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吧，走吧

汪雨萌

《大学生创意写作联展》这个栏目已经持续两年了，随着《青春》2023年的改版，这个栏目也会取消。说老实话，我是很不舍的。这个栏目凝聚了很多年轻写作者的心血，不论是已经刊发的，还是没有刊发的。我看到每一封邮件的时候，都会有一种感动到想要落泪的情绪，原来在这样的时代，还是有这么多的年轻人坚守着自己的文学梦想。在这两年里，我看了各种各样的学生小说，我也教了很多很多有写作渴望的孩子们，如果要给这一代的写作者贴“标签”的话，我会选择“勇敢”和“自由”这两个词。他们好像没有什么不能写的，也没有什么不敢写的，而且教的学生越多，看的作品越多，我就越感受到他们似乎有一个我无法进入的世界，他们都在里面，只有我不在。

说“一个世界”似乎不是非常准确，应该说那是他们所创造的新世界的集合。这些世界彼此交叉融汇，从他们这一代人的生活体验和阅读经验背后缓缓展开，渐渐变得宏大而丰沛且复杂。产业和学界都在热火朝天地讨论“元宇宙”时，孩子们其实已经远远地走过去，走进去，进入了那个我们大人们都讨论不出结论的世界里去了。而且和我们这些对新概念充满了希望的“大人”不同，他们早就打完了新世界的基础，在上面层峦叠嶂地搭建出许多奇幻而瑰丽的建筑。我在阅读他们的作品时常常会想起英国童话《彼得·潘》里的达林太太，我就像那个在夜晚翻检孩子脑海里奇怪念头的母亲一样，试图理解存在在这些新一代写作者脑内的无限疆域。

因此在栏目的最后一期，我选择了自己学生的三篇作品，分别是李玢玥的《祝你生日快乐》、聂晓雨的《周寄》和顾斯诚的《地球》，这三篇小作品的篇幅都不长，看起来风格、主题也并不相同，写得也很稚嫩，但却很能反映“00后”写作者更具想象力的思维世界。《祝你生日快乐》写的是人工智能与人类之间的情感，沿袭了《人工智能》与《克拉拉与太阳》的主题与风格；《周寄》看起来像一个意识流的故事，但写的却是系统、意识、生命阶层、克苏鲁等超越现实世界的更大的造物系统；《地球》看起来是场景无限大的宇宙科幻故事，但最终的落点却是日常生活中的微小矛盾……有时候如果不是他们以注释的形式向我解释，我甚至不明白一些名词的确切含义，但我可以从他们互相对视、心有灵犀的表情中认识到，他们自己已经对上暗号了。

我确实常常批评他们在叙写日常生活时的种种缺陷，可他们的缺陷毕竟只是源于他们较少的生活经验，随着他们年龄的增长一定会更加纯熟，而且还能更自如地穿梭于他们脑海中的幻想世界和他们肉身所在的现实世界，但他们脑海里那个庞大、开放而包容的世界我却已经不能提供什么帮助了。在2019年的文章里我曾表达过一种忧虑和焦急，提出了老师最好能够跟上学生在陈述性写作知识方面的更新，但现在我已经非常“躺平”了，一代人有一代人的文章，在课堂上我必须承认，落伍的、无助的那个人，可能是我。我所能做的就是教会他们走路，至于他们要奔向哪里，他们自有自己的打算，还要回头告诉你，不必追。

庆幸的是，明年的《青春》，将有更多版面留给同学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