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PP下载

历史记忆与身份认同
——傈僳族《创世纪》人类起源母题研究

2023-02-11李云舒

德宏师范高等专科学校学报 2023年3期
关键词:创世纪傈僳族母题

李云舒

(云南师范大学文学院,云南 昆明 650500)

《创世纪》不仅是傈僳族的一部口传创世史诗,更是一部神话史。在钟敬文主编的《民间文学概论》中将“创世史诗”定义为:“创世史诗,也有人称作是‘原始性’史诗或神话史诗。这是一个民族最早集体创作的长篇作品……主要叙述了古代人所设想和追忆的天地日月的形成,人类的产生,家畜和各种农作物的来源以及早期社会人们的生活。”[1]对于万事万物来源问题的回答在《创世纪》的开篇就给出了答案,傈僳族人认为世间万物皆是由“念妮正”和“藏兔鼠”创造发明的,“念妮正”和“藏兔鼠”是傈僳族洪水神话中洪水泛滥后唯一留下的两个物种,即老猿猴和野老鼠。猿猴和野鼠在这里早已不再是简单的动物概念,而是被神化了的造物主形象。因此经过“念妮正”和“藏兔鼠”之口解释的人类起源母题就变得神圣不可质疑,傈僳族的神话叙事逻辑也在人类起源母题上建起根基,研究人类起源母题就是研究傈僳族文化思想史的开端。

一、《创世纪》中的人类起源母题类型

王宪昭在《中国各民族人类起源神话母题概览》中“把人类起源母题归纳出神造、神人共造、人造、自然产生、变形产生、感生、卵生、动物生、植物生、无生命物生等类型,并将以上母题类型具体概括为造人、生人、化生与变形、婚姻生人、感生、人类再生、自然生产七种类型。”[2]傈僳族《创世纪》中的人类起源母题类型主要有神造人、人类再生、葫芦生人以及兄妹婚姻四种,这四种类型交叉叙事,且风格多变,样式独特。

(一)神造人类型

神造人类型是指人类的起源是由神或者神性化的角色代表完成。《创世纪》中老猿猴和野老鼠就是神性化的造物主,体现出傈僳族朴素的唯物主义思想。在《创世纪》的开头写到:“古代人类繁衍时,古代人类发展时;太阳怎样按轨行,太阳怎样按规走;我向创造的人问,我向发明的人问;根据神鸟的讲述,根据藏兔鼠讲说;老猿人是创造人,野老鼠是发明人;没有哪种没创下,没有哪种不发明。”[3]老猿人和野老鼠不仅是人的创造者,还是人生存发展的指导者,世间万物运行法则的制定者。猿和鼠被赋予至高无上的权利和地位,这与傈僳族的图腾崇拜有关。

因为怒江流域丰富的动植物资源,不同的氏族集团往往选取某一物种来代表自己,展现自己的氏族品格和美好寄托。如虎氏族以勇猛顽强著称,雀氏族以灵巧机敏为族训,荞氏族以勤劳擅耕闻名。而鼠作为傈僳族图腾信仰的主要原因是鼠擅长偷盗谷物,繁殖能力强又不能消灭殆尽,人们常在生活中见到它又无能为力,于是在民间就逐渐产生了祭祀“鼠神”以祈求谷物丰收的仪式行为。关于猴的信仰是因为人联想本能下产生的图腾崇拜,因为猴长相似人,群居生活的习性也与人相似,且深居山林不易捕捉。傈僳族人就将猴幻想为山林中的神明,以此祈求神灵庇佑。

傈僳族选择将猴与鼠做为创造者是人主动与自然产生联系的一种标志,一个是与自己生活场域联系较远但形态外貌相似,另一个却与自己的生活生产息息相关。因此,傈僳族人在洪水神话中选择让这两种生物存活下来不仅是一种生活经验下的无意识选择,更是人在自然中主动探索自我的过程。

(二)人类再生类型

斯蒂·汤普森在《世界民间故事分类学》中说:“一个母题是一个故事中最小的、能够持续在传统中的成分。要如此它就必须具有某种不寻常和动人的力量。绝大多数母题分为三类。其一是一个故事中的角色—众神,或非凡的动物,或巫婆、妖魔、神仙之类的生灵,要么甚至是传统的人物角色,如像受人怜爱的最年幼的孩子,或残忍的后母。第二类母题涉及情节的某种背景——魔术器物,不寻常的习俗,奇特的信仰,如此等等。第三类母题是那些单一的事件——它们囊括了绝大多数母题。”[4]由汤普森的原理可以将母题大致分为形象母题、情景母题和情节母题三类。《创世纪》中人类再生类型亦产生于洪水滔天情节之下,因此属于情节母题类型。

洪水滔天情节产生的过程是傈僳族从顺应自然到与自然斗争,最后适应自然尊重自然的辩证发展过程。早期的傈僳族以刀耕火种为主要生产方式,在民间故事《鱼姑娘》中记载龙王与人的比赛项目就是进行“砍火地、烧火地以及整理火地”等项目,由此可见在傈僳族人的思想观念里刀耕火种不仅成为了日常化的事情,更是成为一项检验才能的必须项。在《创世纪》中,洪水背景之前特意交代了“因为粮食装满仓,因为布匹堆满柜;高高矮矮不好瞧,大大小小不好看;天翁见了就心疼,地神看了就心烦”[5]为叙事起因。在史诗中天神“心疼”“烦”的情感态度就可以看出傈僳族人在早期就已经意识到随着人口增长,人们对自然环境所造成的破坏,从而引发人们对自身行为的反思。

将自然灾害想象成是因为人口过多而引起的神灵的发怒,其实这背后是人与自然关系的反思,以人口大程度灭亡的结果来平息自然的怒气,这体现出傈僳族顺应自然、抗争自然后选择人与自然和谐共处的生态观理念。

(三)自然生产类型

自然生产类型指人是从树、蛋、水、瓜、洞穴、葫芦等自然物中产生,如佤族的《司岗里》描述的是人是从洞穴中产生,彝族的《查姆》、阿昌族的《遮帕麻和遮米麻》记录的人类的始祖从葫芦中诞生。《创世纪》中也记录了傈僳族先祖是依靠葫芦才躲过洪水繁衍人类,属于典型的自然生产之下的葫芦生人类型。

“葫芦生人母题大都包含葫芦、洪水、兄妹等重要角色,葫芦也在史诗中也承担着诞生始祖的母体、先祖灵魂归宿地的功能。”[6]人类再生类型中交代了洪水背景,紧接着就是《葫芦里面留人种》。此篇写道:“早已准备着葫芦,先有预备着葫芦;活着独子莱飒哥,存着独女青飒妹。”[7]葫芦是由天神的代言人“念妮正”和“藏兔鼠”准备的,南方创世史诗中最常见的人类起源方式就是葫芦生人,葫芦类似母亲的腹部,将人的诞生与葫芦里藏人相联系体现出人的潜意识对母体子宫的依恋。

傈僳族的历史发展经历了一段很长时间的采集时期,葫芦作为人们日常生活中的食物和工具器皿,与傈僳族人的生活生产息息相关。与葫芦有关的联想体现在创世史诗中,成为考察傈僳族先祖生活生产方式的重要意象。

(四)婚姻生人类型

洪水背景下傈僳族先祖在葫芦中得以重生成为人类始祖,之后兄妹成婚禁忌的论述成为了傈僳族创世史诗中最独具民族特色的部分,也体现出傈僳族最原始的道德伦理观。洪水过后天地万物不复存在,面对只剩兄妹的困境要如何繁衍人类《创世纪》中是这样叙述的:“ 去找人种没找到,就得兄妹配成亲;去寻人类没寻着,只得兄妹配成对!”由此可以看出兄妹成婚是不被傈僳族人所允许的,可是在找遍了大地,寻遍了世间都没有人后他们才决定兄妹成婚。

面对兄妹成婚的禁忌,妹妹青飒提出“三件事”“三条理”,认为只有经过一系列考验获得天神的许可才能结合。“三件”“三条”的说法与民间叙事中的三段式理论相契合,在《创世纪》中妹妹提出的三个考验就是“射麻团心、射针眼和滚磨盘”三种,哥哥莱飒通过考验后妹妹认为是得到了天神的许可才答应兄妹成婚。可以看出傈僳族在日常生活中已经具备近亲不结婚的伦理道德观,以及在做任何事情前都要有理有据的为人处事准则。这是源于生活经验的朴素民间道德,这样的道德准则没有法律行文的记录,却是与基因一起根植于傈僳族人心中的历史记忆,在时代的发展过程中逐渐内化为民族性格和民族精神。

傈僳族创世史诗《创世纪》中记录的人类起源母题主要以洪水滔天情节为主展开,洪水之前以神造人类类型为主,由于人与自然的矛盾引发出洪水的灾难情节,洪水背景下人类经历了三次再生,一次是自然生产中的葫芦生人、婚姻生产中的兄妹成婚和为寻求发展的人类再生型,其中人类再生作为情节母题包含了葫芦生人型和兄妹成婚型。由此可见傈僳族创世史诗中人类起源母题所具备的类型丰富性,历史价值蕴涵性。

二、《创世纪》中类人起源母题的突出特征

傈僳族《创世纪》中记载的人类起源母题体现出共性与个性的统一。在南方少数民族叙事史诗中人类起源母题基本离不开洪水滔天情节,人类的诞生方式都普遍经历了自然生人和兄妹成婚的情节。傈僳族人类起源母题的叙事逻辑和叙事语言在此基础上体现出独有傈僳族特色,如“射弩、火草布、滚磨盘”这样的历史文化记忆已经成为傈僳族的代名词。

(一)基于共性,突出个性

南方少数民族中有关人类起源母题类型最常见的就是洪水滔天背景下的自然生人母题和兄妹成婚母题,这是由于南方少数民族所处的环境多降水,且动植物资源较为丰富,人们对自然的想象都源于切身的生活经验。傈僳族的创世史诗中也不免出现相同类型的人类起源母题,但傈僳族人在叙事上体现出言事喻理、语言质朴自然的民族特色。

在兄妹成婚过程中,妹妹提出的“三段式”考验以小见大,质朴自然极具民族特色。傈僳族人用拉弓弩、射针眼、滚磨盘来衡量成的家是否结实牢固,因为傈僳族的火草织布技艺历史悠久,制作火草布成为考验妇女是否具备成家条件的基础。相应的,能独立掌握射弩技能,完成打猎工作成为傈僳族男子成家的基准。最后滚磨盘的考验中写道要到洗麻井边、洗衣溪旁支起磨盘,这是早期的生活实录,傈僳族的水磨坊一般建在有一定坡度的河水边,借助水的冲力碾碎谷物省时省力,选定水磨坊的经验性描述也预示着已具备成家条件的两人进入到安家立业阶段。

从检验男女双方是否达到成婚条件,到成家选址,其实就是一套完整的说媒下聘程序,最后一切都合适之后才进入“家”的选址。叙事层层递进,环环相扣,体现出早期傈僳族的价值观和人生观。

(二)形式多样,内容丰富

傈僳族《创世纪》中关于叙述人类起源的章节有《引子》《人类繁衍》《洪水滔天》《葫芦里面留人种》《梳子掰两半》《射麻团心》《射针眼》《滚磨盘》《生儿育女》和《种族的产生》十个章节,占据了《创世纪》内容的三分之二,占七种人类起源母题类型的一半以上,并且每个类型的叙事情节环环相扣,内容丰富多彩。

神造人母题类型分布在开篇的《引子》中,史诗开篇就对人类的起源、发展、宇宙的运行规律发出提问,并做出“念妮正”是创造者、藏兔鼠是发明者的回答。人类再生母题类型主要以《人类繁衍》和《洪水滔天》两章为主,傈僳先民指出人类的再次繁衍是在神的指示下进行“七十七双去建业”“九十九对去立业”[8]。葫芦造人母题类型发生在洪水背景之下系《葫芦里面留人种》,而剩余的《梳子掰两半》《射麻团心》《射针眼》《滚磨盘》《生儿育女》和《种族的产生》六章皆属于兄妹婚姻型母题。内容从极具幻想性的神造人到逐渐与生活实际相结合的兄妹婚姻,直观完整的展现出傈僳族的生活发展史。由原来的采集公社到男女分工,男耕女织的耕作型社会,展现出傈僳族从刀耕火种的原始阶段到工具的制作使用,家庭分工明确的文明进步历程。

母题类型和内容的丰富性与多样性是逐步增加的,这与时代发展的进程息息相关,不同时代的客观因素赋予都作为时代特色烙印进母题和内容中。其次史诗的传承是个体的口传心授,特定传唱人在口耳相传过程中也会发生信息耗损与母题移位的现象,甚至个别传承人会存在借鉴其他民族神话母题的现象,以上种种原因都会造成母题故事传承发展的开放性与多样化。

(三)逻辑严密,层层递进

“人类起源神话的本质是一种神圣的叙事。这种叙事并不是简单意义上的‘我从哪里来’‘我是谁’之类看似荒诞的解释, 而是在特定社会形态背景下对社会意识形态的积极建构。”[9]《创世纪》中关于人类起源的四个母题类型中,叙事的主角由神到自然最后到人,叙事话语由简单的问答形式到丰富的陈述、写实、记事,逻辑更严密的同时是思维能力和认知能力的提高。

当人类处于原始文明时期时,会不断地对自己是谁和自己从哪里来的问题产生疑惑。由于认知水平的限制人们只能在想象力的催动下将自己与自然联系起来。《创世纪》中对人类起源问题的回答是天神“武萨”的创造,天作为初期人类最难以探索的范围成为无数幻想的根源地。从神造人母题到葫芦生人母题,从虚无缥缈的神造人到与生活息息相关的客观实在物葫芦生人,对人类起源问题的回答越来越具有依据可寻。到最后的兄妹婚姻生人是叙述篇幅最长也是叙事逻辑最严密的部分,是人们在具有基本的道德伦理观念下层层叙事开展的。通过“三段式”的考验使兄妹成婚具备合理性和可行性,其次兄妹成婚背景下诞生的九男七女组成傈僳族、汉族、怒族、独龙族、藏族、彝族、白族七个民族,这七个民族是怒江流域最常见的七个民族,且七个民族之间不仅互相包容,交流交往也十分密切。兄妹结合繁衍出周边各少数民族,这不仅能为与周边少数民族平等交往奠定基础,更成为少数民族民族自信的建构基石,不论自己与周比民族发展的差异大或小,自己都是他族产生的先辈,幻想性的文学文本为具有创伤性的社会历史文本起到一定的疗愈作用。

傈僳族人类起源母题在民间主要应用于庄严的丧葬场合,由巫师唱述傈僳族的起源和发展,构建一个美好的族源地,为人的灵魂指示一个归宿地,这也是对“我要回到哪里去”问题的回答。简单来说,傈僳族的人类起源母题涵盖了哲学的人生三问:“我是谁?我从哪里来?我要回到哪里去?”的问题,并且母题间逻辑严密层层递进,体现出傈僳族朴素的宗教观和世界观,为民族文化发展和民族团结构建提供依据。

三、《创世纪》中人类起源母题的文化功能

“人类起源神话中往往有在各民族祖先诞生后,在各自土地上进行劳动生产的情节,中国境内的民族间一直存在着政治、经济、文化上的交流,在共同构建了中华民族的物质文明的同时也构建了中华民族的精神文明。”[10]人类起源的母题叙事不仅具有记载历史记忆的功能,更是传承民族传统文化,建构民族共同体身份共识的重要基础。

(一)保留历史记忆,锻造民族品格

创世神话不仅是原始思维下的产物,更是记录原始先民生活方式和思想观念的载体。在《创世纪》的人类起源母题叙事中穿插着许多人们日常劳作生活的场景,如用“榫粟弯钩、杜鹃木钩”锄地翻土,木质器械的使用表明在原始时期傈僳族人已经会使用简单的生产工具。并且傈僳族人用“粮食挂满架,布匹堆满柜”来形容生活的富足,表明已经产生了男耕女织的家庭分工。

在生产方面经历了从“采来野菜吃野菜,采来野果吃野果”的采集时期,到“野外打麂子,阴坡捉马鹿”的狩猎生活期,最后到男耕女织的小农经济社会。这也是母系社会逐步向父权社会过渡的阶段,采集时期主要以妇女和儿童在野外进行植物类食物收集采摘的时期,这个时期因为对狩猎经验的不足,妇女的采集成为较为固定的生活食物来源,这个时期女性掌握主要的话语地位,对女性的崇拜也主要产生在这个时期。如在傈僳族氏族图腾中的“虎”氏部落就是典型代表,虎在傈僳族语中读作“腊玛”,“玛”在傈僳语中表示“母性”,虎就是母性、女性的象征,由此可见女性在早期傈僳族社会的重要地位。到后期狩猎方式和技术的改进使得男性逐渐占据话语主导权,在洪水神话中考验开始前和结束后,哥哥莱飒对妹妹都主动地进行了配婚的要求:“寻找人类没找到,只得兄妹配成婚”“天神地神已同意,一定能够配成婚”这样的强势话语要求,兄妹配婚成功的结局也预示着男性的话语主导权以及超过了女性,以男性生产、女性持家的男主外女主内社会分工形成。

傈僳族男性擅用弓弩、女性能耕善织的民族基因已经深深刻入傈僳族的潜意识中,骁勇善战、勤劳勇敢也成了傈僳族鲜明的民族性格。

(二)传承道德观念,稳定社会秩序

“基于共同或者相似的价值观和文化心理定式而形成的社会群体,是一种特定文化观念和精神追求反映在组织层面上的有机统一体。”[11]《创世纪》中对人类起源问题的回答奠定了傈僳族人万物有灵的宗教观,自然成为了神灵的化身,以第三方的视角敦促人的一切行为。在这基础上人从出生、成长、成家立业到死亡都不自觉的引入道德准则,对人类起源母题的重复演述加强了民俗道德信念,稳定了社会秩序。

天神“武萨”是傈僳族人心中最大的神,因为他代表了广阔神秘的天。其次是山川河流,最小到草木石块,傈僳族人都认为自然万物皆神灵。在史诗的演述中是天神和葫芦即自然创造了人,在此基础上不同地域的傈僳族民间流传的人类起源故事,也多以自然当中的动植物生人为主题。自然在傈僳族人心中占据较高地位,人处在自然中,以自然为标杆进行自省成为一种普遍共识。因此在傈僳族村寨中路不拾遗、夜不闭户的现象十分普遍,人的道德自律层面非常高。若发生偷盗、诽谤之类的恶性事件也会在巫师的主持下,通过“捞油锅”“摸滚水”的方式交给神明判断。

因此《创世纪》中记载的对祖先和万物有灵崇拜的影响下,傈僳族人形成一套专属于自己的民间法则,人们根据世代相传的道德观念行事待人,形成一派稳定祥和发展的社会环境。

(三)塑造共同族源,建构身份认同

“许多神话母题本身的深层价值,在艺术化地满足人类某些普遍渴求的理想方面具有的强大力量,是其得以跨族际传播的重要原因。跨族际共享的神话母题作用于多民族成员意识的深层,强化了多元一体的认同感。”[12]傈僳族《创世纪》中兄妹成婚繁衍人类,生成七个民族的叙事目的就在于加强与周边各民族的交融与交往,也是时代发展的必然趋势。

傈僳族作为怒江流域的主体民族,免不了要与周边少数民族进行杂居交往,几乎每个少数民族村落都有傈僳族人,他们在生活生产及民俗习惯上都互相影响,成为密不可分的一个整体。《创世纪》中记载道:“地上所有的物种,好似一根藤下瓜;瓜藤攀绿伸四方,瓜藤蔓延伸八方;北方都是同兄弟,南方都是亲姐妹。”[13]强化了兄妹成婚后生下九子七女,又结成傈僳族、汉族、怒族、独龙族、藏族、彝族、白族七个民族的共同体意识。在怒江少数民族家庭中会存在一家多个民族的奇特现象,女儿是傈僳族,所嫁的女婿可以是怒族、独龙族或壮族等不同的民族。一方面是在险峻的自然环境下需要共同谋求生活生产资源的需要,另一方面也是为了壮大族群人口,共同抵御外敌的需要。

在怒江流域各少数民族因为环境影响都有相似或相近的文化,他们都承认并接纳不同民族的民族身份和民族地位。在这样开放包容的思想前提下各民族不自觉的形成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以神话史诗为文化凝聚力和向心力的族源认同契合新时代的发展使命。

四、小结

一个民族的发展与民族起源的阐释息息相关,人类起源母题也成为了神话史诗中最常见的叙事项。《创世纪》人类起源母题中包含的人与自然、人与人关系的思考构成傈僳族万物有灵的宗教信仰,以及勤劳朴实善良的民风民俗基础,这也是傈僳族文化体系尤为重要的一环。面对恶劣的自然环境,《创世纪》中记录了傈僳族人在不断的适应自然,改造自然,最终找到人与自然和谐共处的生存方式。这个过程既是认识世界的唯物主义朴素世界观形成过程,更是傈僳族以自然为参考积极向内探索反省自身的过程。这个过程中发展出的各民族同宗同源思想是傈僳族人在应对恶劣环境以及更强大的外势力入侵时,不自觉的与周边各民族靠拢成为一个主体共同求生存发展的过程。因此,《创世纪》中人类起源母题不仅叙述了傈僳族的伦理生活程式,更体现了傈僳族追求和发展同源同祖的文化内核,这种因亲近的地缘关系产生的同源思想成为加强中华文化认同、构建中华民族品格、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的内在动力。

猜你喜欢

创世纪傈僳族母题
论巴尔虎史诗中的提亲母题
樱花浪漫迎阔时,刀山火海任尔闯 怒江傈僳族阔时节
天天学天文(2)创世纪
复仇母题的现代嬗变
浅谈武定傈僳族“哒谱”文化的传承与保护
“咱们村来了傈僳族宣讲员”
浅析《西游记》的两大母题及其象征意蕴
历史上的11月
散文诗章
《终结者:创世纪》:施瓦辛格重磅回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