社交媒体时代信息茧房的破茧策略

尚恒志　周笑楠

【摘 要】技术的进步为人们拓宽信息获取路径的同时，也容易导致人们陷入信息茧房之中，增强不同圈层人群的信息壁垒。社交媒体的共享和开放有着帮助用户实现群体归属的优势，但在商业逻辑之下对用户的“过度迎合”也助长了“圈地自萌”的风气，“信息偶遇”则为人们拓宽视野，获得多元化信息提供了可能，也对基于技术和商业逻辑的算法推荐起到了平衡作用。

【关键词】信息偶遇；信息茧房；社交媒体时代

作者简介   尚恒志，河南工业大学新闻与传播学院教授；周笑楠，河南工业大学2021级新闻传播学研究生

当下社交媒体平台与信息聚合平台凭借高效率信息收集、制作和分发的技术优势聚集了大量的用户，并依靠个性化信息推送机制养成人们信息获取的“惰性”，继而使新媒体时代的用户熟悉并习惯走这种获取信息的“捷径”，从而导致了信息茧房的出现。信息偶遇这种顺应用户“惰性”和平台技术逻辑的信息呈现和获取机制则有可能有效提升用户信息接触的多元性，成为有效的“破茧”之法。

一、信息偶遇的概念界定及问题提出

信息获取分为有意识、有目的的信息搜寻获取和无意识、无目的的被动的信息获得。信息偶遇（Information Encountering）是意料之外獲取的信息。不同的学者对信息偶遇有着不同的解释，大多强调信息获取的随意性，称为“信息的偶然发现”“偶然的信息获取”“随意的信息收集”，1995年，S.Erdelez在博士论文里首次正式提出了“信息偶遇”（Information Encountering）一词，并把它定义为“在未预期的情境中，个体意外获得感兴趣或可以解决问题的信息的现象”[1]。由此可知，信息偶遇的核心在于信息获取的无目的性和巧合性，以及信息偶遇主体在这个过程中所具有的低期待性。

信息茧房具有“求同排异”的特点，是基于人们的认知倾向而导致人们的信息行为不断固化，视野逐渐窄化，态度极化进而威胁到社会安定和谐的不良行为[2]。媒介去中心化时代的到来以及大数据和算法技术的广泛应用，催生了各种网络社区，各种各样的网络社区成为信息集散基地，使用户实现了云端的相遇和高效率的信息获取，导致用户在信息获取过程中忍耐阈值降低，而技术的进步也改变了人们获取知识的方式，使碎片化、同质化成为网络社区用户获取信息的突出特征。因此，可以从用户碎片化和同质化信息获取的场景出发，探讨信息偶遇的形成与影响因素，为破除信息茧房进而搭建多元信息环境提出可行性建议。

二、信息茧房的形成因素与危害

美国学者桑斯坦于2006年提出“信息茧房”的概念，指在信息传播过程中，因公众自身信息需求的不全面，导致信息获取的窄化，将自身桎梏于像蚕茧一般的“茧房”之中[3]。用户在社交媒体平台根据自身的兴趣选择群组，群组设置必须进群才能相互交流的功能也对用户进行了筛选，这种基于相同兴趣而形成的公共讨论空间就成了信息茧房的基础。

（一）信息技术的普及：信息的易得性与巨量化导致信息过载

数字技术为人们交流和获取信息带来便捷的同时，也将人变成了信息传播的节点与信息传播的一环，技术的优势在于它的“传播力”，但是思考、分析和解释信息是需要由人来完成的。信息过载是指信息提供的过于丰富性为人们带来的负面影响，信息时代过量供给的信息超过个人所能接受和处理的范围，导致人们心理上产生信息回避现象。在巨量的信息面前，人们成为信息的被动接受者与信息传播的中介，容易产生信息焦虑，开始对信息进行有选择的回避，进而造成信息的偏向性选择与表层化阅读。

（二）信息技术的赋能：主动选择权与主观选择导致的选择偏向

自我决定论认为个体的行为是基于满足其心理需求的因素而发展形成的，指出个体行为倾向会受到内部行动与外部环境的影响[4]。社交媒体时代，用户信息获取的主动性不断加强，但是面对过载的信息，人们只能对信息进行有选择的接触和接受，而选择的过程和结果受到人们的认知心理的影响。认知行为分为感知和理解，而这两者都受到主观因素的制约与影响，如情绪、动机、态度、心理预设等。所以人们选择信息和接触信息的过程会有意避开与自身价值观和认知体系不协调的部分，同时会主动找寻和接触与既有观点相一致的信息，而这就容易形成同类信息的重复获取和原有观点的不断加固，进而陷入同质信息的“牢笼”。这种以“我”为主建立起来的信息获取路径具有明显的价值偏向性，容易使人们获取的信息不断窄化，进而导致个体的偏听、偏信。

（三）算法与大数据：商业逻辑对“回音室效应”的加固

“回音室效应”是学者桑斯坦在2003年提出的，指在一个相对封闭的环境中，一些意见相近的声音不断重复，令处于相对封闭环境中的大多数人认为所听到的声音就是事实的全部，相较信息茧房所强调信息获取的单一性，回音室效应更加强调信息对个体意见的强化，回音室效应是形成信息茧房的基础。在竞争激烈的社交媒体平台中，为了留住用户，保证平台的体量，在市场化商业逻辑下，平台往往会基于用户的偏好进行信息推送，而这种基于大数据和算法机制的信息推送对用户信息获取产生了一定的限制，主要表现在对一类信息的曝光和另类信息的遮蔽，将用户的目光聚集在少数事件上，强化用户的偏好与情感，使他们沉浸在回音室中。

社交媒体信息不是去中心的而是有中心的，社交网络中看似开放和自由的信息交流与传播必定朝向有限标的发生同化、封闭、窄化的“内容收敛”[5]，社交媒体平台对用户信息选择偏向性习惯的养成起到了放任和助推作用，利用自己的技术优势帮助人们对其所接触的用户和信息进行了筛选和过滤，导致人们的交流只停留在同者之间，加固了回音室效应。

三、信息偶遇的影响因素

（一）感知偶遇：用户与信息共同作用下产生的信息偶遇

人们的信息接触行为具有主观性和偶然性，而互联网的普及和信息的交叉呈现，为信息偶遇创造了条件。个体选择性接触的心理机制是普遍存在的，最早在拉扎斯菲尔德的伊里调查中便已提到选择性心理对人们信息接触的影响。关于信息偶遇用户端的作用因素，有学者提出个人即时心态、使用习惯、认知风格、偶遇经历、需求状态及信息素养等因素都会对个体信息偶遇的过程和频次产生影响[6]。用户信息浏览检索时目的越明确性、目的性越强，发生信息偶遇的可能性就越低，因为用户会在明确目的作用下对信息进行精准搜索，并主动忽略掉关联性不强的内容。信息素养主要指信息检索、筛选和使用能力，信息素养与信息偶遇的发生率成正比，用户社交媒体使用频次和使用时间也会对信息偶遇频次产生影响。就信息端来说，信息的可信度、信息来源、信息的相关性和明显度等都会对信息偶遇的发生产生作用[7]，这些因素共同决定着信息偶遇的发生概率。

（二）偶遇情境：信息接触过程中产生的信息偶遇

“情境”在意义构建理论中有三层含义：对同一用户，同一信息在不同环境中有不同意义；在同一环境中，不同用户对同一信息有不同理解；信息接收者所理解的信息含义不完全等同于信息生产者的本意，这实际上强调了受众解码活动的丰富性。有学者探讨了基于信息搜索、信息浏览、信息交互情境下的信息偶遇过程相关的影响因素。

针对信息搜索情境的信息偶遇，有学者提出了“知识非常态理论”，该理论认为当人们感到已有的知识架构不能满足任务目标时，就会产生相应的信息需求[8]，该理论说明虽然信息偶遇强调无目的性和偶然性，但其仍然体现信息偶遇主体一定的信息需求。而信息浏览过程中的信息偶遇多基于行为发出者主观认知和个人信息素养。碎片化、多元化、随时性是当下社交网络中信息的呈现特点，碎片化语境降低了信息偶遇发生的门槛，具有交互性特征的社交场景增添了信息偶遇发生的概率，社交媒介带来的圈层化传播模式也降低了用户的信息防备心理，增强了用户对偶遇信息的接受度。

（三）信息技术：信息偶遇发生的必要条件

以大数据技术为基础、算法推送为核心的社交媒体过分迎合用户喜好，一方面帮助用户快速得到需要的信息，另一方面也容易使用户沉浸在平台制造的个性化过滤气泡中，导致和强化用户的认知偏差。面对新技术的发展，应积极运用包括大数据和算法在内的新技术，对信息偶遇发生的场景进行演绎和积累，以探索和发现信息偶遇发生的机制。麻省理工学院媒体实验室曾尝试推出过基于“偶然性”而不是“相关性”进行推送的新闻推荐系统[9]，拥有技术优势的社交媒体平台具有依据用户的“个性”创造信息偶遇机会的能力。

四、信息偶遇的破茧之道

（一）技术支持：社交平台技术优化，提高信息偶遇的可能性

芒福德在《技术与文明》中写到，技术只是人类文化中的一个元素，它起作用的好坏，取决于社会集团对其利用的好坏[10]。技术进步能够推动人类社会的发展，但技术虽具有工具价值却缺乏人文关怀，平台在流量至上的运营逻辑下使用户信息获取变得更加窄化，将用户局限在“同者的互动”之中。算法推送是平台在短时间内实现信息大量收集、处理和呈现，继而吸引和聚集大量用户的技术优势，但是过度依赖技术，就会出现信息茧房的负面效应，在算法推荐过程中，信息偶遇可以成为平台多元信息提供、用户多元信息接触的一种补充机制。例如，微信平台公众号的“在看”功能，就是基于社交关系形成的信息偶遇。对于如微博等基于弱关系构建的社交媒体平台则可以将信息偶遇作为一个功能进行开发和设置。

（二）用户中心：顺应用户习惯，提升用户信息偶遇触发率

人们总是倾向以低成本获取高报偿，因此平台可以在考虑顺应用户信息获取习惯的前提下去优化内容的推送和呈现。社交媒体注重用户的需求与体验，以用户为中心，进行内容的定制化呈现正是对用户天性的顺应和尊重，将社会价值与平台逻辑相结合，探索出结合兴趣推荐、价值推荐和用户自主选择等多种模式的算法推荐形式，是提高信息偶遇触发率，破除信息茧房的有效路径。

（三）信息平衡：信息多元化接入，减轻用户信息选择的偏性性

平衡理论由心理学家海德最早提出，是指人的内在心理的和谐，他认为不平衡的状态会形成紧张并产生一种力求恢复平衡的力量，这种力量可能会导致人们对所接触信息的曲解或对信源产生怀疑和攻击。数据与算法的滥用会强化回音室效应，将用户包围在看似“客观”的信息中，不断强化人们既有的观点，逐渐蚕食人们理解和思考的能力，使人们只听、只看自己选择的信息，并对观点不一致者进行排斥和攻击。更多意外、无预期的信息偶遇场景有助于改善用户的选择偏向，帮助其平衡信息接触，缓和人们的态度。需要注意的是，信息偶遇發生的起点是“注意”，因此信息平台可以在发生偶遇的页面上进行设置，提升用户获取信息的兴趣。

五、结语

每个人尽管都有自身的信息偏好，但是偏好之外的公共信息获取是必不可少的，所以破除信息茧房，提升人们信息获取的多元化势在必行。社交媒体平台作为公共空间的提供者和管理者，必须积极承担起社会责任，主动破除流量“魔咒”，尽可能地为用户提供全面多元的信息，避免成为信息茧房形成的助推者。

参考文献

[1]田梅.网络浏览中偶遇信息共享行为影响因素扎根分析[J].图书与情报，2015（5）：117-122.

[2]傅诗婷，姜婷婷，田慧溢.平衡信息接触能否帮助人们打破信息茧房？信息感知与态度变化的关系研究[J].信息资源管理学报，2023，13（1）：41-51.

[3]凯斯·桑斯坦.信息乌托邦：众人如何生产知识[M].毕竞悦，译.北京：法律出版社，2008：18.

[4]顾晨昱，陈素白.焦虑但难以逃离：网络疑病症视角下的健康信息茧房研究[J].现代情报，2023，43（4）：51-63.

[5]徐翔.公共信息茧房：社交媒体信息内容收敛现象与效应：基于新浪微博的文本挖掘[J].情报杂志，2023，42（1）：113-123.

[6]管家娃，张玥，赵宇翔，等.社会化搜索情境下的信息偶遇研究[J].情报理论与实践，2018，41（12）：14-20，40.

[7]李刚，毛俊博.基于改进ISM-MICMAC的信息偶遇影响因素及关联路径研究[J].现代情报，2023，43（7）：74-84.

[8]田梅.信息偶遇及其研究的理论基础分析[J].现代情报，2017，37（12）：42-47.

[9]陈阳，李宛真.主流媒体平台化建设中“信息偶遇”的应用[J].青年记者，2022（5）：57-59.

[10]孙祥飞.“机器人新闻”与新闻工作者的主体性强化[J].新闻论坛，2016（2）：42-4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