运用,让《呼兰河传》拥有多样化的情感表达,让萧红笔下的语言体现出“陌生化”的特点。

(一)语音层面的变异修辞

纵观小说的语言,能够发现,作者在语音上运用了大量的变异修辞手法,能够将角色的性格特征与精神世界进行淋漓尽致的展现和表达,使自身的情感更好地融入到情节叙事及景物描写中。在所有变异修辞中,拟声变异是最具代表性的。例如在开头,作者便对小城的泥坑进行了描写,强调马儿掉进泥坑时,鼻子喷出的气是“突突的”。这充分地展现出马儿挣脱泥浆时的艰难过程,与此同时也说明了泥坑给动物和人所带来的威胁。这种“拟声词”的运用,让小城原始的样貌充分呈现出来,也展示出作者对家乡的思念。部分学者在分析《呼兰河传》时,认为作品中的“拟声词”拥有很多的原创性,似乎在模拟作者印象中的声音。所以,从重写印象中的家乡出发,变异修辞的广泛运用,恰好体现出作者对家乡的思念。

(二)语法上的变异修辞

《呼兰河传》中的变异修辞还体现在词性的变异与词语的搭配上。第一是词性的变异。词性的变异主要指词语的活用与转换。即对习惯性的语法结构进行转变,使其呈现出陌生化的特点。例如在“团圆媳妇”的章节中,作者对角色的描写是“她长得笑呵呵的、黑乎乎的”。一般情况下,人们通常将笑呵呵作为一种动词,作为状语或谓语来运用。然而在萧红的笔下,“笑呵呵”则成了形容词,与“黑乎乎”共同成为句子的补语。变异修辞手法的运用,不仅缩减了句子的多余成分,让语言更加简练,还能达到一种陌生化的效果,给人耳目一新的感觉。第二在词语搭配上。在描写人物情感、自然风光、心理活动的过程时,应让词语修饰符合基本语法的要求。但在《呼兰河传》中,萧红的语句打破了传统语法规则的限制,经常对词语进行“错配”。例如在描写女人因睡觉头发散乱的情景时,作者写道“就是那些‘针’也都跳出来了”。这里的“跳”指头发蓬松的状态,但通常情况下只运用在动物或人类的行为中。但萧红却将其运用在静物描写中,让画面拥有了动态感,也让角色“慌忙”与“慌乱”充分地呈现出来。

(三)词汇的变异修辞

在一般的语法规则中,词汇的凝固性较强,有助于使句子更加完整。但在萧红笔下,作者出于情感表达的需求,对完整的词语进行“拆分”,使文章表达的情感、效果、观点更加新颖。例如“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通常是连在一起用的。然而萧红却写道“不听媒妁之言,不听父母之命”。这种将本来连在一起的词语,拆分出来的做法,有利于强调词语本身的涵义,更好地表达作者的态度与情感。

(四)语素的变异修辞

语素的变换与变异是指对词语的不合理解构与重组,换言之,就是以原有词语为起点,创造出一个新型的词语。例如在《呼兰河传》中,为表现团圆媳妇及其婆婆的焦急状态及情感,作者用“左次右番”来描写请跳大神、胡仙的情景。在一般情况下,人们会说“两次三番”,但作者却为了突出重点,以陌生化的方式对词汇进行了改造,使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左次右番”上,突出了角色焦急的心态及情感。

三、《呼兰河传》中的修辞格运用

修辞手法的基本作用是提高语言的表达效果,主要有比喻、比拟、白描、变用、衬托、倒文、飞白、借贷、引用、邂逅、谐音等类型。不同修辞格的运用,能够让语言拥有不同的情感效果。例如,对比、排比、设问可以让语言更具节奏感,而白描、摹绘、叠印则能让语言变得委婉。所以,从语言情感、节奏、表现等层面出发,修辞格是语言构成的重要组成部分,拥有修饰语言、强化情感的效用。在《呼兰河传》中,修辞格不仅能够起到修饰语言的效用,还能表现出萧红的个人化色彩,使情感抒发更加充分。

(一)白描

萧红在描绘呼兰河的景物风俗、人情习俗时,适当选用了土语和方言中的形容词、名词、动词,突出语言的“乡土性”。特别在修辞手法的运用上,我们能够看到大量以土语、方言为主的白描手法,通过不加修饰的描写,让读者看到东北乡村最本真的样子。如“从南到北、从东到西、几尺长的,一丈长的,还有好几丈长的,他们随时随地的,只要一到严冬,大地就裂开口了”。萧红运用土话、方言进行白描,让景物描写、环境描写、人物描写更具乡土气息,也让小说隐隐地渗透出作者思念家乡的情感。例如“冒着烟”“混沌沌”等。换言之,白描手法虽然对环境进行不加任何修饰的描写,但所运用的土话、方言却能够彰显出环境的乡土特色,体现出作者对家乡的思念之情。如果作者以寻常的白描手法写家乡,想必文章的乡土气息会削弱很多。此外,萧红笔下,姑娘们的花枝招展体现在“什么花”上,如牡丹、莲花等。读者能够在脑海中会呈现出各种花朵的画面,然后随着文章的描写,看到姑娘们兴高采烈的情景。这种精致到细节的书写,也是白描修辞的传神之处,契合了萧红对家乡最纯情、最原始的依恋。

(二)反复

反复是散文与诗歌中最常用的一种修辞格,在小说创作中很少能用上。然而在《呼兰河传》中,作者却大量运用段落、句、词汇等层面上的重复手法,不仅突出了主题,更强化了情感氛围。而且在精神状态的描绘上,拥有显而易见的修辞效果。例如在小说前四章,文中多次出现了“我生的时候,祖父已经六十多岁……”,表达了作者对祖父深深的缅怀之情。而在描写萧红童年时光的语句中,文中反复出现“我家的院子是荒凉的……”表达了作者对童年生活的无奈。并且在情节结构上,拥有“复沓回荡”“首尾相衔”,强化“氛围”与“情感”的作用。此外,在语言风格上,反复修辞的运用,让小说叙事拥有较强的诗意性特征,使小说语言朗朗上口。又例如在团圆媳妇章节中,作者大量运用了“反复修辞格”,展示出乡村女性的生存困境:“大什么,他怕怎么样?”这句话在文中重复出现,不仅强调了团圆媳妇生活的艰苦,还表达了作者强烈的愤懑之情。

(三)比喻

比喻修辞的作用是让语言拥有形象性、生动性的特点,使所表达的情感更加清晰,道理更加通俗。例如在描写童年生活的篇章中,作者说道“小鸡染了颜色,十分好看,绿脑门、红脑门,好像戴了花帽子”。“小鸡戴帽子”直观地体现出小鸡“机敏”的特性,而且通过“似的”“好像”等修饰词的运用,强化了儿童语言的特点,体现出作者对童年生活的怀念。当然除了明喻,萧红还常常运用“暗喻”。暗喻与明喻相反,不用“似乎”“好像”等词,而是通过“当做”“变成”“成为”“就是”“是”等词汇,将喻体和本体衔接起来。例如:“到后来连大牟星是灶王爷的灯笼这回事……”便是将大牟星比喻成灯笼,两者虽然没有本质的关联性,但作者却用“是”将两者紧密的联系起来,让大牟星活灵活现地展现在读者面前。如果从“回忆”的角度出发,我们能够发现萧红通常将比喻修辞运用到极其细微的“特征描写”上,旨在突出事物的画面感,理解作者在童年时所获得的乐趣,渐渐与作者产生共鸣。但也从另一方面体现出《呼兰河传》中的“人”“物”“景”给作者所留下的印象。这种“印象”在比喻的作用下,可以变得更加鲜明而深刻。

四、结语

《呼兰河传》是萧红的回忆性作品,她以女性视角表现出女性在旧社会所受到的奴役与压迫,反映出旧时代的冷酷与残忍。但更多的表现出她对童年、对家乡的怀念,蕴含着萧红多样化的情感内涵。就艺术表达来讲,萧红所选用的“变异修辞”“比喻修辞”“重复修辞”“白描修辞”“对比修辞”也是从个人情感或角色情感出发的,能够让读者看到自己印象中的家乡,体会到自己愤怒、悲伤、怀念、快乐的情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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