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鲁西南乡村纪事

2023-01-27韩玉皓

中国铁路文艺 2022年12期
关键词:兖州

兖州古城坐落于鲁西南。城西有个宋家村,算不上古老,但也有近800年的历史,我就出生在这里,和这个村子有着母子般的血脉联系。14岁那年,我离开故土,成为新一代闯关东人,如今过去了整整半个世纪。当我朝着越来越深的岁月走去,这一路上丢失的东西太多,但是,村庄里那些和庄稼一样生长的故事,在我的“心田”岁岁拔节,依然茂盛……

牛屋讲古

牛屋不是牛棚,是生产队为了在冬天养牛喂牛,给牛增肥添膘而专门盖的房子,砖木结构,起脊有椽,还用麦秸搭了房盖,给牛挡风御寒、饮水喂料,平安过冬。

牛、马曾是犁田耕地的第一生产力,很是金贵,这些“劳力”从早干到晚,从春忙到冬,筋疲力尽,呵护好它们就等于有了丰收的希望,所以很多生产队都盖了这样的牛屋。我父亲爱干净,人也勤快,就成了这牛屋的“主人”,因为自从生产队安排父親喂牛,这里就成了他的“家”。

牛屋里是没有房间的,推开大门便一览无余。前面一字排开的是土坯矮墙,上面是用木板制成的一排凹槽,里面放着草料。那些牛吃草的矩阵很像是列阵的士兵,我父亲则像将军一样检阅它们。屋子的后墙开了几扇很大的窗户,是为了及时清理牛粪或其他杂物而用。而牛槽前这有限的空地就是村里人猫冬讲古的所在。一个泥搭的炉子,上面放着一个铁皮水壶,黑魆魆的像个老古董,嗞嗞冒着蒸汽。天刚擦黑,喜欢听书讲古的村民便陆陆续续围拢过来,多时有十几个人,少时也有六七个人。

牛屋是个“说书场”、是个“戏院子”,今天看来,更是一个“藏书馆”。那些“书”可容纳下整个世界,但不是摆在那里,而是在说书人的心里。当然,这里也是借书、传阅的去处,没有一分钱的代价。

我真羡慕那些大人们,他们怎么知道那么多的故事,上知天文,下知地理,远在古代,近在眼前,无不成书。从下雪开始,讲到来年开春;从掌灯时分,讲到月亮躲到了柴草垛后面。年年讲、天天讲,就像老牛咀嚼一样津津有味。

在这里,我知道了兖州是座古城。传说在隋仁寿二年,北城墙里面修建了兴隆塔,释迦牟尼的舍利子就藏于塔下。老辈人说,好像见过那塔顶闪耀着金辉,祥光普照。释迦牟尼、舍利子、诵经布道,一切一切都是那么新鲜,那么让我好奇,以至于第二天上学的时候,还私下和小伙伴合计着“等放暑假了,去趟兴隆塔,挖个洞把舍利子拿出来,看看是个嘛东西”。聊斋志异,神狐鬼怪,还有民间的一些传说,活灵活现,都是这里的“书料”。有一天晚上月黑风高,“何大嘴”讲了一个聊斋的故事,吓得我散场了不敢回家,听着窗户纸呼呼作响,都不敢抬头,一直等到父亲侍弄完牲口,把牛屋收拾利索后送我回家。

说书讲古的人,不都是目不识丁的老汉,也有村里识文断字的“学究”和大家有公认的“先生”,徐向东就是其中一位。徐先生是我的小学语文老师,温文尔雅,瘦削的身材就像田里成熟的高粱,还有点儿酒糟鼻。特别是他生气的时候,脸总是涨得通红,真是有些红高粱的气质。听说,徐老师的祖上就是县衙里的教书先生,我们不知道徐先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教书的,在我还没有上小学的时候,就叫他“徐先生”了。

徐先生一来,大多讲的是文绉绉的那种故事。就是在他这里,我知道了中国的“诗仙”李白和“诗圣”杜甫还来过兖州城,就住在城东泗河边上的青庵寺里。我的眼前浮现出这样的画面,大雪弥漫着古城,明长城的残垣断壁上、青砖黛瓦的房屋上、东御桥窄窄的巷子里和城南教堂的穹顶都被风雪笼罩着,兴隆塔巍峨的身姿,此时只能朦朦胧胧地看到一个塔尖,仿若仙境。李白“家居兖州二十余年”;因杜甫的父亲做了十几年的兖州知县,杜甫寓居兖州“快意八九年”。两位大诗人披着雪花漫步于泗水之滨、古城之中,捋着胡须,品味这人间烟火,该是怎样的诗意情怀。

说到和兖州有关的古诗词,宋老憨还和徐先生“干过一仗”。有人说“胜日寻芳泗水滨,无边光景一时新。等闲识得东风面,万紫千红总是春。”中的“泗水”就是兖州城东的泗河。徐先生懂得多,说“泗水”不是泗河, 朱熹没有来过兖州,没有具体的所指,只是想象的一处美景罢了。宋老憨坚持不信,这样你来我往争论了好几个晚上也没得出结论。但是,我从他们的争论中记住了一个人——朱熹,他是孔子、孟子以后最杰出的弘扬儒学的大师,全世界都在用的“万紫千红”的名诗句就出自朱熹之口。时至今日,我对朱熹都格外崇拜,因为“泗水”多少和泗河有关。

牛屋里讲古,也不都是野史,更多的还是正史。淮海战场上,打兖州城的经过,我就是在这里第一次听到的。讲到惨烈的时候,老汉们都流下了眼泪。兖州古城乃华夏“五洲”之一,高大的城墙,东西南北各一个城门,一夫当关万夫莫开。陡立的城墙下是一条护城河,从护城河向西,跨过津浦线,就是宋家村了。从部队屯兵驻防架起大炮,到半夜发起总攻,打了几天几夜,炮声隆隆,震天动地。牺牲的战士和伤员一批批被抬下来,村子的麦场上、老乡家的院子里都是人。乡亲们抬担架,护理伤员,料理牺牲战士的后事,家家都是“战地医院”。抬过担架的老乡后来说护城河里的水都是鲜红的,讲着讲着,大人们流泪,我也跟着哭。慢慢我长大了,学校每年清明节都要组织学生去扫墓,我们戴着红领巾,扛着工具,唱着歌,走十几里路来到兖州城南的烈士陵园。我依稀记得陵园大门两侧镶嵌着的灰色挽联:中华儿女为国捐躯,革命英雄永垂不朽。

牛屋的讲古年年岁岁,我渐渐识了很多字,开始读起了“大书”。所谓的“大书”就是长篇小说或厚一点的小册子,《西游记》《水浒传》,还有《烈火金刚》《野火春风斗古城》《林海雪原》《红岩》,等等,再后来就有了《艳阳天》《金光大道》的新书了。总有人说,那个时候书很匮乏,其实,我在乡下并没有那种感觉,反而觉得很充实,一部书一遍又一遍地读,常常是忘了回家吃饭。在牛屋,开始我是一段一段地读给大人听,后来基本上能读一整部书了,《烈火金刚》就是我从头至尾读给大人们听的。

其实,牛屋里也不是天天都在讲古。乡亲们累了、忙年节了、牛屋里冷了……大伙就一边烤火,一边听广播。村里给牛屋里安了一个小广播,方方正正的喇叭音箱中间还刻着一个五角星。兖州县人民广播电台每天晚上8点之后,总要播一些柳琴、吕剧之类的地方戏,像《白毛女》《打金枝》《墙头记》……到后来的样板戏,我都是从“戏匣子”里听到的。出于好奇,有一次我还独自跑到东关的大戏院,花一毛钱看了一场吕剧《打金枝》。

外面大雪纷飞,北风刮得嗷嗷叫,吹得牛屋的门咣咣直响。牛屋里却是热情不减,冷了就站起来跺跺脚,走两步。水壶里的水冒着热气,烟袋里滋滋冒着火星,烟雾缭绕,和着草料的味道一起弥漫开来。那些牲畜似乎也习惯了这味道、这情景,不时抬起头来,边咀嚼着草料,边瞪大眼睛看着说书讲古的人们。我从来没觉得那味道难闻,反而一天闻不到那味道就觉得好像缺少了什么,直到如今亦如此。

我不知道牛屋是什么时候盖的,也不知道存在了多久。离家十年后,我从东北回到老家的时候,牛屋已不复存在了。

古今多少事,都付笑谈中。

年事忙年

刚进腊月,兖州古城的大街小巷里,已经摆满了卖年画、年货和鞭炮的摊位。为了显示自家的鞭炮比别人家的响且清脆,都争着抢着地燃放,一声高过一声,一浪压过一浪,吸引着人们驻足观望,忍不住掏钱去买。几乎半个城里都弥漫着浓浓的炮仗味,地上也堆起了厚厚的纸屑,人们几乎是在那里趟着走。

当时很穷,但“再穷也得吃顿饺子”,这是更多中国人的过年情结。所以,尽管日子拮据,但老百姓还是要买对联、买“财神”、买鞭炮什么的,还是要给孩子添置件过年的新衣裳、购置点简单的生活用品。阡陌纵横的乡间土路上,从冬闲的田间踩出的便道上,都是推车的、肩扛的、挑担的买年货的人们,有的人还哼着山东柳琴曲子往家赶,不悦耳但是很舒心。

在乡下,更是热闹了,家家开始蒸馒头、做年糕、备年货。娘在大大小小的枣糕上捏出各式各样的小动物造型,再点缀些颜色,栩栩如生。现在想起来,我觉得娘就是天底下最好的民间手艺人了。

准备年货期间,娘常常累得生病,可她还是里里外外忙个不停,为的是让孩子们高兴。娘说:“过年了,谁家都这样!”

年三十儿这天

过年,过年,过得就是年三十。

早早起来,孩子们都换上新衣裳,不一定都是新买的,但是也得干净利索。大人们用水浸湿了红纸,或者是用红烟粉给小姑娘擦个红脸蛋,扎个红头绳,这叫“鸿(红)运当头”。

清扫院子也有讲究。尽管几天前就把里里外外收拾干净了,但年三十这天一大早也得再清扫一遍。大人告诉孩子:“老祖宗们快回来过年了,都得利利索索的。”清扫要由外及里,从大门口扫到院子中间,再扫屋子里,意思是“家财不外流”。

大约10点多钟,大人们或领着孩子就要去祖坟祭祖,请老祖宗们回家过年。这些晚辈们用包袱、簸箕(装东西用的家什),装上带有生肖造型的面食,来到祖坟前烧些香和纸,再放挂小鞭和几个二踢脚什么的就念念叨叨地往家走。至于老祖宗们是谁、跟没跟着回家过年,孩子们不一定能懂。但是有一条,过年了,大人的话是一定要听的,这是规矩。

把老祖宗们“领”进门,才能贴对联、门神、年画和挂家堂。这个时候,娘会把我们叫到一块儿,反复叮嘱:今天不能哭,供桌上的东西不能动,不然老祖宗该不高兴了。还有不能这个,不能那个……听得我们一个劲儿地点头。

说是年夜饭,其实大都在下午三四点钟吃。吃饭前要先祭祖,从大门口开始,按从外到里的顺序,一边倒热腾腾的饺子汤、一边念叨着,最后再供上几个,才能坐下来吃饺子。

这个时候,也不能忘了左邻右舍。邻里之间有的隔着一道矮墙,有的门对门,总是要把自家好吃的东西互相送一点,讨个来年红火吉利的寓意。你来我往,香气弥漫了整个村子。

年夜饭大都在正房的堂屋里吃。尽管外面飘着雪花,还是要房门大开,迎春纳福。老人、孩子,还有看不见的老祖宗们围坐在一个大八仙桌前,其乐融融。浓浓的年味,已经不觉得冷,也不知道啥是苦了。

磕头拜年出正月

拜年必须“磕头”,老祖宗的习俗传承了上千年。

磕头,也叫“叩首”,那是相当有讲究的。恭敬地站在家堂前,拱手祭拜,再跪在供桌前边的垫子上磕头三下,然后再给年长和辈分大的人磕头,照此办理。有时候还要给儿童压岁钱。可是,对于我们这些年纪小的人来说就顾不得那些讲究了。

刚过年初一子时,就开始拜年了。孩子们手里提着灯笼、举着蜡烛到邻居、近亲和老师家去了。开始几个人,后来越聚越多,多的时候十几个人,踢里踏拉一大帮,不管姓甚名谁,不管堂前有没有人,也不管膝下有没有垫子,嘴里都念叨着“过年好”,呼啦啦一大片,跪下就磕,磕完就走,接着再去另一家。

压岁钱是个习俗,可是很少有人给我们这帮“小嘎子”钱,也给不起,孩子们也不是为了这些才磕头的。有的大人给孩子开玩笑,“磕个响头,给压岁钱。”孩子听了真就“咣咣咣”磕三个响头,得到5分钱就乐得屁颠屁颠的。

走东家、串西家,这一帮、那一伙,除了孩子,还有大人,几千人的村子里像在上演走马灯,热闹得开了锅。很多有矛盾的、邻里间不说话的、平常有点“装”的,都通过这几天亲热起来,整个村子就像一个大舞台,上演着中华民族薪火相传的过年“大戏”。

孩子们玩疯了,忘了吃饭,扒个花生、含个糖块、卷个大煎饼、喝口凉水,接着拜年。从子夜出门,直到家家再亮起灯笼、点起了蜡烛才回家。

这只是开始。初一磕完了,初二接着磕……

那年,去“山拖”卖小菜

那年,是1971年,我13岁,刚上初中,放暑假了,我去“山拖”卖过一次小菜。这是我长那么大第一次“练摊”。

“山拖”是我们对山东拖拉机厂的简称,就在兖州城西北,离我们家住的这个村子不到10里地。我们经常晚上到那里看露天电影。电影放映完了,几个、十几个小伙伴穿过庄稼地抄近道跑回家。

那时家里条件艰苦,书本费成了问题。鸡下蛋了,娘舍不得吃,一个鸡蛋能换上5分钱,给我去买一本小人书看。有的脑瓜活泛的同学起早贪黑地割青草卖给生产队,还有卖小菜、鸡蛋什么的换来几分零花钱。我也想攒点零花钱买更多的小人书看,但我生来胆小,很靦腆,人又长得瘦小。终于在同学的鼓励下,下定决心试一试。去县城太眼晕,就到附近的“山拖”卖趟小菜试一试。

一大早,大嫂就把洗干净的水萝卜和小白菜装进了藤条筐里,水灵灵、清爽爽、绿莹莹的看着很是喜人,为了保鲜上面盖上了一个湿漉漉的布帘子。

天有点阴,走在乡间的土路上,心里有些忐忑,但更多的是充满了希望。一阵风吹来,庄稼叶子沙沙作响,穿过一个叫楚家洼的小村子,又路过一片树林的时候,听到了喜鹊的叫声,心里很高兴,之前的惴惴不安一扫而光。小伙伴常念叨一句顺口溜,“喜鹊喳喳叫,好事就来到”,这是一个好兆头。

“山拖”就在眼前了。灰色的围墙,高大的塔架,冒着滚滚浓烟的烟囱和着轰鸣的机器声,一起随风而来。俗话说,“看山不见山,还要老半天”,要真正走进厂子里的居民区,必须绕过围墙,从大门进去,这一绕少说也有3里地。

到了“山拖”,先找个地方坐下,天气闷热,汗不停地从脸上往下淌。天气热,路又长,蒙在上面的那层湿布帘已经有些干了。菜还好,没太蔫儿,好像早就苏醒了的娃娃依然喜盈盈的。生来腼腆,不会吆喝,我就蹲在地上,一会儿看看小菜,一会儿瞅着来往的行人,眼神里满是渴望。有人问的时候,我就给人家说“这是自家种的,水萝卜5分钱一把、小白菜1毛钱一把”。没人问津,我就用一根干树枝在地上划拉着第二天要交给老师的作文。

到了中午,听到一阵铃声,下班时间到了。工人们陆陆续续走出工厂,穿着工装,戴着白线手套,有的骑着自行车,有说有笑,真是让我羡慕。他们的到来,把剩下的小菜不一会儿就买完了,我悬着的心也踏实了。数了数钱,一共卖了1块7毛5分钱,这是我靠自己的劳动挣来的第一笔收入。在那个时候,对于一个农家孩子来说,这笔收入已经不菲了。

我把钱用油纸裹好,装进汗衫里面的布兜里,摸了又摸。现在看来,真是有点《天下无贼》里傻根拿钱的那种感觉。要站起身来时才发现两条腿已经不会打弯了,来的时候娘告诉我,卖菜的时候不能总坐着,那样人家看着不喜欢。我蹲了大半个上午,腿不听使唤了,一下子坐在了那里,拍了好半天才站起来。

天上乌云密布,要下雨了,我赶紧往家走。喜悦的心情不亚于在“山拖”看的电影《摘苹果的时候》里面胖大姐的那股高兴劲。其中一句台词还给了我启发:“再好的脸蛋也换不来大米啊!”这是对用劳动获得幸福的最精彩的解释!高兴是高兴,可是解决不了吃饭问题,还是感到了饥肠辘辘,口渴难耐。机井里的水正在浇地,我大口大口地喝了起来,甜丝丝的,直润肺腑。

这时候,大雨从西北坡方向来了,劈头盖脸的。因为来的时候没有准备雨具,庄稼地里也没法避雨,我只好把藤条筐顶在头上,一路狂跑。到了村口的时候,这阵雨也过去了。

我是第一次出门卖东西,尽管离家不远,娘还是很惦记。等我走进胡同,看见娘已经站在大门口等我了。大嫂说,这一上午,娘已经出来进去好几趟了。看我浑身都浇湿了,娘很是心疼。当我把钱拿出来给娘的时候,娘说:“你留着买小人书吧。”喝了娘给熬的姜汤,我便蒙头大睡。等我迷迷糊糊醒来的时候,摸到几颗用马粪纸裹着的光腚糖。这是娘从村东头的供销社给买的。我的眼泪瞬间流了下来,我知道,这是娘对我的奖赏,这奖赏,鞭策我一辈子!

后来,学校组织割草卖给生产队,作为补充学杂费,我们积极参加,除了正常上课,课余时间都起早贪黑地去割草。晚上,几个小伙伴坐在高高的草垛上,呼吸着清香的草味,望着高高的月亮,憧憬着村子外的世界,品味着劳动后的收获。

那次去“山拖”卖小菜后不久,我便离开了家乡。50多年过去了,我已从少年走到老年。其间,虽然回去过几次,但是总是因时间仓促,没有再去“山拖”故地重游。前几天,老家的人说“山拖”已经被“五征”集团收购了,已经没了往日的样子,我也就没了再去看看的念想。可是,那1块7毛5分钱在我心里一直是沉甸甸的……

作者简介:韩玉皓,笔名山野,山东兖州人。现任哈尔滨局集团公司关工委副秘书长,哈尔滨局作家协会副主席,中国铁路作家协会会员,黑龙江省作家协会会员。出版散文集《梦见山里花开时》《挂在山腰上的小站》《中东铁路,穿越维度的回望》。有作品在《作家文摘》《中国铁路文艺》《北方文学》《牡丹》《骏马》《光明日报》《工人日報》《黑龙江日报》《人民铁道》报等报刊刊发,多次在省部级征文活动中获一等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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