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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持人说

2023-01-05於可训

芳草·文学杂志 2022年6期
关键词:文学批评先锋球员

在这个专辑的“自述”中,叶立文说,不知为什么,他在踢球的时候,突然想到了文学批评问题,在球场上“琢磨了半天足球跟批评到底有啥关系”。我知道,他不过是想以此为由,追寻他的文学批评生涯的起点和以球为伴的人生经历,包括文学批评和文学研究的经历,但我以为,从足球入手,正是解读叶立文的文学批评和文学研究活动的一个绝佳角度。

文学和体育,本来都是源于人类的同一种心性,即游戏。有一种文学起源说,就叫游戏说。体育在成为竞技活动之前,本身确定无疑地就是游戏。既然都是游戏,性质就是一样的,都是自娱娱人。先自娱,后娱人,或在自娱的同时也娱人。无论如何,自娱和娱人,都不能没有自由。所以,文学和体育又关乎人类的一种现代精神,也就是自由。游戏是一种原始本能,自由是一种现代理性。文学无论如何变,功利的、审美的;体育无论如何变,竞技的、健身的,都离不开这种与生俱来的和自觉追求的天性。在现代社会,足球和文学批评既分属体育和文学名下,则无论是以踢球为乐的人,还是以文学批评为生的人,都少不了这份游戏的天性,也附着了那个自由无覊的灵魂。

从日常生活看,叶立文显然在这两个方面,都兼备这样的品性,但若论一个学者和批评家,而且要讲先后次序的话,则叶立文是把他从西北一座小城的灰土地到南方一座大都市的绿茵场上挥洒的野性,以及在挥洒这野性的过程中练就的功夫和技能,或用一句拽文的话说,也就是所谓竞技的精神和方法,都灌注到他的文学批评和文学研究之中,叶立文因而在文学批评和文学研究领域,也成了一个自由挥洒的灵魂。

在有关叶立文的记忆中,有一件事,给我留下了很深的印象。叶立文博士研究生毕业于本世纪初,博士学位论文研究的是二十世纪八十年代的先锋文学。这时候,谈论先锋文学的人,大都视先锋文学实验,是对以往的文学惯习和文学规范的一种反叛,而且这反叛又往往带有一种意识形态色彩,结果先锋文学实验往往被一些研究者视为洪水猛兽,或一种文化乃至政治的异端。从逻辑上讲,这种异质的东西,自然为主流的政治所不容,所以,另有一些研究者又认为,先锋文学的兴起和形成一种浪潮,是突破政治禁锢,反抗文学成规的一种进步。贬之,褒之,抑之,扬之,都是把先锋文学与主流意识形态置于二元对立的位置。

叶立文深谙足球对抗之道,足球场上,虽然两军相接,你争我夺,但如果一味地正面冲撞,硬性抢夺,未必就能取胜。善胜者往往是因势利导,借力发力,你欲临门一脚,我便当空一顶,你欲饿虎掏心,直插命门,我便灵猿展腿,倒挂金钩,都是顺势而为,利用对方的力量实现自己的意图。我不善蹴踘,年轻时打过多年篮球,知道在上篮的时候,如何在不经意的一瞬间,巧妙地(不犯规或不让裁判看到)按压对方球员的头、肩,利用对方球员向上争抢的力量给自己加力。我猜想,叶立文就是用他在足球场上练就的这点功夫,用来观察他所研究的先锋文学现象,发现在这种看似与主流意识形态对立的文学浪潮之中,却包含有这时候的主流意识形态所能容纳的“启蒙”和“现代化”的精神元素,因此,这股先锋文学浪潮,在叶立文笔下,就不但获得了存在和发展的合法性,同时也成了西方现代派文学在中国的一种“传播策略”所催生的积极成果。此论一出,我在看他的论文初稿时,便觉一惊,答辩时又广获赞誉,可见足球于叶立文而言,确有参悟点化之功。此后,叶立文便一路“先锋”下去,师门诸少便戏称他为叶先锋。

叶立文此后便与先锋文学结缘。不过,他的先锋文学研究的路线,依旧不是一味地正面冲锋,而是穿插前进,盘带过人,依旧玩的是他在球场上练就的那些技法。如果说他从研究先锋小说的发生发展,到研究先锋小说的转向回归,是在先锋文学之后丛起的文学山峦中穿插前进,那么,他从研究先锋小说,到研究先锋小说家的创作笔记,经典解读和文学批评等等,就是在已无“先锋”的文学丛林中盘带过人,此外,前些年,他又缠住了颇带一点先锋色彩的史铁生,下功夫写出了一部风格独具的《史铁生评传》。这功夫就好比场上盯人,被盯的球员一招一式,一举一动,一个不经意抛出的眼神,一个习惯性的假动作,突围的冲动,困守的无奈,都逃不过你的眼神,这样,你才能把控得住这个球员的外术和内功,你才能盯得住这个球员。这功夫用在作家研究上,又岂是“知人论世”几个字可以了得。

叶立文后来当了本省作家协会的副主席,好在这是一个兼职的闲差,这闲差便给了他一个更大的活动空间,便于他更好地在一个无边界的文学场上施展才华。他于是频繁参加各种文学活动,参与各种文学评奖和文学赛事,从茅盾文学奖,鲁迅文学奖,到“新概念”作文大赛,又策划各种文学批评和文学研究选题,主持各种文学批评和文学研究栏目,聚焦“作家批评”和“跨界写作”現象,尤其是力倡“话体批评”,身体力行地进行“话体批评”的写作实践等等,无论是作为一个文学批评家,还是作为一个学院派的文学研究者来说,都是一种先锋精神和先锋行为的体现。如果把文学界也比作一个足球场的话,近些年来,你到处都可以看到他在场上狼奔豕突的身影。

从写作博士学位论文到现在,叶立文与先锋文学纠缠了二十多年,这二十多年,不但成就了叶立文先锋文学研究的学问,也成就了我称之为文学批评和文学研究写作的一种“先锋”文体。我不知道如何界定这种文体,也不想与叶立文所说的学院派的“论体”加以区别,你只要看看他在球场上的状态,就一定会想像得到,这文体也一定是自由无羁的。

(责任编辑:宋小词)

於可训 湖北黄梅人,一九四七年生,武汉大学人文社科资深教授,著有《於可训文集》十卷,发表文学作品近百万字,出版短篇小说集《乡野传奇集》,中篇小说集《才女夏娃》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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