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绿色信贷、地方官员特征与我国工业产能过剩

2023-02-18韦朕韬陶善信

财经论丛 2023年2期
关键词:信贷利用率官员

韦朕韬,张 腾,陶善信

(1.安徽工业大学商学院,安徽 马鞍山 243032;2.南京师范大学商学院,江苏 南京 210023)

一、引 言

党的十九大报告首次提出“高质量发展”道路,即改变过去粗放型的经济发展方式,重视经济增长的质量和效率。然而,目前严重的产能过剩问题业已成为悬在经济发展之上的“达摩克利斯之剑”,不仅限制工业的有效供给、导致企业利润下降,还增加宏观经济的不确定性,极大地制约了经济高质量发展。自二十世纪九十年代末以来,钢铁、水泥等行业已出现产能过剩现象,其中一些由于产能过剩而处于停滞状态的“僵尸企业”造成了社会资源的大量浪费。与东部地区相比,中西部地区的产能过剩状况更甚。2018年,中西部地区的产能利用率分别为61.72%和63.64%[1],远低于国际警戒线75%。工业产能过剩俨然成为阻碍经济高质量发展的“拦路虎”。同时,政府提出绿色发展理念,倡导经济增长与环境保护同步发展,努力提高资源利用效率,推动人与自然的和谐发展。“绿水青山就是金山银山”,但目前严重的工业产能过剩不利于我国经济走上绿色发展之路。

国内外学者主要从市场和政府两个角度探索产能过剩产生的原因,并寻找治理产能过剩的方法。从市场角度来看,市场化的发展有助于发挥市场机制,促进生产要素的合理流动,实现资源优化配置,有效化解地区产能过剩[2]。徐朝阳等(2020)认为由于我国要素市场改革滞后于商品市场化改革,从而引发结构性的产能过剩问题。随着市场经济的发展,经济周期也时常发生[3]。市场中的经济周期现象对产能过剩产生影响,市场需求不足导致产能利用率下降[4]。特别是在经济衰退期,企业的产能利用率下降,而在经济繁荣期,企业的产能利用率有所上升并积累大量产能。从政府角度来看,地方政府为实现经济增长及社会稳定选择主动干预地方经济。迫于政绩考核压力,地方政府采用税收、信贷等优惠政策推动企业产能扩张,客观上造成了企业的产能过剩,且官员的更替往往触发政策的不确定性,易使非产能过剩企业的产能利用率下降[5]。在招商引资时,政府利用负面清单制度优化地区营商环境、改善企业的供应链,从而缓解产能过剩。同时,良好的政企关系降低企业获取信息的成本、提高企业的决策效率,促使企业加快淘汰自身落后产能[6]。此外,绿色信贷政策在2007年就已启动,绿色贷款余额截至2020年末约为12万亿元。该政策在激励企业节能减排、保护生态环境上发挥了重要作用,从而促进绿色经济增长[7]。绿色信贷的健康发展有利于经济高质量发展,其中包括工业产能过剩的化解。遗憾的是,目前研究中缺乏绿色信贷对工业产能过剩的深入分析,更鲜见两者关系的实证检验。在“政治锦标赛”和财政分权的影响下,地方政府官员存在晋升激励,其个人特征在一定程度上影响政策实施。那么,地方官员的个人特征是否影响地区绿色信贷的实施效果是一个值得探讨的问题,已有文献较少关注地方官员个人特征对绿色信贷影响的研究。在分析官员晋升激励对工业产能过剩的影响时,学者将官员视为“同质化”存在,鲜有以官员微观主体的个人特征差异为视角探究其“异质性”对地区工业产能利用率的影响。

基于现有研究的不足,本文的边际贡献主要在于:(1)从理论上分析绿色信贷对工业产能过剩的影响并实证检验两者之间的关系;(2)将绿色信贷、地方官员个人特征和工业产能过剩三者放在统一的框架内展开研究。基于公共选择学派的官员理论和寻租理论,本文探讨地方官员个人特征的“异质性”对绿色信贷政策的影响,进而分析其对地区工业产能利用率的影响,为我国地方官员任命及工业产能过剩的治理提供一定的启示价值。

二、理论分析

(一)绿色信贷与工业产能过剩

与传统信贷不同,绿色信贷需商业银行在贷款时充分考虑贷款项目的环境风险[8]。这意味着金融机构给予环保型项目以低利率贷款,而对“两高”型项目严格控制贷款,融资成本的下降推动高效、节能、低污染等绿色项目的发展,促进经济高质量增长。绿色信贷推进绿色产业的发展,形成新的经济增长点,增加企业的产品附加值,资源配置的优化提高了工业产能的利用率。此外,绿色信贷政策促使产业结构的合理化和高级化[7]。产业结构的合理化提升各类要素资源的优化配置,提高企业对资源的使用效率,增进各产业的协调、健康发展。产业结构的高级化意味着产业结构由劳动密集型转向资本、技术密集型,发展模式由粗放型转向集约型,助力企业跳出“低端锁定”,避免大量低水平的重复性建设,防范工业产能过剩现象的发生。

绿色信贷可有效降低微观企业的融资成本和绿色创新风险。企业在绿色技术创新的早期往往需要大量的资金并伴随巨大的创新风险,传统信贷则难以支撑其发展。而绿色信贷能为企业的绿色生产及相关技术开发提供可观的资金支持,降低企业绿色创新的风险。考虑到资金的安全性,发放绿色信贷的金融机构严格筛选和资格审核申请贷款的企业并追踪其资金使用情况,了解企业的环保效果。对完成节能减排目标的企业,金融机构适度增加贷款,而对未完成目标要求的企业终止放贷,以提高社会资金的配置效率,防止企业的过度投资,抑制高耗能、高污染企业的盲目发展,缓解地区工业产能过剩。据此,本文提出假设1:绿色信贷的发展有利于缓解工业产能过剩。

(二)地方官员个人特征、绿色信贷与工业产能过剩

上文分析绿色信贷对地区工业产能过剩的影响,绿色信贷政策能有效提高产能利用率,缓解地区工业产能过剩。但在实践中,地方官员普遍存在施政偏好,并与当地居民和企业产生某种程度的关联,对地区经济资源的配置具有一定的干预作用。地方官员个人特征影响当地公共政策的制定[9],从而影响具体政策的实施效果。下文将重点分析地方官员的学历、违纪情况、任职时间及异地交流情况对绿色信贷及地区工业产能过剩的影响。

1.官员的学历

通常情况下,官员高学历意味着其具有较高的认知水平,能更好地运用政策措施去调节地区经济发展。例如,高学历官员充分利用绿色信贷政策平衡地区经济增长与环境保护,促进区域经济的可持续发展,提高地区工业产能利用率,缓解地区产能过剩。在选择经济发展的政策工具时,他们更倾向于控制土地出让总量[10]。这意味着高学历官员在发展地区经济时并不过分依赖于土地要素,严格的土地审批抑制了企业的盲目扩张,防止企业的过度投资,倒逼企业实现集约化生产并获得更多的绿色信贷,以缓解地区产能过剩。

高学历官员往往更加重视如何改善企业的长期经营[11]。良好的长期经营环境可增强企业的科研能力,在激烈的市场竞争中,研发和技术创新关系到企业未来的生存和发展。高学历官员更倾向于运用相关政策重点扶持研发能力强的企业,帮助其生产附加值更高的产品,避免无效的低水平重复建设,缓解地区工业产能过剩。基于经济发展和环境保护的双重目标,高学历官员灵活运用绿色信贷政策服务于当地社会经济发展,出色发挥绿色信贷在缓解工业产能过剩中的作用。据此,本文提出假设2:与低学历官员相比,高学历官员执政更有利于发挥绿色信贷对工业产能过剩的缓解作用。

2.官员的违纪情况

公共选择学派的寻租理论认为寻租活动是为获得垄断利润而进行的非生产性寻利活动。世界各国普遍存在不同程度的寻租活动,但与发达国家相比,发展中国家的寻租活动更为严重[12]。作为目前最大的发展中国家,我国经济领域也发生过一些寻租现象,寻租行为极大浪费社会资源,导致资源配置效率下降。寻租活动构成了地方官员违纪的主要内容。虽然我国市场化进程在不断加快,但政府和市场的边界仍有模糊之处,这为企业寻租和官员违纪提供了空间。地方“一把手”的寻租行为往往制约地区资本效率和环境效率,抑制地区绿色经济的增长效率[13]。企业向地方官员进行寻租以便获得低成本的资本、土地等生产要素,同时避开政府的节能减排监管,导致绿色信贷对这些企业的限制功能无法发挥作用。寻租行为具有模仿效应,当更多企业寻租时,社会资源的配置效率进一步下降,容易造成企业生产中的过度投资现象,阻碍产能利用率的提高。该模仿效应抑制绿色信贷对工业产能过剩的缓解作用。据此,本文提出假设3:如果地方官员执政期间出现违纪情况(寻租行为),则抑制绿色信贷对工业产能过剩的缓解作用。

3.官员的任职时间

由于“晋升锦标赛”的存在,地方官员任职时间的长短影响其晋升速度和晋升可能性,从而影响地方官员的决策。如果地方官员的任职时间超过4年,其晋升的概率就会下降,发展地区经济的动力及目标也随之减退。在实践中,地方官员在任期的前2年一般制定较高的增长目标,向上级部门传递一个积极的信号[14]。短时间内,地方官员大力发展产业园区、经济技术开发区,大量的招商引资及对企业监管的弱化造成地区过度投资。与此同时,政府仍给予节能减排不符合标准的“两高”企业充足的银行贷款,降低了绿色信贷的调控能力。地方官员在自己的短期任职中,为防止民生、就业出现大问题,仍要维持“僵尸企业”的存活,抑制了工业产能利用率的提高,不利于工业产能过剩的缓解。重工业不仅是地方政府的“税收大户”,还创造了大量就业,政府的偏好无疑会降低重工业的准入门槛,导致要素价格扭曲和资源错配,高污染、高耗能的企业仍旧得到发展壮大。在信贷规模一定的情况下,大量生产率较低的企业充斥市场,挤占了绿色创新企业的金融资源,不利于地区绿色生产和绿色发展及工业产能过剩的缓解。据此,本文提出假设4:在规定的任期限度内,地方官员执政时间越长,越有利于发挥绿色信贷对工业产能过剩的缓解作用。

4.官员的异地交流情况

与“异地空降”的官员相比,由本地晋升的官员更易形成“利益联盟”关系,政策实施受到地方网络关系的影响,弱化市场对资源的配置作用并引致资源错配问题,加剧了地区工业产能过剩。为追求更高的政绩目标,本地晋升的官员出于惯性思维而延续之前的发展方式,粗放型经济增长加重了地区环境污染[15],这显然不利于地区绿色信贷的发展,削弱绿色信贷政策对工业产能过剩的缓解作用。

官员的异地交流往往导致政企关系的重新洗牌,进而打破原先的地方网络关系。与民营企业相比,国有企业一直是工业产能过剩的“重灾区”,容易形成“僵尸企业”,不利于工业产能利用率的提升。相关研究表明,干部交流制度能有效抑制流入地的官员违纪情况,防治某一地区的宗派主义,确保中央的方针政策得到更好落实[16]。特别是“京官”异地空降到地方后,在政策实施上注重与中央政府的一致性和紧密性,从大局出发处理实际问题,努力完成地区经济高质量发展目标。此外,由于异地工作环境相对陌生,新上任官员通常先制定一个容易完成的目标[14]。该做法避免了官员急功近利去发展地区经济(即以环境污染为代价发展地区经济),保证中央政府环保政策的顺利实施,为绿色信贷发展创造良好的环境,防止因盲目投资造成的工业产能过剩。据此,本文提出假设5:与本地晋升的地方官员相比,“异地空降”的地方官员执政更有利于发挥绿色信贷对工业产能过剩的缓解作用。

三、模型构建、变量选取及数据说明

(一)模型构建

基于前述的理论分析,绿色信贷发展促进地区工业产能利用率的提高,缓解地区工业产能过剩,因而本文构建如下的模型来检验绿色信贷发展对地区工业产能利用率的影响:

CUit=β0+β1LSXDit+β2GDPit+β3XQit+β4WQit+β5GYit+β6FGit+εit

(1)

其中,下标i代表各省级区域,下标t代表年份,β0代表常数项,β1、β2、β3、β4、β5、β6代表各核心变量及控制变量的系数,CU代表工业产能利用率,LSXD代表绿色信贷,GDP代表各地区经济发展,XQ代表各地区的国内需求,WQ代表各地区的国外需求,GY代表各地区的政府干预,FG代表各地区的市场分割,εit为随机扰动项。

为检验在地方官员不同个人特征的作用下,绿色信贷发展对地区工业产能利用率的影响差异,本文在模型(1)的基础上加入地方官员个人特征及其与绿色信贷的交互项,以衡量绿色信贷对地区工业产能利用率的影响。

CUit=β0+β1LSXDit+β2TZit+β3LSXDit*TZit+β4Control+εit

(2)

其中,Control表示上文的各控制变量,TZ代表地方官员个人特征(主要包括地方官员的学历、违纪情况、任职时间、异地交流情况等),LSXD*TZ为绿色信贷与地方官员个人特征的交互项。

(二)变量选取

1.被解释变量:工业产能过剩(CU)

本文参考董敏杰等(2015)的方法,以工业产能利用率衡量各地区工业产能过剩[17]。工业产能过剩的主要表现在于工业的产能利用率较低,造成大量的社会资源被闲置,我们以产出导向的DEA方法测算各地区工业产能利用率。工业产能利用率等于工业实际产出与工业潜在产出的比值,其中需计算不受可变成本约束的工业潜在产出、受可变成本约束的工业生产能力及技术效率。

2.核心变量:地方官员个人特征(TZ)和绿色信贷(LSXD)

由于测算的工业产能利用率为省级层面数据,基于数据的匹配性,本文收集我国30个省级区域的地方官员(主要为省委书记和省长)资料,具体包括省委书记和省长的学历(XL和MXL)、违纪情况(LE和MLE)、任职时间(DU和MDU)、异地交流情况(MI和MMI)等相关要素。在某一行政区域,省委书记主要负责党政事务,而省长主要负责该地区的具体行政事务。当然,作为地区“一把手”,省委书记也可干预地区行政事务。在选取地方官员个人特征上,学历分为专科以下、专科、本科、硕士和博士,分别取值为1、2、3、4和5;在任职期间(从就职到离职经历的时间),官员若有违纪情况,记为1,否则为0;异地交流情况是指地方官员从外省入职本省,“异地空降”的官员记为1,本地晋升的官员(在升迁之前具有3年以上的本地工作经验)记为0。另外,基于数据的匹配性,参考谢婷婷和刘锦华(2019)的方法,本文采用六大高耗能工业产业利息支出占工业利息总支出的比重来衡量各地区绿色信贷的发展水平[8]。该指标为负向指标,其数值越低,说明该地区绿色信贷的发展水平越高,越有利于提高地区工业产能利用率,越能缓解工业产能过剩。

3.控制变量

(1)经济发展(GDP)。从文献综述来看,工业产能过剩与经济发展和经济周期息息相关,经济的繁荣或衰退影响工业产能利用率(即加剧或缓解工业产能过剩),本文使用人均GDP来衡量各地区的经济发展。

(2)国内需求(XQ)。内部市场需求与工业产能过剩往往具有反向关系。当内部市场需求上升时,市场自身的消化能力不断增强,工业产能过剩情况就会好转,反之则变差,因而本文采用30个省级区域的工业销售产值的对数来衡量国内需求程度。

(3)国外需求(WQ)。当国内需求饱和时,外部市场需求的扩张可有效弥补国内需求的不足并在一定程度上化解工业产能过剩,本文采用30个省级区域的出口额的对数来衡量国外需求程度。

(4)政府干预(GY)。由于官员面临晋升压力,地方政府往往通过财政支出等方式直接干预经济活动,容易造成工业产能过剩,本文采用政府财政支出占GDP的比重来衡量政府干预程度。

(5)市场分割(FG)。市场分割阻碍要素资源跨区域自由流动,不利于产能利用率的提高。参照顾雪松和韩立岩(2015)的方法,结合商品、劳动力和资本三种市场,本文采用居民消费价格指数、平均实际工资指数和固定资产投资指数来测算市场分割程度[18]。

(三)数据说明

基于数据的可得性,本文使用我国2007—2017年30个省级区域的面板数据。地方官员个人特征的数据来源于新华网、人民网及百度百科的相关资料,绿色信贷的数据来源于历年的《中国工业统计年鉴》及有关单位经济普查,个别缺失值以插值法填补。GDP、政府财政支出、固定资产投资、各地区出口额、各地区第二产业就业人数及建筑业就业人数的数据来源于历年的《中国统计年鉴》。各地区工业就业人数为第二产业就业人数减去建筑业就业人数。各地区工业增加值和工业销售产值的数据来源于历年的《中国工业统计年鉴》。本文的名义变量均以2007年为基期进行平减。表1是各变量的描述性统计结果。

表1 变量的描述性统计(N=330)

四、实证分析

(一)基准回归分析

基于工业产能利用率的数值特征(在0—1之间),本文采用Tobit模型进行实证检验,选择FE模型展开对照分析(经Hausman检验,拒绝原假设,故选用FE模型)。表2为基准回归检验结果,(1)和(2)列剔除所有控制变量,分别采用FE和Tobit模型对工业产能利用率和绿色信贷进行回归检验。从检验结果来看,绿色信贷的系数均显著为负,说明绿色信贷促进工业产能利用率提升,有效抑制了高耗能、高污染企业的盲目扩张,加速淘汰落后、低效产业,并将更多社会资源引入绿色、低碳产业,从而缓解工业产能过剩。(3)和(4)列加入各控制变量,仍分别采用FE和Tobit模型进行回归检验。从检验结果来看,绿色信贷的系数均显著为负,说明绿色信贷对工业产能利用率的提升具有促进作用,缓解了地区工业产能过剩,从而假设1得到验证。绿色信贷有助于防止企业的过度投资,可有效抑制“两高”企业的盲目扩张。作为一种政策手段,绿色信贷依照信贷利率、额度、期限等差异引导产业发展,促进资源的优化配置,提升工业产能利用率。经计算发现,绿色信贷的平均半弹性为-0.215,其经济学意义为绿色信贷每增长1%,工业产能利用率将上升约0.22%。这说明绿色信贷的增长确实有利于地区工业产能利用率的提高,从而缓解工业产能过剩。

表2 基准回归的检验结果(N=330)

(二)分地区的回归分析

由于我国幅员辽阔,东部与中西部地区的经济发展差距较大,不同地区的实证结果可能存在显著差异,故需对不同地区样本进行检验(如表3所示)。下文将全国分为东部地区和中西部地区两个样本,(1)和(2)列为东部地区样本的回归,(3)和(4)列为中西部地区样本的回归。

表3 分地区的检验结果(N=330)

从检验结果来看,(1)和(2)列中绿色信贷的系数显著为负,由于绿色信贷为负向指标,该结果说明东部地区绿色信贷发展缓解工业产能过剩,提高了该地区工业产能利用率。东部地区的社会经济基础较好,地区绿色信贷发展迅速并有效抑制了企业的过度投资,在一定程度上缓解了该地区工业产能过剩。绿色信贷的平均半弹性为-0.155,意味着绿色信贷每增长1%,东部地区工业产能利用率将上升约0.16%。(3)列的绿色信贷的系数为负、但不具有显著性,(4)列的绿色信贷的系数显著为负,说明中西部地区绿色信贷发展能提高该地区工业产能利用率,有效缓解工业产能过剩。从系数的大小来看,与东部地区相比,中西部地区的影响系数更大,说明绿色信贷发展对中西部地区工业产能过剩的缓解作用更强。经计算发现,绿色信贷每增长1%,中西部地区工业产能利用率将上升约0.31%。由于中西部地区产能过剩更加严重,产能利用率明显低于东部地区,所以中西部地区的工业产能利用率对绿色信贷发展的敏感程度更强。

(三)基于官员学历差异的回归分析

在财政分权和“晋升锦标赛”的影响下,地方官员个人特征往往影响地方经济发展目标与中央经济发展目标的一致性,造成地方经济发展目标偏离中央经济发展目标。下文将检验地方官员学历特征是否影响该地区绿色信贷发展及工业产能利用率,不仅检验全国样本,还检验东部地区和中西部地区两个样本(如表4所示)。(1)(3)和(5)列的地方官员分别为全国层面、东部地区和中西部地区的省委书记,(2)(4)和(6)列的地方官员分别为全国层面、东部地区和中西部地区的省长。

表4 官员学历差异的检验结果(N=330)

从检验结果来看,(2)列的绿色信贷的系数显著为负、省长的系数显著为正,说明全国层面的绿色信贷发展缓解了工业产能过剩,而各地区省长的学历越高,越有利于提升地区工业产能利用率。LSXD*MXL的系数在1%的水平上显著为负,说明各地区省长的学历越高,该地区绿色信贷对工业产能利用率的促进作用越强。经计算发现,省长的学历每上升一个“台阶”(如从本科升为硕士),绿色信贷对工业产能利用率的促进作用将提升2.78%。高学历官员更倾向于利用绿色信贷政策平衡地区经济增长与环境保护,促进区域经济可持续发展,进而提高工业产能利用率,缓解地区产能过剩,假设2得到了验证。就东部地区而言,(3)和(4)列的LSXD*XL和LSXD*MXL的系数均显著为负,说明东部地区省委书记和省长的学历越高,绿色信贷对该地区工业产能利用率的促进作用越强。(6)列的LSXD*MXL的系数显著为负,说明中西部地区的省长学历越高,绿色信贷对该地区工业产能利用率的促进作用越强。

(四)基于官员违纪情况的回归分析

一般地,地方官员寻租行为制约地区绿色经济的增长效率[13]。企业向地方官员寻租进而获得低成本的生产要素,这种不公平竞争抑制了绿色信贷的作用发挥。下文不仅对全国样本展开检验,还对东部地区和中西部地区两个样本进行检验(如表5所示)。(1)(3)和(5)列的地方官员分别为全国层面、东部地区和中西部地区的省委书记,(2)(4)和(6)列的地方官员分别为全国层面、东部地区和中西部地区的省长。

表5 官员违纪情况的检验结果(N=330)

从检验结果来看,绿色信贷的系数基本显著为负,说明绿色信贷发展能缓解工业产能过剩。(2)列的LSXD*MLE的系数显著为正,说明从全国层面来看,如果地方官员存在违纪情况,则会抑制绿色信贷对地区工业产能利用率的提升。企业的寻租行为避开政府的节能减排监管,导致绿色信贷对这些企业的限制功能无法正常发挥。同时,经济活动中的寻租行为严重浪费社会资源,造成绿色信贷资源的配置效率下降,不利于缓解工业产能过剩,从而假设3得到验证。(4)列的LSXD*MLE的系数显著为正,说明如果东部地区官员存在违纪情况,将不利于发挥绿色信贷对工业产能过剩的缓解作用。(5)和(6)列的LSXD*LE和LSXD*MLE的系数均不显著,说明中西部地区官员的违纪情况对绿色信贷影响该地区工业产能利用率不明显。

(五)基于官员任职时间差异的回归分析

地方官员任职时间的长短影响其晋升速度和晋升可能性,进而影响地方政策的实施效果(如表6所示)。(1)(3)和(5)列的地方官员分别为全国层面、东部地区和中西部地区的省委书记,(2)(4)和(6)列的地方官员分别为全国层面、东部地区和中西部地区的省长。

表6 官员任职时间差异的检验结果(N=330)

从检验结果来看,(1)和(2)列的LSXD*DU和LSXD*MDU的系数均不显著,说明就全国层面而言,地方官员任职时间的长短对绿色信贷提升工业产能利用率的影响不明显。虽然长期执政的官员从长远利益出发规划地区经济发展的各项政策,尽可能避免其政策的短视性,但容易形成政企关系网而无法有效抑制企业的过度投资,在一定程度上制约了绿色信贷政策的实施效果,导致绿色信贷对工业产能利用率的提升不明显。从东部地区和中西部地区的回归结果来看,地方官员任职时间的长短仍对绿色信贷提升工业产能利用率的作用不显著。(2)和(4)列的绿色信贷的系数均显著为负,说明全国层面和东部地区的绿色信贷政策确实抑制了工业产能过剩。综合来看,省委书记和省长任职时间的长短对绿色信贷提升工业产能利用率的影响不明显。

(六)基于官员异地交流情况的回归分析

目前,我国各地区普遍存在官员异地交流情况。相比之下,由本地提拔的官员更易形成当地“朋友圈”及“利益集团”,从而加剧地区寻租现象的发生,抑制生产要素自由流动,不利于地区实现环保目标及提升工业产能利用率(如表7所示)。(1)(3)和(5)列的地方官员分别为全国层面、东部地区和中西部地区的省委书记,(2)(4)和(6)列的地方官员分别为全国层面、东部地区和中西部地区的省长。

表7 官员异地交流情况的检验结果(N=330)

从检验结果来看,(1)—(6)列的绿色信贷的系数大多显著为负,说明各地区绿色信贷发展能缓解工业产能过剩。(2)列的LSXD*MMI的系数显著为负,说明就全国层面而言,“异地空降”的省长更能促进绿色信贷发展,缓解工业产能过剩。与本地晋升的官员相比,“异地空降”的官员瓦解了当地“利益联盟”关系,发挥市场对绿色信贷的配置作用,降低因信贷资源错配导致的地区工业产能过剩。地方官员异地交流有助于打破地区市场分割,促进绿色信贷的合理配置,提高地区工业产能利用率,因而假设5得到了验证。(4)列的LSXD*MMI的系数在1%的水平上显著为负,说明与全国层面的检验结果一致,就东部地区而言,“异地空降”的省长更能促进地区绿色信贷发展,缓解地区工业产能过剩。而(5)和(6)列的LSXD*MI和LSXD*MMI的系数均不显著,说明中西部地区官员异地交流对绿色信贷促进产能利用率的作用不明显。

(七)内生性检验

由于绿色信贷与工业产能过剩之间可能存在互为因果关系,本文以绿色信贷一阶滞后项作为工具变量,采用二阶段最小二乘法(2SLS)对其进行内生性检验。由上文的检验结果发现,与省委书记相比,省长的样本更具有显著性。相关研究表明,在地方事务管理中,省委书记主管政治事务,而省长主抓经济事务[19],因而内生性检验仅选用各地区的省长样本。检验结果显示,绿色信贷的系数均显著为负,说明各地区绿色信贷发展有效缓解了工业产能过剩。加入地方官员个人特征后,得到的结论与上文基本一致。地方官员的学历、异地交流情况及违纪情况都影响地区绿色信贷,进而影响地区工业产能利用率(限于篇幅,内生性检验结果未予列示,作者备索)。

五、结论及政策建议

(一)研究结论

本文基于我国2007—2017年30个省级区域的面板数据,采用Tobit模型实证研究地方官员个人特征、绿色信贷与工业产能过剩之间的关系,得到如下的三点主要结论。首先,绿色信贷有利于提升工业产能利用率,有效缓解工业产能过剩;与东部地区相比,中西部地区绿色信贷发展更有利于缓解工业产能过剩。其次,省委书记及省长的学历越高,越能发挥绿色信贷对工业产能过剩的缓解作用;任职时间的长短对绿色信贷提升工业产能利用率的影响不明显。最后,与本地晋升的官员相比,“异地空降”的省长更能发挥绿色信贷对工业产能利用率的提升作用;省长在执政期间出现违纪情况,则会抑制绿色信贷对工业产能过剩的缓解作用。

(二)政策建议

第一,政府需明确绿色信贷的执行标准,规范管理绿色信贷行为,设立相应的负面清单和责任清单。这种规范执行有利于强化企业的环境风险意识,把企业生产过程的环境绩效纳入考核目标并作为绿色信贷及政府补贴的依据,扭转企业“重收益、轻环保”的生产行为,从信贷角度限制高污染企业发展。市场经济中存在信息不对称问题,政府需构建绿色项目信息共享平台,为企业提供绿色投资和绿色生产等信息,并鼓励公众对企业的环境保护进行监督。第二,由于官员考核标准目前仍以地区GDP增长为主,地方官员倾向于以牺牲环境来谋求地区经济增长。因此,中央政府在制定干部绩效考核时应加大对环境绩效的考核,从追求传统GDP增长转向追求绿色GDP发展,防止地方官员因经济增长而忽略环境保护,推动地区经济绿色转型。绿色发展可有效抑制“两高”企业盲目扩张,有利于提高地区工业产能利用率。首先,在地方官员选派时,高学历省委书记应得到优先提拔,适当增加“学者型官员”比例并发挥其严谨、沉稳的工作作风。其次,在完善地方官员任职制度时,中央政府应防范地方官员的“急功近利”行为,即为追求短期政绩而出现地区过度投资现象,造成工业产能过剩。最后,中央政府应继续鼓励地方官员异地交流,弱化地区利益集团和地方保护主义,降低地区市场分割程度,缓解地区工业产能过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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