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外汉语教学虚拟化转型的任务和要求——以北京语言大学汉语速成学院“中级汉语综合课”为例*

管延增 北京语言大学汉语速成学院

提 要 在当前全球重大公共卫生事件形势下，对外汉语传统线下课堂教学的教学设计、教学模式、评价标准与线上学习多元化需求间存在着巨大鸿沟。本研究基于“中级汉语综合课”教学实践和思考，对比分析传统线下课堂与虚拟线上课堂的特点与利弊，指出后疫情时代二者的融合发展趋势，从教学设计、教学模式、考核评价方式、教学资源、教育技术五个维度论述具体的变革要求。并对如何挖掘现有技术手段潜力，赋能虚拟线上课堂教学绩效，以满足线上学生多元化背景下的个性化学习需求进行了探讨与总结。

一、背景

多年来，现代教育技术与对外汉语教学不断融合，先后衍生出多媒体教学、网络教学、慕课、翻转课堂、小规模限制性在线课程（SPOC）等多种教学形态。

全球重大突发公共卫生事件——新冠肺炎疫情的暴发，给对外汉语教学带来了巨大冲击。

2020年春季学期开始，对外汉语教学工作者基于现有技术手段及平台，采用多种方式的线上课堂最大限度地保证了教学工作的不间断开展。在后疫情时代，对外汉语线上教学将常态化。虚拟线上课堂削弱了国内高校目的语环境教学的优势，地区间时区差异、网络状况不可控等因素叠加，对外汉语教学工作面临更多挑战。

在开展线上教学的同时，我们对四个可供国内高校免费使用的网络平台进行了功能特点的比较分析，具体情况如表11。对外汉语语言技能课的课型特点决定了选择平台的核心要素依次为：海外IP 地址登录的便利性及稳定性、虚拟课堂教学的交互性与联结性、教学检测及反馈的及时性与针对性。按此标准，表1中平台的功能与对外汉语线上教学需求之间均存在较大差异。

表1 不同网络平台功能特点比较

（续表）

目前，对外汉语虚拟线上课堂的教学效果在很大程度上受制于客观技术条件。为获得更好的教学效果，我们必须进行虚拟环境下的教学模式改革，适应开放式虚拟教学环境下汉语学习需求的多样化和个性化。

二、对比分析虚拟线上课堂与传统线下课堂的教学效能

“中级汉语综合课”是针对汉语二语学习者的一门语言技能课程，教学内容包括“语言要素、言语技能、言语交际技能、语用规则和文化背景知识” （崔永华，1997）。传统线下课堂教学强调通过实践性操练提高学生的语言技能和交际能力；课程考核采用总结性评价方式，评价内容包括平时表现、期中测试和期末测试三部分。

北京语言大学汉语速成学院2019年秋季学期的“中级汉语综合课”通过传统线下课堂完成，2020年春季学期转移到虚拟线上课堂进行。两个学期教学任务由同一教师完成；采用相同的教学计划、教材及考题；学生基本为2019年秋季学期老生，具备相同入班学习语言水平。

我们使用标准差来考查两个学期教学效能差异，具体数据见表2。

表2 2019年秋季学期与2020年春季学期教学情况对比

第一，学生成绩标准差由2019年秋季的30.79下降为2020年春季的6.42。学生总体成绩分布较为集中，两极分化程度缩减。可以判断，在虚拟线上课堂环境中，学能稍弱的学生通过回看教学视频，可获得更多理解、内化知识的机会。若能克服目前线上学习互动性弱、缺乏教学资源支持等弊端，虚拟线上课堂可以更好地帮助不同学能的学生取得满意的学习效果。

第二，学生成绩平均分由2019年秋季学期的69.85 降低为2020年春季学期57.63。结合平均分、标准差与高分率，可发现2019年秋季学期的学生两极分化明显，存在部分学生成绩超高现象；2020年春季学期学生优秀率虽高，但整体平均成绩降低了12.22 分。这表明，虚拟线上课堂环境下，整体学习绩效尚有待提高，机械照搬线下课堂教学设置的学习内容和教学计划无法充分满足学生的需求。

通过疫情期间“停课不停学”的实践，学界对于虚拟线上课堂教学出现了两极观点：反对者认为线上教学费时费力，效果不佳，只是非常时期的权宜之计，疫情结束后，应尽快恢复线下传统教学（李宇明等，2020）；而支持者则认为线上教学乃历史发展的必然趋势，今后应继续推进教育教学改革，最后实现线上教学与线下教学并行，线上教学成为独立的教学样态（陆俭明等，2020）。

经过近两年虚拟线上课堂教学的实践与思考，我们认为，目前线上教学环境确实存在互动性不足、学习支持材料匮乏、学生学习维持度低、平台功能不匹配等问题（徐来等，2021），但虚拟线上课堂教学也具备强大优势，即能够以学习大数据为依托，以网络为平台，实现随时随地、异时异地教学，提供个性化多元课程。

表3分析了传统线下课堂和虚拟线上课堂的教学模式差异。就语言技能课而言，传统线下课堂教学具有互动性强、教学反馈直接明确、易于形成班级凝聚力和良好的学习氛围等优势，然而也存在着不能回看课堂教学录像、难以获得学生学习行为数据、无法采用数据分析与挖掘技术总结学生共性难点等不可忽视的问题。

表3 传统线下课堂和虚拟线上课堂的特点对比

为此，传统线下课堂教学应加快对大数据、虚拟现实等现代信息技术的整合，通过技术手段丰富教学内容，提高教学的科学性和针对性，以增强课堂吸引力，提高教学效果。而虚拟课堂也应以现有的技术手段为基础，克服教学互动性差、教学手段单一、教学内容单薄等缺点，适应学生多样化的学习需求。

为此，我们尝试将传统线下课堂优秀成果与现代信息技术充分融合，综合学界的理论思辨，分析现阶段虚拟线上课堂教学存在问题的底层原因，指出语言技能类课程面临的变革要求与解决方向，以适应多样化、个性化的学习需求，达到线上教学与线下教学实质等效，从而破解目前线上汉语教学的困境。

三、变革虚拟线上课堂教学的要求

（一）教学设计从以技能为纲到分层规划

多年来，国内对外汉语教学基本采用分技能教学设计，以综合课或精读课为主，辅以听、说、读、写专项技能训练课。这一教学设计突出强化、短期、速成的特点，能够满足强学习动机的精英学生在目的语环境下的学习需求。然而，对外汉语教学对象如今正在发生巨大的变化，新时期学生呈现出“低龄化、职业化、社会化、网络化”（崔永华，2020）的特点，其来源背景、学习目的、年龄分布等方面都比以往更为复杂，学习需求、学习能力存在巨大差异，原有课程设置与学生特点及学习需求出现严重脱节。传统综合课教学设计中，长时间高强度的语言技能操练、缺乏针对性的同质化教学安排极易加剧低龄、弱内驱动力学生的疲劳感，凸显并放大目前技术条件下线上教学师生互动受限的问题。上述因素叠加往往会导致学生学习兴趣不高、参与课堂活动积极性差，以致放弃学习。

因此我们必须对教学设计进行变革，推动新型教学模式的探索，重塑以适应多元学习需求为目的的虚拟线上课堂教学设计（见表4）。

表4 虚拟线上课堂教学环节设计

我们认为，虚拟线上课堂中，学生在课前阶段需要完成预习任务并通过测验（见图1）。教师可根据平台反馈的数据实时掌握学生的学习表现，一旦发现学习数据报警，可通过一对一沟通、推送有针对性的二次练习材料等方式实现前置干预。同时，教师也能提前获取学生的预习数据，从而有针对性地补充、修改教学方案。

图1 分层化教学流程

课中阶段包括“大班课”和“小班课”。前者依托课前测验数据反馈，围绕重点语言点进行针对性精讲、精练，教学内容侧重于语言知识的学习与操练，帮助学生在练习中深化记忆、理解并应用。“小班课”帮助学生复习“大班课”所学知识内容，重点开展语言技能的强化操练，针对学生个人特点进行更有效的针对性练习。

课后阶段侧重知识技能巩固和延伸拓展。这个阶段的任务包括：学生根据补充材料、视频资料分组完成课后任务单的扩展学习，通过课后测验。

通过有针对性的课前预习任务、课后分组和小班练习，帮助不同学能、不同目标层次的学生有效学习、吸收、内化所学知识；以灵活的时间安排、丰富的学习内容、个性化的教学设计满足新时期“四化”（即“低龄化、职业化、社会化、网络化”）学生的多元学习需求。

（二）教学组织从基于经验到精准施教

传统线下课堂的教学组织往往依赖于教师及其教学经验。在虚拟线上课堂中，面对具有“四化”特点的学生，我们应当利用现代信息技术，进行精准化教学（见图2）。利用网络平台，教师可以推送学习任务、发布学习内容、提供学习资源、引导合作学习、组织小组讨论等。同时，平台能记录学生的学习轨迹，包括学习时长、学习方式、完成数量、完成质量、互动表现等。教师可以从行为、认知、情感三个维度入手，深入挖掘平台反馈数据，预估课堂教学效果，干预学生学习进程，从而提高教学效能。

图2 数据支持的精准化教学

在课中阶段，由于目前直播平台的技术在面部表情捕捉、眼动数据、分组练习等方面尚未成熟，虚拟线上课堂暂时无法实现与传统线下课堂教学实质等效，但教师仍可通过技术手段挖潜，弥补互动性不足，提升教学绩效。以作业完成情况为例，通过平台数据报警，教师能够快速聚焦学习困难的学生，为学生提供个性化解决方案，有针对性地帮助学生坚持完成学习，从而增加课程黏性与吸引力。

（三）考核评价方式从单一维度到综合全面

传统线下课堂教学模式中的课程考核属于总结性评价，主要基于两次阶段性闭卷考试结果，辅以平时表现，侧重考查学生对于基础语言要素规范知识的掌握程度。

线上课堂汉语学习者背景差异大，学习环境复杂，线上考试不可控因素较多，难以保证公平性和有效性。因此，虚拟线上课堂教学应充分发挥信息化手段与数据记录整理的优势，推行以达成度4为核心的过程性与总结性相结合的评价方式。

教师可以通过学习时长、观看时长、完成率、正确率等系统设置，使预习、复习要求具体化、明确化；与此同时，系统实现大部分题目的自动批改，学生提交作业后便能够得到及时反馈，更有效地实现知识的固化和内化（见图3）。

图3 虚拟线上课堂教学评价指标及构成

如此，将考核过程融入学习全过程，基于信息化手段记录的客观数据，减少主观人为因素，使总体评价更客观、全面、科学。

此外，虚拟线上课堂教学的评价内涵也应扩大。当代信息技术便于随时增加新闻材料、图片、音视频等实时内容，使考核的重点由知识考查扩展到言语交际能力考查，提高应用语言进行跨文化交际能力考核在总考核成绩中的权重分配，实现由总结性评价向综合性评价的转变，使评价能更真实、全面地反映学生在整个学习过程中的付出与进步，考核评价方式才会真正成为促进学习的手段而非目的。

（四）教材及配套资源从单一纸媒到立体多维

在传统线下课堂教学模式中，教师课前阶段工作主要是“备教材、备教法、备学生”。教师根据教学大纲，挖掘教材中的语言点准备教案。

虚拟线上教学过程中，传统教材已成为教学效能提高的主要障碍。目前教学界广泛使用的主流教材均为平面纸质通用型教材，散布世界各地的学生在领取和使用教材过程中都存在诸多掣肘，更为关键的是，教材“缺乏把课堂教学引向虚拟空间的意识和行动，教学和学习资源未能得到应有的拓展” （李泉，2020），同时教材内容也难以满足学生多元化学习需求和灵活的学制、学时安排。

根据当前多元化、个性化学习趋势，结合线上教学实践经验和思考，我们需以虚拟线上课堂教学设计新思路为指导，整合教学内容和教学资源，多维动态呈现教材知识内容。

（五）教育技术从浅层辅助到融合交互

现代教育技术手段应用于对外汉语教学的相关研究经历了从中国教育学会对外汉语教学研究会成立以来近40年的探索过程。对外汉语教育技术研究对象由基础的汉语信息处理扩展到对外汉语教学各等级、各课型；技术依托从基本的单一电化手段发展到多媒体、多维度的信息科技。其研究范围不断扩大，研究领域不断向纵深发展。

然而，疫情期间的线上教学实践告诉我们，既有的探索与理论思辨大多局限于单一的技术手段对于教学的支持，其研究成果不足以支撑虚拟线上课堂教学。当前技术支持不足与线上教学多样性、复杂性之间的矛盾，决定了对外汉语教学与教育技术手段必须进行深度融合。

虚拟线上课堂，是指在网络空间中建立一个虚拟的交互式教学系统，“通过一个动画系统模拟教室，在几何模型中预定的位置呈现远程学生图像，与模拟的座位相匹配。图像的尺寸接近于真实教室中坐在各自座位上的学生的大小” （王麒，2012）。这项技术需要采用大数据、人工智能、语音识别和虚拟现实等当代高新信息技术。

我们可以在教学过程中接入社交软件，更符合“四化”学生的学习方式，从而增加课程黏性和趣味性；综合运用技术手段，深入挖掘当前网络平台的潜力，增强教学的互动性。比如，熟练使用演讲者模式和gallery view 宫格模式、交互批注等平台功能，设计适合初级水平学生的教学活动；结合学习通、Quizlet 等特色网站，设计词汇对战、连词成句等适合中高级水平学生的小组活动。

虚拟线上课堂教学是一种在信息化环境下的对外汉语教学新形态，也是后疫情时代的新常态，互联网幂律分布5特点决定了只有达到行业前10%才能壮大发展。

对外汉语教学必须把现代信息技术手段、数字教学资源及教学内容有机地融合在一起，构建具有立体多维学习内容与移动终端交互作用的教学生态系统。通过构建融合多种技术手段的教学环境，实现技术在教学设计、管理、开展、评价等方面的全过程支持，才能使教学顺应并超越时代巨变。

四、结语

对外汉语教学在传统线下课堂教学实践中具有丰富的历史积淀，形成了多种经典的教学模式，具有科学的教学设计和规范，是学界必须传承的宝贵经验与财富。后疫情时代，对外汉语教学在相当长的一段时间内将面临线上、线下教学并行，且发展不稳定因素增多的困难局面。面对这一重大转变，对外汉语教学亟待进行教学改革，以便在发展中突破困境。对于线下传统教学，迫切需要进行当代信息技术条件下的整体改革，充分发挥原有优势，同时加快技术手段的支持，提高教学反馈的实效性和针对性。

未来发展趋势显示，线上教育有可能取代线下教育成为主流方式，未来已来，只是尚未成熟。虚拟线上课堂教学需要面对不同背景的学生，需要满足多元化、个性化的学习需求，还需要解决网络条件不可控、教学时空异步、教学支持资源不足等难题，这一切决定了传统线下课堂教学的设计、模式、评价等标准不能简单照搬到线上教学环境中。

我们不能再将虚拟线上课堂教学建设定位为权宜之计，而应将传统线下课堂教学模式的理论成果和操练模式进行虚拟化条件下转化，构建基于互联网、语音识别、虚拟现实、大数据等技术支持的智慧教室，保障线上教学的稳定性，营造课堂学习仪式感和归属感，从而更好地开展教学活动，组织教学互动。此外，我们还需着力提升当代技术与对外汉语教学设计、管理、组织、评价的融合程度，以满足新形势下的教学管理，方便教师开展线上教学工作，为学生提供多元个性化学习体验，从而最终构建智能化、自适应化的智慧对外汉语教育课程。

附注

1 表中涉及的平台功能特点统计时间截至2021年5月。

2 标准差所反映的是数据集内的离散度。这个值越大，表明大多数数值与平均值之间的差距越大，反之则表明整体数值越接近平均值。

3 “＞”左边代表互动效率更高。

4 达成度指学生只有完成学习任务并达到要求后，才能进入下一阶段的学习。

5 幂律分布（power law distribution）：具有幂律分布的数据，表现为一条斜率为幂指数的负数的线，即出现连接数为k 的概率p（k），反比于k 的n 次方，其中，n 称为幂数。互联网企业或产品中的幂律分布，表现为少数大热门企业或产品占据市场头部，而大批量企业或产品构成大而长的尾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