忆泰语专家葛潘·纳卜芭

文/田霖

2022年10月15日，北京外国语大学亚洲学院泰语专业外籍教师葛潘·纳卜芭副教授因病不幸离世，享年77岁。这位身材瘦小、笑容可掬、和蔼可亲的“奶奶”，退休后独自一人来到北京，在北京外国语大学泰语专业工作了近20年。她于今年7月份刚刚结束了教师生涯回到泰国，还未来得及享受儿孙绕膝的天伦之乐便不幸离世，实在令人遗憾唏嘘。这位可敬的老师真正做到了将自己的一生奉献给教育事业。

葛潘·纳卜芭老师生于1945年9月1日，她曾开玩笑说，中国高校每年都把开学定在9月1日，这就是给她的生日礼物了，因为她总在盼望着学生们能结束假期回到学校上课。葛潘老师于1961年考入泰国最高学府朱拉隆功大学，1965年获得文学学士学位后又再次攻读教育学士学位，主攻泰语教育方向，为她的教师生涯奠定了基础。毕业后，葛潘老师进入清迈皇家大学人文社科系泰语教研室担任教师，并继续攻读梵巴语专业文学硕士学位。

葛潘老师在泰国清迈皇家大学任教30年，其间担任泰语教研室副主任、学术办公室副主任。并于1988年获泰国教育部高等教育优秀泰语教师奖，2001年获泰国教育部模范公务员奖，2002年，获泰国教师协会优秀教师奖。其间，她曾出版专著与教材6部，发表学术论文20余篇，诗歌创作74篇。2015年10月，清迈皇家大学向葛潘颁发了泰国语言文学专业名誉博士学位，以表彰她在教育事业上的无私奉献和学术上的卓著成就。

KUAPAN NAKBUBPA（葛潘·纳卜芭）（1945—2022），泰国清迈皇家大学名誉博士，2005年获得中国政府友谊奖。自1992年起作为泰国清迈皇家大学与北京外国语大学互访泰语教师，多次来华执教，2005年退休后至2022年在北京外国语大学担任泰语专家近20年，为中国培养了大批泰语人才，为中泰文化教育交流作出杰出贡献。发表教材与学术专著6部，学术论文20余篇，诗歌创作74篇。曾先后受到温家宝总理和李克强总理接见，并于2013年、2014年先后获得北京外国语大学和原国家外国专家局国外人才信息研究中心“我最喜爱的外教”称号。2017年入选北京市外国专家局“外籍高层次人才”高端项目，同年被原国家外国专家局国外人才信息研究中心评为2016“外教中国”年度人物。

“3月1号到北京来！”

葛潘·纳卜芭老师于1992年3月1日首次接受派遣到北京外国语大学泰语专业任教一个学期，当时她是北京外国语大学与清迈皇家大学间的第二位交换教师，两校签订的校际学术交流协议后来也得到了两国教育部的承认和认可。

“3月1号到北京来！”葛潘老师会的中文不多，但这句话她始终记得。从清迈到北京，接近3000公里，远离家乡来到语言不同的环境工作和生活，对于年近五十的她来说是一次莫大的挑战。但未承想，这次经历决定了她此后30年的人生轨迹。此后她又于1999年、2004年、2005年三次在北外短期交换，与北外师生结下了深厚的情缘。

2005年，年满60岁的葛潘老师光荣退休，清迈皇家大学请她继续留华执教，对学生的关照和对讲台的留恋让她欣然同意了这一邀请。然而刚到中国不久，她就得知双亲相继不幸离世的消息，在巨大的悲痛中，她完成手头工作后匆忙回国处理后事。

“我曾向父母许诺，退休之后便去跟他们住，现在双亲都不在了，我已无归处，不如离开伤心之地，继续来中国教书。”时隔多年，葛潘老师再提及此事已是云淡风轻。

不知疲倦的“售后服务”

葛潘老师在课堂上就像是一台“永动机”，她总是热情洋溢，一支粉笔、一手板书便能滔滔不绝讲授两个小时，以至于经常忘了下课，忘了课间休息。她有一块旧旧的手表总是放在讲台上却很少看，当时作为学生，我还意识不到这种热情的可贵，特意把教室的挂墙表从黑板上方挪到了进门处，作为一种隐晦的表达，希望葛潘老师能够看到，准时下课。但多年后当我成为老师、成为葛潘老师的同事时，才感受到她的良苦用心。葛潘老师的知识极其渊博，不论我从历史书卷、文学作品中翻出任何问题，她都能滔滔不绝地给我解答。而她又总在感叹时间不够，生怕回国后，自己的知识来不及传授给学生或者其他年轻老师。

为此，葛潘老师将课后大部分的休息时间都用来辅导学生。泰语专业的学生一入校便会分组利用晚上的课余时间轮流去她在专家楼的公寓中上课，从大一到大四，从发音、造句到演讲、论文，专家楼变成了泰语专业的第二课堂。在她任教期间，几乎每个学生的本科毕业论文她都修改过10遍以上。无论白天黑夜、工作日抑或周末，只要有时间，葛潘老师随时欢迎学生上门。而她公寓的电话更是响个不停，像一部热线永远为学生们答疑解惑。就连已经毕业多年的学生，即便已经在天南海北，一旦遇到泰语问题还是能瞬间想起葛潘老师家中的电话，只要拨打过去，就能听到葛潘老师亲切而又令人安心的声音。她戏称这是她的“售后服务”。泰语专业的每一位学生都深深敬爱葛潘老师，亲切地称她为“奶奶”，而她也的确将每个中国学生视作自己的孩子。

2020年起，新冠肺炎疫情在全球肆虐，学校的教学活动无法正常进行，线上教学成为一种新常态。但年逾七十的葛潘老师从来没使用过手机，更不会使用电脑开展视频教学。我曾多次尝试帮助她开展线上教学，但她觉得无法直接和学生互动，教学效果不够好。于是她还是依靠她“低科技”的办法，给学生逐个安排好时间，通过电话听学生朗读作文，并即时批改。原本两个小时的课，现在葛潘老师需要花大约8个小时才能与学生逐个交流。一天下来，这位老人常常累得腰酸腿疼，我常劝她改成其他方式，但她只是笑着说：“累就累一点，这样学生才能学好泰语啊。”

也是从疫情暴发开始，葛潘老师的活动范围也被限制在北外的校园中，由于身患慢性病，她无法注射新冠疫苗，于是她在北外过了两年几乎足不出户的生活。我偶尔去看望她，她总说：“知道你们年轻人忙，有什么问题打电话就行啦，不用特意跑过来。”在此期间，她在家中几乎没有娱乐生活，把大把的时间用于写作和整理。有一天她突然喊我过去，拿出厚厚一沓手写的讲义给我，告诉我这些知识是我需要学习掌握的，剩下还有一沓是给泰语专业其他年轻老师的。拿着讲义我百感交集，感动之余还有一丝不安。葛潘老师对我说：“我在北外工作已经快20年，可以说是不负使命了，现在最后的愿望就是希望你和泰语专业的其他年轻老师，都能成为泰语专家。”

葛潘·纳卜芭老师为北外泰语专业教学作出了突出贡献，深受中国师生的敬爱。她曾于2005年获得中国政府友谊奖，先后受到温家宝和李克强接见。并于2013年、2014年先后获得北京外国语大学和原国家外国专家局国外人才信息研究中心“我最喜爱的外教”称号。2015年获泰国清迈皇家大学泰国语言文学专业名誉博士，2017年入选了北京市外国专家局“外籍高层次人才”高端项目，同年被原国家外国专家局国外人才信息研究中心评为2016“外教中国”年度人物。

“虽然很不舍，但也算不辱使命”

从几年前开始，葛潘老师逐渐萌生了回国养老的想法，也多次和同事与学生们说，教完你们这一届，她就要回国休息了。但是每当高年级的学生毕业时，低年级的学生又对她苦苦挽留，她也几次三番延后了自己的退休计划。到后来她也自嘲说，看来还是离不开学生。

2022年6月，葛潘老师在医院体检后得知需要住院治疗，由于家人远在泰国，疫情期间入院后无人能够全程陪同照料，她决定提前回国。她说：“这回真的是要回去了，虽然很舍不得，但是也算不辱使命。回国只要能有三个月时间见见家人朋友就算够了。”当时我们都劝慰她不要灰心丧气，回国好好接受治疗很快就能康复的。

7月3日是葛潘老师在北京的最后一天，学院的领导一早便来送行，泰语专业在校的全体学生和同事都来到葛潘老师家，把她小小的公寓围了个水泄不通。同时在北京的毕业生们也在络绎不绝地来送行，有人特意从工作岗位上请假，还有怀着八个月身孕的学生。葛潘老师与大家一一告别，踏上了回国的旅程。

返回泰国后，由于葛潘老师不擅长使用网络，我与她的联系不甚便利，只是偶尔听到一些消息。得知她不幸感染新冠肺炎，之后又很快康复，直至去世前1个月，她还挂念着北外的课程，希望以线上形式继续开展教学。然而开学后她的病情突然恶化，10月15日，她不幸离开了我们。

葛潘老师的葬礼于10月17日至26日在泰国清迈举行。为表彰她对中泰教育事业作出的贡献，泰国国王哇集拉隆功向葛潘老师御赐金棺、圣水，泰国诗琳通公主通过清迈府尹向葛潘老师赐花圈。17日的葬礼活动由清迈皇家大学主持，中国驻泰国清迈总领事馆派代表参加葬礼，北京外国语大学杨丹校长发送唁函，北外亚洲学院领导表示慰问，泰语专业教师、毕业生代表纷纷前往现场吊唁。

沉痛悼念葛潘老师，愿您安息。北外师生不会忘记您，永远怀念您的谆谆教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