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交换价值”与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市场经济
2023-02-05王雅茹
王雅茹
(南京大学 江苏南京 210033)
“交换价值”是马克思价值理论发展中的重要一环,它的内涵不同于古典政治经济学的“交换价值”。古典政治经济学家从威廉·配第就开始关注交换价值及其与商品中的蕴含的劳动量关系。亚当·斯密在威廉·配第的基础上肯定了商品的交换价值的真实尺度在于其中蕴含的劳动,但又认为资本主义生产方式中商品的交换价值的决定因素是商品交换中的货币价格。李嘉图直接指出斯密的矛盾之处,在坚持劳动价值论的前提下,希望在商品的相对价值的变动中找出一个标准去衡量两种商品之间的必需劳动量。古典政治经济学家在“交换价值”概念中未解决两个问题:一是未区分交换价值与价值。商品的价值虽表现为交换价值,但其决定性因素是其所包含的社会必要劳动时间,交换价值仅仅是作为价值形式而存在的。二是未将剩余价值从商品的交换价值中剥离出来。马克思在古典经济学家的基础上明晰了“交换价值”的含义及意义,为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市场经济的发展提供了理论指导。
一、从交换价值到价值:坚持发展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市场经济
要实现从交换价值到价值的思想转变,首先就要回到商品的现实生产过程中揭开资本主义制度下商品交换的平等面纱。交换价值的存在虽表明交换的双方处于平等的地位且可以在市场中进行自由买卖,但这个买卖过程是伴随资本主义的血与火的历史发展进程,是工人丧失了其所有的生产资料而不得不凭借自己的劳动能力换取生活资料的被迫选择。当马克思以历史的眼光重新回到商品的交换过程中研究交换价值的产生时,首先需要解决个体的劳动如何在交换中取得社会普遍认可的形式的问题。马克思批判了斯密在“劳动一般”概念的基础上通过市场交换将个体劳动转变为社会劳动,将交换结果作为交换的前提,在此基础上提出了生产商品的劳动的二重性:具体劳动和抽象劳动。当商品的生产活动被作为抽象劳动,各个商品之间就在形式上具备了交换的可能。在实际的交换过程中,马克思还提出将“社会必要劳动时间”尺度作为衡量交换价值的数量标准。由此,交换价值的实现形式和数量标准都被确立下来。交换价值作为商品价值的表现形式,其发展的四个阶段为:简单的、个别的或偶然的价值形式;总和的或扩大的价值形式;一般价值形式;货币形式。在这个历史过程中,“交换价值首先表现为一种使用价值同另一种使用价值相交换的量的关系或比例,这个比例随着时间和地点的不同而不断改变”。由此在把握这个比例关系时很容易以一种偶然的、非历史的视角把握,抹杀其内在的变化规律,固定某个时期的比例关系为绝对规律或偶然形成。这也就是部分古典政治经济学家的思路。总之,马克思将价值而不是交换价值作为商品的要素之一,摆脱了古典经济学沉迷于价值的量的方面的交换,将社会性维度的解读思路贯彻到底。
在马克思主义的相关理论和苏联的社会主义实践指导下,我国在过渡时期有计划、按步骤地消灭了私营经济和个体经济,逐渐扩大公有制经济的比重,在此基础上商品交换的可能性被降低,逐步形成了计划经济体制。计划经济体制的实施适应了一定时期内我国在生产力水平较低的情况下集中发展重工业的要求,但伴随着一系列不顾实际生产力水平的急于求进的政策实施,其弊端也充分暴露,比如商品信息不能及时且准确地传递、单一的精神鼓励方式等等。当商品的信息不能通过市场及时反馈,政府和企业就得不到相关信息及时调整计划,部分国有企业也陷入“一统就死,一死就放,一放就乱,一乱又统”的循环,相关商品也多基于分配从而不能及时满足消费者的需要。因此,从党的十一届三中全会提出重视价值规律开始,我国的经济体制改革经历了从“计划经济为主,市场调节为辅”“有计划商品经济”“国家调节市场,市场引导企业”“计划经济与市场调节相结合”到十四大提出建立社会主义市场经济体制,即“市场在社会主义宏观调控下对资源配置起基础性作用”的调整,充分重视并发挥交换价值在市场中的积极作用。
二、从交换价值到剩余价值:合理引导资本服务于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市场经济
实现从交换价值到剩余价值的思想转变,首先要关注到价值的质的方面。斯密在分配领域中谈论剩余价值,将资本主义生产中的利润归结为对无酬的他人劳动的占有。李嘉图虽然在批判斯密的基础上坚持了劳动价值论,但无法解决物化劳动和活劳动之间的剩余价值的问题。马克思在《1861-1863 年经济学手稿》中总结李嘉图和斯密的错误推论时写道:“李嘉图胜过亚·斯密的地方是,这个似乎存在而从结果来看也确实存在的矛盾,并没有把他弄糊涂。但是,他不如亚·斯密的地方在于是,他竟从来没有料到这里有问题,由此价值规律随着资本的形成而发生的特殊性质,丝毫没有引起他的不安,更没有促使他去研究这个问题。”马克思超越斯密和李嘉图的地方就在于对价值的质的方面的重视,就在于发现了这样一种特殊商品,即劳动力商品,其使用价值能够创造出多于其本身购买的价值量。劳动力商品在商品生产前是作为活的身体的劳动力及作为创造价值的可能性在市场上存在的,在商品生产中则是作为创造剩余价值的使用价值而存在,而当商品进入流通领域作为交换价值被出卖时,剩余价值的受益人则直接指向了购买劳动力商品的资本拥有者。价值的质的方面不仅仅意味着马克思对于资本主义生产方式的深刻剖析,更表明马克思的历史唯物主义思考方式。
十一届三中全会以后,我们开始在坚持公有制主体地位的同时积极引进外资,解决我们发展的资本、技术、管理等问题。党的十八大以来,我们更是将“两个毫不动摇”作为新时代社会主义市场经济发展的重要指导,总书记在今年4 月份的中共中央政治局会议上也提出资本作为社会主义市场经济的重要生产要素,要依法规范和引导资本健康发展。一方面,资本作为社会主义市场经济的生产要素,同土地、劳动力、技术、数据等一起参与并繁荣了经济发展,为经济发展注入了活力与动力,在中国的对外开放中发挥着重要作用。但我们的社会主义制度要求资本作为生产要素不能以垄断行为对其他的生产要素进行统治,因此需要我们对资本的发展方向和内容进行合理规范和引导。立足新发展阶段,我们要在把握资本发展的规律的基础上,利用资本要素激发经济活力,带动其他生产要素顺利流通,实现核心产业升级更新,助力国内国际双循环互相促进的新发展格局。另一方面,作为生产要素的资本是参与利益分配的重要构成,需要在经济发展中获得自己的增殖以顺利实现再生产。在这个过程中,我们要平衡好劳动力要素和资本要素的利益分配结构。立足人民主体地位,在保障资本增殖性的同时强调公平,坚持按劳分配在分配制度中的主体地位。
三、从交换价值返回使用价值: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市场经济要服务于共同富裕的实现
从亚当·斯密开始的古典政治经济学家早就关注到了使用价值,但只是将其作为某一特定物品的效用,作为交换价值或价值的前提。马克思在《经济学手稿(1857-1858 年)》就批评了李嘉图、萨伊等经济学家将使用价值既作为政治经济学的物质前提又使其参与政治经济学的过程的矛盾,开始思考使用价值对政治经济学的意义所在。马克思在《资本论》中将商品的使用价值定义为物的有用性,作为交换价值的物质承担者。使用价值在不同时期的不同物质形态属于商品学的研究范畴,只有当其与现代生产关系互相影响时才属于政治经济学的研究范畴,即当商品的使用价值作为既定的前提能够体现某种社会生产的生产关系。当商品还是以产品的形态出现,使用价值只是代表人与自然之间的关系,即人利用自然满足自己的生存需要。当产品的使用价值超过消费所需时,交换产生,产品变成商品,商品的交换价值也随之出现。因此,使用价值是一个具有社会历史性的概念,使用价值被关注正是基于使用价值与交换价值的分离,而使用价值被冷落也正是因为仅仅将其作为交换价值的物质承担者,将其置于商品的消费视角去理解,从人与自然的角度解释使用价值的意义。如果只是停留于作为内容的使用价值,就不能理解作为价值形式的使用价值及其在商品生产中发挥的作用。作为形式规定的使用价值不仅参与了资本主义商品生产的各个部分,而且作为解开资本主义的特殊生产方式的秘密的关键钥匙必须得到重视。当我们以历史唯物主义的视角辩证地把握作为内容的使用价值和作为形式的使用价值时,我们就可以清晰地看到只有当生产的主导逻辑从商品的交换价值、剩余价值回到商品的使用价值时,生产本身才是基于人的需要的生产,才是马克思在《德意志意识形态》中提到的作为一切历史的第一个前提的生产物质生活本身,即生产要满足人的吃喝穿住及其他的一些东西,才是马克思在《哥达纲领批判》中要实现的“各尽所能,按需分配!”。
社会主义市场经济必须关注商品的使用价值的生产与实现,因为社会主义生产的目的就在于满足人们的需要,即满足人们对商品的使用价值的需要。正如毛泽东在阅读《苏联社会主义经济问题》时所指出的,创造使用价值对于社会主义经济有着重要意义,因为生产的目的是尽可能充分满足整个社会日益增长的需要。基于此,我们也就能够理解我国主要矛盾的制定总是和人们的需要密切相关。党的十九大宣布中国特色社会主义进入新时代,我国的主要矛盾转变为人民日益增长的美好生活需要和不平衡不充分的发展之间的矛盾。这一方面体现了恩格斯在致彼得·拉普罗维奇·拉甫罗夫时的信中提到的人类生产的发展会从生产生活必需品到生产奢侈品,从为生存资料斗争到为发展资料、社会的生产发展资料而斗争,另一方面体现了我国的生产必须坚持供给侧改革,牢牢巩固“三去一降一补”成果,通过优化资源配置和产业结构来更好地对接人民的多样化、个性化的需求。
商品的使用价值的生产与实现还密切关系着我国的全面建设小康社会的目标。为了更好地实现社会主义现代化的长远目标,邓小平在十三大召开前夕提出了“三步走”战略,其中第二步就是到20 世纪末期达到小康水平。2002 年,党的十六大宣布了“三步走”计划的第一步的胜利实现,将更高水平的小康社会作为21 世纪前20年的奋斗目标。2012 年,党的十八大提出了“两个百年奋斗目标”,同时从“五位一体”总体布局充实和完善了全面建成小康社会的目标。2017 年,习近平总书记在党的第十九次全国代表大会上进一步丰富了两个百年奋斗目标。2021 年7 月1 日,习近平总书记在庆祝中国共产党成立100 周年大会上庄严宣告,经过全党全国各族人民持续奋斗,我们实现了第一个百年奋斗目标,在中华大地上全面建成了小康社会,从而实现了人民生活从温饱不足到总体小康、奔向全面小康的历史性跨越。关于小康水平,邓小平将其定位为:“所谓小康,从国民生产总值来说,就是年人均达到八百美元。”这是从价值的角度检验我国的总体小康水平。关于我国的全面小康,既是全面发展的小康,又是全体人民的小康。其中全体人民的小康的重要衡量标准之一就是不让一个人掉队,具体表现为农村贫困人口全部脱贫、贫困地区全部摘帽、解决区域性整体贫困等等,全面实现贫困户的“两不愁三保障”。这是从使用价值角度衡量,将其作为我国实现全面小康的重要指标。总之,正如“小康”一词最早出自《诗经》的“民亦劳止,汔可小康”,意为安康、安乐、安居,小康社会表现的就是人民对于美好生活的向往,对于利用产品的使用价值满足人们的生活、发展与享受的需要。因此,我们要在全面建成小康社会的目标的基础上,以商品的使用价值的生产与实现作为目标,继续攻坚其不平衡不充分发展的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