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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切从《东北故事》说起

2023-02-07张超楠

摄影世界 2023年2期
关键词:摄影家东北辽宁

张超楠

2022年9月,第22届平遥国际摄影大展的最高奖项“评审委员会大奖”被辽宁摄影家史春收入囊中。获此殊荣的是他潜心30年创作的纪实摄影专题《东北故事》。评委会评语是:“当代东北从1988年开始成为当时20岁的一位青年学生摄影镜头下持续记录至今的广阔影像图志。他将丰富的东北工业、农业的社会生活影像细节编织进时代洪流巨变,将他个人对故乡的赤子之爱一帧一帧地镌刻进时光记忆中。”这段评语道出了《东北故事》蕴藏的人文价值、历史价值、时代价值。

从第一张作品《乡村小学》在吉林省蛟河市的幽谧学堂被按下快门,到此系列最后一张作品《大连中远造船厂工人肖像》于2021年被定格,史春从20岁的翩翩少年,到如今临近花甲,三十载流光岁月带走了他脸上的英气,却回赠了他对摄影艺术百炼功成的敏锐和对东北这片养育他的黑土地深深的爱、浓浓的情。

1988年,吉林蛟河,乡村小学教室里借助日光学习的孩子们。史春 摄

史春在《东北故事》展览前言中写道:“我生在东北、长在东北,始终关注和拍摄东北这片土地上的人和事。包括老工业的兴衰、辽西高跷秧歌的传承发展、农村城镇化的过程,以及普通人与这个时代的同频共振、同步发展。”东北不仅是他的创作乐园,更是他成长、学习、生活的故乡。作为东北摄影家,似乎冥冥中注定要用独特的摄影语言讲述一个绵长、宏瀚、动魄的东北故事。

史春,1968年出生在辽宁沈阳的一个书香世家,耳濡目染下爱上了阅读,在书的海洋中提高人文素养,站在巨人的肩膀上了解世界。读万卷书,行万里路,丰富的阅读催生了他要出去看看的想法。辽宁的县乡成了他闲暇之余寻幽探秘的好去处。乡村的风景、劳动的场面、秋收时的满地金黄、鸡犬相闻的宁静、锣鼓社火的喧嚣,无一不深深吸引着他。1980年代,改革开放的春风刚刚吹绿了东北的山川,物质还相对匮乏,他梦想着倘若有朝一日拥有一台照相机,将这一切美好生活记录下来该多好。如何说服父母为自己买下一台昂贵的照相机呢?于是,考入鲁迅美术学院摄影系成了他内心深处笃定不移的目标。

1988年,20岁的史春意气风发,如愿以偿,以优异的成绩顺利考入鲁迅美术学院摄影系—全国高等艺术院校中第一个创建的摄影系。初入鲁迅美术学院的史春,兴奋之情难以言喻。胸前挂着人生中第一台照相机,如获至宝的他每天擦拭、端详,甚至伴枕共眠。

1989年,黑龙江牡丹江,东北农村冬季交通工具雪爬犁。史春 摄

1988年的十一假期,史春和几位同学相约来到吉林蛟河采风创作。跨过泥泞的山岗,朗朗的读书声不自觉地将他们的脚步引向了一座毫不起眼的乡村小学。城市中长大的史春迅速被这一场景所吸引,在征得小学教师同意后,他悄然溜进教室,在狭小的角落按下了快门,记录下乡村孩子在没有电灯的教室中,借助自然光线奋发苦读的场景。《乡村小学》不仅记录下1980年代中国少年的求知图强,也随着这幅作品获得“第26届世界大学生摄影大赛金奖”,成为他摄影创作生涯的起点和《东北故事》主题创作的开篇。

从鲁迅美术学院摄影系毕业后,他成为东北画报社的摄影记者。从学生成为记者,摄影也自然而然地从他的专业变成了职业。唯一不变的是他对摄影的专注和热爱。他每每提到在东北画报社工作的经历,仿佛就发生在昨天,“20多岁的年轻人最不缺少的就是最朴素的感情。我把对家乡的热爱,一股脑地撒向了东北的白山黑水间。于是,我从辽宁一路向北,去吉林拍了山村里的大集,又到黑龙江寻找雪爬犁最后的痕迹。一路走下来,我发现,虽然我生在东北,长在东北,但是我对东北的了解依然很有限,而东北与我的联结却十分深厚。”早在20多年前,史春就对辽宁西部地区的秧歌情有独钟,用他自己的话讲叫“着了魔”。当他第一次走进辽宁朝阳农村看到红衣绿袖的灵魂之舞,便被那自由、洒脱、雄浑、粗犷的原生之美所折服,这里随即成为他摄影创作的福地和心心念念的精神故乡。20多年来,每逢春节,这片厚沃的黑土地上都会留下他的足迹,从未间断。朝阳的秧歌不断刷新着史春在东北民俗题材摄影创作上的成就,好多人通过他的作品了解到东北地区的秧歌文化。他逐渐意识到摄影对民俗文化的保护作用和传播价值。

1991年,吉林桦甸,孩子们爬上树占领制高点看演出。史春 摄

如果说史春对于东北乡土题材的创作是以“一见钟情”作为开端,那么对于东北工业题材的拍摄则是对周遭熟悉事物重新深思、反思的结果。史春出生、成长的城市—沈阳,工业气息很浓重。那个年代的人,举目眺望总会有几根高耸入云的烟囱遮挡着视线。烟囱、工厂、工人似乎是与生俱来、不可分割的一部分,熟悉到熟视无睹,应和了那句哲思古句“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东北工业题材,对于我而言是一座取之不盡、用之不竭的宝贵矿藏。”史春说。随着他对东北工业文化了解的不断深入,他意识到新中国成立以来,东北的仁人志士勠力同心,在基础薄弱、百废待兴的情况下,秉承“独立自主、自力更生”的工业精神,创造出一个又一个举世瞩目的成就,是他们撑起了新中国工业的脊梁。他们的故事值得被世人赞颂,他们的形象值得被时代铭记。东北工业因此成为《东北故事》中重要的组成部分,是串联整部作品的关键。这是一代人的记忆,也是新中国的记忆。传统的厂房、锅炉和那个时代的工业图景在30年后的今天逐渐被高科技所取代,但是淬火下一炉炉钢水却永远燃烧在人们的心中,不曾熄灭。史春说:“我拍东北的故事拍了30年,从钢花铁水,拍到数控机床;从蒸汽车头,拍到高铁成行。身边的事物,30年间几乎是变了又变,唯一不变的是东北人对生活的热忱,无论遇到什么困难,他们永远坚定,充满希望。”

东北民俗、东北工业在史春的摄影创作中打下了深深的烙印,成为摄影界了解他的媒介。史春收获了不少奖项,如第九届中国平遥国际摄影大展、第四届海峡国际摄影节、首届台北国际摄影节优秀摄影师奖,辽宁摄影金像奖等。他在中国摄影艺术节,以及上海、北京、平遥、大理、连州、贵州等地举办个展,在全国摄影界产生影响。

2015年,辽宁朝阳,村民在观看“送欢乐下基层文艺惠民演出”。史春 摄

如果没有挚友的一番话,史春或许只是一位摄影家,而不能成为一位优秀的策展人,更不能获得中国摄影家协会优秀策展人“飞马奖”。一次影展上,南方的挚友看到史春的作品大为震撼,脱口而出“这些恢弘的场面是我的生活经验、视觉经验中从未有过的,如果你能将作品拿到摄影节上去,一定能取得更高的成就。”挚友的一番话点醒了他,摄影不仅是创作的艺术,更是传播的艺术。如果震撼人心的作品只是“躺在”暗房里或仅仅在“圈子”内展览的话,是难以产生更大价值的。一位成功的摄影家背后,一定要有慧眼独具的伯乐—策展人。

1999年,辽宁阜新,煤矿的矿工们乘坐斜井矿车下井采煤。史春 摄

年轻的史春遇到了他的伯乐,随即他也成为许多优秀东北摄影家的伯乐。史春的交际能力强,语言表达能力超群,接触过的人都对他的亲切、幽默有着深刻的印象。他是一个磁场,将性格不一、风格各异的摄影家们聚拢到一起,为时代造像,为文化发声。他策划了不少展览,推动了摄影艺术交流,让东北摄影走向全国、走向世界。

2000年,辽宁阜新,工人在检修车辆,确保行车安全。史春 摄

2002年,辽宁朝阳水沟村,农民演员在正月十五登台唱大戏之前,先比试化装功夫。史春 摄

2005年,辽宁喀左,浪跷人乘上三轮车冒雪奔向偏僻的山村,为村民们送去精彩的演出和祝福。史春 摄

2004年春節期间,辽宁喀左杨杖子村,村民骑着自行车驮着儿子,兴高采烈地送媳妇去参加扭高跷秧歌会。史春 摄

2010年,辽宁营口,每年海蜇收获的季节,渔民们在深海捕捞海蜇归来,因大船靠近不了码头,只得将海蜇用小船运到岸边,再用马车运上岸。史春 摄

2008年,辽宁铁岭,当时东北最大的黄牛交易市场。史春 摄

2009年,辽宁本溪,钢铁厂拆迁前,炼钢车间班组工人合影。史春 摄

1997年,辽宁本溪,大山里的一户人家举办婚礼,按照当地习俗,新娘进门要和新郎喝交杯酒。史春 摄

2011年,辽宁阜新,开着“神牛”三轮车载客谋生的人。史春 摄

2012年,辽宁新宾,村民清晨去河里破冰取水。史春 摄

2010年,辽宁盘锦,来自黑龙江的苇客在收苇子。史春 摄

从鲁迅美术学院摄影系的学生,到东北画报社摄影记者,再到摄影家、策展人,史春说:“我喜欢哲学家尼采的一句名言‘每一个不曾起舞的日子,都是对生命的辜负,我并不伟大,伟大的是这片黑土地上的东北人,是他们生生不息的灵魂绘制而成的精神图景撼动着我的内心,我恰巧记录了下来。”

史春的根在东北,他将东北馈赠给他的,加倍奉献给了东北,奉献给了祖国,奉献给了这个伟大的时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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