智能时代的大学教学文化:新样态、新隐忧与新路向
2023-02-01宁莎莎朱胜晖
宁莎莎 朱胜晖
(河南师范大学 教育学部,河南 新乡 453007)
大学教学文化的本质是一所大学特有的基于其自身教育传统的教学给养生态[1],加强教学文化建设是大学履行人才培养本质职能、突破发展瓶颈、提升办学质量、实现内涵发展的根本路径[2]。大学教学文化不是一成不变的,它是一个不断发展变化的生态系统,伴随着时代的发展动态演进。当前,人工智能是引领新一轮科技革命和产业变革的重要驱动力,正深刻改变着人们的生产、生活、学习方式,推动人类社会迎来人机协同、跨界融合、共创分享的智能时代[3]。与此同时,中国高等教育也正经历着从推广普及到质量提升的关键转变期。在这一双重变革的大背景下,“大学教学文化将会呈现出哪些新的样态?”“大学教育文化新样态又会带来哪些新的隐忧?”“大学教学文化如何化危为机实现更好的发展?”这是智能时代大学发展必须关注和回答的问题。本研究基于对智能时代大学教学文化内涵的探讨,尝试对以上问题进行解答,以期为智能时代大学教学文化的理论研究和实践发展提供参考。
1 智能时代大学教学文化的内在意蕴
1.1 大学教学文化的多维阐释
“教学文化”的概念最早由美国社会学家沃勒于1932年在《教学社会学》一书中提出,但是教学文化研究的兴起发生在20世纪80年代,这主要是得益于“哲学的文化转向在教育研究领域的映射”“教育研究领域对学校文化的关注”“教育实践中‘全人’培养目标的客观需求”三方面的共同推动。目前,学界关于教学文化内涵的界定主要有“教师文化说”“学生文化说”“课堂文化说”“生态环境说”“信息符号说”“多维性质说”“解释赋义说”“行为方式说”“主体创造说”等9种形式[4]。具体到大学教学文化领域,邬大光将大学教学文化界定为“体现大学使命的文化、体现大学职能的文化、体现以人为本的文化和寂寞淡定的文化”[5];别敦荣等认为“大学教学文化是‘大学’这一抽象的人类群体在长期的教学活动中所形成的精神生态,是一种具有历史延续性与现实再生产性的非物质环境”[6];贺祖斌等指出,“大学教学文化就是在大学教学背景下师生‘教’与‘学’的生活方式”[7];康淑敏强调,“大学教学文化本质上是一所大学特有的基于其自身教育传统的教学给养生态”[1];赵菊珊等认为,“大学教学文化建设是育人文化、学术文化、质量文化与制度文化等价值取向的统一体”[2]等等。学者们围绕大学教学文化的内涵进行了积极的探索,相关表述也有其独特性,为本研究的开展提供了重要借鉴。但是相关研究终究没有超越教学文化已有的“九种界说”,缺乏对大学教学文化全面整体的把握。本研究倾向于将大学教学文化解释为:在特定时期的大学教育教学实践活动中,高校教师和学生基于平等对话创造的,一种旨在促进高级专门人才育人目标达成,并对大学教育教学利益相关主体具有普遍约束和规范作用的价值观念、思维方式、物质形态、制度规范和行为约束的综合体。大学教学文化在实践中通常表现为教学空间的打造、教学方式的优化、教学主体的解放、教学内容的选择、教学评价的完善等。
1.2 智能时代大学教学文化的内涵
教育是历史与时代融合的产物,不可能脱离特定时代科技的支持与制约[8]。教学文化是教师和学生基于特定时期的教育教学实践活动而创造的,因此也必然随着社会的变迁而变革。以人类社会经历的5次信息技术革命为例[9],发生于由猿向人转变时的语言创造,使得人类教育教学活动有了专门的工具;原始社会末期的文字发明,使人类知识可以超越时空的限制得以有效储存,并催生了专门教育机构——学校的出现;诞生于封建社会的造纸术和印刷术,进一步扩大了人类知识的交流和传递容量、范围,促使大规模教育教学活动的出现;19世纪末20世纪初创造的电报、电话、电视等现代通讯技术,使人类知识的传递突破了时空的限制,有效促进了教育公平;20世纪中叶出现的电子计算机,从根本上改变了人类知识加工、生存和传播的手段,促使教育走向开放性、共享性、个性化和终身化。当前这个时代,以人工智能为标志的新技术革命和信息革命正在快速改变着人们的生产生活,智能机器大量涌入教育领域,人与智能机器的共存、共生成为当代教育活动的重要特征。在智能时代,重复性、机械性的工作由人工智能来完成,教师和学生的主体性得以充分解放,教师和学生将投入更多的精力进行创造性学习研究活动。基于以上特征,本研究倾向于将智能时代的大学教学文化解释为:在人机共存的大学教育教学实践活动中,高等学校师生基于平等对话创造的,一种旨在促进适应智能时代高级专门人才育人目标达成,并对大学教育教学利益相关主体具有普遍约束和规范作用的价值观念、思维方式、物质形态、制度规范和行为约束的综合体。其价值观念坚持以立德树人为根本,但是更加强调创新型人才培养;思维方式由个体认知转向人与人工智能协同的分布式认知;物质形态将更加智能;制度规范和行为规范将聚焦于伦理框架下人和人工智能的有机协同;教学评价将更加多元、全面。
2 智能时代大学教学文化的新样态
样态指事物本身实体以及由实体属性派生出来的精神活动共同组成的合体[10]。智能时代大学教学文化的新样态,即基于人工智能技术重塑的大学教育教学生态以及由人工智能大学教学环境而派生出来的高校教育教学系列精神活动共同组成的合体,具体可以从教学时空、教学方式、教学主体、教学内容和教学评价5个层面进行分析。
2.1 教学时空:多元立体
学习空间重构是影响高等教育变革的关键趋势之一,也是高等教育教学变迁的重要标识。曼纽尔·卡斯特认为,互联网的出现导致流动空间取代了地方空间,过去、现在和未来高度融合在一起,彻底改变了人类生活的时间和空间的向度[11]。而随着人工智能时代的到来,未来世界将是人、物理世界、智能机器、虚拟信息世界等多元互动、多元融合的多元时空[12],高校教学活动也将在这一多元时空中进行。高等教育场域中人机协同将成为新常态,在移动互联网、超级计算机、大数据、5G等新技术的支持下,传统的人与物理世界所组成的二元学习空间将与智能世界和数字信息世界深度融合,高校的教育教学活动将基于多维整合的时空设计全面革新教育教学发生的空间和时间,推动静止的、封闭的、有限的教学物理时空场景转向动态的、开放的、无限的教学新时空。大学教学时空再也不是一个固定的概念,其将逐步转变为支持泛在教学发生的要素集合。智慧技术的深入发展和广泛应用将促进多维学习时空的深度交互,一方面,拓展了学习时空的深度和广度,将进一步超越物理时空的限制推动高等教育普及化、维护教育公平;另一方面,将基于大数据分析,针对不同教育者和学习者的多样化需求进行教学时空精准供给,不断提升教与学的效果和体验。
2.2 教学方式:深度融合
教育起源于人类的交往活动[13],教学作为教育的核心是一种以教师和学生为主体、旨在促进学生发展的特殊交往活动[14]。技术的变革促使人类交往方式的改变,大数据正在改变人们的生活以及理解世界的方式,成为新发明和新服务的源泉,而更多的改变正在蓄势待发[15]。随着人工智能、大数据、互联网深度融入大学教学情境,传统教学过程中教师和学生面对面的“人—人”交互模式被打破,智能时代的教学交互过程中人工智能与网络成为教师和学生交互过程的重要一环。由教师、媒体和学生三者重新建构的“人—机—人”的大学交互模式成为大学教学的主流[16]。在新的教学交往中,教学交往互动不再仅仅局限于师生之间、生生之间或师师之间,教师与技术、学生与技术、技术与技术、教师与环境、学生与环境、技术与环境等多维互动成为常态。在高校教学实践过程中涌现出了MOOC、SPOC、翻转课堂、E-learning等多种新型教学方式,线上线下教学高度融合、大班教学和精准指导深度融合、学生自学和教师指导高度融合,多种教学方式在深度融合的基础上趋向趣味性、个性化、互动性、智能性、主创性[17]。
2.3 教学主体:高度解放
作为人类一种特殊性的文化活动,教学是人关于自身存在和发展的活动,它的最终目的在于追求人类自身的解放和自由[18],因此,人性规约是教学文化的核心思想。人对自由和解放的不懈追求是教学文化变革的根本动力,技术的发展帮助人类不断解放自身、实现更高质量的自由发展。技术是实现人的目的的一种手段,从磨制工具、铜器铁器、蒸汽机、电、计算机到人工智能等一系列技术的发展,帮助人们不断改变生产生活方式,让人们从生产生活中不断解放出来,这即是技术赋能[19]。人工智能和互联网技术的深入发展将赋能大学教学,在教师层面,人工智能可以充当“助教”“分析师”“教练”“辅导员”“保健医生”“班主任”“指导顾问”“导师”“生涯规划师”“同伴”“智能代理”“助手”等多种传统的教师角色[20],赋能人类教师,让人类教师从日常性、重复性、机械性的工作中解放出来,有更多的时间投入到价值引领、情感交流、科研创新等教学活动中去;在学生层面,丰富的学习资源、便捷的学习方式、多样化的学习指导,使得以学习者为中心、学习者自己主导的体验式学习成为可能。智能时代,在花费更少的时间和更少的精力的前提下,大学教师的教学效能和学生的学习效能都会有较大幅度提升。
2.4 教学内容:精准定制
高等教育的人才观决定着高等教育的发展方向和教学内容的选择,教学内容的选择与供给方式对教学质量有直接影响。在智能时代,高等教育的人才培养更加关注人本价值、独立思考、创新性思考、想象力、批判性思维等全球公民素质的培养[21],因此教学内容的选择将突出人文性、通识性、综合性、实践性、艺术性等特点。借助于互联网、计算机以及相应的信息服务平台,大学将汇集海量、丰富的教学资源,不断拓展教学内容的深度和广度,从传统的课堂、教材延伸至自然、社会和现实生活中。建立在相关关系分析法基础上的预测是大数据的核心,把数学算法运用到海量的数据上来预测事情发生的可能性[15]。智能时代,大学教学内容的供给方式也将呈现颠覆性的变革,教师和人工智能通过对学生学习基础、学习偏好、学习需求、学习进度等方面的大数据分析、诊断和预测,将基于每个学习者的学习特色实时、精准地为学生提供定制的学习内容,同时基于数据跟踪生成源源不断的学习资源,促使大学教学走向更加全面、更加精准、更加综合、更加能动和更加持续的发展。
2.5 教学评价:全面客观
一直以来,学习评价的实践都紧跟教育和社会的焦点,智能时代的教育变革必然带来教学评价的改变。图灵奖获得者吉姆·格雷认为,人工智能和大数据时代的到来,使事物的可量化程度和范围被空前推进,一种新型的密集型知识产生,也因此催生出一种由理论、实验和计算仿真深度融合的科学范式——第四种范式。第四种范式与教学评价相结合创造了一种“数据密集型评价”新范式,将教育评价推向“全样本 、全过程、全景式”的智能化阶段[22]。一方面,人工智能和大数据支持下的教育学评价能够对整个教育教学活动产生的动态海量数据进行及时捕捉,并及时反馈给评价主体做深度分析,大学教学评价不再是单向度的结果性评价,而是一种贯穿教育教学全过程的跟踪性评价,使得大学教学的动态平衡成为可能;另一方面,虚拟技术和情感感知技术大量运用到大学教学实践中,由此勾勒出更加清晰的学生全面发展的轮廓图,将使得教学评价回归到“教育和学习的全部”,使大学教学评价破除“唯升学”“唯论文”“唯文凭”“唯帽子”“唯分数”的“五唯”现象,更好地发挥教学评价的师生全面发展和教育质量提升的导向功能。
3 智能时代大学教学文化的新隐忧
科技的发展并不会带来确定的结果[23],人工智能和大数据时代真正的革命并不在于分析数据的机器,而在于数据本身和如何运用数据[15]。在享受人工智能带来的教育便利的同时,也将面临新的风险,并且随着人工智能技术的升级与深化,相关的风险系数也会随之增加。2017 年国务院印发《新一代人工智能发展规划》,明确提出“在大力发展人工智能的同时,要增强风险意识,重视风险评估和防控,强化前瞻预防和约束引导……确保把人工智能发展规制在安全可控范围内。”[24]因此,正确认识和预测可能面临的教育风险成为人工智能时代大学教学发展的重要内容。
3.1 人的主体性遮蔽:技术崇拜的风险
教育的主体是人,探讨教育的一切问题都不能脱离“主体人”的本质[25]。教育的唯一目的是帮助实现人的全面自由的发展,也就意味着在一切教育活动中都要把人从因果序列的他律中解放出来,从而使人获得真正的自由[26]。因此,无论是教育信息化还是人工智能教育都不是大学教学的最终目的,大学教学的最终目的在于借助人工智能教育等手段推进教育发展,进而促进人的全面自由发展。随着技术理性的不断扩展,人工智能、大数据等现代信息技术已对教育形态产生了积极的变革作用,并成为大学教学不可或缺的组成部分。但是,在实践中也涌现出了技术崇拜的现象,将教育仅仅看作是一个技术问题,即传送内容的问题,人们天真地认为有了传送教育的技术就必然意味着学习的发生。因此,有学者不无担心地指出:“如果说人工智能让机器越来越像人的话,今天的教育却正把人变得越来越像机器”[27]。教学原则应该永远主宰着教学技术的使用[28],无论多么先进的技术都只能是大学教学的手段。仅仅依靠技术来开展教育,是对人的主体性的遮蔽;离开了人的技术,是没有生命力的技术。
3.2 教学的异化:师生隔离的风险
教学是人的本质的一种特殊呈现,是一种特殊的社会交互活动。人工智能和大数据与大学教育深度融合,大量在线学习资源、移动学习APP、智慧教学设备涌现,人工智能和信息技术在大学教学实践中发挥着越来越重要的作用,似乎成了大学教学不可或缺的角色。这一现象造成了一种以“师生分离”“师校分离”“生校分离”“生生分离”为表征的极端性教学分离状态,正如有学者指出的那样:当前,“正大行其道的各种大数据应用如个性化学习项目等大多在做同一件事:把学生引向屏幕和软件”[29]。大学教学是一种特殊性的人类交往活动,知识的创新发展尤其需要教师和学生的面对面交往探讨。当大学教学被囿于虚拟网络和冰冷的电子屏幕时,教学的交往性和社会性丧失。一方面,作为社会性的教师和学生,脱离了相互交流的真实环境,容易导致孤独、犹豫、厌烦、疏离等情愫的产生,最终诱发一系列心理问题,并产生对在线教育教学活动的抵制[30];另一方面,在线学习对学生的自主学习能力要求较高[31],而现实中学生的自主学习能力差别较大,在线教学的大范围推广可能会产生新的教育公平问题。
3.3 价值观的错位:伦理缺失的风险
教育是一种育人的事业,育人成才是教育的基本伦理特性[32],教育伦理是教育系统运转的根本准则。教学技术本身是没有价值观的,但是一旦技术与人走向联合,就会生成复杂的伦理问题。智能时代,人工智能正在与高等学校的教学、管理、服务等各个环节深度融合,人工智能对大学教学的介入对传统的师生关系、教师权威、教育价值观等形成了直接挑战,带来了教学技术滥用、教学数据泄露、智能教学机器的身份与权力等教学伦理问题[33]。以上问题无不警醒着人们在享受人工智能为大学教学带来便利的同时,更要关注其可能造成的教育伦理缺失的风险。既要关注由于数据采集不全或者算法设计缺陷导致的教学决策失误、偏差、歧视等教学伦理风险问题,也要关注教育信息泄露、师生关系错位、教育公平缺失等教育伦理问题。
3.4 学习的碎片化:知识系统性不足的风险
智能时代,随着移动互联网、物联网、云计算、人工智能的深入发展,使得人人参与、处处参与、时时参与高等教育学习成为可能,据《第50次中国互联网络发展状况统计报告》(2022)显示,“从 2015 年 12 月到 2022 年 6 月,在线教育用户规模从 1.10 亿增长到 3.77 亿。”[34]在享受智能时代大学学习便利的同时,也不得不面对碎片化学习的新常态:一方面,知识内容的碎片化。在智能时代,由于知识载体由纸质转向网络,知识的传播平台以微博、微信、微课等短平快的信息传播形态为主,知识的系统性和完整性被人为割裂以适应网络传播[35];另一方面,学习时间的碎片化。学习不再固定在专门的整块时间,人们开始利用工作间隙或正式学习之余短暂的、随机的、闲散的、零碎的时间进行学习[36],并成为主要的学习形式。学习内容和时间的碎片化,导致学习的表层化、肤浅化,学习者缺乏对学习内容的系统性建构和深入思考。
3.5 学习的冰冷化:情感缺失的风险
情感教育关注学生的态度、情感、信念以及情绪,是整个教育过程中不可或缺的重要组成部分[37]。人的健康成长和全面发展离不开情感教育,情感教育是个体生存的必备条件、是个体人格健全的重要保障、是个体实现社会化的重要动力因素[38]。人工智能、互联网与教育的深度融入,使得文字、声音、图像、影像等多种教育资源的整合呈现成为可能,也为新时期情感教育的开展提供了诸多便利。但事实总不尽如人意,由于教育观念和人工智能本身的情感缺失、网络教学环境的虚拟性、教育技术开发对情感的忽视、教学设计过程中对情感重视不足、情感教育本身设计的困难等多方面的原因[39],智能时代的大学教学面临着课程资源情感缺失、师生网络交互情感缺失、虚拟教学实践情感缺失等风险[40]。调查显示,超4成学生每天上网超过5小时,超8成学生上网主要是社交聊天[41]。随着大学生对网络与人工智能参与的进一步提高,大学教学面临情感缺失的风险将更加严峻。
4 智能时代大学教学文化发展的新路向
人工智能和互联网的深入发展,在给大学教学带来了诸多便利的同时,也可能夹杂着新的风险,但不能因此就对人工智能在大学教学中的运用心有芥蒂,甚至抵制。面向未来,人工智能与大学教育将走向更高程度的融合,在积极拥抱人工智能大学教育的同时,应树立未雨绸缪的意识,在理性预测和分析大学教学过程中可能产生风险的基础上,积极探索有针对性的规避和发展策略,将风险降到最低,促进智能时代大学教学文化的健康发展。
4.1 培育教学主体文化自觉,让技术赋能高校立德树人根本任务
教育是培养人的社会活动,教育活动离不开人,人既是教育的出发点,也是教育的归宿,以人为本是教育的题中应有之义[42]。大学教学文化无论是对自身价值的坚守,还是对社会文化环境变革的适应,都取决于大学教学主体文化意识的觉醒和独立自主人格的养成。因此,任何时候都必须将“人”的命题放置于大学教学文化的中心地位思考。智能时代的大学教育教学必须毫不动摇地坚持以人为本,合理把握智能技术和教育结合过程中的平衡与张力,由当前重点关注“人工智能的技术操作和硬件设施层面”转向对“师生自由而全面发展、大学教育教学和人工智能技术进步三者之间的契合点”的寻求,将人工智能技术有效融入大学教学全过程和师生自由而全面发展的全过程。一方面,人工智能时代任何大学技术的设计和使用都应该紧紧围绕立德树人根本任务,要坚持以“促进师生更加便利、更加高效的教学交互”为唯一判断标准,对一切符合这一标准的技术运用加以推广,反之则舍弃;另一方面,大学教学主体在“人—机—人”的新型教学交互中,应自觉认识到智能时代大学教学文化的存在,自觉形成和持有一种“立德树人”文化准则与文化价值追求,自觉反思智能时代大学教学文化中自我的文化存在,自觉实现智能时代大学教学文化的内化,并通过教学主体意识的强化和教学实践活动的深入自觉实现新文化生成,最终让技术赋能高校立德树人根本任务。
4.2 提升师生信息素养水平,打造“线上线下”有机融合的教学共同体
信息素养的概念,最早由保罗·车可斯基于1974年提出,主要指“人们在解决问题时利用信息的技术和技能”[43]。随着人工智能和互联网技术的深入发展,信息素养的内涵和外延不断拓展,智能时代讨论提升高校师生的信息素养至少包括良好的信息道德、积极的信息态度、较好的信息知识、较强的信息能力等多方面的内容。智能时代,大学教学文化最本质的变革是智能技术与大学教育教学的深度融合,而现实中由此而带来的风险都可以最终归结为师生信息素养无法适应教育智能的快速发展。因此,实现智能时代大学教学文化的持续健康发展,提升师生信息素养水平刻不容缓。一是加强教育新型基础设施建设,构建高质量的大学信息环境。切实加强大学信息网络新型基础设施、平台体系新型基础设施、数字资源新型基础设施、智慧校园新型基础设施、创新应用新型基础设施和可信安全新型基础设施建设,构建高质量的大学信息环境,为提升师生信息素养水平提供物质基础;二是构建多元灵活的信息素养教育模式,强化师生信息素养教育培训。通过专门的信息素养教育培训课程和多元灵活的信息素养教育培训模式,提升师生信息素养的知识、情感、能力、行为等各项水平,是提升师生信息素养水平的主要途径;三是建立教师信息素养的跟踪评价机制,确保师生信息素养的提升内化于大学教育教学实践。通过跟踪师生信息素养综合考核评价,督促师生将学到的信息技术切实运用于大学教育教学实践,通过实践将信息技术内化为自身的教学经验。师生良好的信息素养,有助于充分利用和发挥智能技术发展带来的教育红利,打造智能时代“线上线下”有机融合的教学共同体,促使广大师生实现高质量的教学交往,最终实现教学相长、共同发展。
4.3 加强人工智能制度规范建设,重申大学教学人工智能的人文主义取向
《北京共识——人工智能与教育》(2019)明确提出,“人工智能的开发应当为人所控、以人为本;人工智能的部署应当服务于人并以增强人的能力为目的;人工智能的设计应合乎伦理、避免歧视、公平、透明和可审核;应在整个价值链全过程中监测并评估人工智能对人和社会的影响。”[44]目前,为了规范人工智能技术的发展,我国已经制定实施了《新一代人工智能发展规划》《教育机器人安全要求(GB/T 33265—2016)》等制度标准,但是还缺乏教育人工智能的发展规划和专门标准。为了规范人工智能时代的教学数据使用和师生的教学行为,应坚持从终身学习的角度规划并制定与教育政策接轨和有机协调的全系统教育人工智能战略,采取政府全体参与、跨部门整合、多方协作的方法规划和制定教育人工智能政策,在强化人工智能相关法律、伦理和社会问题等领域研究的基础上,尽快制定专门的教育人工智能规划和标准,为教育人工智能在大学教学过程中的使用营造良好的环境,引导教育人工智能健康发展。首先,保证大学教学人工智设计合乎伦理。大学教学人工智能设计要服从人类的整体利益,体现出大学教学的多样性与包容性,对可能潜在的教学伦理风险与隐患做出技术防范,并在最大范围内共享教育人工智能发展成果;其次,确保善用大学教学人工智能。在大学教育教学实践中,要善用和慎用教育人工智能,避免滥用和误用教育人工智能,以使人工智能技术给大学教学带来的益处最大化、风险最小化;再次,教育人工智能的准则与治理措施应做到适应和适度。虽然人工智能为支撑大学教师履行大学教育和教学职责提供了机会,但是正如前文所强调的——教师和学生之间的人际互动和协作才是大学教学的核心,因此教育人工智能的相关准则和治理措施的制定与实施应以“确保教师的权利和工作条件受到保护”为基本原则。
4.4 遵循知识系统性和结构性规律,强化高质量数字教育资源建设
大数据时代碎片化学习是对巨量网络信息的“拆解”与“重构”,在学习科学领域,碎片化学习意味着大数据时代学习行为和学习方式的变革[45]。如何促使学习者将学到的“碎片化知识”转变为“为我所用的‘大知识’”,这是智能时代大学教学实践过程中不可回避的问题,而强化高质量数字教育资源建设是一种可为路径。第一,强化大学数字教育资源的顶层设计。要在坚持遵守知识系统性和结构性规律的基础上,优化大学数字教育资源建设和应用的指导性政策体系,建立多方联动的数字教育资源开发工作机制,构建大学数字教学资源建设的“共创共享新格局”;第二,建立需求导向的大学数字教育资源供给机制。为了保障大学教育教学的质量,应充分考虑知识传递的内在规律和学习者的现实学习需求,不能为了吸引学习者而不顾知识的内在规律,对教学内容进行盲目切割,更不能为了保留知识的系统性和结构性而完全忽视学习者的学习需求。智能时代,大学数字教育资源供给机制应努力在二者之间寻求平衡,从而满足大学数字教育资源需求者日益多元化、个性化的学习需求;第三,创新大学数字教育资源应用方式。高质量大学数字教育资源建设的关键在于科学运用数字教育资源,让数字教育资源更好地服务于教师教学和学生学习,为建设高等教育强国服务。
4.5 进一步突出大学教学的情感关怀,提升师生教学的体验感和获得感
生命情感关涉人在世的一切“作为”,是建构人生的基础性质素。生命情感的化育是一个重要的教育问题——以育人为根本大任的教育理应担当生命情感的化育,虽然教育不可能也不足以去解决生命情感的全部问题,但教育却不可能也不应该放弃对个体生命情感的关怀[46]。情感教育的缺失,既不利于满足师生之间良好的教学交往,也影响学习的效果和效率。为了提升智能时代师生的教学体验,需要进一步突出大学教育的情感关怀。其一,提升师生的情感意识。教育本身就是一种情感实践[47],只不过随着理性主义和技术主义在教育领域的张扬,教育的情感属性一度低迷。随着智能技术与大学教育的深度融合,教育的技术主义倾向日渐高涨,成为制约人的全面发展的重要阻碍,因此急需唤醒师生的情感意识、提升师生的情感能力,让大学教育回归立德树人根本任务。其二,重视情感教育课程资源建设。一方面,要开发专门的线上线下情感教育课程,为师生的情感教育和学习提供便利;另一方面,应将情感教育有效融入专业课程,让每一次课程、每一次学习都成为情感学习的机会。其三,突出教育情景设计的情感因素。要充分利用日趋成熟的AR、VR、元宇宙等技术,创设具有丰富情感体验的虚拟教育教学空间,全面加强现代教育技术的人文关怀,提升大学师生的教学体验感和获得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