杂诗册

人邻

大树下

大树下躺着

静静等着

一模一样的一片叶子

轻轻覆在身上

终于

可以安睡了

含泪感恩

让我终于等到了

终于可以跟那片叶子

在茫茫未知的尘世

一起睡去了

深处

巷子深处，嗓音数度压低

我看见他们神色诡秘

猜测那该是与我有关

有人仓惶一瞥，箭矢一样慌乱

有临深渊，可我想，我想

还是就这样安然过去，生死有命

我只是悲哀，他们早忘却了蔼蔼炊烟

孩子的笑颜，和更该去爱的守候家门的妇女

更低的

让我更低

比尘土

更低

让一切升上去

云

未知的

无法窥探的星云河汉

让万物升上去

风

满坡的青草、野花

烈日煎熬的溪水

让我更低

比尘土之下的更低

比一切未出生的

比一切久已死亡的

我要更低

那最低的

懂得最深的时间

懂得最深的人世

一座无飞鸟的山

那么高的山

有飞鸟

是奇怪的

有人

更是奇怪

无生命的山顶

风雪呼啸

只有山神的咒语

只有不见白骨的

死亡的气息

有人

从很远的地方匍匐而来

跪在山下祈祷

他在祈祷什么

他又为什么

祈祷之后

留下了幸福的眼泪

墓志铭

我来到尘世

虽然短暂

虽然悲喜参半

我已满足了

真的

我是如此满足这人世百年

就像此刻

你们看见我

已然满是安详

不想因为什么

而再次起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