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泽东民主集中制思想新探：要义、运用与启示

毕雪涵

（山东大学 山东济南 250100）

治国凭圭臬，安邦靠准绳。党的二十大强调，“坚持制度治党、依规治党，以党章为根本，以民主集中制为核心，完善党内法规制度体系。”[1]民主集中制作为马克思主义政党的根本组织制度和领导制度，是其区别于其他政党的显著标志。毛泽东在加强无产阶级政党建设、推进社会主义国家建设的过程中，科学阐释民主集中制的核心要义，充分运用民主集中制，在此基础上形成了意蕴深厚的民主集中制思想，对党和国家在新时代贯彻落实民主集中制具有深远指导意义。

一、理论深拓：毛泽东民主集中制思想的核心要义

毛泽东民主集中制思想是马克思主义唯物辩证法的生动体现。1945 年，毛泽东在《论联合政府》中就民主集中制的核心要义首次进行阐发，即“在民主基础上的集中，在集中指导下的民主”[2]。

民主与集中相辅相成。对于民主与集中的辩证统一关系，毛泽东曾解释为，“在人民内部，民主是对集中而言，自由是对纪律而言……它们是矛盾的，又是统一的”[3]。党的历史多次证明，当民主和集中的关系处理得较为恰当时，民主集中制就运行得比较顺畅，党和国家的事业也充满生机与活力；相反，当民主与集中相冲突时，民主集中制也会遭到极大破坏。

集中建立在民主基础上。新中国成立初期，由于缺乏社会主义建设经验，党和国家在领导思想上开始出现专断主义倾向，这导致毛泽东在很长一段时间内反复强调“没有民主，不可能有正确的集中……集中制就建立不起来”，“我们的集中制，是建立在民主基础上的集中制”[4]。对于党在制定方针、政策过程中如何体现“民主基础上的集中”的问题，毛泽东曾做过一个形象比喻：我们的制定路线、方针和政策的过程就是对产品进行加工的过程，要想产品好，就必须有数量充足、质量过硬的原材料作为前提。这里的原材料指的就是整理、分析、概括群众以及党员经验、意见的过程，只有不断地研究党员和群众的实践、不断地同党员和群众商量，才能实现统一思想认识、统一全党全民行动，继而实现正确集中。

民主是在集中指导下。1929 年针对党内极端民主化的重大问题，毛泽东指出，“在组织上，厉行集中指导下的民主生活”[5]。对于如何实现“集中指导下的民主”，毛泽东解释到，党的各级领导人员要发扬党内民主，鼓励党员大胆讲话，但他强调，讲话是有界限的，一是要“遵守党的纪律，少数服从多数，全党服从中央”，二是要“不准组织秘密集团”[6]。因此，党内民主是在党内法规的约束下，在党的纲领、章程的指导下进行的民主，偏离高效的集中，民主极容易陷入议而不决、决而不行、行而不果的复杂困境，造成“一盘散沙”的错误局面。

民主与集中依据实际情况存在适当偏重。一方面，毛泽东认为在不同历史阶段，民主与集中的侧重点应有所不同。在革命时期，集中制应表现得多一点，目的在于保证党的集体领导，从而为革命战争的胜利积聚力量；在社会主义建设全面展开的新时期，集中制应当紧密联系民主制，从而激发党员群众建设社会主义的积极性。另一方面，毛泽东认为在决策以及执行这两个过程中，民主与集中的侧重点也不同。在决策过程中，毛泽东更加注重发挥民主的作用，注重吸纳广大群众的意见；执行过程中，他则更加注重发挥集中的作用，注重决策执行的高效率。

二、实践增效：毛泽东对民主集中制的生动运用

理论的最终目的在于指导实践。深入探究毛泽东的民主集中制思想，既要体悟其贯彻执行民主集中制的内在要求和前提条件，也要准确把握其首要任务和关键环节。

（一）内在要求：实现人民利益

人民当家作主是社会主义民主的本质要求。实现最广大人民的根本利益不是一个简单的理论命题，究其根本它是中国共产党人赓续不断的宗旨践行行为，并且这种实现人民利益的行为应当是全心全意的而非三心二意的，应当是制度性的而非个人性的。

毛泽东强调，“我们的责任，是向人民负责。每句话，每个行动，每项政策，都要符合人民的利益”[7]，人民给予我们权力，我们要用好权，为人民服好务。

为确保民主集中制的运行不偏向专断主义，一方面，毛泽东强调党员干部要以调查研究作为贯彻执行民主集中制的有效途径，要广泛搜集各方意见、了解下情，善于倾听下面干部的意见、互通情报。没有调查就没有发言权，不了解民意更没有决策权，只有深入调查研究，党员干部的认识才能有坚实的群众基础，领导干部的政策才能符合民意、适应民情。另一方面，为了帮助党员干部找出问题、改正问题、认真履责毛泽东还创造性地提出了“批评与自我批评”这一无产阶级政党的有力武器，他强调“我们如果有缺点，就不怕别人批评指出”[8]，从而为改进党内作风，充分发扬民主，贯彻执行民主集中制，为保障人民利益提供了有效方法。

（二）前提条件：扩大党内民主

扩大党内民主是坚持和发展民主集中制的题中应有之义。党内民主的重要性在于它是集中党员智慧、增进党的团结、发挥党员集体力量的根本途径，是巩固、发展党的集中统一领导的重要方式。

毛泽东主张的党内生活民主化既有别于中国共产党早期右倾机会主义的家长制作风，也区别于“左”倾机会主义实行的“残酷斗争，无情打击”。他认为发扬党内民主就是通过批评与自我批评、党内民主讨论等方法实现问题沟通与矛盾解决。毛泽东反复强调，“必须在党内施行有关民主生活的教育，使党员懂得什么是民主生活”[9]，“容许任何不同意见的提出与讨论”[10]。另一方面，毛泽东还强调民主生活要以正确的集中为前提，并指出正确的集中是统一认识、统一政策、最终统一行动的重要保障，离开集中讨论党的政策、方针、指挥、行动，党内生活也会走向极端民主化的错误轨道。

（三）首要任务：维护中央权威

毛泽东极其重视维护党中央权威。毛泽东强调：“为了建设一个强大的社会主义国家，必须有中央的强有力的统一领导。”[11]坚决捍卫党中央权威、保证令行禁止是毛泽东在革命、建设事业中总结形成的宝贵经验。

为适应革命形势需要，1938 年毛泽东在《论新阶段》指出“四个服从”是“党的民主集中制的具体实施”[10]，确保全党服从中央、坚决维护党中央权威是“四个服从”的核心内容和关键所在。维护党中央权威是中国共产党取得革命、建设事业伟大胜利的根本所在。毛泽东强调破坏“四个服从”会极大损害党的团结统一以及党的革命事业，并且为确保全党服从中央，毛泽东还提议依据“四个服从”对各级党组织、全体党员进行大规模的纪律教育，并以相应的党内法规为指导规范全党行为。因此，贯彻执行民主集中制的首要任务在于以制度化方式使维护党中央权威这一根本要求固定下来。

（四）关键环节：善于当“班长”

党委制是保证集体领导，防止个人包办的重要制度。民主集中制的实际效果如何，与党的各级书记密切相关，因此，毛泽东强调，“党委书记要善于当‘班长’”[12]，既要发扬党内民主，又要善于集中统一。

长期以来，中国共产党虽形成重大问题集体领导的优良传统，但党的历次重大会议以及重要文件对集体领导的范围都未作明确具体的规定，这就导致某些地方出现了个人专权、个人包办的不良风气。对此，毛泽东指出，一方面党委会要以民主集中制为组织原则，在党委内部各位委员都可以畅所欲言，党委会不是党委书记的“一言堂”。另一方面，毛泽东强调要重视发挥党委书记的关键作用，只有党委书记当好“班长”，带头贯彻执行民主集中制，才能充分发挥其他委员的积极性和主动性，才能最大限度地凝聚党委委员的力量、集中党委集体的智慧、统一党委会的认识和行动，才能使党的路线、方针、政策较为全面且符合实际。

三、现实镜鉴：毛泽东的民主集中制思想的经验启示

在风雨飘摇的革命年代和筚路蓝缕的建设时期，毛泽东对民主集中制的理论和实践探索具有不可磨灭的历史价值，既丰富拓展了中国共产党制度建设的经验，又激励新时代党的制度建设能力不断提升。

（一）“两个维护”是贯彻执行民主集中制的必然要求

事在四方，要在中央。毛泽东强调：“中央的一切政策必须无保留地执行。”[13]党的十九大以来，以习近平同志为核心的党中央在全面总结十八大以来党的自我革命和全面从严治党宝贵经验的基础上，旗帜鲜明地提出了“两个维护”思想。“‘两个维护’是新时代对民主集中制的创造性运用，同以人民为中心是统一的，与党的群众路线是高度一致的”[14]，坚持“两个维护”是新时代贯彻执行民主集中制的必然要求。

贯彻“两个维护”同坚持党的民主集中制在本质上是一致的。习近平强调，我们实行的民主集中制，是集中与民主的相互促进、纪律与自由的辩证统一、统一意志与生动活泼的和谐互动；是坚定不移地维护党中央权威、党的集中统一领导与彰显全党共同意志、集中全党智慧的统一；是我们党的伟大创举。大党治理大国，大国之于强国，必须要有坚定有力的领导核心，必须要有坚实可靠的党中央，从而能够纵观全局谋发展，“一槌定音”做决策，汇聚民心促落实。

（二）“一把手”是贯彻执行民主集中制的关键

贯彻执行民主集中制的重点在于率先垂范，关键在于“一把手”以身作则。毛泽东曾强调：“领导人、领导集团很重要……领导人变色了，整个国家就会改变颜色。”[15]党的领导干部尤其是党的高级干部深刻影响民主集中制的贯彻执行效果。十八大以来，习近平反复强调要使党政“一把手”要“在坚持民主集中制方面成为全党典范”[16]。

“一把手”要把贯彻执行民主集中制作为一种能力来培养、一种规矩来严守。一方面，民主与集中关系处理得如何，在于“一把手”是否尊重广大人民群众的权利，在于领导班子成员间能否实现平等合作，在于“一把手”能否服从领导班子多数人的意见、不搞个人专断。因此，“‘一把手’的领导艺术，就在于有容人之气度、纳谏之雅量……确保党委班子意志上的统一和行动上的一致。”[17]另一方面，要健全监督问责机制，加强对党政“一把手”运用民主集中制开展工作的监督，对于在贯彻执行民主集中制中出现严重失误的领导班子以及领导干部要严格追责。从能力培养和制度监督两个方面同时发力，积极促成“一把手”以身作则带头贯彻执行民主集中制。

（三）以党内民主带动人民民主是完善民主集中制的根本要义

民主集中制内在的包含发扬党内民主的要求。以党内民主带动人民民主有序发展是我国民主政治不断取得突破的优势之一，也是新时代完善民主集中制的内在追求。中国共产党作为马克思主义先进党，恪守人民至上的宗旨追求，在百年斗争中以党内民主带动人民民主，逐渐在封建痼习深重的国家培育出与党内民主具有同构内核的人民民主政治习惯和政治作风。因此，在发扬党内民主的基础上，充分发挥其带动人民民主的作用，既是激发全党全民践行民主集中制的有效手段，也是以制度保障人民民主有效性和真实性的正确方式。

小智治事，大智治制。以制度保障党内民主的发扬是以党内民主带动人民民主的前置条件。新时代加强党内民主制度建设的根本目的在于为党的各级组织、全体党员干部深入开展民主实践提供样本。因此，党员干部要自觉以党内民主制度为标尺，遵循民主实践的基本要求和具体步骤，积极培育民主思维与民主作风，并在服务基层、服务群众的过程中将民主作风与民主思维沁入人心，帮助人民群众逐渐养成良好的民主意识，积极带动党风政风、民风社风的根本好转。

（四）完善制度机制是贯彻执行民主集中制的根本保障

民主集中制依托党的各项制度有序运行。历史和实践已然证明民主集中制是符合中国国情、保障人民当家作主的好制度，但当前民主集中制的贯彻落实存在个人专断和议而不决两类问题，即“一把手”凌驾于集体之上、无序民主、集体领导与个人分工脱钩的问题。因此，要通过制定具体制度以及规章保障民主集中制贯彻落实规范化、制度化。

同力协契构建务实、严谨的民主集中制制度规范体系。第一，健全请示报告制度。请示报告制度是中国共产党管党治党的重要工具，健全请示报告制度一方面要以实事求是的思想方法为指导，以“坚持客观事实”的基本原则为遵循，以使上级组织全面、真实、及时掌握情况为出发点；另一方面，健全请示报告制度要以调查研究工作方法为指导，各级党组织和全体党员不仅“身入基层”更要做到“心入基层”，力戒空谈，使报告内容更具实际参考价值。第二，健全集体领导与个人分工相结合的制度。一方面，对于重大事项等“三重一大”问题，必须坚持领导班子集体决策的制度程序，通过“票决制”等方式鼓励领导班子成员积极表达意见，在充分发扬党内民主的基础上，集思广益，最终形成班子的整体意见；另一方面，对于领导班子集体决策后形成的政策、方针，班子成员要按照职责分工抓紧落实，切实履责，推动实现集体领导与分工负责的“议行合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