导师-研究生互动关系对研究生学术激情的影响研究

丁婉玲，张 蕾，李 慧*，郭家扬

（1.深圳大学 管理学院，广东 深圳 518000；2.深汕特别合作区党政办公室，广东 深圳 518100）

研究生教育承担着为国家培养高层次创新人才和发展科学技术的双重任务，是国家从根本上增强科技实力和提高综合国力的重要途径。近十年来，我国研究生培养规模激增，中国教育在线发布的《2021 年全国研究生招生调查报告》显示，我国硕士研究生招生规模由2010 年的47.4 万发展到2019 年的81.1 万人；2021 年硕士研究生考试报名人数高达377 万人，2017—2021年期间考研报名人数翻了近一番[1]。

教育部、财政部、国家发展改革委于2022 年1 月发布《关于深入推进世界一流大学和一流学科建设的若干意见》中明确指出“双一流”高质量建设的基本原则之一就是坚持立德树人，突出人才培养中心地位，以全面提升培养能力为重点，不断提高培养质量，着力培养堪当民族复兴大任的时代新人，打造一流人才方阵[2]。我国研究生教育已进入高质量发展的关键阶段。但是，研究生学术动机不强、科研意识倦怠、学术训练浮躁等现象是当下研究生教育面临的挑战性问题[3]。一些研究生把导师称为“老板”、把自己称为“廉价劳动力”、把科学研究称为“做活”、把参与导师课题称为“打工”[4]。学术界急功近利的浮躁之风仍然存在，研究生与其导师之间的互动关系存在一定程度的异变。因此，探讨师生互动关系对研究生学术激情的影响作用对提高研究生的学术激情、提高研究生培养质量具有重大意义[5]。

学术激情是学者从事学术研究工作的助推力，也是学术质量提高的主要动力。王海迪[6]在激情二元论的基础上提出了学术激情的概念，他认为当激情所针对的客体是学术探究与发现之时，产生的就是学术激情，同时证实了导师指导对学术型博士生学术激情的正向影响效应。张宝生等[7]学者研究了仁慈导师风格、威权导师风格和德行导师风格三个维度组成的家长式导师风格对研究生学术激情的影响，实证结果表明家长式导师风格显著正向影响研究生学术激情。前人学者研究导师对学生学术激情的影响时，主要关注导师指导或者导师风格对学术激情提升的积极影响及两者之间的线性关系，尚未提及导师指导对研究生学术激情是否存在负面影响。本研究则认为导师-研究生互动关系可能同时存在积极和消极的影响且未必都是线性影响关系。因此，本文聚焦于导师-研究生互动关系对研究生学术激情的影响，以国内高校学术型研究生为对象展开问卷调查，基于问卷数据分析研究生学术激情的个体差异以及导师-研究生互动关系对研究生学术激情的影响关系。

一、相关文献回顾

（一）导师与研究生互动关系

导师-研究生的关系是一种基于有限信息和双方各自利益诉求的双向选择关系，二者都具有较为明确的动机，对自身和对方的资源禀赋与价值取向等有着比较清晰的认知。在这一情况下，二者之间存在着追求自身效用最大化的偏好及正当的利益交集。导师与研究生之间的互动是双向利益互动。已有研究对导师-研究生互动关系的划分大致有三类：第一，按导师角色来划分。Taylor 等[8]划分了四种指导类型：放任型、放养型、导演型和契约型。第二，从关系异化的角度来划分。楚永全等[9]将研究生与导师关系分为“纯粹师生型”“亦师亦友型”“老板雇员型”和“松散疏离型”四种类型。高鹏等[10]将师生互动关系划分成普通师生型、良师益友型、家长子女型和老板员工型四类。第三，按导师的指导方式及风格划分。毛丹等[11]将研究生与导师的关系归纳为：“紧密型”“民主型”“控制型”和“松散型”。

本研究主要参照Mainhard 等[12]的划分方式，将师生互动关系分为两个维度，分别是“亲密程度”和“影响程度”，其正向分别是师生合作（简称合作）和导师强势指导（简称强势），其负向分别是师生互相抵触（简称抵触）和导师顺从学生（简称顺从）。在两维坐标中的位置越靠近外侧，师生互动的张力越大，互动关系强度也就越大。这种划分方式将以上的三种划分依据有机结合，更强调师生之间的互动关系，既考虑导师角色、指导方式和指导风格，也结合了因关系异化导致研究生对待导师的态度和行为的变化进行分类。

（二）学术激情

Vallerand 等[13]认为“激情”是个体针对某一活动的强烈偏好倾向，并提出了激情二元模型，即激情可以划分为和谐激情和强迫激情。在此基础上，王海迪[6]提出了学术激情，他认为学术激情是指研究生对从事学术研究具有明显的偏好，并且愿意为了创造成果而长期持续地投入时间和花费心思。同时，他调查了38 所高校1 729名学术型博士生，结果发现，博士生普遍存在学术激情不高的现象；院校类型以及学科专业对博士生的学术激情有一定的影响；性别因素、婚育状态、年级及读博方式对博士生的和谐学术激情和强迫学术激情均无显著影响；导师指导对博士生的和谐学术激情和强迫学术激情均有显著影响[6]。林琳等[14]对多所高校研究生进行调查研究发现不同性别、不同院校类型、是否独生子女的研究生在学术激情方面有显著差异。Schellenberg 等[15]研究发现和谐激情和强迫激情都显著正向影响学生成绩，他们还发现，与那些没有任何和谐激情的学生相比，拥有强烈和谐激情的学生会有更积极的学术体验。

学术激情指个体愿意对学术研究投入大量时间和精力的强烈心理倾向。学术激情的产生有三个重要的元素，分别是热衷学术研究的意愿和兴趣、内心肯定学术研究的重要程度、愿意持续投入时间、金钱和精力。如果研究生仅仅有做学术研究的意愿，而没有认可学术研究的重要性，或者为此持续付出努力，则可称之为学术激情不高。从定义上看，学术激情强调行为上的持续付出，因此对提高研究生学术研究能力和研究成果质量方面有更深刻的意义。

二、研究设计

（一）样本与数据

本文研究对象为国内高校学术型硕士研究生，主要通过作者所在高校及作者的高校网络关系发放调查问卷，共回收得到有效问卷808 份，经剔除无效问卷，最后获得728 份有效问卷，问卷有效率为90%。其中广东高校研究生占比75.3%，上海高校研究生占比均为3.6%，北京高校研究生占比1.8%，其他省份高校研究生占比19.4%。728 份有效样本中男性占比62.2%，女性占比37.8%；年龄在18～22 岁者占19.6%，年龄在23～25 岁者占67.4%，年龄在26～30 岁者占12.0%，年龄在30 岁以上者占1.0%；硕士研究生一、二、三年级人数占比分别为51.0%、31.6%和17.4%；专业为人文社科者占51.5%，专业为理科者占12.0%，专业为工科者占27.5%，医科者占6.6%，专业为农科者占2.5%。

（二）变量测量工具

1.学术激情的测量

本文采用王海迪编制的学术激情量表，该量表在Vallerand 等[13]编制的激情等级（Passion Scale）量表的基础上，结合研究生的特征而编，共14 个题项，均采用李克特五点量尺计分，从“完全不符合”到“完全符合”分别记为1～5 分，分数越高代表学习激情水平越高。

2.师生互动关系的测量

本文采用Mainhard 等[12]开发的导师-博士研究生互动关系问卷（Supervisor-Doctoral Student Interaction，QSDI），该问卷至今已经经历过多次大规模的测试，具有良好的信度和效度。该量表采用李克特五点量尺进行计分。根据8 种师生互动关系类型计算得出亲密程度和影响程度的分数。计算公式分别为：亲密程度（合作-抵触）得分=CS+SC+CD+DC-（DO+OD+OS+SO），影响程度（强势-顺从）得分=DO+OD+CD+DC-（OS+SO+CS+SC）。亲密程度和影响程度的最低分均为-16 分，最高分均为16分。

3.控制变量

本文根据国内外已有研究，选择研究生的性别、年龄、年级、学科专业和职业期望等可能导致学术激情差异的个体因素变量作为控制变量。其中，职业期望这一控制变量的测量采用吴谅谅等[16]编制的职业期望量表，量表的题项均采用李克特五点量尺计分，可测出研究生最看重职业的声望地位、内在价值、外在价值还是综合考虑三个方面的程度水平。

三、数据分析

（一）学术激情的现状及差异分析

对研究生学术激情的基本情况进行分析，结果显示研究生学术激情得分的最小值为1，最大值为5，均值为3.212±0.76。将检验值设定为“3”进行单样本T 检验，结果表明学术激情得分均值与理论均值3 分之间具有显著差异（P＜0.001）。因此，学术激情均值仅略微高于理论均值（3 分），可以得出国内高校学术型硕士研究生总体的学术激情水平不高。

为探究研究生个体因素是否是学术激情水平存在差异的影响因素，分别采用独立样本T 检验和单因素方差分析方法对不同性别、年级、学科专业和职业期望的研究生群体的学术激情进行均值比较分析，结果见表1。

表1 不同研究生群体的学术激情均值比较

根据独立样本T 检验结果可知，不同性别的研究生在学术激情上存在显著差异（P＜0.05），相比男性研究生，女性研究生的学术激情水平更高。根据单因素方差分析结果可知，年级不同，研究生的学术激情不同，硕士一年级、硕士二年级和硕士三年级学生在学术激情上存在显著性差异（P＜0.05）。从学术激情得分均值来看，硕士一年级学生的学术激情最高，其次是硕士三年级学生、硕士二年级学生。不同学科专业的研究生学术激情差异不显著（P＞0.05）。根据样本职业期望的三个子维度得分情况将样本分为四组，声望地位得分最高的样本归纳到“高声望地位组”，内在价值得分最高的样本归为“高内在价值组”，外在价值得分最高的样本归为“高外在价值组”，三个维度得分相同的样本归为“综合考虑组”。根据单因素方差分析结果可知，职业期望不同，研究生的学术激情显著不同（P＜0.05），从学术激情得分均值来看，综合考虑组的学术激情显著高于高声望地位组、高内在价值组、高外在价值组。

（二）学术激情的影响因素分析

师生互动关系的两个子维度（亲密程度和影响程度）与学术激情之间的相关性分析结果见表2。导师与研究生互动的亲密程度（β=0.181，P＜0.01）和影响程度（β=0.116，P＜0.01）与研究生学术激情均具有显著的相关关系，表明师生互动关系的亲密程度和影响程度均可能是影响研究生学术激情的关键因素，可以进一步采用回归分析方法进行深入分析。在进行回归分析之前，对“学科专业”和“职业期望”这两个多分类变量的取值进行重新归类以转化为二分类变量。由表3 中回归模型2 的分析结果可得，亲密程度显著正向影响学术激情（β=0.189，P＜0.001），而影响程度与学术激情之间的线性关系并不显著（β=0.046，P＞0.05）。

表2 师生互动关系与学术激情的相关性分析

为进一步检验师生互动关系中的影响程度与研究生学术激情之间是否存在曲线关系，采用SPSS 26.0 中回归分析部分的曲线估计功能进行曲线拟合模型比较，结果见表4，影响程度和学术激情二次方程模型的判定系数R2（0.024），大于线性方程模型的判定系数R2（0.014），并且二次方程模型的F 统计值显著（P＜0.001）。因此二次线性方程模型拟合程度较好，师生互动关系的影响程度与研究生学术激情之间呈现二次方程关系。表3 中回归模型4 呈现了师生互动关系的影响程度与研究生学术激情之间的曲线估计分析结果，影响程度平方值对学术激情的效应为负（β=-0.101，P＜0.01），调整后R2为0.081，模型拟合度优于回归模型3（调整后R2=0.074）和回归模型1（调整后R2=0.065）。这意味着影响程度与研究生学术激情之间存在倒U 型关系。图1 直观反映了影响程度与学术激情的倒U 型关系，即当师生互动关系的影响程度较低，意味着导师在学术指导方面并不强势，研究生倾向于按照自己的想法和兴趣展开研究，研究生学术激情水平会随着影响程度的增加而出现大幅提升；然而当师生互动关系的影响程度较高，意味着导师在指导学生方面过于强势，研究生倾向于顺从导师的意愿和研究方向进行学术研究，研究生学术激情水平会随着影响程度的增加而降低。由此可见，导师对学生的影响程度处于适度水平时，既不过于强势也不过分顺从，研究生学术激情水平最高。

表3 师生互动关系影响研究生学术激情的层次回归分析

表4 师生互动关系的影响程度与学术激情的曲线拟合模型比较

图1 师生互动关系的影响程度与学术激情的倒U 型关系

四、结论与启示

（一）研究结论

本研究基于问卷调查数据分析了研究生学术激情的现状、不同研究生群体学术激情的差异及导师-研究生互动关系对研究生学术激情的影响，主要得出以下结论：（1）女研究生学术激情显著高于男研究生的学术激情；（2）硕士一年级研究生的学术激情高于硕士三年级研究生的学术激情，而硕士二年级研究生的学术激情最低；（3）更侧重于职业外在价值的研究生学术激情水平最低，均衡看重职业的外在价值、声望地位及内在价值的研究生学术激情水平最高；（4）导师与研究生的亲密程度对研究生学术激情具有显著的正向线性影响；（5）导师对研究生的影响程度与研究生学术激情呈倒U 型关系。

（二）实践启示

基于以上研究结论，本文提出以下对策建议。

1.导师应引导研究生不要过于看重职业的外在价值

本研究发现研究生越侧重于职业的外在价值，学术激情水平越低。导师应该多引导学生认识学术研究工作的价值和意义，即便学生将来不从事学术科研相关工作，也应引导学生重视自我能力的提升和职业的内在价值。这样可以在一定程度上提高研究生的学术激情。

2.提高导师-研究生互动关系中的合作程度

本研究发现导师与研究生基于合作的亲密程度越高，研究生的学术激情越强，因此应注重培养导师与研究生之间的合作关系。高校应定期对导师进行相关培训，增强导师对学生的人文关怀意识，提高导师素质水平，让导师与学生能够更加互相尊重并平等地进行合作互动。导师应该鼓励学生提高参与度，主动与导师交换意见，建立更好的平等交流互动合作关系。

3.建立良好的适度的导师-研究生影响关系

研究结果表明，导师对研究生的影响程度与研究生学术激情呈倒U 型关系，即师生关系中的强势和顺从都不应该过度，才有可能使得学生的学术激情最高，因此良好的适度的导师-研究生影响关系十分重要。导师要通过课堂授课、例会和研讨会等活动及时与研究生进行沟通交流，督促研究生按计划进行学习和研究，同时要了解他们的生活、学习和研究各方面的状态，成为对研究生有适度影响的良师益友。研究生要主动与导师沟通，按时向导师汇报近期的学习安排和研究进度，一方面要虚心听取导师的意见，另一方面要大胆提出自己的想法，在导师的指导和建议下开展自己感兴趣的研究工作。导师适当指导，但不过于强势；研究生积极配合，但不过度顺从，导师-研究生中的影响关系适中才能激发研究生最高的学术激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