试论形义互动法在双音复合词结构类型判定中的运用
2023-01-16李乃东罗雯茜
李乃东,罗雯茜
(江苏海洋大学 中文系,江苏 连云港 222005)
一、引言
合成词是现代汉语词汇的主体成员,复合式合成词是其中的优势类型,因此成为汉语词汇研究的重点领域。通常认为现代汉语里的复合式合成词有联合型、偏正型、补充型、动宾型、主谓型等五种。然而不同学者在复合式合成词结构类型判定的实践中却多有分歧,呈现见仁见智的局面。例如,杨炎华曾对复合词“冬至”的结构类型提出过不同的观点。他认为,“当然,我们也注意到,差不多在每类复合词内部都有一些看起来是离心的复合词,其中主谓式如‘冬至’,并列式如‘买卖’,动宾式如‘照旧’,偏正式如‘社论’”[1]169。
笔者认为文章对双音复合词①本文双音复合词指实词中的双音复合式合成词,双音复合虚词如何进行结构认定,学界讨论不多,另文详述,此处暂不讨论。“冬至”的结构类型的判定有待商榷。“冬至”意为“冬季的极点”,不是“冬季到了”。在中国二十四节气中,“立冬”才是“冬季开始/到了”的意思。语素“至”是名素“极点”,不是动素“到”。因此把“冬至”定为主谓式,是对“冬至”词义的误解。学界与之相同的情形还有“夏至”“春分”“秋分”“处暑”等。
为此笔者考察学界部分学者对本问题的观点,情况如表1。
表1 部分学者观点统计表
从表1看,学界有不少学者把“春/秋分”“夏/冬至”定为主谓式,所以这种观点由来已久,而且具有一定代表性。双音复合词是现代汉语词汇的主体,结构类型及判定一直是一个存在诸多分歧的基础性问题。那么汉语双音复合词基本结构类型有哪些?判定结构类型有效方法是什么?如何解决双音复合词结构类型判定上的分歧问题?本文旨在尝试对这些问题进行梳理与解答。
二、双音复合词的基本结构类型
现代汉语词汇研究成果丰富,学者对双音复合词结构类型划分有多样化认识。总的来说主要有五种观点:(1)十分法。任学良[9]139-199将双音复合词分为十类:主谓、谓宾、补充、并列、主从、承接、兼语、代替、“以……为”格、变序式。(2)九分法。张扌为之[5]91-96将双音复合词分为九类:并列、偏正、支配、陈述、补充、连动、兼语、正偏、重叠。(3)六分法。邵敬敏[10]119-120分为:联合、偏正、述宾、述补、主谓、量补;张斌[8]56-59分为:并列、限定、补充、支配、陈述、连述;邢福义等分为[11]130-132:联合、偏正、补充、动宾、主谓、重叠。(4)五分法。这是学界流行度最广的分类法,朱德熙[3]32-33、胡裕树[12]213-215、李仕春[13]211-215、黄伯荣、廖序东[14]207-208等大都分为:联合(并列)、偏正、补充、动(述)宾、主谓。(5)四分法。张静[15]189-190将补充并入偏正,形成四分格局。
尽管学界对双音复合词结构类型划分数量不一、命名称呼不尽相同,但核心类型基本是确定的,即并列式、偏正式(定中、状中)、补充(含量补)式、动宾式、主谓式。张斌[16]171等提出连动(述)与兼语两种类型。连动式是指两个动作行为具有先后承接关系,且在逻辑上由同一个实施者发出,比如“贩卖”“剪贴”“报考”等。兼语式是指前词根表示的动作行为引发后词根表示动作行为的发生,且在逻辑上前后两个动作行为由不同实施者发出,比如“逼供”“逗乐”“遣返”等。对连动式和兼语式的处理方法,我们赞成张斌[8]59的处理方式,将兼语式合并在连动式中。从形式上看,不论是连动式还是兼语式都是两个动素组成的序列,差别不大,二者差异主要来自语义特征分析。兼语式中前一个动作行为引起后一个动作行为发生,二者还是先后相承关系。如“逼供”是“逼”在前,“供”在后,尽管二者由不同实施者发出。所以,笔者把双音复合词的基本结构类型归为六大类①现代汉语双音复合词结构类型究竟有多少,学界没有确切结论,此处暂定六类为基本类型。:联合式、偏正式、补充式、动宾式、主谓式、连动式。
三、双音复合词类型判定方法
现代汉语双音复合词构成情况复杂且类型多样,制定一套科学准确的判定方法具有相当的难度。截至目前,学界专门探讨双音复合词类型判定方法的成果不多,主要有三种方法:
(一)语法关系法
语法关系判定法是通过确定双音复合词构成语素之间的语法关系继而确定双音复合词结构类型的方法。这是目前学界各版本通行教材的主流做法,彼此之间差异不大。例如,黄伯荣、廖序东《现代汉语》(增订六版)[14]207-208界定如表2,张斌《现代汉语描写语法》[8]59界定如表3。
表2 黄廖版《现代汉语》类型界定表
表3 张斌《现代汉语描写语法》类型界定表
词、短语、句子结构规则基本一致是现代汉语语法特点之一。朱德熙认为“汉语复合词的组成成分之间的结构关系基本上是和句法结构关系一致的”[3]3,“绝大部分复合词也是按照这几类结构关系①指主谓式、述宾式、偏正式、述补式、联合式。组成的”[3]76。然而语法关系毕竟是句子层面关系,与词内部构成关系不完全等同。
贾珊珊认为语法构词问题有三:“混淆了汉语双音合成词与词组”[17]33,“歪曲了汉语双音合成词的词义”[17]33,“不能准确把握合成词的词性”[17]34。但这三个问题值得探讨。其一,语法关系没有预测词与词组的功能,混淆双音节词与词组的关键不是语法关系透明与否,而是构成成分在结构和语义上的融合程度。词“开关”与词组“开关”都是联合关系,其区别是词“开关”指“控制接通与断开的装置”,而词组“开关”指“动作开和关”。其二,词义不是语素按照语法关系进行的机械组合,而是经过复杂的运算,最终显示何种词义取决于语言使用者的造词意图。“大海”表“广阔的海洋”虽然不是简单的表层定中关系“大的海”的直接体现,但是“广阔”义却是“大”义的引申;而且汉语即使有“大海”一词,也并不必然要求有“小海”一词,词汇缺位是正常现象。其三,双音合成词构成语素属性及彼此间关系并不预测合成词词性。它们在不同层面上发挥的作用是不同的。合成词构成语素属性及彼此关系负责把二者结合为一个整体。这个整体显示什么样的语法属性是语言使用者的选择。动宾式双音词“吃力”表形容词义“辛苦”“费力”是造词意图选择的结果,跟语素“吃”“力”语法属性及动宾式类型没有必然关系。
语法关系法的显著优点是简洁性,只要确定语素之间存在的语法关系,就能判定双音复合词结构类型,相对简单省力。但其缺点也比较明显:首先要求具备较高的语法认知能力,能够准确把握语素属性及其之间的语法关系;其次在操作过程中,语法关系确定仍然需要借助词义,脱离词义指引,容易导致错误结论;最后,没有形式类型归纳,语法关系法成为机械式“排雷”,影响整体概括性与判定效率。
(二)词汇语义法
词汇语义判定法是通过确定双音复合词词义、语素义、词源义等多种意义要素,从而确定结构类型的方法。这种方法实际上是与语法关系法组合起来运用的,即首先通过意义关系寻求语素之间的语法关系,然后推定双音复合词的结构类型。学界有多位学者从意义角度探讨双音复合词结构类型问题。比如,蒋文野提出“必须正确理解语素义”[18]4“把握各种类型意义关系的特点”[18]50“注意从词的整体意义上来认识语素的意义关系”[18]51三条标准。赵运普提出“一个词的词汇意义(主要是基本义)”[19]7“一个词的各个词素的词汇意义和语法性质,必须时还应考虑它们在古代汉语中的词汇意义和语法性质”[19]74“一个词的各个词素相互之间的语法关系”[19]74三条标准。范瑶辉提出“由意义确定关系法”[20]36“造词意图探寻法”[20]36“扩展法”[20]44三种方法。蒋文后两条标准和赵文、范文的第三条标准实际上都是语素间的语法关系,这种关系可以看作是语素之间的句法意义关系。
陈若愚对这个问题有更为详细的阐述。认为:(1)“语境确定词义;词义和词素的语源义项参照确定词素义;仅在现代汉语这个平面上不能有效确定词素义。”[21]26(2)“构词方式由词素义和构词意图确定,不能抛开词素义和构词意图孤立地谈构词方式。”[21]30(3)“多义合成词,义项不同,可能在成词之后由整体引申而成,也可能在构词之初因词素义和构词方式不同形成;几个义项间意义有联系,应是一词多义,无联系,应是同音同形。”[21]33陈文较为全面地阐述了从意义角度判定双音合成词类型的方法,具有较高参考性。
以上学者论述侧重点虽有差异,但总的说来,除语法关系义外,词汇意义法包括词义、语素义、词源义等方面,而且词汇语义法与语法关系法紧密结合,前者是后者的基础和前提。语义角度探究汉语构词现象具有十分重要的价值,但目前学界语义构词法的相关研究仍有待深化。主要问题有二:一是语义角度构词法“把合成词词素之间复杂的语义关系简单化了”[17]69,现有学者的结构分类不足以全面描写词素义及词素义与词义之间的复杂关系;二是“对合成词内部词素之间关系的组合机制缺乏深入研究”[17]70。这两个问题影响了词汇语义法的运用效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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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形式判定法
语法关系法与词汇语义法是目前判定双音合成词的主要方法。语法关系法实际上是语素之间的语义关系,两者经常是结合在一起的,很多学者一般把它们统一归属在意义法中。那么除意义法之外,还有没有其他方法呢?语言单位是形义的统一体,双音复合词能否从外在形式判定结构类型呢?有。如表4②本表据赵运普的《浅谈汉语复合式合成词的结构分析标准》提供的数据制作,载《集宁师专学报(社会科学版)》1998年第3期。所示。
表4 赵运普[19]双音复合词语素搭配类型表
张良斌以双音复合词“AB”形式为基础,把A、B分为名素(N)、动素(V)、形素(A),然后根据不同组合方式,得出九种“AB”组合形式,并对每种形式可能的结构类型作出预判。如表5①本表据张良斌《复合式合成词的结构方式与结构规律》一文提供的数据制作,载《宿州学院学报》2008年第3期。所示。
表5 张良斌[7]双音复合词语素搭配类型表
从形式角度确定双音复合词的结构类型是一种有益的尝试。遗憾的是张文没有进行深入细化分析,一些环节与结论存在疑问,而且没有把连动式、兼语式等包括在内,整个方案略显粗疏。更重要的是单纯依靠形式,而不验证于意义条件,容易得出错误结论。如张文把“春分”“夏至”划归主谓式。形式判定法的最大障碍是如何准确判定语素的语法属性。许多语素不是单一语法属性,而多语法属性又增加了判定难度。
不论是学界主流的语义判定法,还是部分学者提出的形式判定法,仍然不能有效判定双音复合词的结构类型。这充分说明单纯意义或形式标准存在局限性,不能保证较高的正确率。有鉴于此,仍然需要探索全新的方法。
四、整合的形义互动法②在汉语词汇研究中坚持形式与意义相结合的方法由来已久,黎锦熙最早作于1923年的《汉语复合词构成方式简谱》已经运用该方法来研究复合词的内部结构。
既然单一标准没法保证较高的正确率,那么综合标准或许是一种可行的方法。就双音复合词“AB”来说,主要构成要素是形式与意义。那么如何从形式与意义两方面进行界定呢?
(一)坚持意义为本
这里的“意义”包括词义、语素义、语源义、语法义等四方面。
首先是词义。词义是判断双音复合词结构类型的前提。不清楚词义,仅从形式出发,很容易“望文生义”。词义不是语素义的简单相加,但词义可以反映语素之间的关系,从而提示词的结构类型。查阅字词典等工具书是了解词义的主要途径。比如“开荒”意为“开垦荒地”[22]723,反映出语素“开”“荒”之间是动宾关系,“开荒”是动宾式。“飞越”意为“飞着从上空越过”[22]375,反映出语素“飞”“越”之间是状语与中心语关系,“飞越”是偏正式中的状中式。受词汇单位自身性质以及词义发展演变影响,有时词义反映的语素关系比较隐晦,这时要对词义加以引申拓展概括归纳。比如“夏至”意为“二十四节气之一,在6月21日或22日。这一天太阳经过夏至点,北半球白天最长,夜间最短”[22]1416。《现汉》释义不能推知语素“夏”“至”之间的准确关系,尤其是“至”的语法属性。“夏至”这天的特点是“北半球白天最长,夜间最短”,就是说“夏至”是某种自然物候的“极”“顶”,“夏至”是“夏季的极/顶”,那么“夏”“至”为定中关系,故“夏至”为偏正式中的定中式。因此当词典释义不能提供充分的线索时,需要联系词义引申进行确认。
其次是语素义。双音复合词构成语素在古代汉语里多是独立使用的词,词义、语法属性发展演变情况复杂。其一,语素义古今差异。不了解语素古义,误用现代汉语的常用义,容易“以今律古”。比如“分”现代汉语中常用义为动词“分开”,因此“春分”“秋分”很可能被误解为主谓式。然而事实并非如此,“春分”意为“二十四节气名称之一,在3月20或21日。这一天,南北半球昼夜都一样长”[22]208。即在“春分”这一天是春季被均分为两半,“春分”是偏正式中的定中式。实际上“分”确实有“一半”的意思。比如“人生百年,昼夜各分”(《列子·周穆王》)、“自非亭午夜分,不见曦月”(郦道元《三峡》)中“分”意为“一半”。这个义项在现代汉语中几乎不用,属于古义,一般人不了解。如果把“春分”理解为“春季分开”殊不可解,更体现不出“一半”之意,因为春季范围之内的任何时间点都能把春季分开两部分,但平分的只有“春分”。其二,语素形式多义。形式相同可能是多义语素,也可能是同形语素。比如“处暑、处理、处所”,语素“处”形式相同,但代表语素却不相同。“处暑”中“处”即“出”是“止”意思,为动宾式;“处理”中“处”与“理”同义,是并列式;“处所”中“处”是“居处”意思,是定中式。三个语素“处”音义有差别,不是同一个语素。不管意义之间有无联系,语素义不同可以形成不同双音复合词。其三,语素形式多重属性。比如“春/秋分”“夏/冬至”中的语素“分”和“至”兼具名词和动词两种语法属性,语法属性不同,结构类型就不同,但有对错之别。验诸词义“分”只能是名素义“一半”,“至”只能是名素义“极点”,而不能是动素义“分开”“到达”。
“公主”意为“君主的女儿”[22]454,从词义无法获得语素义及语法关系,也无法推知结构类型。一般认为“公主”一词大约产生于春秋战国时代。西汉司马迁《史记·吕后本纪》裴骃集解引如淳曰:“《公羊传》曰:‘天子嫁女于诸侯,必使诸侯同姓者主之’,故谓之公主。”[23]398清代《白虎通疏证》说:“王者嫁女必使同姓诸侯主之何?婚礼贵和,不可相答,为伤君臣之义,亦欲使女不以天子尊乘诸侯也。《春秋传》曰:‘天子嫁女于诸侯,必使诸侯同姓者主之;诸侯嫁女于大夫,使大夫同姓者主之。’以其同宗共祖可以主亲也,故使摄父事。不使同姓卿主之何?尊加诸侯,为威厌不得舒也。”[24]478-479最初周天子把女儿嫁给其他诸侯时,需要同姓诸侯来代替周王主持,其爵位通常是比周王低一级的“公”,“公主”即是“由公爵同姓诸侯主持婚礼(的人)”,“公主”是主谓式①顾颉刚(1998:165-169)认为“主”是古时对大夫及其妻子的称呼,公侯女儿等级相当于大夫之妻,所以称“公主”。照此说“公主”为偏正式中的定中式。。有关语素的语源义,陈若愚[21]分析了大量实例,此不赘述。
最后是语法关系义。语法义是学界通行的语素之间的语法关系义。要熟练掌握各种类型的语素之间的典型关系。并列式前后语素是并列关系,地位平等②并列式中的偏义词较为特殊,须作单独说明。;偏正式前后语素是修饰限定关系;补充式是后语素补充说明前语素;动宾式是前后语素支配关涉关系;主谓式是前后语素被陈述与陈述关系;连动式是前后两个动作先后相承关系。语法关系义对于辨别相同形式双音复合词显得尤为重要。比如同样是“N+V”形式双音复合词,结构类型可能是主谓式,如“霜降”,也可能是状中式,如“笔谈”。
(二)坚持形式为辅
形式既是意义的载体,也是最能直接观察到的外在形式。如果双音复合词结构类型在形式上具有一定程度的标记,那么对于形式作出正确的判定将是非常有益的。在此借鉴有关学者的思路,对形式判定法进行进一步完善。下面以双音复合词“AB”为例,语素分别有名素、动素、形素、量素、副素,搭配类型如表6。
从表6看出,不同语法属性的语素搭配后形成结构类型有四种情形:
(1)一解类型:N+Q(补充)、A+N(偏正定中)、A+V(偏正状中)、Adv+V(偏正状中);
(2)两解类型:N+N(并列、偏正定中)、N+V(主谓、偏正状中)、N+A(主谓、偏正状中)、V+N(动宾、偏正定中)、A+A(并列、偏正状中);
(3)三解类型:V+A(偏正状中、补充、动宾);
(4)五解类型:V+V(并列、偏正状中、补充、动宾、连动)。
根据表6情形,如果能够判断双音复合词的构成语素的性质,基本可以找到并确定结构类型。不过这种判定方法是不完整的,还必须要验证于意义。比如“眼热”语素构成是“N+A”,那它可能是主谓式,也可能是偏正状中式。这时候需要借助词汇意义来排除,“眼热”是“眼睛发热”而不是“像眼睛一样热”或“用/通过眼睛热”。因此“眼热”是主谓式。再比如“N+A”形式的“蚕食”,其意义是“像蚕吃桑叶一样侵蚀”,而不是“蚕吃”,因此“蚕食”是偏正状中式。
表6 双音复合词类型搭配表
(三)坚持形义互动
既然单纯意义或形式标准各有自身优点与不足,都不能保证较高准确率;那么将二者结合起来互相参照就可以充分发挥二者长处,弥补彼此不足。坚持形式与意义互相参照能够较准确地判定双音复合词的结构类型。形式与意义互相参照不是将之前的形式与意义标准分成两个独立的过程,而是在双音复合词结构类型的判断过程中出现疑问时,随即引入对方来加以验证,最终实现结构类型的判定。判定一个双音复合词的结构类型可以先从意义开始,也可以先从形式开始,这取决于当事人对双音复合词实例的认识把握情况。
有些词义不能反映语素之间的关系,如“白菜”意为“一年生或二年生草本植物,叶子大,花淡黄色。是常见蔬菜。品种很多,有大白菜、小白菜等”[22]23。从词典解释无法判断“白菜”的结构类型。这时候需要借助形式标准,这里的“白”是形素,“菜”是名素,那么“白菜”是“A+N”,而“A+N”只有偏正定中式一种。
在“挨批、飞播、看见、离别、认领”一组词中,形式均为“V+V”。在现代汉语中“V+V”可以是并列、偏正状中、补充、动宾、连动五构类型。五个双音复合词词义分别是:
挨批:受到批评或批判。[22]4
飞播:用飞机播种。[22]374
看见:看到:看得见|看不见。[22]730
离别:比较长久地跟熟悉的人或地方分开。[22]795
认领:辨认并领取。[22]1102
从词典释义可以断定:“挨批”是动宾式,“挨”的宾语是“批”;“飞播”是偏正状中式,“飞”是“播”的方式;“看见”是补充式,“见”是“看”的结果;“认领”是连动式,“认”“领”是先后发生的两个动作。“离别”难度较大,词义反映出来的语素关系信息不多,需要逐一排除。“别”不是“离”的宾语,不是动宾式;“离”不是“别”的方式工具,不是偏正状中式;“别”不是“离”产生的结果,不是补充式;“离”“别”不是先后发生的两个动作,不是连动式;那么“离别”只能是并列式。“离”意为“动分离;离开”[22]795,“别”意为“动分离”[22]88;二者为同义关系,是并列式。
综上,现代汉语双音复合词结构类型的判断需要走形式与意义互相参照的路子。形式不足之时,辅之以意义;意义不足之时,辅之以形式。充分发挥形式与意义的优点,弥补各自的不足,实现二者有效融合,提高双音复合词结构类型判断法的有效性。
五、结论与余论
现代汉语双音复合词结构类型是现代汉语语法研究与教学过程中的小问题,但它是一个容易被大家忽略的基础而重要的问题。本文从实际出发,充分借鉴学界已有研究成果,提出了双音复合词结构类型界定坚持“以义为主,以形为辅,形义互动”的思路。尝试为这一为学界习焉不察的语言现象提供一种可行性方法。当然本文提出的方案还是初步的,判定对象以双音复合词为主,没有涵盖其他双音合成词,特别是双音虚词等。现代汉语词汇究竟有多少结构类型、语素义究竟有多少不同的语法关系、语素义词义之间究竟有多少不同的组合模式等许多问题都没有相对明确的答案。这些都是现代汉语词汇研究需要加强完善的地方。鉴于笔者能力,文章旨在抛砖引玉,希望更多学者关注有关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