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年糕分外香
2023-02-19项伟
项伟
前一天上午,母亲就开始浸泡做糕用的米——选用当季新收的晚粳米,放盆里搓洗一遍,再用清水浸泡起来,泡够水的米,做出来的年糕口感更软糯。
第二天一早,父亲和母亲就配合着,将晚粳米沥干水分,倒入事先备好的几个大箩筐里,哼哧哼哧地抬到手拉车上放置好,顺手将我也抱到车上的小空位,放了把小凳子,正好够瘦小的我坐着。然后由父亲拉着,母亲推着,一路吱吱呀呀地,往三四里外的村头的年糕加工厂赶去。
加工厂其实是几间房的碾米小作坊,在平时主要承接给村民们碾米、打粉等业务,到了年底,设备一改,就成了相邻几个村子共用的年糕加工点。那时候给碾粉机、年糕机提供动力的,都是老式的柴油机,机器发出的噪音和轰鸣声震耳欲聋,车间里的人们相互交流的时候,需要扯着脖子喊,才能勉强听个大概,加之车间里水汽弥漫、潮湿闷热的感觉,让人恍若回到了“蒸汽時代”。做糕的第一步是将米打成粉,工人们合力将整筐的泡过水的晚粳米倒入碾粉机顶部的漏斗中,很快,雪白、松软的米粉就呼啸着出来了;然后在米粉中加入适量的水和少量的盐,来调节年糕的柔软度和咸淡度,反复搅拌之后,倒入木制的蒸桶中蒸熟,一时间,热气腾腾,米香四溢。
刚蒸好的米粉呈面糊状,工人们再次合力将米糊倒入年糕机顶部的容器里,轰鸣声中,一条椭圆而洁白的年糕,冒着热气从机器侧面的金属圆口中绵绵不断地“喷吐”而出。第一遍打出来的年糕因为品质不够细腻、结实,需掐断后,迅速回炉;第二遍就是出“成品”,因为出糕的速度很快,须有个眼明手快的人,拿着把蘸了水的“快刀”伺候着,一刀一段,切成约10 厘米长的糕段,另一人则迅速地将糕段平摊在长方形的浸过水的大竹匾上,待摊满了一竹匾,就招呼“客户”们将年糕抬出去晾晒。
新打出来的年糕需要放凉、晾干,才能撂进箩筐里,否则会粘连在一起,这中间需要给糕段“翻身”二三遍。趁着空隙,母亲会给我们做“红糖年糕”吃,这是我在前一天晚上就心心念念的,毕竟新鲜出炉的糕头,要一年才能吃到一次。将烫手的年糕从侧面小心扳成两瓣,撒上从家里带来的红糖和黑芝麻(炒熟的),再合上,一个尚且冒着热气的红糖夹心年糕就做好了,口感香甜、软糯,Q 弹Q 弹的,夹杂着一股稻米的清香和炒芝麻特有的醇香,既扛饿,又解馋,好吃到能把舌头都咬掉——还真是这样,有好几次就因为吃得太急,咬到舌头了,最后和着泪水把糕头吃完。
吃饱喝足,把玩着使出浑身解数、缠着大人买的小玩具,坐在箩筐中堆满年糕的手拉车里,我像是胜利归来的“将军”,随着父母“班师回朝”。回到家后,我又接受了一项新任务,屁颠屁颠地跑着给叔伯邻居们送“战利品”——将包在棉被里的还温热的年糕,送些给他们尝尝。剩下的几大筐年糕,全部用清水泡在大瓦缸里,吃的时候捞出来,省着点,能吃上个大半年。
如今已离家近二十年,啥时候又能吃上这样原汁原味的炒年糕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