检察建议推动污泥堆场变身物流园

文/汪彦 严广雨

金湖县生态环境良好

2022年4月8日，位于江苏省金湖县理士大道的物流园里，几十辆大型厢式货车、中小型卡车整齐地停放着。“带来整洁的环境，带走愉快的心情”——红漆大字印在刷得雪白的墙面上，鲜艳夺目。原本堆在园区内如同小山一般的黑色污泥，已经全部清运完毕。

“现在是初运营阶段，主要用于货车的停放。最近我们正在组织园区房屋对外招租。要不是你们推动相关整治工作，我们大概还不能这么快就开园运营。”园区负责人向前来回访的检察官介绍园区的近况，感激之情溢于言表。

物流园中堆满黑色污泥

2019年7月，金湖县国资委准备对收购的某园区进行规划和建设，重新整合建成综合型物流园。然而，当相关工作人员现场走访时，发现闲置的园区里除了荒草丛生，还堆有来历不明、已经垒得快高出院墙的黑色污泥。

经询问，这是2018年冬天一名於姓老板托朋友帮忙，暂时寄放在这里的。当初讲明，两个月后於老板就运走黑泥，用于制砖或制成肥料。但半年多来，“只见泥来，不见泥走”。

眼看污泥即将影响物流园建设，国资委工作人员辗转找到了於老板。对方口头答应尽快把污泥运走，却一直没有动作。于是，公安机关介入侦查。

“200多万元”的发财梦

经查，於老板长期在苏南一带做生意，因为早年间做模具生意亏了钱，后来据称“什么业务都接，转手后吃中间的差价”。

2018年的一天，於老板接到开环保服务公司的朋友蔡某的电话，问他有没有什么路子处理污泥，说有个南京的朋友陈某到处找人，想处理一批污泥。如果这批污泥能接下来，以后他们还可以把苏州某公司的污泥处置业务交给於老板。

蔡某说1吨污泥能给120元，找个砖瓦厂处理一下，每吨只须付三五十元，少说能有70元的利润。於老板顿时来了兴趣，立即同意接收这批污泥。

蔡某提出，因为这批污泥是固体废物，得由具备处理资质的厂家进行处置，所以签合同的时候，要提供砖瓦厂的处理资质相关证明。

於老板放下电话，立刻想到了朋友邵某。他是土生土长的金湖人，在当地人脉比较广。“你看看能不能找到砖瓦厂接收这批污泥。如果找到了，中间赚的差价我们一人一半。”於老板向邵某许诺。

“大概有3万多吨污泥，每吨按70元的利润算的话，就是200多万元。”邵某心里盘算后，爽快地答应下来，并很快给於老板介绍了两家砖瓦厂。但是，一家厂子报出的处理费用为每吨60元，於老板觉得太贵；另一家厂子没有能力处理这么多污泥。由于两家厂子都没谈成，邵某只得继续找合适的下家。

在委托邵某找“路子”的同时，於老板也没闲着。他在互联网上搜索到了金湖某砖瓦厂，便直接通过网上的电话联系到该厂老板郭某。听说1吨污泥能给30元的处理费，郭某没有犹豫便同意了。

这么快便找到了下家，於老板顿时有了精气神。他立刻把郭某提供的砖瓦厂的资质等材料拍照发给了蔡某，让蔡某抓紧时间准备签三方合同。

孰料，於老板拿着合同去找郭某时，却出了问题——该砖瓦厂的另一个合伙人袁某坚决不同意做这笔生意，更不同意给於老板的合同上盖章。“这不是淤泥，是工业污泥，也就是固体废物。我们申请的处理固体废物的资质还没批下来，收了这批污泥就可能构成犯罪！”袁某的话有理有据。

不就差一个合同章吗？眼见到手的生意要黄了，於老板灵机一动，竟然私自刻了该砖瓦厂的章，盖在了合同上，然后把合同给了蔡某。

运来的污泥无人过问

合同签完，钱便打了过来。收到第一笔微信转账款的同时，於老板犯愁了——污泥马上就要到了，但没有砖瓦厂可以接收，能放到哪里呢？

他只得又找到邵某，问道：“能不能先找个地方暂时放放？我们再继续找能处置的砖瓦厂，找到了就赶紧运走。”邵某又开始帮忙找地方，先是找到了一个废弃的牧场，运了几次污泥就把地方占满了。邵某只好再找放置点。这一次，他通过开玻璃厂的刘某找到了上文提到的园区。当时该园区处于封闭状态，由门卫赵某负责管理。“我们把污泥放置一段时间，给你1000元保管费！”因为是熟人刘某托付的事，赵某就打开了园区的大门。“他们把泥运过来的时候，都是用黑色编织袋装着的，气味有点刺鼻。”赵某事后证实。

污泥源源不断地运来。於老板见园区里场地够大，还能堆得下很多污泥，就没有急着去找处置污泥的厂家。他先后从蔡某那里收取28万多元费用，以为这“生意”可以一直做下去。

2019年夏天，因为不放心处置情况，这批污泥的“源头”——陈某让蔡某陪着自己，专门到金湖县来查看。当他听说这批污泥还没有处置，都存放在废弃的园区里，就和蔡某一起嘱咐於老板“抓紧时间处理”。陈某回去后，再也没有送污泥过来。

预想中的200多万元没到手，污泥也没地方处置。於老板先后付给邵某共计1.94万元，之后就不理会这事了。“反正都是找邵某联系地方堆放的，如果有事情，那也应该找邵某”。於老板心存侥幸，他甚至认为，“如果没人过问，那这事就过去了”。

后来邵某来找於老板要钱：“当初答应好的，一人一半利润，现在……”於老板却说：“等找到处置污泥的砖瓦厂，我会把钱给你的！”一气之下，邵某也决定不再去管那些堆放在园区中的污泥。

检察建议推动完成整改

因为都是露天堆放，也没有任何防护措施，日晒雨淋，时间长了装污泥的袋子就破了。作为固体废物，污泥中的重金属元素会渗入空气、土壤中，还会随着水流淌，污染环境。

2020年夏天，金湖县国资委的工作人员在与於老板协商未果后，联系了生态环境局。生态环境局遂决定报案，于是公安机关立案查明了上述情况。

2021年1月20日，金湖县检察院王雨晴检察官提前介入该案，“现场的污泥堆得就像小山一样。考虑到可能涉及公益诉讼和环境修复，我们立即把这条线索转到我院第五检察部。”

金湖县检察院副检察长吴东彪、检察官郑文随即到现场勘查，并利用无人机等设备固定了证据。“当时生态环境局找相关公司作的鉴定报告出来了，确定这些污泥都属于固体废物。其堆放的地点，重金属指数比周边环境中的正常指数超标24.9%。经估算，相关处置、弥补损失等费用约为70万元，这方面的证据比较充分。而且这些污泥已经露天堆放了两年，如果不及时运走的话，就没有办法对环境进行修复，其损害还将持续。”吴东彪表示，“我们立即向相关部门制发了检察建议，请他们抓紧处置这些污泥，并对环境进行修复。”

这份检察建议受到当地政府部门的高度重视。环保部门在收到检察建议的次日，就向分管副县长汇报了相关情况。县政府当即组织相关部门召开专题会议，联系具有处置资质的厂家进行处置。

2021年3月20日，这批污泥被运走妥善进行处置。相关部门马上着手环境修复工作。随后，一度停工的物流园建设紧锣密鼓地开展起来。

与此同时，金湖县检察院着力开展追赃挽损工作。其中，邵某赔付相关费用20万元。2021年6月30日，金湖县检察院依法提起刑事附带民事公益诉讼，以污染环境罪起诉於老板、邵某，诉请法院判处二人共同承担受损土壤生态修复、残余工业污泥清运处置以及司法鉴定等费用，合计67.6万元。2021年11月30日，法院判决如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