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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海金融中心进阶发展的优势因素与路径选择

2023-01-23刘功润

上海商学院学报 2022年6期
关键词:金融中心上海金融

刘功润

金融活动由来已久,金融中心却是近现代才形成的。作为商品经济高度发达的产物,金融中心显然是经济发展的高级形态,只有一个城市成为特定区域的经济中心之后,大量货币资金得以融通运转,金融中心才成为可能。纵观金融中心演进史,其发展历程总体呈现“航运中心”—“贸易中心”—“经济中心”—“政治文化中心”—“国际金融中心”多层次转移路线。基于此发展脉络,当前发达的国际金融中心无一例外兼具了国际航运中心、贸易中心、经济中心等核心城市功能。换言之,金融中心大都是多个“中心”的综合集成体,而一般的中心城市难以承载金融中心的特殊功能。

城市如此,国家的进阶发展亦遵循同样的逻辑:从工业大国发展到贸易大国,跻身经济大国序列,再谋求金融领域的话语权和影响力。反推之,一个大国在世界舞台的淡出,也是先从底层开始,经济实力转弱,“无可奈何花落去”,最后才在全球金融版图中退居其次。当今世界,大国之间的较量、角逐,甚至冲突与对抗,越来越表现为经济、金融领域的博弈。梳理金融中心的发展脉络,不仅能洞见当时的格局变幻,也能给当前的上海国际金融中心建设实践以启示与借鉴。

一、金融中心发展“此消彼长”

伦敦作为国际金融中心的历史最早且最长。英国凭借发轫于19世纪的工业革命造就了强大工业经济,吸引大量银行纷至沓来,逐步形成了“世界银行”地位,英镑成为当时的世界货币,尽管在金本位制下黄金是最主要的国际结算货币和储备货币,但“40%的资本主义世界贸易仍用英镑结算,英镑仍然是资本主义世界的一种国际储备货币”①崔连仲:《世界通史》(当代卷),北京:人民出版社,1997年,第56页。,当各国出现贸易逆差时,英格兰银行作为国际借贷中心向逆差国提供英镑贷款。“1913年,英国的海外投资高达40亿英镑,占西方总投资额的一半,英国成为国际资本的供应国,以绝对优势取得了国际金融领域的统治地位”②崔连仲:《世界通史》(当代卷),北京:人民出版社,1997年,第58页。,伦敦也就自然成为最大的国际金融中心。而后,“一战”极大地削弱了英国的政治、军事和经济实力,民族解放运动又使得英国殖民体系土崩瓦解;更为要害的是,整个20世纪20年代,英国经济陷入长期萧条状况,到1929年英国在世界工业生产中的比重下降到9%,曾经的“日不落帝国”在经济实力和政治地位上都显露颓势,导致英镑在国际金融市场中的主导地位动摇,许多驻守伦敦的国际金融机构开始寻找“新大陆”。

此消彼长之下,美国和西欧其他新兴国家开始同英国在多领域进行竞争。在西欧诸国相继被“一战”“二战”拖累的窘境下,美国则紧抓机遇大力发展经济,使世界经济的中心由英国转到了大西洋彼岸。“在全球外贸总值仅为‘一战’前60%时,美国出口总值反而比战前增加了两倍;到1929年,美国在世界工业生产中所占的比重上升到48%,美国对外投资范围也从拉美扩展到世界各地。”③杨长湧:《美国对外直接投资的历程、经验及对我国的启示》,《经济参考研究》2011年第22期,第45—46页。随着经济实力的不断提升,美国在国际金融领域向英国提出了挑战,为了压制英镑,美国恢复了战前实行的金本位制,建立起美元与黄金的稳定兑换关系,美元作为国际货币被人们所广泛接受,纽约则担负起了向国际市场融通美元资金的任务,顺势成为重要的国际金融中心。深远的影响还在于布雷顿森林会议确定了“二战”后的货币体系,美国用国际协议的方式构筑了美元的中心地位,世界贸易的90%用美元结算,各国央行用美元干预外汇市场,美国政府承担各国中央银行按黄金官价用美元兑换黄金的义务,美元等同于黄金,可以自由兑换成任何一国货币。从此,美元完全取代英镑成为第一大国际货币,大量的国际借贷和资本筹措都集中于纽约,纽约也就慢慢取代伦敦坐上了国际金融中心的头把交椅。

20世纪80年代,世界经济格局的新变化催生了世界金融新格局:伦敦凭借庞大的离岸美元市场,再度成为足以与纽约争雄的金融中心;日本从废墟中崛起,成为能大量输出资本的亚洲强国,带动东京发展为具有全球影响力的亚太金融中心;德国经济繁荣,加上欧洲中央银行的落户,推动法兰克福成为欧洲金融中心;香港地区是中国和世界联系的重要窗口,加上自由港独特地位,也在国际上最具影响力金融中心占据一席之地。

从20世纪90 年代开始,中国在市场化改革的大潮中开启了金融对外开放进程。1991年,邓小平视察上海指出:“上海过去是金融中心,是货币自由兑换的地方,今后也要这样搞,中国在金融方面取得国际地位,首先要靠上海。”④邓小平:《视察上海时的谈话》,《邓小平文选》(第三卷), 北京:人民出版社,2001年。在2001 年加入WTO之后,中国金融业相继推出实施QFII 和QDII 制度,允许境外央行、国际金融组织、主权财富基金运用人民币投资,放宽外资金融机构服务对象、设立条件与地域范围限制等,上海国际金融中心建设逐渐成为“显题”。2009年4月,国务院颁布实施《关于推进上海加快发展现代服务业和先进制造业建设国际金融中心和国际航运中心的意见》,首次从国家层面对上海国际金融中心建设的目标、任务、措施等内容进行了全面部署,随后10余年,上海“咬住青山不放松”,到2020年基本建成了与我国经济实力和人民币国际地位相适应的国际金融中心。根据英国独立智库Z/Yen集团发布的全球金融中心指数,上海的排名由2014年3月第20名逐步跃升至第16名、第13名、第6名、第5名、第4名,并在2020年9月和2021年3月的指数排名中蝉联全球第3名;最新的第31期全球金融中心指数(GFCI 31,2022年3月24日发布)显示,上海位列第4名,前三强为纽约、伦敦和中国香港。在新华社发布的最近一期国际金融中心发展指数中,上海在纽约、伦敦之后居全球最具影响力金融中心第3位。

诚如此前所阐述的底层逻辑,金融地位的变化根本上取决于经济实力的较量。毋庸置疑,上海国际金融中心影响力的提升,背后所反映的恰是中国经济持续向好发展的底盘。改革开放以来,中国不断向上移动着在全球谱系的坐标,中国的发展也深刻改变着世界发展格局。最新数据显示,2021年欧盟27国GDP 折合成美元成功突破17万亿,约为17.088万亿美元,尽管已经创下历史新高,却不可避免地被中国超越;根据国家统计局数据,2021年中国GDP折合约17.73万亿美元,历史上首次超过欧盟,成为名副其实的“世界第二大经济体”。目前,美国(2021年GDP达23万亿美元)、中国和欧盟是全球仅有的三个GDP超过10万亿美元的经济体,在全球经济格局中基本上处于“三足鼎立”的局面。

二、“优势因素”构筑金融中心独特地位

在金融中心发展图景中,何以“主”沉浮?除了经济的底层逻辑,关键还在于各国城市自身所具有的比较优势。综观全球几大重要的金融中心,其固有的优势因素构筑了各自在国际金融版图中的独特地位。

伦敦最显著的特点是开放外汇市场,吸引了全球的央行、金融机构到伦敦开展外汇交易,进而带动金融业的全面繁荣。伦敦得益于独特的时区优势,为亚洲和美国之间在同一时期内提供最大的资金池业务,伦敦时间还被作为国际商业标准时间,全球金融交易可在一天内仅通过伦敦市场即可完成各项工作的接替。由此,伦敦成为全球重要的外汇交易中心、黄金交易中心,全世界37%的国际货币交易和18%的跨国借贷都来自伦敦市场。根据2019 年9月的数据,在全球外汇交易方面,保持在第一位的是英国,伦敦更是在全球外汇交易总量中占比高达43.1%。①国际清算银行(BIS)外汇调查报告, 2019年9月16日发布。虽然英国经济近年遭受“脱欧”等冲击,其金融中心地位已回落到第二,但必须承认,依托工业革命的原始资本积累,英国仍然拥有世界顶尖的工业体系,在汽车、制药、航空、化工、机械等方面都处于世界领先水平。另外,国际金融人才聚集也是伦敦金融中心的突出优势,“金融服务业约占英国GDP的7%左右,主要集中于伦敦,从业人员约为25万人”①《巴黎意在成为英国脱欧后欧洲最大的金融中心》,中国服务贸易指南网,2020-02-28,http://tradeinservices.mofcom.gov.cn/article/yanjiu/hangyezk/202002/99474.html。。

再看纽约,其优势目前来看无可比拟。除了纽约港本身的客观地理区位、创新型人才集聚优势,最核心的是布雷顿森林体系确立的美元世界货币地位。美国成为全球经济霸主,纽约也因此发展为首屈一指的国际金融中心。再者,与伦敦主打外汇以及衍生品市场不同,纽约是全球重要的股票交易中心,坐拥证券交易品类最全面、最专业的纽约证券交易所(NYSE)以及专门服务科技互联网企业的新型交易所纳斯达克(NASDAQ),在每年的IPO 数量上以及上市公司总市值方面,两个交易所长期居于证券交易市场前茅。根据英国智库Z/Yen 集团发布的全球金融中心指数数据,从2018 年9 月发布的第24期指数至今,纽约超越伦敦位居全球金融中心排名首位。

日本东京国际金融中心的发展主要归功于在银行、外汇、债券等市场的全面开放。放宽外资金融机构准入条件、经营活动范围的限制和国内金融机构进入国际市场的限制等政策利好,提高了东京金融市场在国际金融市场中的地位。即便经历了“失去的20年”,东京仍是亚洲地区重量级城市。根据统计,“东京都市圈总人口达4000多万人,占全国人口的三分之一以上,GDP更是占到日本全国的一半”②《全球最“吸血”城市,GDP占全国一半,形成的都市圈世界第二》,新浪网,2022-01-31,http://k.sina.com.cn/article_6534896042_1858299aa00100d57a.html?wm= 。。如今,为了持续巩固国际金融中心地位,东京将金融科技列为主要发展方向,尤其重视金融科技在资产管理领域的融合应用。

曾经的亚洲“四小龙”代表城市中国香港和新加坡国际金融中心有许多异曲同工之处。一是竞争力强。新加坡在63个经济体的全球竞争力指数排名中位列第一,中国香港排第五。③瑞士洛桑管理学院:《2020年全球竞争力报告》,腾讯网,2020-06-27,http;//new.qq.com。二是语言条件优。欧美地区更倾向于在英语水平更好的两地设置亚洲地区总部,数据显示,中国香港与新加坡均有超过100 家国外银行设立机构,相比而言东京仅有60 余家。三是金融基础好。香港证券交易所与新加坡交易所都是亚洲重要的证券交易所,也是中国公司除了在美国之外,主要上市的证券市场。四是人才质量高。中国香港和新加坡都拥有成熟的法律、会计等行业,高等教育质量位于世界前列。英国高等教育调查公司公布的2020 年世界大学排行榜中,中国香港和新加坡当地大学排名均在世界前列,前100 名中就占了7 所。

值得关注的是,近年来,欧洲其他区域的金融中心利用英国“脱欧”导致的跨国金融企业外流窗口期,借势发展国际金融中心地位。英国研究机构新金融(New Financial)的报告显示,截至2019 年10 月,有332 家公司将部分业务、员工、资产或法人实体从英国转移到了欧盟其他地区,爱尔兰都柏林成为最大受益者,共有英国115 家企业选择落户其中,遥遥领先于欧洲大陆地区的卢森堡(71家)、巴黎(69家)、法兰克福(45家)和阿姆斯特丹(40家);2019年英国有近一半资产管理公司选择了迁往都柏林,而迁往法兰克福的公司中有3/4以上是银行或投资银行。①《英国智库:脱欧对伦敦金融业打击超预期 欧盟多个地区成受益者》,央视新闻,2021-04-16,https://baijiahao.baidu.com/s?id=1697194332889427736&wfr=spider&for=pc。分析发现,除了都柏林是依靠地域因素以及卢森堡是借助金融方面的优惠政策(离岸公司的税收优惠政策)外,德国法兰克福、法国巴黎之所以能承接伦敦移出金融业务,直接原因是它们拥有良好的金融基础设施以及人才支撑,以巴黎为例,其金融服务业从业人员约18 万人,仅次于伦敦的25 万人;更主要的原因在于,在全球经济波动的当下,德国和法国能在未来保持相对好的经济发展势头,这给了金融机构稳定的预期。

三、上海金融取得阶段性成就的“优势因素”

说上海金融是后起之秀,可能不一定贴切。历史上,上海一度是远东国际金融中心,20世纪30年代,上海作为亚洲地区国际金融中心盛极一时,其影响力远远超过当时的东京等其他亚洲城市。当时,全国主要中资金融机构总部集聚,金融市场国际影响十分显著,上海外汇市场的国际化程度、市场成交量都居于亚洲各国前列。抗日战争爆发以后,上海作为亚洲国际金融中心的地位逐渐衰落。

新中国成立后,特别是1978年的改革开放翻开了中国历史发展的新篇章,在经济社会发展取得举世瞩目成就的同时,金融在经济社会发展中的重要性日益显著,上海历史性地承接了国际金融中心建设的使命。从20世纪90年代的顶层设计,到2009年正式作为国家战略提出,再经过多年持续精进,上海已经具有较为完备的国际金融中心的核心功能,确立了人民币金融资产配置和风险管理中心地位,成为推动人民币国际化的重要枢纽,形成了与服务实体经济和支持经济高质量发展较为适配的金融服务体系。目前,无论是基于国际评价,还是市场验证,上海都已经基本建成与中国经济实力以及人民币国际地位相适应的国际金融中心。

那么,上海金融取得阶段性成就的“优势因素”何在?可以总结的成功经验有很多,但若择其精要,至少有五个需要重点关注的维度。

第一,国家战略。建设国际金融中心是党中央、国务院交给上海的重大国家任务。1992年,党的十四大明确“要尽快把上海建成国际经济、金融、贸易中心之一”。2009年,《国务院关于推进上海加快发展现代服务业和先进制造业建设国际金融中心和国际航运中心的意见》(国发〔2009〕19号)明确“到2020年,基本建成与我国经济实力以及人民币国际地位相适应的国际金融中心;基本建成具有全球航运资源配置能力的国际航运中心”。正是在国家战略的总体布局下,上海才能在国内金融中心的基础上,进阶建设国际金融中心。②刘功润:《上海凭啥能跻身全球金融中心三强》,《第一财经日报》2020年10月19日(A11)。上海相继提出“五个中心”建设目标并上升为国家战略,“五个中心”之间彼此赋能,共同推动上海经济整体实力稳居全球前列。如今,上海国际航运、贸易、经济、金融中心已基本建成,具有全球影响力的科技创新中心也形成了基本框架。尤为重要的是,国家近年启动了“一盘大棋”,将上海置于“长三角区域一体化发展”和“长江经济带”的龙头地位,这无疑为上海国际金融中心升级版建设提供了强大的腹地支撑。清醒地认识和把握上海国际金融中心建设在国家经济社会发展大局中所处的历史地位,直面挑战也紧抓机遇,这是保证上海国际金融中心建设“一张蓝图绘到底”的关键,也是全部工作取得实效“不落空”的根本保证。

第二,市场力量。上海已成为公认的全球金融市场门类最完备的城市之一、全球金融基础设施最完善的城市之一、我国金融产品最丰富的城市之一。从市场种类看,上海集聚了包括股票、债券、货币、外汇、票据、期货、黄金、保险等在内的各类全国性金融要素市场,除传统的中国外汇交易中心、上海证券交易所、上海期货交易所、中国金融期货交易所、上海黄金交易所外,近年来人民币跨境支付系统、原油期货交易平台、上海清算所、上海保交所、上海票交所等一批新型金融要素市场和金融基础设施的建立,为金融市场的稳定运行提供了可靠支撑。从定价能力来看,以人民币计价的“上海价格”持续扩容,“上海金”“上海油”“上海银”“上海铜”等相继推出,上海银行间同业拆放利率(Shibor)、贷款市场报价利率(LPR)等基准利率市场化形成机制不断完善;CFETS人民币汇率指数成为国内外市场观察人民币汇率水平的主要参照指标,上海关键收益率(SKY)成为债券市场的重要定价基准。

市场力量彰显“硬核”实力。截至2020年末,上海证券交易所股票市值位居全球第三位,银行间债券市场规模位居全球第二位,上海黄金交易所场内现货黄金交易量位居全球第一位,上海期货交易所多个品种交易量位居同类品种全球第一位。①《上海证券交易所2020年社会责任报告》,2021-06-04发布。从金融业发展情况来看,上海金融业增加值由2009年的1804亿元增加到2021年的7973.3亿元,增长了3.4倍;上海金融市场成交额由2009年的251万亿元增加到2021年的2511.1万亿元,增长了9倍;上海金融机构总数由2009年末的约800家增加到2021年末的1701家,增长了1.1倍;上海金融从业人员由2009年的22万人增加到2020年的47万人,增长了1.1倍。

第三,对外开放。上海国际金融中心国际化程度明显提升, “沪港通”、“沪伦通”、“债券通”、中日ETF和黄金国际板等相继推出,外资金融机构加快在上海布局,上海证券交易所、中国金融期货交易所等金融市场与“一带一路”沿线地区的合作不断深化。上海持续深化金融开放,让全球投资者对中国金融市场更具信心。A股相继被纳入明晟(MSCI)、富时(FTSE)、道琼斯三大国际指数;中国债券被纳入彭博巴克莱全球综合指数、摩根大通全球新兴市场政府债券指数;上海率先实施优质企业跨境人民币结算便利化、境内贸易融资资产跨境转让等创新举措,成为开放的人民币资产配置中心,全球资产管理中心建设渐入佳境。从机构层面看,截至2021年末,上海拥有各类持牌金融机构近1700家,外资金融机构占比超过30%;在全球排名前20位的国际资管机构中,已有17家在上海设立主体;2022年以来,先后有汉领资本、建银国际、鼎晖投资、集富亚洲(二期)4家机构申请参与QFLP试点,贝莱德基金、安中投资两家机构申请参与QDLP试点,目前6家资管机构试点资质均已获批。

从框架体系来看,上海国际金融中心的主体架构已经基本确立,各类金融市场、金融基础设施等要素齐备,中外资金融机构集聚发展,金融产品和服务体系不断完善。从内涵功能来看,上海国际金融中心的定价、支付清算等核心功能日益成熟。“上海金”“上海油”等“上海价格”有力提升了人民币资产的国际定价能力。人民币跨境支付系统(CIPS)、上海清算所、中国银联、支付宝等落户上海,使上海成为全球人民币支付清算的核心枢纽,助力人民币国际支付全球排名首次超越日元,跻身全球前四大活跃货币。

日前,中欧陆家嘴国际金融研究院针对在沪资管机构中高层管理人员做了主观感受调研,其结果显示:在疫情影响下,资管机构依然对上海下半年乃至全年的资管业务规模持乐观态度,资管机构正“危中寻机”加速资管科技布局,重塑投资策略,提高可持续投资的产品规模。①中欧陆家嘴国际金融研究院:《2022全球资产管理中心评价指数报告》,2022-08-29发布。市场表明,多家国际资管机构计划扩大在华业务,提交了追加试点额度的申请:瑞信投资、品浩投资、瑞锐投资三家QDLP试点机构分别获准追加额度2亿美元、2亿美元、1亿美元,获准总额度分别达到4亿美元、4亿美元、1.5亿美元;海纳华、信旌投资两家QFLP试点机构分别追加0.7亿美元、5亿美元投资额度,获准总额度分别达到7亿美元、10亿美元。

第四,科技创新。科技赋能、数字化转型是近年来全球金融业发展的焦点和趋势。上海历来重视推进金融科技的创新发展,较早抓住了新一轮科技革命给金融业带来的跨越式发展机会。2020年,上海发布《加快推进上海金融科技中心建设实施方案》(沪府办规〔2020〕1号);2021年,上海金融“十四五”规划提出具体目标,要求“金融科技中心全球竞争力明显增强,助推城市数字化转型”。

在政策引导效应下,上海金融科技产业生态日趋完善。央行数字货币研究所在上海设立上海金融科技公司,一批国内外知名金融机构的金融科技子公司相继落户上海;重大试点有序开展,数字人民币试点稳步实施;央行金融科技创新监管试点持续推进,培育发展了一批前沿科技领域的头部企业,在人工智能、云计算等方面的研发应用水平持续提升;上海金融科技产业联盟成立,搭建金融科技的行业合作和国际交流平台;启动“上海国际金融科技创新中心”项目,培育一批创新性强、应用性广的金融科技示范项目。2021年底,上海正式启动证监会资本市场金融科技创新试点,这是继央行金融科技创新监管、数字人民币后启动的又一项重要金融科技试点工作。

第五,服务能级。从发展环境来看,上海国际金融中心配套服务体系不断健全。在全国率先设立金融法院、金融仲裁院,政务服务“一网通办”全面推进,大数据普惠金融应用2.0上线,法治、信用、人才环境更加完善,会所、律所、征信、评级等金融专业服务机构加快在沪集聚,金融从业人员超过47万。陆家嘴金融城、外滩金融集聚带等金融集聚区建设成效明显。“陆家嘴论坛”成为国内外金融高端对话交流的重要平台。上海国际金融中心有力地支持了其他“四个中心”建设。上海期货交易所的绝大部分期货品种价格已成为国内现货贸易的定价基础;上海已成为国内航运保险市场中心,目前共有包括11家航运保险营运中心在内的56家财产保险公司和3家再保险公司在沪经营航运保险业务,国际市场份额仅次于伦敦和新加坡;科创板为促进高新技术产业和战略性新兴产业发展提供了有力的资本支撑。

四、上海金融进阶发展的路径选择

上海国际金融中心建设的成果有目共睹。与此同时,面对世界百年未有之大变局以及国内加快构建新发展格局的新形势新要求,上海国际金融中心未来如何建设也成为一个必须正面回答的问题。前述“五个维度”,对应了上海推进国际金融中心建设的核心优势因素:“国家战略”是根本的预期保证,“市场力量”是可靠的底盘支撑,“对外开放”是国际化必由之路,“科技创新”是未来的竞争优势,“服务能级”是软环境实力。这“五个维度”也为上海国际金融中心的进阶发展提供了较为清晰的路径选择。

一是以金融中心为支点,高质量服务国家区域经济发展战略和“双循环”新发展格局,最大程度做中国经济发展的助推剂、稳定器。与纽约、伦敦等发达的国际金融中心一样,上海也不仅是一城一域之地,背后是整个国家力量的加持。从最根本的意义上说,上海国际金融中心迈上怎样的高度、能否在全球引领风骚,最终取决于国家的经济发展实力,任何技术层面的探讨和操作,只能“加速”或“延缓”进程,但无法阻挡内在的走向。根据伦敦经济咨询机构经济与商业研究中心的最新预测,世界经济会在2022年达到一个重要的里程碑,即全球年GDP总量将突破100万亿美元,而到2030年,中国将超越美国成为全球最大经济体。①《英国智库:中国将在2030年超越美国成为全球最大经济体》,财富中文网,2022-02-16,http://www.fortunechina.com/shangye/c/2022-02/09/content_406183.htm。发展是一切的硬道理,尤其在当前面临诸多不确定性冲击的关键时期,“经济稳增长”成为发展的重中之重。

二是把金融市场的优势发挥到极致,大力完善金融市场体系和产品体系,让金融市场“活水”充分涌流。金融市场体量大,源于经济体量大,这是无可厚非的优势。有观点认为,国际金融中心建设应该着眼于“国际性”重点,注重拓展国际金融业务。这样的观点本没有错,但如果被误读成“本土金融市场让位于国际金融市场”,就难免会失之偏颇。需要意识到,国际金融中心建设没有既成的固定模式,国际化、多元化的模式可以借鉴但不能生搬硬套。很简单的比照是:欧洲国家地域相对较小,其跨国市场有时与我国跨省市场相当,其彼此间的人才流动便捷、频繁,具有人才国际化的天然优势,如果我们要硬套国际性的比例,则可能有点“盲目”。应该说,无论是国内市场还是国际市场,不应该有主观偏好,只要是好的市场都应该得到金融的“灌溉”,我们要在充分发展好国内“统一大市场”的基础上兼顾国际市场,构建国内国际双循环相互促进的新发展格局。另外,相对于欧美以资本市场“直接融资”为主的特点,我国金融市场银行业发达,“直接融资”相对不足,是否一定要对标欧美而急于转风向、调结构,也值得商榷。我们需要在承认市场差异的基础上,因地制宜优化发展策略:继续发挥银行业“长板”优势,同时发展高质量的资本市场,把“短板”补上、补足。

三是提高全球金融资源配置能力,实现“买全球、卖全球”融入国际市场,建设全球资管中心。在国际金融中心基本建成的基础上,上海金融正致力于从要素准入型升级为高水平制度型开放,促进国内、国际规则制度的接轨,以及金融开放先行区的创新型制度供给。一个阶段性目标即是要扩大人民币的使用范围和规模,推动资本账户和金融制度进一步开放,将上海建设成为以中国为腹地、覆盖整个亚太经济板块的开放的国际金融中心。再往前展望,到本世纪中叶第二个“百年”,我国已经建成富强民主文明和谐美丽的社会主义现代化强国,那时的上海国际金融中心建设将完成更高级的目标,即成为与国家综合国力和国际影响力领先地位相匹配的,处于全球金融体系中心地位、辐射全球经济金融活动的全球金融中心。金融现代化的实践告诉我们,金融体系没有优劣之分,只有是否适宜各国的具体发展情况。“金融体系不仅体现了该国的金融发展水平,而且受到文化和社会发展水平等方面因素的影响,因此撇开金融体系或者结构的差异,金融功能会比金融体系与结构更能反映金融发展水平,从而对经济增长的影响更为显著。换言之,穿透整个金融体系的金融功能,才是决定经济增长的关键因素。”①刘功润:《负利率之下,技术如何影响金融体系现代化》,FT中文网,2021-03-21,https://cn.ceibs.edu/media/press-clippings/20700

四是发展科创金融,增强国际金融中心和科创中心之间的联动效应,将全球金融科技中心建设提上重要议程。金融支持实体经济要更精准、适配,更倾向于关注创新发展领域,强化科创企业全生命周期的融资支持,增强金融服务经济高质量发展的能力,推进普惠金融服务能级提升。“十四五”时期,科创型企业将成为金融服务实体经济的重要发力方向,而科技在金融领域的广泛应用,反过来也会推动金融效率与安全的提升,进而促进上海金融的高质量发展。2019年7月22日,上海证券交易所迎来首批25家公司登陆科创板,经过3年发展,截至2022年6月22日,科创板上市公司已达428家,总市值超5.1万亿元。

一个广泛的共识是:谁占据了当今世界科技创新与应用的制高点,谁就掌握了引领世界经济的优胜权和话语权,因此未来经济的竞争力越来越指向科技实力。“金融科技是联动上海国际金融中心和科创中心建设、促进双向赋能的重要着力点,加快打造具有国际竞争力的金融科技中心已经成为上海国际金融中心升级版的重要目标之一。”②刘功润:《展望2021:经济四大关键问题》,FT中文网,2021-02-22,https://mp.weixin.qq.com/s?__biz=Mj M5MjU4MjQ0MA==&mid=2653316749&idx=1&sn=7a035f0e996044bbad8b153c1bf0e77c&chksm=bd76d8ca8a015 1dc0b48b34ce498f1f4542c87fef71f93b79ec39195bf4977fd7dca4da85a35&scene=27。正因如此,各国都不遗余力地在高科技领域加大投入,金融技术及金融科技的竞争也变得现实而紧要,从这个层面上讲,上海建设具有全球影响力的科创中心意义重大、前景可期。

五是持续以“刀刃向内”的改革创新精神,更多着眼于软实力提升。一是进一步形成、输出上海金融的“品牌力”。目前,“上海金”“上海油”“上海银”等国际化品种相继挂牌,大大提升了人民币产品和大宗商品的定价能力。未来,随着金融标准体系建设的不断完善,“上海价格”的品牌将持续扩容。二是持续优化上海金融发展环境。上海在全国率先设立金融法院,金融审判庭、金融检察处(科)、金融仲裁院、人民银行金融消费权益保护局、金融纠纷调解中心等陆续成立;颁布实施《上海市推进国际金融中心建设条例》《上海市地方金融监督管理条例》等,目前正在研究配合上海国际金融中心“升级版”建设制定《上海市推进国际金融中心建设条例》修订版。应该说,上海金融发展环境持续优化,是国际认可度得到明显提升的重要原因。制度效用具有远期价值,上海金融法制环境建设对金融发展生态至关重要,未来将对金融机构、金融人才持续形成吸附效应。三是不断提升金融科技监管水平,以高质量的监管促进金融科技实现创新突破,带动整个金融行业发展。

伴随着中国经济深度融入全球市场,上海将稳步提升服务能级,朝着具有更强全球资源配置能力的国际金融中心迈进,进一步打造金融开放的枢纽门户,大力推进全球资产管理、跨境投融资服务、金融科技等中心建设。上海将始终面向全球,对标国际金融中心的最高标准、最好水平,汇聚全球高端要素和市场主体。

面向未来,道阻且长,行则必至。当前,上海正朝着“十四五”规划及2035年远景目标全力打造国际金融中心“升级版”,即便遭受疫情冲击和面临国际变局的影响,上海金融持续精进的优势因素依然强劲。总体而言,上海国际金融中心建设仍处于进一步提升位次和能级的重要战略机遇期,上海将不辱使命、逆势突围,勠力推动自身成为众望所归的国内大循环中心节点和国内国际双循环战略链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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