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得住乡愁”理念的生成要素与建设路径
——以沂河源田园综合体“艺术活化乡村”项目为例
2023-01-22帅震
帅 震
(山东财经大学文学与新闻传播学院,山东 济南 250014)
2015年1月,习近平总书记在云南考察时强调,新农村建设一定要走符合农村实际的路子,遵循乡村自身发展规律,充分体现农村特点,注意乡土味道,保留乡村风貌,农村要“留得住绿水青山,记得住乡愁。乡愁是什么意思呢?就是你离开了这个地方会想念这个地方”[1]。而当下国家层面的美丽乡村创建活动,在推进过程中也十分注重建设中的“乡愁”元素的保护与传承,注重其乡村文化的内涵与生态文明融入的路径,形成一系列美丽乡村建设的成功范本与模式,确立了以人为本、生态宜居、传承文化、自然和谐的发展理念。
位于山东省淄博市沂源县鲁村镇的沂河源田园综合体项目秉承“艺术活化乡村”的信念,推广乡村产业、文化与乡土风貌,取得突出的成绩。沂河源田园综合体项目总投资5.9亿元,涵盖龙子峪、刘家庄、刘家坡、鹿角山、姬家峪、西徐家庄、北徐家庄7个行政村、5301人。沂河源田园综合体建设以“艺术活化乡村”为切入点,坚持生产、生活、生态与旅游产业的深度融合,激发乡村的内生动力,助力打造乡村振兴的“齐鲁样板”,也是对国家“记得住乡愁”理念一个成功的项目实践。
一、作为逻辑起点的乡愁
鲁村镇地处沂源县西部,沿鲁村镇政府驻地南行20公里,即可到达碧波荡漾的龙子湖,此湖为沂河发源地。桃花岛位于沂河源头第一村——鲁村镇龙子峪村。如名所示,岛内桃树漫山遍野,远近高低处处争艳;与桃花相映成趣的龙子湖山水相依,水天一色,临湖有心旷神怡之感。从区位上看,桃花岛位于鲁村镇西南方向最偏远的村落,长期以来一直是省级贫困区,但其省城“后花园”的美誉则呈现了一个完美的故乡的原风景,从绿水青山、千亩桃花到沂河源头,再到典型沂蒙特色的石头房,有如世外桃源一般,汇聚了众多的乡愁元素,为“记得住乡愁”提供了丰富的精神和物质空间。
从西文词源学的角度来看,乡愁(nostalgia)一词,源于两个希腊词根nostos和algia,nostos是回家、返乡的意思,algia则指一种痛苦的状态,即思慕回家的焦灼感,乡愁暗含了产生于时间和空间上的远离,是一种对重返家园的痛苦渴念,最终指向是“家”“家园”这样的空间场所,它是精神的冀望所在,是扎根于人的内心深处、让人生有所依附和归宿的空间所在。1688年,瑞士医生J.霍弗尔首次使用了nostalgia一词,专指在远离家乡的地区奋斗、想念家乡的、讲德语的瑞士商人的种种症状,包括忧郁、抽泣、厌食和失望等。正如鲍德里亚所说,当现实不再是过去的样子的时候,怀旧就呈现了现实的所有意义。[2](P77)“怀旧的时刻是一种准备脱离过去、脱离一切结局和回响的文化标志,为将来的尽善尽美做准备。”[3](P27)可见,乡愁一方面指向过去的远离的家园,一方面又指向在过去、现在与将来的关系中自我认识的努力和对未来的重写。“无论是哪种意义,假使不具备归属意识就不可能产生乡愁。这种场合的归属意识当然不是在个人范围之内能够得以完善的,与群体意识连结一体密不可分,因而易受历史状况的制约。”[4]而在中国的文化传统中,家是血统,乡是血脉所依附的土地,国则是人们归属感之所系,家族、家乡、家国,是中国传统文化中最为稳固的奠基石,因此,乡愁可以作为中国家族血缘关系的延伸。
沂河源田园综合体发起人董方军的人生经历无疑契合了乡愁的内在生成机制。年轻时的他为了改变自身命运而和千万农家子弟一样走出大山去创业打拼,致富之后的他依然受乡愁情结的影响,尤其是当其每次回到念念不忘的故乡时,看到的却是昔日欢声笑语的农家院落如今长满了荒草,内心无限怅惘与失落。尤其是年轻人的逐渐离乡,使得乡村生机活力不足,留守老人落寞的眼神让董方军寝食难安,内心被深深地刺痛。个体在集体中生存,集体关系着每一个人的生命、成长和精神愉悦,恰如查尔斯·泰勒对主体性的理解:“这就是内在感、自由、个性和被嵌入本性的存在”,也“就是在家的感觉”[5](P1),即一种根源感。而个人与集体的分开则造成了一种莫可名状的意绪,即一种本体性、根源感的丧失或家园的消失所引发的人类一种基本意绪乃至情结,也就是乡愁的由来。而这个故事往往从个体开始萌发,并渐次成为一种群体性的追求。于是,当很多人决绝离开乡村去城市工作生活之际,董方军却出于乡愁情结来了一次华丽的转身,回到了他的故乡龙子峪,承包了3000亩荒山,引水造湖,由湖围岛,岛植桃树,带动周边乡镇桃林种植逾万亩,被农业部命名为万亩无公害农产品基地,为将来的田园综合体打下坚实的基础。
如何保持故乡的原有风貌,并在此基础上让乡村活起来?这成为田园综合体建设成败的关键问题。此时,日本的“直岛模式”走进了乡村建设者们的眼帘。直岛位于日本濑户内海,自然景观十分优美。但这里曾是日本炼铜企业的生活区,炼铜产生的大量工业废气污染了岛上的土地和植被,居民纷纷弃岛而去,直岛不可避免地随着产业的衰落走向没落。被称为日本“乡村振兴之父”的福武总一郎充分运用艺术手段,耗时30年,在直岛自然环境与传统地域文化中巧妙嵌入现代艺术场景,创造出独一无二的艺术体验,同时将保留的古民居改建为作品展示。自1989年“直岛国际露营地”开始,尤其是举办“濑户内国际艺术节”以来,众多艺术家在直岛留下艺术品和建筑,吸引着全世界的艺术爱好者前来探寻。艺术氛围的打造与大量游客的涌入使得这个衰败的小岛重拾生机。至为关键的是,直岛经验通过艺术的形式使岛上居民对本土文化重新恢复了信心,这是一种基于内生发展的价值感的苏醒和重塑,进而实现了破败乡村的复兴。因此,这座人口不足4000人的直岛一举成为世界知名的旅游目的地,被誉为日本“现代艺术的圣地”。
他山之石,可以攻玉,虽然从表面上看,直岛和桃花岛所依持的文明要素与文化资源不尽相同,但两者在内在精神尤其是在“记得住乡愁”理念这一层面具有深层的脉动和契合,并产生进行经验借鉴和横向移植的可能性。直岛模式成功的精髓就在于对家乡的“活化”,其基本内涵在于:用艺术方式实现“生产美、生活美、生态美”的集聚,营造“处处皆艺术,人人都幸福”的田园式乡村,在经营上采取多业态融合发展,输血与造血同步进行。对于沂河源田园综合体的建设者们来说,更重要的在现代艺术和建筑的表象之下,重新复活中国人对于乡村文化的温情与关爱。作为一个情感范畴,乡愁源自乡土,带有中国文化的鲜明底色,展现中国人独特的民族性格。其中有建基于传统农耕文明基础之上的制度文化,如乡村生活方式、社会规范,也有孝文化、宗族家族文化等精神文化。乡愁更成为一种具有内在整合力的概念,建构了山水风貌、乡村聚落、乡村建筑等外在景观的内在灵魂,具有多重生态价值与功能,成为一个乡村赖以生存和繁衍的血脉和根基。在这一点上,沂河源田园综合体的建设者们同时代的发展取得内在的契合。
二、“记得住乡愁”理念的生成要素
从1995年开始,沂河源田园综合体进入正式营建阶段,又于2017年开始邀请艺术家参与,注入艺术元素重新改造,以“艺术活化乡村”为理念,探索乡村旅游由简单观光、农家乐向全域性、艺术性、研学性深度发展的新路径,是集艺术、生态、观光、旅游、培训为一体的现代旅游示范区。截至目前,汇泉桃花节已连续举办27届,成为周边地区重要的节庆活动,2020年创建为国家3A级旅游景区。从其理念上,“记得住乡愁”通过乡愁主体对文化价值的实现建构了自身的内生动力机制和价值体系,通过传承和创新将乡村具有人文意味、历史情怀的文化资产符号化、生活化、产业化,让乡村文化在保护与开发的过程中重塑人们的精神故乡。其生成要素主要有以下:
(一)乡愁主体
曾有论者不无忧虑地看到,在艺术活化乡村的过程中,出现了主体缺位的现象:“当地村民是乡村复兴过程中最重要的力量,是乡村的真正主体。然而尽管他们每天都生活在自己熟悉的环境中,但并没有清楚地认识到自己的主体地位,于是他们就成了在场的不在场者。”[6]并发出自己的疑问:乡民在场还是被迫忽视?其实在田园综合体改造之初,在这样一个偏远小山村,取得村民信任并不容易。但项目定位在为“地方上的人”开展活动,他们深谙“民意”对这场文艺复兴的重要性。悄然间,艺术成了第一生产力。
乡村发展的主体是村民,在发展过程中,各种专业工作者应当是村民的协作者。对于综合体的村民来说,主体地位的打造主要通过三种方式来实现:首先,激活村民的内生情感。对于土生土长的村民而言,对“艺术活化乡村”这个概念极为陌生,甚至有人故意误读为“火化”。这种情况下,建设者们先从修路、改善环境做起,并让自己的亲人带头把闲置的老房子拿出来“活化”,甚至组织乡亲们去日本直岛考察。这些举措取得了蜕变式的效果,村民逐渐意识到这项工作的价值和意义,并亲身参与进去;其次,营造共同体概念。建设者邀请国外设计大师按照“修旧如旧”的方式重建了一座老房子,老屋中悬挂的一盏盏LED灯,每一盏灯代表一个人,传达一种“万物相连、生生不息”的理念,每一个村民都参与进来共同体验了“时间之花”,在感受到艺术力量的同时也体会到了平等共生的概念;再次,强化工匠精神。“时间之花”院落里有一块块类似瓷砖的小石片,是用石条一根根楔子一样楔进去的,光切割石头就花了4个月,成本1000万元。这“楔”进去的不仅是1000万元,还是一种“精雕细琢”的工匠精神,不断改变着乡亲们的观念。
可以说,村民们从起初的不理解到好奇,从好奇到参与设计施工,进而坐在家门口向游客介绍艺术品。田园综合体将传统文化与现代文化的融合,带来的不仅是村容村貌的改变,更是村民主体性的复活和生命质量的提升。
(二)乡愁客体
对于乡村世界的建设者来说,如何在活化过程中保持乡村的风貌,也是一个关键问题。项目组总设计师法国建筑大师保罗·安德鲁进行了总体规划。他耗费两年,分结合了地域自然风光、天文条件以及中国传统文化和现代艺术创作的精髓,为沂河源国际艺术集聚区确立了基本的规划和布局原则,即在保持其乡土原貌的前提下,给予原来已经风化于时代之外的乡愁客体以灵魂。因此,乡愁客体的保护是全域性的。在他的建议下,已经被风沙掩盖的沂河源头没有清淤,而要静静聆听其深处的天籁之声;山村里充满沧桑岁月痕迹的土坯泥墙也保持了原生态。最具地域色彩的则是当地的石头院落,这些石头院落为纯手工打造,充满硬性气质,加之干插手法建造的石墙,呈现出一副典型的北方山村图景。在开发之初,刘家坡已不足100户人家,有31套石屋闲置,许多房屋已经破败坍塌,如果不抢救性保护,村庄或将无声无息地消失。从2018年3月起,项目组考察当地的自然生态、民俗风情,发现、发掘宝贵的文化资源,通过对原址院落的建筑结构进行修复与重建,涵盖了静态乡村所有的客观元素。同时启用绿色建筑与全新的节能“被动房”,对功能布局进行重新设计及艺术化呈现,创建“方院子”的全新理念,借此唤醒村庄的生机与活力。
如日本设计大师宫岛达男花了1000多万元,耗时一年,按照1∶1的比例重建的旧房子,挂上了“时间之花”的标牌。标牌是方方正正的,但人们看上去却是斜的,这是石墙巷道坡度造成的视觉错位。众多村民前来体验,既感受到艺术的力量,也在无形中实现了乡愁内涵的现代性转换。
(三)乡愁价值
沂河源田园综合体的艺术活化实践,有着丰富的乡愁文化价值,既有着和历史、地域一脉相承的文化传承,又凸显了在乡村振兴时代潮流下极具个性的自然符号与文化价值。美丽乡村建设的乡愁价值,首先在于通过艺术与本地风物的有效融合,采用活化的形式成功地保护了乡土文化的价值,复活乡村的内在灵魂,实现乡村作为一个有梦想与活力的精神家园的意义,进而使乡愁主体恢复内在的根性。可以说,一个缺乏乡愁内涵的乡村,无论其经济上如何富裕,也无法成为一个真正有魅力的美丽乡村。区别于许多地方封闭式和建立围墙的做法,沂河源田园综合体是一个完全开放的区域;同时,要唤醒一个古老的村庄,不仅需要理念的灌输,还需要切实的利益。从艺术活化改造工程正式开工后,许多在外地的能工巧匠自觉回归,既有了丰厚的收入,也实现了在家门口就业的愿望。
其次,实现了增强乡村活力的目标。沂河源田园综合体秉承着人与自然和谐相处的价值取向,将传统文化与现代艺术有机融合,更加凸显建设中的文化元素。在项目的运作中,以前虽为不朽但缺少关注的“石头地带”通过艺术赋能赢得了国际声誉,这种独特的乡村魅力的开掘将村落变成景观,向着全域化、艺术化、田园综合体式的模式发展。乡愁作为一种能够弥合现实差异、追求现实和谐的文化记忆,其价值不仅表现在外在的文化品牌的打造上,更体现于在其间人与自然和谐相处的文化取向上。
再次,乡愁的内生经济价值的特点就是可持续化,有助于平衡社会经济改革与乡村经济发展的矛盾,具有明显的生态文化价值。艺术活化乡村,其内涵在于价值认同,其生成要素在于对家乡具有文化价值的地域和习俗的记忆、追寻与再现,目标在于利用家乡自有资源建构适应生态环境的生产和消费模式。和外延式的发展不同,沂河源田园综合体用一种较为缓慢的方式进行着乡村的自我改造,但是每一步都很扎实,有较强的连续性。对于建设者而言,老房子的收购只是为了打造活化乡村的载体,并不是出于大干快上的房地产盈利冲动。资本进入乡村,发挥的是一种集聚效应,产生较大的吸附作用,促进农村生产、生活、文化间的良性互动和协调发展。这样一种模式无疑是极具可持续性的,其最终发展方向就是乡村共同体的塑造。当前,全国范围内开展的美丽乡村创建活动正在如火如荼地推进中,注重美丽乡村建设中的“乡愁”元素,注重形成鲜明的乡村个性特征,可以充分激活乡村的动力机制和价值体系。活化式乡村规划源于情怀,成于专业,终于治理,但归根到底是一个共识建构的过程。在这一过程中,建设者们责无旁贷。
三、“记得住乡愁”理念的实践路径
从沂河源田园综合体项目的推进情况来看,乡村的活化并不是一种具体的地理空间和地域色彩的营造,而是一个整合了政治、经济与文化等多维度共同体的打造,因而在当前乡村空心化和衰落的场景下显得独树一帜。建设者们都有一种强烈的使命感与责任感,以一种温和、渐进而又不乏弹性的姿态参与到乡村活化这一重大历史进程中去,通过重建人与自然和谐的关联来恢复乡村固有秩序和伦理精神,使乡村再现生机与活力,揭示出今日乡村改革一种新的可能性。从某种意义上说,“桃花岛模式”就成为当代中国艺术参与乡村的一个样板,其具有经验意义的实践路径主要有:
(一)艺术与乡土文化的融合
现代文明的一大特点就是其席卷一切的无差别性,不仅是城市,就连乡村也变得“千村一面”,其固有的田园牧歌式的宁静被认为是“过时之物”而被弃之若履。因此,艺术活化乡村的新形式正是对现代性的一种反思和挑战,试图恢复乡村世界的个性,恢复乡愁情怀应有的地位和作用,为乡村建设提供了一种新的可能性。“公共艺术恰好是乡村风貌和地方认同中不可或缺的要素,艺术实践与乡村活化在一个尊重多元差异性、地方性知识及生命尊严的价值体系中,借由参与或融合可以创造出更尊重人性、引发社会认同的公共领域,为乡村的永续性与欢愉活力做出贡献。”[7]
沂河源田园综合体项目结合乡村原有的文化、生活方式以及蕴含的艺术开发价值,促进艺术重塑与乡土的综合复兴。如今的刘家坡已经活化为一个极富艺术内涵的山村:最具代表性的祖屋仓舍,其高大屋脊上的垛潲飞檐展示着当地村居独特的魅力,民宿燕喃蓝舍在此基础上通过艺术设计渗透出一种地中海风情;尚屋青舍屋顶的两株青桐、阳光房中的梧桐、砌在围墙中探出枝丫的洋槐等植物全部保留下来;祖屋苍舍近百平方米的石头房内凝聚了村人刘世彩家族三代30多口人共同生活的温暖记忆,让人触目感怀百年沧桑。这里还有许多既传达了强烈时代气息,又散发出浓郁地方韵味的建筑:位于小村最高点的三生书院,轻钢、铝材、玻璃等材质与传统地道的石砌墙融为一体;山野间,由集装箱式箱体组成的民宿三三两两散落于杨树林、柿子林与桃树林边,卧室还可通过占了一半屋顶的天窗观星……一砖一瓦、一草一木在刘家坡都被赋予了全新的含义,艺术与乡土文化在这里有了深度的融合。
(二)产业聚合
沂河源田园综合体项目采用“公益基金+专业公司+合作社+农户”的模式,输血与造血同步,突出项目自身的造血功能,力争实现多业态融合发展,打造活力乡村,探索可复制可推广的乡村振兴齐鲁样板新模式。项目以国际视野展开,以商业模式运作,采取工商资本下乡的方式,助力乡村振兴与文旅融合。截至目前,田园综合体项目规划总面积3.2万亩,其中,冈山蜜桃、伏巴梨、丹参、小米种植区1.87万亩,生态林、村庄、道路、河流水面等1.3万亩。“艺术活化乡村”的产业实践,将不同的文化元素转化为场景和故事,通过高科技的手段完成艺术表达的创新,带给游客深度体验,目前已创建了3A级景区汇泉桃花岛,省级美丽村居——龙子峪村,省级乡村振兴示范村——刘家坡村等重点项目。
沂河源田园综合体项目投资近5000万元对村庄的景观道路、河道水系、居民外墙保温、污水处理、雨污分离等基础设进行改造,以及村域环境绿化、亮化、美化等一系列设施建设,并创新开展了共享旅游厕所的建设,将居民家的厕所进行水冲式和生物质降解式改造,有效地提升基础设施条件。这一工程在提升乡村面貌的同时,带来了更多就业机会,村民无需背井离乡,便可获得较高收入,既能建设家乡,又能提高收益,他们都真心实意地支持项目推进。在此基础上,综合体项目在安德鲁先生的整体规划下,将中国传统园林景观设计与西方浪漫主义景观理念相结合,以“饮马龙子湖、浪漫桃花岛”为主题,打造了中西融合的艺术园林。项目还打造了多条林间小道供游客游玩,林间小路由园林景观师设计,最大限度地还原了中国传统园林曲径通幽的意境,让游客享受中式园林之美。
沂河源田园综合体项目借鉴直岛艺术场的创作经验,通过福武总一郎在全世界寻找合适的艺术家前来沂河源综合体创作,创作了“家计划”系列文化产品,建设了“时间之花”“编织系结”等极具现代感的艺术作品,开展了户外油画展、雕塑启蒙教育等一系列的乡村美学传播活动。
(三)艺术IP培育
随着文化产业的实践发展,IP被赋予各种丰富的内涵,不再是知识产权的单纯简写,而在承载形象、表达故事和彰显情感的文化生产过程中,成为一种经过市场验证的情感载体,成为一种有故事内容的人格权。沂河源田园综合体项目从一开始就立足高远,以直岛的艺术活化乡村案例为示范,在龙子峪村进行的“乡土复兴与文化重塑”实践过程中就极其重视对优质文化IP的打造。由日本设计师宫岛达男精心设计的“时间之花”艺术馆无疑具备一个超级艺术IP的特质,艺术馆主体由标有数字1~9循环闪烁的LED灯构成,代表了生生不息的生命,代表了持续绽放的硕果之花。数字既是一种表达手法,又是一种现代思想,即一切事物都在世界大的变化之中。参与设计的人可以随意调节灯光变换的速度,以表达对生命与时光的理解。“三生书苑”亦是对文化的一种深层展现,正所谓是“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三生”既代表了这个永恒的石头地带对幸福生活的不懈追求,又代表着“生产、生活、生态”同步,打造艺术田园、幸福乡村“处处皆艺术、人人都幸福”的目标。“艺研柒号”艺术馆利用传统的民间院落,以“五行”的理念,采用民间与现代结合的设计风格,一进院落的落地窗使得空间和大自然融为一体,院内的铜制雕塑作品《听琴》让人体味到一种清幽与脱俗的意境。艺术馆两个展馆内陈列的作品,体现出传统漆艺和现代感雕塑的碰撞,东方与西方文化艺术的高度融合。
IP概念的普及与热潮强调了文化产业语境下文化资源的商业价值,同时也规范了文化资本的处置原则。优质的文化产品只是IP的起点,它需要经历多领域的共享与涵养,才能最终形成超越具体平台和单一形式的IP价值,才能具有无限延展的生命力。
(四)公共空间再造
“记得住乡愁”的活化实践既根植深扎在每一片乡野土地上,也体现在深具丰厚历史文化资源的公共空间上。沂河源田园综合体项目在起始阶段就邀请了保罗·安德鲁进行整体规划设计。他设计的标志性建筑“墨”和“观天台”以及“沉思之路”,是他一生中唯一也是最后在乡村中国设计的伟大艺术品。日本濑户内海艺术节的展策人北川富郎等世界顶级艺术家的到来为景区增加国际视野和国际级的艺术作品植入,提升游客的体验品质。近年来,9座艺术馆和文学馆汇集到此,有宫岛达男艺术馆“时间之花”、盐田千春艺术馆“网”、保罗与娜蒂之家、刘玉堂文学馆、李心田文学馆、李怀杰艺术馆、艺研漆号艺术馆、鲁砚展馆等众多各品类艺术场馆。这些艺术公共空间就坐落在村民家门口,它们用文化滋养乡民,既将不同的文化元素和基因转化为场景和故事,通过技术性和艺术性的创新,带给游客感官、行为、思维和情感体验,又让百姓在家门口就能获得艺术享受,让百姓实现多种途径的创业就业,增加收入。
景区内浓厚的艺术氛围既是对艺术的活化,也是对乡愁情怀的活化和载体化,通过再现艺术场景,将乡村具有人文意味、历史情怀的文化资产符号化、生活化、产业化,在乡村蝶变过程中跳出以“物质空间建设”为核心的乡建思路,充分利用艺术的先天优势和深度介入功能,陪伴乡村整合、导入、运管发展资源,发挥文化更大的作用,为乡村发展赋能。
结语
乡村是中国几千年农耕文化的发源地和大本营。美丽乡村的建设出发点必然是把人的需求放在最核心的位置上,谋求人与自然、文化与环境的和谐发展,努力营造“记得住乡愁”的良性氛围,推进乡村内生性的可持续发展。在新型城乡关系下,乡村不再是一个农民从事农业的单一封闭系统,逐渐具备城市腹地、文化载体和精神家园等多元复合价值。乡村有了颜值之后,更高的追求应该是既有田园风光又有现代文明,既有“外在美”又有“内在美”的特色价值空间。因此,艺术活化乡村不是“一锤子买卖”,而是一个长期的服务过程,需要持续地和村民进行对话。建设者可以说是乡村世界长期的陪伴者、协调者和服务者,活化既是目标也是方法,在活化的过程中村民与建设者们共同成长,互动共生。
通过五年来的“艺术活化乡村”的规划与实践,沂河源田园综合体从一个小山村蜕变成为家喻户晓的“明星村”,关键就在于打造了一种人与自然和谐共生的生态世界,一个充满活力的文化业态,激发不同文化实践主体的参与感、积极性和创造力,在乡愁中追索传统文明与现代精神的有效融合,进而探索乡村活化的新路径。在未来的发展中,综合体要以特色产业、特色生态和特色文化为抓手,打造既有颜值又有灵魂,既有面子又有里子的特色田园乡村。作为历史、文化和时代特征、自然景观的外部展现,“记得住乡愁”的美丽乡村建设正彰显着一个乡村形态的独特审美与个性品位,逐渐走到社会的中心位置。从这个角度来说,沂河源田园综合体五年的活化实践并不是一个阶段的结束,而是一个全新的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