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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文科的道器之思与大学出版*

2023-01-09刘晓嘉

中国出版 2022年7期
关键词:文科大学建设

□文│刘晓嘉 范 军

2016年5月17日,习近平总书记在哲学社会科学工作座谈会上发表重要讲话,指出:“一个国家的发展水平,既取决于自然科学发展水平,也取决于哲学社会科学发展水平。一个没有发达的自然科学的国家不可能走在世界前列,一个没有繁荣的哲学社会科学的国家也不可能走在世界前列。”[1]习近平总书记此后又在多个重要场合强调要以马克思主义为指导,建设具有中国特色、中国风格、中国气派的哲学社会科学。在新时代、新形势的呼唤下,2019年4月,教育部、科技部等13个部门联合启动“六卓越一拔尖”计划2.0,全面推进“四新”建设, 2019年也因此被视为新文科建设的元年。2020年11月,教育部文科建设工作组在山东大学召开了新文科建设工作会议,并发表了《新文科建设宣言》。2021年年底,教育部首批1000多个新文科建设项目正式公布。

“新文科”已成为当下大学和整个哲学社会科学界的热点话题。何为新文科?学者们见仁见智,展开了一系列的研究和探索。美国希拉姆学院倡导的是对传统学科进行学科重组、文理交叉;国内学者的观点与之既有联系又有区别,认为新文科是以继承与创新、交叉与融合、协同与共享为主要途径,促进多学科交叉与深度融合,推动传统文科的更新升级,从学科导向转向以需求为导向,从专业分割转向交叉融合,从适应服务转向支撑引领。[2]作为比较有代表性的意见,这基本反映了学界对新文科内涵的共识。但新文科建设的根本意义是什么?大学出版在新文科视阈下又当何为?似乎还可以进一步探讨。

一、道器合一:新文科建设的旨归

《易传·系辞上》曰:“形而上者谓之道,形而下者谓之器。”这是中国哲学史上著名的一对范畴——道器——之滥觞。道器之辩随着历史的变迁,在不同时期各有其主流观点,先后有道器未分、道本器末、器本道末等阶段,又演化为道艺之辩、体用之辩等。孔颖达有疏云:“道是无体之名,形是有质之称。凡有从无而生,形由道而立,是先道而后形,是道在形之上,形在道之下。故自形外已上者谓之道也,自形内而下者谓之器也。形虽处道器两畔之际,形在器,不在道也。既有形质,可为器用,故云‘形而下者谓之器’也。”[3]“有从无而生,形由道而立”,“道”与“器”的关系,实质上就是抽象与具象、本质与外在、应然与实然的关系。将这对传统哲学范畴借用到新文科建设中,不妨理解为新文科的价值与工具、目标与路径、理念与实践等关系。如果说“道”是新文科悬之为鹄的理想,“器”则是实现这个理想的方法、手段。新文科建设要获得成功,二者缺一不可。

1.推陈出新,文科教育必须注入时代内涵

中国古代传统教育历来重视文科教育,选拔人才也以文科考试为主。而在文科教育里面,又更强调“道”的教育,“器”则等而下之。孔子即明确说“君子不器”,要求学生要“志于道”,从他对樊迟的斥责就可以看出他对器的不屑。《论语·子路》:“樊迟请学稼。子曰:‘吾不如老农。’请学为圃。曰:‘吾不如老圃。’樊迟出,子曰:‘小人哉樊须也!’”孟子亦认为学校教育的主要目的是“明人伦”。《大学》则明确提出:“大学之道,在明明德,在亲民,在止于至善。”由于儒学在中国古代社会的绝对统治地位,所以,中国古代教育总体上是重道轻器的。虽然在不同的历史阶段,屡次出现道器之辩,然而这个争辩主要是哲学层面,与本文所指之含义有所差别。重道轻器自然有其局限性,但是,古代传统教育中重视人,重视人文,所谓“天道远,人道迩”,则又有其合理的质素。

今天所谓传统文科和古代的以儒家典籍为主的文科教育是本质不同的两个概念。实际上,我们所说的传统文科是在中国高等教育现代化的过程中慢慢发展起来的,是和中国现代化的进程相伴而生的,它们并非土生土长的,而是典型的舶来品。传统文科建立在大学分科教育的基础之上,亦即哲学社会科学或者人文社会科学,主要包括文学、历史学、哲学、艺术学、经济学、管理学、法学、教育学等。在实用主义的影响下,传统文科尤其是文史哲等基础学科的发展面临极大的危机。一是受高校和社会评价机制的掣肘,往往在与理工农医等学科的比较中处于弱势地位;二是要么固守门户与社会需求脱节,要么东拼西凑为迎合功利性的目的硬性“跨学科”,脱离了对人的关怀,与真正的知识生产相去甚远。总的来说,与新文科相对应的旧文科,很大程度上是偏向于重器轻道的。

因此,新文科建设必须要推陈出新,在继承的基础上合理扬弃,强调道器并重。对于中国古代的传统教育,我们要重视其在彰显人文精神方面的意义,传承优秀传统文化,并为之注入崭新的时代内涵。而对于现代以来的传统文科,既不可全盘否认其在历史上的重要作用,又要打破门户之见,做到合理的交叉融合。学科的划分本来就是人为的,和社会分工息息相关,虽有一定的界线,却也并非不可逾越的雷池。更重要的是,要回归文科的终极价值,关注人的发展而不是仅仅把注意力放在功利性的目标上。从时间维度来说,新文科建设是时代之需。

2.百舸争流,文科教育必须保持中国特色

现代高等教育发轫于西方,“人文科学”这个词源于15世纪的意大利,与研究“神”的学问相对应。我们现在所称的传统文科在西方也是伴随高等教育的现代化逐渐发展起来的。20世纪六七十年代,后现代主义思潮在西方兴起,与之而来的,是传统文科的式微,法国哲学家利奥塔甚至宣称“死掉的文科”。[4]正是为了应对这种危机,西方才提出了“新文科”的说法。因此,“如果说旧文科是与现代性状况相对应的,那么新文科就是与后现代状况相对应的。”[5]

中国现代高等教育体系是参照国外建立起来的,分科教育亦如是。具体到文科,文科主要是“人”的学问,是对人的终极关怀。西方自康德以降,对人的理解与普遍理性密切相关,认为人不仅能解释世界,而且能在理性的指导下改造世界。而在后现代主义那里,对人的理解则与之大相径庭。关键是,中国作为后发现代化国家,至少到目前为止,还处在现代化的道路上,因此既要反思现代性而又不能拒斥现代化,这也决定了我们的新文科建设不可能照搬西方,而是在保持对工具理性、技术理性必要的警惕之下,依然要立足于传统人文主义立场,立足于争取西方现代人文科学早已获得的自主性和独立性,立足于对人的价值的关切这个“道”。从“器”的角度,既要借用各种新技术为新文科服务,实现交叉融合,又要贴合建设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的需求,从适应服务转向支撑引领。

教育部高等教育司司长吴岩提出:“不仅要在国际上讲述中国思想、中国制度,还要发出中国学派的声音;不仅要传承传统的、经典的文化,还要展示哲学社会科学与新一轮产业技术革命交叉融合产生的新变化。”[6]中国作为世界第二大经济实体、世界人口最多的国家,高等教育体系的规模在世界上亦居于前列,从空间维度出发,新文科的“道”便是构建中国特色哲学社会科学体系,“器”便是与新一轮产业技术革命交叉融合。道器合一,既要有对现代性的反思,更有对现代性的超越。

3.海纳百川,文科教育必须胸怀世界

西方的新文科是与后现代、后人类、后工业相对应的学科范式,而传统文科以民族国家为基本的分析框架,这种分析框架在当下已经呈现出一些局限性,一是跳脱不出西方中心主义的窠臼;二是在全球化的浪潮中各国相互联系和依存空前加深,对理想大同世界的追求不能仅限于民族性。2015年,联合国教科文组织发表《反思教育:向“全球共同利益”的理念转变》,呼吁对话,重申要秉承人文主义教育观和发展观,立足于尊重生命和人格尊严、权利平等、社会正义、文化多样性、国际团结以及为可持续的未来分担责任。同时建议,要将教育和知识视为全球共同利益,以便在复杂的世界中协调作为社会集体努力的教育目的和组织方式。因此,中国作为负责任的大国,高等教育也要担负起理应承担的国际责任,以为全人类谋福祉作为教育目的中的应有之义。

从全球视野来看新文科建设,首先是要胸怀世界,以“坚持推动构建人类命运共同体”为主张;其次,依然要秉持人文主义教育观和发展观,立足于尊重生命和人性;第三,要“突破以民族国家为分析框架的唯一性,向民族间性、跨民族性、世界性的研究框架转型”。[7]前两点我们可以认为是新文科建设的道,第三点则是器。值得注意的是,胸怀世界,突破民族国家的分析框架,并非是要消解民族国家的认同,而是要立足本土,放眼全球。实际上,越是民族的就越是世界的,中国特色哲学社会科学体系不是西方哲学社会科学体系的附庸和注脚,而是要在总结中国经验的基础上,化解人文学科面临的世界性危机,为世界和平和全球发展作出应有的贡献。

二、道先器后:新文科视阈下大学出版的使命

如果说大学出版有道器之分,那么在新文科视阈下,大学出版的道便是服膺于新文科建设的旨归,把知识生产与服务、文化传承与创新作为重要准则,社会效益永远要摆在第一位。至于怎么实践这样的追求,则是大学出版的器。实践的路径有很多,但无论走哪条路,都不能僭越大学出版的根本目的,否则大学出版便失去了根基,自身的合法性也将受到质疑。大学出版以大学为母体,而新文科建设也主要是依托大学来进行,三者之间有紧密的内在关联。

1.大学理念与新文科理念的契合

“大学者,研究高深学问者也。”蔡元培就任北大校长时的演讲,至今仍有振聋发聩之效果。大学理念随着时代的变迁,其内涵亦不断在丰富创新。自19世纪以来,大学逐渐成为培养人才、科学研究的最重要阵地,并在此基础上展开社会服务。作为学校,第一要务当然是培养人才。人才,不成“人”无以成才,而新文科依然是要高举人文主义教育的旗帜,关注何为人、何以为人、成为何人等重大问题,依然要回到人文教育的本体,把人的全面发展作为头等大事,要以成人教育来统率成才教育。因此,大学必须要重视新文科建设,矫正现行评价机制的偏颇,给予文科以恰当的位置。新文科建设也要把培养人作为基本的内容之一。在培养人才上,二者是高度契合的。有学者特别重视文史哲在新文科建设中的作用,指出:“新文科建设的重点应该在于文史哲,文史哲应该是新文科建设的主战场,尤其是历史学建设应该是重中之重。”“历史学是有关时间、空间的学问,研究具体的人、事、观念等在时空中的流变。读史使人明智,说的是研究历史可以培养全面的人、完善的人,这种学科培养出来的人往往具有大视野、大胸怀、大格局,因此会更加理解别人,也会更加宽容,容易形成‘天时地利人和’的局面。”作者对于历史学极端化的两种倾向保持高度警惕,那就是将历史意识形态化和将历史技术化。[8]笔者注意到,新文科非常强调科学技术在人文社科中的应用。包括像历史学这样的传统文科向新文科的转化中,如何保持好的学科传统,又融入新的因子,无论是大学教育还是大学出版都需要也可以有所作为。

从科学研究来讲,大学要研究高深学问,非有人文精神、思辨理性作为基础不可,否则极易陷入工具理性和技术理性的泥沼。随着我国市场经济推进和西方功利主义、实用主义思潮的泛滥,社会包括大学的价值观念发生了很大的变化,昔日单纯宁静的象牙塔逐渐有沦为名利场的危险,“文科无用论”甚嚣尘上,不仅仅是文科,连理科等与经济效用、实际功能较为疏离的学科也呈现被边缘化的趋势。本末倒置,所以才有了令人扼腕的钱学森之问。蔡元培当年不可谓不具有远见卓识:“学为基本,术为枝干,不可不求其相应。”[9]冠履倒置,器在道先,和人文精神的缺失不无关联,因此,科学研究也需要大学和新文科建设携手同行。

2.大学出版理当守望大学精神

大学出版孕育于大学的母体之中。由大学主办、教育部或各地教育行政部门主管的大学出版社现有114家,虽然占全国出版机构总数不足四分之一,但其学术贡献、文化意义和经济分量无疑更加重要,尤其是它们对于所属高校乃至整个高等教育界有着极为重要的价值。原新闻出版总署署长柳斌杰曾说:“离开大学谈论大学出版是没有任何价值和意义的。”[10]按照教育部发布的《高等学校出版社管理办法》,高等学校出版社的主要任务是根据我国教育事业发展的需要,结合教育改革和发展的实际,出版高等学校教学需要的教材、教学参考书、教学工具书及其他教学用书,推动高等学校的教学工作和学科建设。可见,大学出版的初衷即是为大学服务。大学出版和教学院系、研究所等结成学术共同体,各自具有促进学术发展的不同功能,相辅相成,不可或缺。大学出版要区别于其他出版找到自身合法存在的根基,明确发展的方向,必须回到母体,围绕为大学服务这个“道”来开展工作。美国的大学出版在一个多世纪的发展中,在全世界形成了重要的影响,获得了良好的声誉,如哈佛大学出版社和霍普金斯大学出版社都是闻名世界的出版社。其实美国的大学出版也遇到过不少困难,但是依然坚守使命,服务大学、服务学术研究。这种坚守理当为一些片面追逐码洋的大学出版社提供了启示。吴培华先生曾说:“大学出版人一旦在出版领域中由自然走向自觉,其本身的能量和优势就会淋漓尽致发挥出来,从而将自己推向本领域最前沿。大学出版社就是要为高校的教学科研服务,就是要以传播先进文化为目的,把高校创造的文化成果推向社会,用社会文化成果推动高校教育的发展。离开这个原则,也就是放弃了大学出版社的使命与义务,有悖于大学出版社的办社宗旨。”[11]可以说,守望大学精神是大学出版的正道。

3.大学出版可以在新文科建设中大有作为

毋庸置疑,大学出版社在转企改制后,成为自负盈亏的经济实体,在直面市场竞争的发展过程中,囿于体制、机制问题,遇到了很大的困难。同时我们又应当看到,在“双一流”建设和新文科建设的背景下,大学出版又迎来了极为难得的发展契机。虽然大学出版的范畴不仅局限于文科,但是大学出版在新文科建设中更有责任也更有发挥的空间。

新文科建设在本质上是一种新的知识生产。[12]这种知识和自然科学有明显的区别。自然科学的对象基本是一致的,因而自然科学的理论具有普遍的指导意义。我们的自然科学话语体系基本来自于西方,并因其普遍性而又难以自立门户。而人文社会科学则不同,它的每一抽象原理,都必须与具体的对象联系才能获得论证。换言之,不同的社会,应当各有不同的哲学社会科学体系。在人文社会科学方面,我国的文化传统、话语体系、思维模式、学科范式都和西方有明显差别,因而不能简简单单地迎合西方,“全盘西化”会失去传统文化的根基,我们理当有勇气也有信心坚持中国特色、打破西方文化霸权的垄断,“着力凝练体现中国立场、中国智慧、中国价值的理念、主张、方案,充分展现中国学术话语的特色和优势”。[13]大学出版则既是知识生产,又是知识传播。我们要从人文社科的知识消费者变成知识生产者,要讲好中国故事、传播中国声音,新文科建设固然任重而道远,大学出版作为大学精神的守望者、新文科建设的重要参与者,也同样负有不可推卸的历史重任。反过来,新文科建设又为大学出版提供了丰富的资源,参与新文科建设,以新文科建设为“道”,大学出版或许可以顺利完成转型,抓住发展的契机,真正成为文化积累、传播的重镇。

新文科建设的启动,已经给大学出版提出了新的要求、新的期待。有学者探讨考古学研究的跨学科范式与新文科建设之关系,就直接谈及学术出版问题。作者认为:“跨学科是考古学与生俱来的特点,这是由其研究材料的多样性和研究问题的复杂性决定的。”考古学跨学科的研究范式,包括与人文学科的交叉以及与自然科学的交叉。“在新文科建设背景下,中国考古学需要关注更多现实问题,进一步促进学科交叉融合,推动跨学科课程体系建设,培养胜任考古工作的新一代学者。中国考古学还应该着力建构具有中国特色的考古学理论体系。通过改革学术出版机制和加强国际学术交流,自觉融入国际学术共同体,中国考古学将能够不断扩大在国际考古学界的影响力和话语权,为人类文明的进步贡献中国智慧。”[14]这里涉及考古学学术期刊的运作、课程体系与教材体系的建构、相关研究论著的刊行等等,大学出版如何有所作为,大学和相关学科明确提出了需求。“新”的考古学是这样,其他新文科背景下的新的文科和文科之新,都会有源源不断的新的出版需求。

三、治器显道:新文科视阈下大学出版的发展路径

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善其事”是目的,是要为大学、为新文科建设服好务,“利其器”则是手段、路径。在新文科建设的背景下,大学出版要围绕继承与创新、交叉与融合、协同与共享下足功夫。

1.紧密依托大学,凸显内容创新

大学出版是在大学的襁褓中成长起来的,必须紧密依托大学。可以说,大学就是大学出版最大的资源。出版在任何时候都是内容产业,无论技术如何发展,没有内容作为灵魂,技术也就无所附丽。有论者过于夸大技术的作用,甚至觉得把“神州专车”等都可以拉入出版的范畴,笔者对此是存疑的,因为神州专车明显是以服务为主,而不是做内容的编辑、复制、传播,边界的泛化、模糊更容易消解出版存在的合理性。仅从出版本身来说,内容是道,载体是器。大学出版的内容从何而来?主要当然是从大学获取。在新文科建设的进程中,大学的知识生产必将呈现崭新的面貌。大学出版理当关注并积极参与新的知识生产,凸显内容创新。

首先,要关注中华优秀传统文化的推陈出新。习近平总书记强调:“优秀传统文化是一个国家、一个民族传承和发展的根本,如果丢掉了,就割断了精神命脉。我们要善于把弘扬优秀传统文化和发展现实文化有机统一起来,紧密结合起来,在继承中发展,在发展中继承。”[15]中国正处于百年来最为重视中国优秀传统文化的时期。大学出版要高度重视优秀传统文化内容的出版,凝练出贯穿在传统文化中的人文精神、道德规范、思想观念,策划相关的选题,合理扬弃,继承发展。当下许多大学推行书院制,着力培养国学人才,着力打通文史哲,这种培养体制和课程建设的变化,既吁求新的学术专著、教材,又会在实践过程中产生出新的知识内容,这无疑都是大学出版在内容创新上可以深挖的源泉。

其次,内容创新要关注跨文化对话。当今世界是开放、多元的世界,东西方文明的对话交融日趋频繁。我们的哲学社会科学体系是以马克思主义为指导的,这本身就是马克思主义和中国文化的交融。同时,西方其他的哲学社会科学成果,其中的合理质素也可以作为我们新文科建设的必要养分。大学出版既要关注原典引进,又要关注对中国经验、本土案例进行总结的原创性成果,还要关注东西方文化碰撞后产生的新火花、交融后孕育的新理论。通过内容创新,集中展示跨文化交流的最新成果。

再次,内容创新还要关注跨学科的交叉融合。“新文科”就体现在跨学科或者交叉学科上。无论是文科内部的交叉融合还是文理、文工、文医等之间的交叉融合,所产生的新学科、新专业都必然面临培养方案、课程体系、教材建设的变革。有专家说过,大学的基础是学科,学科的基础是课程,课程的基础是教材。对于新文科建设来说,也是这个道理。为这些新学科、新专业的教学科研做好配套服务既是大学出版的首要责任,主动介入、积极配合、深入融合地围绕新学科、新专业做好出版内容的创新,又可能为大学出版的良性发展带来契机。大学出版由于自身和大学天然的血缘关系,在专家资源、教学资源、研发资源等方面得天独厚,尤其是在把握新文科建设的学术动向和教育教学改革的趋势方面,比其他出版机构更有优势,内容创新则是将这种资源优势化为产品、服务,成为品牌,从而提升核心竞争力的重要途径。

2.合理利用技术,做好呈现形态创新

无论出版何种内容,都需要依赖一定的载体来呈现。选择何种载体,又和媒介技术的演进息息相关。印刷术时代,出版物主要对应的是纸质载体。而随着信息技术的发展特别是移动互联网、人工智能等技术的发展,出版物的载体也有了多种选择的可能性。那么,是不是掌握了新的技术就一定能占有先机?那也未必,新技术并非只对特定的对象开放。“一方面,一件新武器或一种新兴技术,对缺少它的一切人都构成威胁。另一方面,人人都掌握了同样的技术辅助手段后,又开始出现同质化模式和平均主义模式的竞争狂热。”[16]因此,合理利用技术而不被技术所奴役,才是大学出版应有的取向。

如今,全媒体不断发展,出现了全程媒体、全息媒体、全员媒体、全效媒体,可谓日新月异,变化多端。新文科强调交叉融合,特别是与新科技革命和产业革命的融合,人工智能、区块链、虚拟现实等各种新科技都可融入新文科之中,以应对新兴的产业领域。大学出版以新文科生产的新知识为内容时,不能不考虑为这些内容选择适当的载体。显然,单一的纸质媒体已经不能完全满足实际的需求,既包含纸质载体又包含新兴载体的立体出版物便成为最为可行的途径。大学出版理当从“产品提供”转为“知识服务”,并参与甚至引领“知识生产”,事实上当年老商务、老中华等都是知识生产、教育变革乃至社会文化变革的引领者。当下许多大学教材已经纸质文本、多媒体课件、网络拓展资源毕备,未来在新文科学术出版和教材出版的领域,也可以尝试多种载体交融的崭新形式,建构起互动性更强、资源更丰富、教与学更便捷、持续追踪更有效的立体化学习解决方案。2018年,清华大学出版社进行过有益的尝试,利用VR、AR、全息投影技术推出了《科学英语之森林动物视界》,这是小学教材。在高校教材建设,尤其是新文科教材教参更新换代方面,这样的探索不仅是必要的,也是必须的。

新文科致力于人才培养模式的变革,由培养单一专业的人才向培养跨学科的复合型人才转型,复合型人才的思维特点是开放的、发散的,多角度的。而纸质载体其文字的线性规则会限制人类的思维,先入为主的心理容易将人类的思维直接带入最先开始接收到的信息,并且认为这就是最正确的信息。从受众的角度讲,大学出版更要重视多种载体的交叉融合,正如马歇尔·麦克卢汉所言,媒介是人体的延伸,媒介技术实际上是在对人类感官系统的不断延伸中前进的,媒介和社会的发展史就是人的感官能力借助媒介的统整—分化—再统整的历史,这个发展轨迹与技术的演进密切相关。换句话说,正是由于技术的限制,无法满足人类对于媒介全息融合的要求,才有传统出版的存在。而随着技术障碍的清除,出版必然转向能够给人类提供多种感官延伸的融合出版。而当下人们阅读习惯的改变,似乎也从某个侧面印证了麦克卢汉的预言——我们正在退出视觉时代,进入听觉和触觉的时代。技术当然不是决定性的因素,但合理利用技术完全可以帮助大学出版更好地完成使命。同时,大学出版对出版载体交叉融合的探索实践,又会为新文科的文化产业、新闻传播、数字出版等专业提供丰富的鲜活案例。

3.搭建学术平台,扩大传播影响

我们要强调的是,大学出版社不仅是高等教育出版重镇,可以在教材教参等方面发力;也是高端学术出版的中坚力量,为理论创新、学术繁荣做出了不可替代的贡献。《出版业“十四五”时期发展规划》强调要“推出一批人文社科领域出版精品”,具体包括“着眼于推动构建中国特色、中国风格、中国气派的哲学社会科学,打造一批高水平哲学社会科学重要著作”。[17]这其实与大学新文科建设、大学出版都有非常密切的关系,将几个方面加以融合创新,是大有可为的。大学出版人在选题策划、项目设计、平台搭建等方面都可有意识地将新文科建设与社科出版精品进行有效对接,新文科建设不仅仅需要教材教参,更需要扎实的理论研究成果。笔者注意到,新创刊的《新文科教育研究》2022年重点选题中,就把“新文科专业建设”“新文科课程体系和教材体系建设”列入热点问题研究。大学出版社也可主动谋划,服务甚至引导新文科建设。

再新颖的内容、再精致的载体,不想方设法传播出去也等于空谈。出版本身就是一种传播活动,编辑、复制、发行(传播)是出版不可缺少的三要素。作为一种知识生产的新文科建设,也需要将其价值理念、理论成果和实践成果传播出去。大学出版是离新文科建设最近的知识生产与知识传播的平台,在打开传播途径这一点上,二者是同构的。而要扩大传播影响、增强传播效果,一是要关注人,二是要协同合作,三是要走出国门。

大学出版要有人文关怀。人是出版最重要的资源,大学出版的作者、出版者、受众大多都与大学有千丝万缕的联系,而且,这三者特别是作者和受众又经常互换身份。因此,大学出版要利用近水楼台先得月的优势,为高校教师和学生做好服务,这样既抓住了选题资源,又开拓了出版市场。大学出版要走出传统思维,除了做好学术专著和大学教材的出版,在主动参与新文科的知识生产,提供知识服务方面也大有可为。比如为新文科建立教育教学资源库,提供配套课件等。中国人民大学出版社官网有专门的教师服务中心,既能申请样书,又能下载资源,还能参与培训,这就是把知识生产、知识传播和知识服务有机结合在一起,也为出版社赢得了良好的口碑。

大学出版要注意协同合作。正如新文科建设也需要内部交叉、外部交融,大学出版要有所作为,孤军奋战难见成效。首先是大学出版要有共同体,除了大学版协这样的机构,围绕新文科建设还应当加强合作;其次大学出版要主动与相关学科、专业对接,比如新闻传播学、媒介经济学、编辑出版学、文化产业学等,汲取前沿理论的养分,实行产学研一体化;再次大学出版要致力于为搭建学术平台,打造学术共同体,通过成套系的学术丛书、教材丛书的编纂和传播,在文科各专业、文理各专业之间成为沟通的枢纽。

大学出版要着眼于全球新格局和文科国际化。中国的经济建设已经取得了巨大的成就,总结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的经验,建设具有中国特色的新文科话语体系,向世界讲好中国故事,参与全球治理,大学出版应当有舍我其谁的勇气和决心。牛津大学出版社、剑桥大学出版社、哈佛大学出版社无一不是通过立足全球、布局海外,在致力于学术传播、壮大发展自身的同时,向全世界传播了各自国家的文化,为跨文化交流建起了一座桥梁。

新文科建设所需要的出版当然不全是大学出版,大学出版也不仅仅只为新文科服务,但二者都以大学为基本寓所,都与大学理念高度契合,都深切关注人的发展。因此,二者互为促进,协力前行,理当有更辉煌的前景。

注释:

[1]习近平.在哲学社会科学工作座谈会上的讲话[EB/OL].http://www.xinhuanet.com//politics/2016-05/18/c_111 8891128.htm

[2]王铭玉,张涛.高校“新文科”建设:概念与行动[N].中国社会科学报,2019-03-21

[3]王弼,注.孔颖达疏:《周易正义》,《十三经注疏》[M].整理委员会,整理.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2000:344

[4]让-弗朗索瓦·利奥塔.后现代性与公正游戏:利奥塔访谈、书信录[M].谈瀛州,译.上海:上海人民出版社,2018:86

[5]陶东风.新文科新在何处[J].探索与争鸣,2020(1)

[6]吴岩.加强新文科建设 培养新时代新闻传播人才[J].中国编辑,2019(2)

[7]权培培,段禹,崔延强.文科之“新”与文科之“道”——关于新文科建设的思考[J].重庆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2021(1)

[8]陈恒.世界知识生产视角下的新文科建设[J].探索与争鸣,2021(10)

[9]蔡元培.蔡元培教育论集[M].长沙:湖南教育出版社,1987:202

[10]柳斌杰.只有高起点 才能大发展[J].大学出版,2007(4)

[11]吴培华.大学出版人不能忘记自己的根[J].大学出版,2008(1)

[12]范军.新文科与大学出版[J].出版科学,2021(6)

[13]樊丽明.“新文科”:时代需求与建设重点[J].中国大学教学,2020(5)

[14]葛威.考古学研究的跨学科范式与新文科建设[J].新文科教育研究,2021(3)

[15]习近平.在纪念孔子诞辰2565周年国际学术研讨会暨国际儒学联合会第五届会员大会开幕会上的讲话[EB/OL].http://www.xinhuanet.com/politics/2014-09/24/c_1112612018.htm

[16]马歇尔·麦克卢汉. 理解媒介——论人的延伸[M].何道宽,译.北京:商务印书馆,2000:424

[17]国家新闻出版署.出版业“十四五”时期发展规划[J].中国出版,202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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