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国总统选举活动安保

2021年1月6日，特朗普的支持者们为反对拜登当选，在美国首都华盛顿进行了大规模的示威游行活动。输掉大选的特朗普不断在推特等社交平台上发表“自己才是真正的赢家”“拜登暗箱操作”“不承认大选结果”等言论。他并不愿意接受大选失败的结果，决定举行一场“盛大”的游行活动，地点就选在距离国会大厦仅仅几百米的华盛顿国家广场。特朗普提前在推特上发出游行示威的“活动邀请”，让支持者们于1月6日当天参加“拯救美国大游行”。消息一经散布，数以万计的特朗普支持者带着旗帜和标语从全美各地赶来，准时出现在广场上。潮水般的人群从国会大厦的四周蜂拥而至，拦截根本不起作用，警卫们面对这突如其来的冲击应接不暇。示威人群高喊口号，冲破拦阻线，打砸玻璃、门窗，直奔国会辩论现场。他们砸碎玻璃门窗、肆意打砸设施，抢劫办公物品，一些家具、办公桌椅被破坏后扔在走廊，办公室内散落大量文件，参议院到众议院长廊上的名画被涂鸦。国会的警察还发现了一些爆炸装置和可疑车辆，甚至冲进国会大厦的人还携带了枪支，恐怖性暴力冲击特征十分明显。

美国选举活动到底怎么了？其安全有保障吗？

一、美国总统选举活动特点给安保造成一定困难

选举活动期间参选人及选民的安全对于国家政治安全及稳定是十分重要的。因此，美国总统选举活动期间，美国各部门对选举安全十分重视。但是美国总统选举活动又存在以下几个特点，使得活动安保存在一定的难度。

（一）持续时间较长

以2020年美国总统选举为例，从2月的预选活动开始，到11月3日的大选投票日，直至在2021年1月20日得出最终选举结果，此次总统选举活动持续了接近一年的时间。如此长的“选举战线”，为选举活动的安保增加了许多不确定性。

（二）投票站数量众多

根据美国选举援助委员会（U.S.Election Assistance Commission，EAC）发布的2018年选举管理和投票调查报 告（Election Administration and Voting Survey，EAVS），2018年美国中期选举活动使用了23万多个投票站，分布在美国50个州和35000个城市。该报告中还显示，这些地点中只有不到1%是在选举办公室，绝大多数投票地点位于其他地点，如学校或教堂等公共场所。由此可见，投票站不但数量众多且分布范围较广，为总统选举投票活动的安保造成了较大的困难，一些位于乡镇的投票站甚至只派了1名选举官员和1名州立警察来确保此处的安全。

（三）美国百年政治大变局下民众情绪极不稳定

百年一遇的新冠肺炎疫情影响、百年未有的社会分裂和政治分化及百年未有的美国国家认同危机，为美国总统选举活动带来了不同层面和不同程度的影响。2020年，美国国内生产总值出现有记录以来的大幅度下降，超过半数的美国人工作和家庭收入受到了影响。同年5月，美国明尼苏达州非洲裔男子弗洛伊德遭到以德雷克·肖万为首的四位美国警察暴力执法，致其被压迫颈部9分钟后死亡，导致全美各地长时间、大规模反对种族主义和警察滥用暴力的抗议示威。除此之外，美国人还不得不面对没完没了、愈演愈烈的政党争斗。有学者认为，今天的美国比内战之后的任何时候都更加分化。在美国“摇摆州”之一威斯康星州，一块大型广告牌上写着“受够了”，人们将“疲惫感”三个字挂在嘴边，很多人都受够了两党不断互相攻击。

二、美国总统选举活动面临的安全形势

（一）美国国内恐怖主义活动依然猖獗

对美国而言，近年来恐怖主义构成的威胁形态已经发生了巨大的改变，威胁主体从复杂的境外恐怖组织袭击逐渐变为国内暴力极端分子暴乱。现阶段美国国内恐怖袭击呈现出一种新的态势。

一是“白人至上”、反犹太等本土种族极端主义的恐怖袭击突出。美国时间2017年8月11日晚间开始，数千名白人种族主义者开始在弗吉尼亚州夏洛茨维尔市聚集，爆发了美国十年来最大的“白人至上主义”游行。此次名为“团结右翼”的游行示威很快招来了大批反对者。12日上午双方由口角相争升级为暴力斗殴。事件造成至少1人死亡、34人受伤。仅2017年到2018年一年时间内，“白人至上主义”组织的数量就从100个增至148个。同时美国国内一直有股比较强烈的反犹势力，一些反犹极端分子经常制造恐怖袭击。在2001年至2015年之间，该股势力一共制造了4轮18次的恐怖袭击。而自2016年开始，反犹极端主义的恐怖袭击数量迅速增加，截至2018年就爆发 了8轮38次。

二是互联网时代受“基地”组织等极端思想影响的本土“圣战”分子持续发动暴力恐怖袭击。据数据统计，2001年至2015年美国总共发生17轮61次受“基地”组织鼓动的“圣战”分子的恐怖袭击。2017年在“伊斯兰国”（Islamic State of Iraq and al-Sham，ISIS）实体组织被消灭后，其成员便开始利用网络等新型技术手段实施恐怖袭击、进行恐怖主义思想的传播。受此影响，2016年至2018年的三年时间内就发生了14轮45次的“圣战”恐怖袭击。恐怖袭击造成的伤亡人数、频率和强度都在增加。2017年美国《国家安全战略》指出：“‘圣战’恐怖分子利用全球的虚拟和现实网络，使孤立的个体激进化，利用弱势群体，鼓动和策划阴谋。”

白人至上主义者游行

美国总统选举投票站现场

三是宗教极端主义恐怖袭击愈演愈烈。2016年至2018年，美国共发生16轮80次宗教极端主义恐怖袭击。而如今，美国国内的宗教极端主义恐怖袭击频率加快，有愈演愈烈的趋势。2016年1月，美国一名孟加拉裔男子在纽约市布朗克斯区（Bronx）遭到两名蒙面男子的袭击，造成其重伤。其间，袭击者全程高喊“ISIS”等口号。2017年5月25日，美国男子克里斯蒂安在波特兰地区辱骂并袭击两名非裔青少年，对其高喊滚出美国。其间有两名男子为救这两名青少年被克里斯蒂安割喉杀死。

四是“独狼式”恐怖袭击明显增多。近年来，个人极端主义者的行为变得愈发强烈，这其中大多是“独狼式”的恐怖袭击。这种恐怖袭击没有固定的“领袖”和宗旨，甚至于连袭击的目标与地点都非常具有随机性。这无疑给美国国内反恐增加了难度。同时，由于大型活动场地复杂，为这些个人极端主义者提供了很好的行动“便利”。美国东部时间2013年4月15日下午2点50分，在波士顿马拉松赛中发生了严重的恐怖袭击爆炸事件。该事件发生在美国马萨诸塞州波士顿科普里广场，共计有两枚炸弹被先后引爆，分别位于终点线附近的观众席附近及一家体育用品店内。此次爆炸共造成4人死亡、183人受伤，且有17人情况危急。波士顿马拉松爆炸案是个人极端主义的典型代表，嫌疑人是典型的“自我激进化”，且具有一定的作案动机。受审时事件主谋焦哈尔对爆炸一事供认不讳，更称自己和哥哥之所以制造此次爆炸袭击，是因为对美国发动阿富汗战争和伊拉克战争存在强烈的不满和憎恶。

（二）治安形势严峻

2013年4月15日，美国波士顿马拉松爆炸案现场

2017年10月1日，美国拉斯维加斯一音乐节发生枪击案，现场民众四散躲避枪击

近年来，随着美国社会矛盾的持续激化，美国的社会治安形势也进一步恶化。美国有线电视新闻网依据数据计算得出，2021年在全美人口数量排名前40位的大城市中，有超过三分之二的城市暴力事件数量较上一年有明显增多，甚至其中10个城市案件数量创历史新高。美国纽约州立大学奥斯威戈分校犯罪学副教授贾克琳·席尔德克劳特认为，“美国社会治安恶化已演变成一场公共危机”。治安恶化正改变着美国人的生活，这严重影响美国民众对周围环境安全的信任度。美国盖洛普咨询公司公布的最新民调显示，现如今美国人对暴力犯罪的担忧继续上升，高达53%的受访者对暴力犯罪活动感到“非常担心”。

严峻的治安形势使得选举等大型活动遭遇治安案件、严重刑事犯罪的概率极大。美国当地时间2017年10月1日晚10时许，美国拉斯维加斯市曼德勒海湾酒店（Mandalay Bay）赌场一个场外的音乐节发生枪击事件。64岁的白人枪手史蒂芬·帕多克从对面曼德勒海湾酒店的32层向楼下观看演唱会的观众开枪扫射，当时有多名乡村音乐歌手和约3万名观众在现场，事件导致59人死亡，851人受伤。

（三）网络攻击使选民信息遭大量泄露

在2016年美国大选中，其选举基础设施（Election Infrastructure）遭到了不同程度的网络攻击。选举基础设施由选民登记数据库及相关电子系统、用于管理选举的电子基础设施和系统（例如选举结果的计数、审计和显示，以及选举后报告和验证结果）、投票系统及相关基础设施、选举和投票系统基础设施的存储设施及电子投票机等部分组成。除电子投票机没有受到直接攻击以外，其余部分均遭到不同程度侵蚀。在黑客的攻击下，19.8万美国选民资料被非法窃取，21个州遭到不同程度的网络渗透，超过120名地方选举官员的邮箱收到了钓鱼邮件。仅在伊利诺伊州被窃取的9万余条选民信息中，超过90%包含了选民的驾照与社会安全号码等个人隐私数据。与此同时，联邦协助选举委员会的主页也在大选行将开始时遭到渗透。尽管该网站不含选民资料和数据，但仍对社会造成极大负面影响。从2016年美国大选的情况看，大选失序的起点皆源自选举基础设施在最初所遭受的网络攻击，如数据被篡改、信息被泄露或投票被中断等，进而导致整个选举出现混乱的情况。鉴于各州与地方选举系统的差异性，这些风险在短期内是不可逆的。

三、美国选举活动安保主要机构与职责

（一）国土安全部

美国国土安全部（United States Department of Homeland Security, DHS），成立于2002年，是美国政府在“9·11”事件之后设立的一个联邦行政部门，是在美国20多个联邦政府机构合并基础上建立起来的。该部门负责国内安全、应急事务处置及防止恐怖活动。

国土安全部部长在与国土安全顾问协商后，负责指定某项大型活动为国家特殊安全事件（National Special Security Events，NSSE）。NSSE是国家应对计划定义的具有国家意义的事件。NSSE作为极其重要的美国国内或国际活动，凭借其形象或地位，需要保证额外的准备、规划和缓解工作。

NSSE工作组由跨机构专家组成，并由美国特勤局（USSS）、联邦应急管理局（FEMA）和联邦调查局（FBI）共同主持。NSSE工作组负责对被指定的大型活动的每个事件进行评估。NSSE工作组各部门分工明确。其中，USSS隶属于国土安全部，是设计和实施NSSE的牵头机构；FEMA归属于国土安全部，负责事件处置管理（突发事件响应和事后恢复操作）；FBI隶属于美国司法部，是处理危机的主要联邦机构，负责反恐、人质救援和情报搜集。

美国总统选举活动站点众多，网络基础设置安全至关重要。隶属于国土安全部的网络安全和基础设施安全局（Cybersecurity and Infrastructure Security Agency，CISA）主要负责此方面安保。CISA会为美国总统选举等大型活动网络基础设施提供如下服务：（1）网络安全评估，如网络安全扫描、风险和脆弱性评估以及网络恢复能力评估。（2）检测和预防，如网络威胁搜索和增强网络服务。（3）演习，如为利益相关者提供检查计划和程序的机制，确定需要改进的地方，分享最佳做法，加强对网络基础设施威胁的防范，包括网络事件和人身威胁。（4）事件响应，提供全天候入侵分析，以响应网络事件。（5）信息共享，如国家网络意识系统警报和咨询，以及国土安全信息网络门户。（6）区域主管、网络安全顾问和保护安全顾问是位于区域内的人员，他们为州和地方政府以及私营部门合作伙伴提供即时和持续的援助、协调和外联服务，以防范和保护网络和物理威胁。（7）培训和职业发展，包括CISA的安全培训等。

（二）美国国家安全局

美国国家安全局（National Security Agency，NSA）是美国政府机构中最大的情报部门，隶属于美国国防部。它是1952年根据时任美国总统杜鲁门的一项秘密指令，从当时的军事部门中独立出来，用以加强情报通讯工作的，是美国情报机构的中枢。NSA因为在美国为许多大型活动提供高水平的咨询规划和安全服务而受到美国政府的青睐。这些大型活动包括大型体育赛事、政治活动、大型会议、颁奖典礼和娱乐活动。它的主要职责包括：活动风险评估、现场安全评估、安保活动策划、部署安保联络官、部署活动安全协同命令程序、持续威胁监控等。

四、美国选举活动的主要安保措施

（一）加强战略情报评估，防止国内恐怖主义对选举活动的破坏

情报搜集是美国总统选举活动安保的第一道防线，是美国政府针对有可能到来的恐怖袭击的最有效的预防措施。对可能到来的危机及造成危险的因素提前进行情报搜集、评估、分析研判，在总统选举活动安保中变得越来越重要。

国会议事大厅内，安保人员举枪并设置围挡，防止示威人群进入大厅内

美国国土安全部和联邦调查局是调查国内恐怖主义的主要执法和情报机构。美国国家反恐中心的主要职责是通过分析潜在威胁，领导美国国内外的反恐行动与盟友分享信息，整合所有的国家权力手段，以确保发挥合力的作用。三部门协作开展了广泛的情报信息共享，汇总最新的威胁信息和情报评估，为战略情报搜集奠定了良好的基础。

建立一套完整高效的情报搜集及反馈机制是预防恐怖袭击的基础条件之一。牵头部门会在活动开始前数月与情报部门进行联系，从而预警将举行的活动所存在的威胁。美国在开展国内恐怖主义战略情报评估过程中，重点利用各级政府机构、私营公司、智库、公众等多方力量，整合共享情报信息。为应对恐怖组织日益活跃和多样的网络恐怖活动，美国专门设立全球接触中心等机构进行专项打击。美国的科技公司成立全球网络反恐论坛，共同对抗恐怖主义网络传播。

（二）加强现场人员管控，防止无关人员进入会场

人员管控对于大型活动安保至关重要。美国安全部门将选举活动等大型活动按照外部、中部、核心区三个部分来进行人员管控。

外部安保通常被称为“第一道防线”，其主要任务是阻吓外来人、物。根据大型活动的规模和重要性，美国安全部门会在大型活动周边地区部署反监视侦察小组、机动部队和固定哨。

中部安全是参加大型活动的人员及其财产的“第一级访问控制”。没有通行证、门票或入场凭证的人不允许通过受保护的大门进入。根据特别活动的规模和重要性，筛选这一级别的参与者将通过人员检查、物品检查等方式实现。同时在大型活动场馆加强检查政策的宣传，如向参会人员发送手机通知，在会场、停车场和交通站点张贴标牌并分发传单，使用环路公告，或派关键位置的工作人员介绍允许或禁止的项目。

核心区被称为“最后一道防线”。根据大型活动性质，核心区人员包括所有高级政府官员、表演者、体育运动员及其受邀嘉宾。舞台、剧院、政治活动的后台、运动场等都属于核心区域。在活动开始前，通常会对进入核心区的人员进行背景调查。未经审查，任何人不得进入核心区。本阶段的筛选主要是依靠证件，因为人们已经通过了外部和中部审查。

（三）确保选举网络基础设施安全，防止网络安全事件发生

不断曝光的美国选举基础设施的诸多安全问题表明，解决美国的投票和选举基础设施问题是一项长期的工作。针对此项安全问题，美国政府采取了如下措施。

一是对投票机进行升级。虽然在2020年美国信息安全网络大会（RSA 2020）上，就有专家表明投票机的安全问题已经得到了解决，但是，投票机依旧是整个投票环节上最致命的问题。最令美国政府头痛的问题无疑是将恶意软件、病毒等植入投票机，从而操纵选举的结果。升级或者加固投票机依然是当务之急。

二是确保选民登记活动的安全。网络黑客操纵和破坏选举活动，不需要对投票机这一物理媒介进行破坏，不需要到达现场去“亲自”篡改选举结果。他们的目的只是为了阻挠选举活动，因此他们只需要让特定区域的选举工作瘫痪，使选民无法正常进行投票活动。因此，选民注册数据库等网络基础设施，必须使用顶级安全技术进行升级。

三是明确规划部署。2022年9月，美国网络安全和基础设施安全局（CISA）发布了《2023年至2025年战略规划》（2023-2025 Strategic Plan）。该规划与美国国土安全部2020-2024财年战略规划保持一致，是CISA自2018年成立以来发布的首个综合性战略规划，为未来3年美国网络和基础设施安全工作指明了方向。CISA此次战略规划中确定了网络防御、减少风险和增强恢复能力、业务协作、统一机构4个网络安全目标，共有19个子目标，分别聚焦降低风险、增加韧性，以及确保CISA实施该战略规划的组织地位。其中明确写明了美国总统选举活动中的基础设施（Election Infrastructure）的安全与维护。选举基础设施包括选民登记数据库、用于管理选举的网络基础设施和系统、投票系统和相关基础设施、存储设施。

（四）加强与社会联动，预防安全危机

强化社会安全网建设是美国总统选举活动的重要安保措施之一。社会安全网一般泛指政府主导形成的社会安全保障系统。“9·11”事件以来，一些成熟可靠的社会安全网建设让美国成功阻止了多数恐怖袭击。

一是向普通民众“购买”情报。美国政府充分认识到了当前安全威胁大多来自国内、来自身边。当恐怖袭击一旦开始，对于美国政府来说为时过晚，最好的办法就是将恐怖袭击扼杀在摇篮之中，一经发现，立刻阻止。因此，美国打破了不监听国内民众、不对国内开展情报活动的禁忌。在社区和城市广泛征集暴恐线索，并对提供真实有效线索的人提供奖励，并甄别一切可能对社会带来危害的线索。

二是建立完善的社区安保网络。除警方、军队等隶属于美国政府的机构外，美国正显著提升对社区安保组织的支持力度。由于美国公民有持枪权，社区民兵和志愿组织有能力处置多数危害程度不大的袭击行动。在选举过程中，民兵组织也参与所在地选举站的安保活动。

美国选举活动是美国政治生活中最重大的事件，其安全问题为各级政府部门所重视，但是由于上述种种原因，安全问题却始终难以避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