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国西班牙语专业本科课程设置特点与启示——以耶鲁大学为例

肖艳红

（中南大学 外国语学院，湖南 长沙 410083）

外语人才培养需要为讲好中国故事，传播中国理念，构建融通中外的对外话语体系服务［1］。但目前我国非通用语语言专业（包括西班牙语）面临课程设置单一，偏重语言知识学习和技能培养，工具性取向明显，难以满足其他专业领域和学术研究需要等方面的问题［2］。西班牙塞万提斯学院发布的《2021年全球西班牙语》年鉴显示，以西班牙语为母语的人口达到了5亿人，是世界上仅次于汉语的第二大语言。此外，西班牙语是联合国、欧盟、非盟和数十个国际与区域组织的工作语言，以及全球21个国家的官方语言，其中17个与我国建立了外交关系。在中外合作逐渐拓展至人文交流、经验分享和文明互鉴等更高层次的趋势下［3］，具有专业素养的西班牙语人才培养尤为紧迫。本文以耶鲁大学西班牙语专业课程设置为例，研究美国高校外语专业培养目标，以及给我国西班牙语专业人才培养带来的启示。

一、中美高校外语专业培养目标

（一）外语教育的跨学科目标

1996年美国出版了《21世纪的外语学习标准》（Standards for Foreign Language Learning:Preparing for the 21st Century），主张交流是外语学习的核心，通过了解和理解语言所处的文化背景，与其他专业领域产生联系，深入了解语言的本质和文化的概念，并意识到看待世界的不同方式，以达到用恰当的文化方式参与到国内外多语言社区环境中的目的。由此可见，《21世纪的外语学习标准》同时重视语言的工具性、人文性和跨学科属性。2018年我国《外国语言文学类教学质量国家标准》（以下简称《标准》）同样明确了外语类专业的跨学科属性及其与其他专业复合的发展目标，以适应世界百年未有之大变局。

（二）外语教育服务国家的目标

2001年9·11事件后，出于国防和安全考虑，美国政府开始通过立法和增加财政拨款等手段促进外语教学发展。2005年美国国防部发布《国家外语能力行动倡议书》（A Call to Action for National Foreign Language Capabilities），号召发展跨部门语言和文化竞争力，将外语纳入教育系统，发展关键语言（critical languages）教育以增强国家语言能力。2006年，出于外语学习和教学无法满足国家安全、外交、执法、情报、商业竞争力和文化理解的需求考虑，美国国务院、国防部和教育部共同发布《国家安全语言倡议》（National Security Language Initiative），大幅增加学习阿拉伯语、汉语、俄语等外语学习者数量，以达到扩大掌握关键语言人才数量、增加外语教师及教学资源数量的目标。相比之下，我国尚无国家战略层面的外语教育政策，外语教育缺乏安全目标定位。

（三）外语教育国际化目标

基于外语教育服务国家的目标，2000年美国发布《国际教育政策备忘录》（Memorandum on International Education Policy），表明为达到继续在全球经济中竞争成功，以及保持其作为世界领导者的角色的目的，美国需要连续、协调一致的国际教育战略以确保其公民对世界有广泛的了解、熟练掌握其他语言并了解其他文化，同时继续吸引和教育来自各国的未来领袖。美国国际教育协会《2021年美国门户开放报告》（The 2021 Open Doors Report）统计显示，在美国大学在读国际学生在2020—2021学年超过91.4万人，本国学生境外学习人数约为16.3万，总计约10%的美国本科生在获得学位前出国学习［4］。根据《全国普通高校本科教育教学质量报告（2020年度）》（以下简称《报告》）统计，2020年我国招收留学本科生人数达到13.6万人，2020届学生境外留学率平均达8.4%。出入境留学生从数量上来看较美国仍有差距。另一方面，《报告》指出，受新冠肺炎疫情影响在地留学教育得到发展，我国高校累计开设双语或全外语课程8.8万门，较上年增加3.6%。在地国际化成为外语教育国际化的新发展方向［5］。

综上所述，美国外语教育的跨学科目标、服务国家目标和国际化目标的确立和为达到目标而进行的实践均早于我国，而课程设置作为教育目标实现的基础，其作用尤为重要。下面我们将分析耶鲁大学西班牙语专业课程设置和各类语言学习支撑项目，总结其经验，以为新形势下我国西班牙语专业课程设置提供参考。

二、美国高校外语专业课程设置

（一）耶鲁大学西班牙语专业课程设置

为达到培养跨语言和跨文化能力的目标，2007年美国现代语言协会《外语与高等教育：面对已变世界的结构调整》（Foreign languages and Higher Education: New Structures for a Changed World）指出，跨学科合作课程既可同时满足文学研究和其他领域人才对外语课程的需求，也可以满足院校的课程目标。因此，除了第二语言习得、应用语言学、方言学、社会语言学、语言史、话语分析等外语专业课程，也为学生提供语言与认知、双语能力、语言与身份、语言与性别、语言与神话、语言与人工智能、语言与想象力等领域的普通课程。此外，跟媒体、区域研究、表演研究、电影、宗教、法律、医学、考古学、民族历史学和艺术史等领域相关的课程也成为耶鲁西班牙语课程的一部分。总体来看，课程涵盖社会政治、经济、法制、科技、文化、语言、卫生等方方面面，体现并实践了外语教育的跨学科和服务国家需求的目标。

（二）耶鲁大学西班牙语专业学位及课程要求

西班牙语专业要求如表1所示。

表1 西班牙语专业要求

编号为SPAN110～SPAN199的课程包括初级和中级语言课程，旨在帮助学生发展理解、说、读、写四方面能力；编号为SPAN200～SPAN299课程旨在为学生提供广泛而坚实的西班牙文学和文化领域入门知识，同时加强其语言能力；编号为SPAN300～SPAN499的课程则让学生通过研究具体的问题或议题来完善语言和批判技能。所有学生，包括母语者，不论曾是否正式地学习过西班牙语，都必须参加耶鲁大学的语言分级考试，才能注册相应课程。

以下能证明其语言能力的学生，如在美国大学预修课程（AP）考试中获得5分、在高级国际文凭考试中获得6或7分、在欧洲语言共同参考框架中达到C1的能力水平，可以直接修读任何L5级课程。此外，选择西班牙语作为第二专业的学生，应向本科学习主任咨询专门设置的课程。西班牙语专业大三、大四学生，经指导教师和研究生院院长同意，可以修读西班牙语研究生文学课程。另外，西班牙语专业还为修满4门L4及以上级别（2门L5级课程和1门编号300～399以内本科讲座或研讨会）课程并获得B及以上成绩的学生发放高级语言学习证书。

（三）海外学习项目

耶鲁大学与约11个西班牙语国家合作，为学生提供不同海外学习项目，包括暑期项目和学期项目，学生可根据各自语言水平及专业方向进行选择。暑期项目多关注语言文化，学期项目基于不同专业领域，方向更加多样，侧重公共卫生、全球化和经济挑战、电影与媒体、移民、身份和民族主义、社会运动与人权等方向，同时兼顾西班牙语翻译、政治、艺术、文学等方向。

（四）其他语言学习项目

耶鲁大学设立语言学习中心（Center for Language Study,CLS），通过培养语言导师和教学研究员，以及在全校范围内提供多样化的语言项目来支持与促进语言和文化的研究，补充和扩展各语言专业的工作。中心项目专注专业领域用途语言，为学生提供西班牙语、葡萄牙语、中文等语言课程。此外，通过外语辅导项目为语言类本科生补充语言教学。中心还通过两个自主学习项目帮助学生实现语言学习的多样化：定向自主语言学习项目允许学生学习耶鲁大学现有系所教授的语言，而专业领域项目允许高级语言学习者在某个专业领域背景下进行语言学习。下面简要介绍4个主要语言项目。

1.定向自主语言学习项目（Directed Independent Language Study,DILS）。该项目不计学分，学生需自主学习教学材料，项目提供一名目标语言母语者或流利者语伴，每周2次，每次1小时，持续12周练习学习内容来发展语言和文化能力，根据资金、出勤及学习进展情况，学生可以得到最长四个学期的支持。项目的目的在于帮助学生塑造学术能力和职业目标，为出国留学、实习和其他实地体验做准备，以及鼓励学生在耶鲁和世界各地建立有益的跨文化和国际关系。

2.专业领域项目（Fields Program）。耶鲁大学具有L5及以上水平的学生均可申请该自主学习项目。项目学习方式和时间要求与定向自主语言学习项目一致。学生在参与项目前后需接受测试，以确定其语言能力及学习进展。此外项目期间随时按照美国外语教学委员会（ACTFL）制定的语言能力量表进行口头和书面测试并进行评估。作为个性化评估的一部分，建立语言学习经验电子档案，以方便学生进行自我反思和记录。此外，项目鼓励学生参与海外学习、实习，积累专业领域相关经验。

3.语言辅导项目（Language Tutoring）。耶鲁大学在读的语言本科生可以要求一名语言学习中心导师进行每学期最多10个小时（可申请延长5个小时）的一对一辅导。任何学生都可以免费参加每周一次的阿拉伯语、中文、法语、德语、意大利语、俄语和西班牙语辅导课。此外，中心还为语言本科生提供假期辅导和每周非正式辅导的机会。

4.特殊用途语言项目（Language for Special Purposes）。该项目为耶鲁大学医学、商业、法律或其他专业领域人员提供语言和文化课程，以满足特定的职业或专业需求。

三、耶鲁大学西班牙语专业课程设置启示

2020年11月，由教育部新文科建设工作组主办的新文科建设工作会议发布《新文科建设宣言》，指出新科技和产业革命浪潮奔腾而至，社会问题日益综合化复杂化，应对新变化、解决复杂问题亟须跨学科专业的知识整合，推动融合发展是新文科建设的必然选择。进一步打破学科专业壁垒，推动文科专业之间深度融通、文科与理工农医交叉融合。鼓励支持高校开设跨学科跨专业新兴交叉课程、实践教学课程，培养学生的跨领域知识融通能力和实践能力［6］。郑书九等调查全国西班牙语专业及北外其他五大非通用语种本科培养方案，提出高等院校西班牙语本科课程设置改革方案中精读、语法（42）占总学分（112）比例达37.5%；听说读写译（48）占总学分的42.9%；文学、文化、国情、经贸（22）占总学分的19.6%［7］，可见国内西班牙语专业课程仍重视语言技能训练，跨学科课程设置经验十分有限。但跨学科课程不是不同学科知识的简单拼凑与并置［8］，如果课程设置缺乏整体规划和协调，没有根据跨学科的课程标准形成相应的课程体系，那么复合型教育将会流于形式。从耶鲁大学西班牙语本科跨学科课程建设来看，可以得出以下几点启示。

（一）突出人文课程的重要性

耶鲁大学拥有宽松的选课制度，要求学生的学习既有深度又有广度：有深度，即学生要学习专业课；有广度，即学生要进行三个领域（即人文艺术、自然科学、社会科学）和三种技能（写作、定量推理、外语）的学习。新生入门课程就有新生研讨班（Freshman Seminars），其中一些课由资深教授承担，对特殊领域的学习做总体介绍或探讨各类课程的跨学科研究方法。无论是在校内还是西语国家海外项目，耶鲁大学西班牙语专业均为学生提供包括语言学、文学、艺术、历史、人类学、政治学、经济学、哲学等在内的人文课程，实践了耶鲁人文教育的目标之一：培养人文情怀，即关怀人生价值的实现、人的自由与平等，以及人与社会、自然之间的和谐等，同样也实践了语言工具性和人文性的统一。

周慧颖等认为人文课程的设置是跨学科课程的基础，也是与社会全面融合的重要一步［9］，《标准》也将人文与科学素养作为外语类专业学生的素质要求之一，如何将人文课程有规划地纳入西班牙语专业课程体系仍需探索。

（二）建立自主学习支持平台，对接国际语言测试标准

为了使学生在本科期间既能提升语言技能，又能保证修读跨学科人文课程的比重，耶鲁大学对修读专业提出了先修课程要求且通过语言学习中心设立了各类自主学习项目。如上所述，这些学习项目不计学分，另一方面，指导教师的引导贯穿学习全过程，且随时通过美国外语教学委员会制定的语言能力量表进行评估并建档，及时调整学习计划，由此能保证个性化学习的需求，打破一对多课堂的局限。我国招收的西班牙语专业学生基本为零基础，因此现有课程设置中语言技能课程占了较大比例，而在高年级开设的文学、语言学、经贸、国情和文化类课程分别只占2～4学分，内容也多为入门级别，很难达到《标准》规定的培养学生跨学科知识结构、跨文化交流能力、思辨能力等目标。目前，国内西班牙语专业尚未制定具体的语言知识和语言技能等级衡量标准，在大二、大四年级进行的西班牙语专业四级、专业八级考试基于《高等学校西班牙语专业四级（八级）考试大纲》对学生进行语言能力测试：四级测试内容为语法词汇、阅读、笔译和听力，八级则在上述基础上去掉了语法词汇，增加了社会文化常识和口译。该测试无法连贯地评估学生的语言水平，因此，在课堂时间有限且学生学习进度不一的情况下，建立个性化自主学习平台并制定实时评估学习效果的语言测试标准迫在眉睫。

（三）服务国家需求，确定跨学科方向

耶鲁大学西班牙语专业将海外学习纳入本科学位要求，海外课程门数可占文学学士学位课程门数的25%和强化课程文学学士学位的22.2%，课程种类覆盖人文、社会科学等与国家需求密切相关的领域，如政治、公共卫生、全球化和经济等，同时培养学生的跨文化沟通协调能力、领导力和组织能力。

我国《新文科建设宣言》指出国内与国外“双协同”是完善全链条育人机制不可或缺的一环。2016年中国政法大学西班牙语法律人才培养项目（本科生）获批国家留学基金委创新型人才国际合作培养项目，2020年河北外国语学院“中国-拉美和加勒比关系”课程入选教育部首批国家级一流本科课程等，是西班牙语本科跨学科课程建设的成功尝试。2021年8月20日，教育部公布了最新的学位授予单位自主设置交叉学科的名单，其中涉及外国语言文学一级学科的交叉学科有国别与区域研究、区域学、国际文化贸易、计算语言学、语言数据科学与应用、临床语言学、汉语言文化国际教育、中国文化国际传播、古典学、文学与宗教等。同时公布的外国语言文学一级学科下自主设置的二级学科有翻译学、比较文学与跨文化研究、外国文学与文化、比较文学与跨文化研究、比较语言学、国际传播翻译、外语教学技术与评估、语言政策与规划学、国际语言服务、汉语国际教育、外语教育、国别与区域研究、国际法律与区域治理、国际商务文化、国际商务与区域治理、国际关系与区域研究、全球传播、国际传播学、话语与传播、语言与人脑科学、国际组织与国际交流、语言智能、比较制度学、欧洲学等［10］。毫无疑问，发展跨学科专业是高等教育适应并响应国家需求的重要途径，而课程建设是学科建设的基础，各院校西班牙语专业应找准国内外协同方向，服务国家和社会发展需求。

截至2019 年，我国先后与11 个西班牙语国家签订“一带一路”合作协议或者谅解备忘录，对于高层次西班牙语人才的需求更为迫切。解决现有课程设置以培养语言技能为主、外语学习缺乏对接国际标准的全过程语言能力评价、跨学科课程体系不完整等问题是实现上述目标的基本路径，而耶鲁大学的实践为我们提供了可参考的范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