利率并轨政策下商业银行定价策略

□文/梁 斌

（郑州大学 河南·郑州）

［提要］近年来，人民银行稳妥推进利率并轨政策，实施贷款市场报价利率（LPR）新政策，推动市场化贷款定价措施，服务实体经济，降低融资成本。同时，出台存款新规，通过宏观审慎监管、微观监管和自律机制，推进存款降成本。对此，本文阐述研究利率改革政策，讲解最新政策影响，并提出商业银行盈利模式的改变和业务转型思路。

2019年以来，人民银行稳妥推进利率“两轨并一轨”，完善市场化利率形成、调控和传导机制。所谓利率“两轨”，即一方面央行仍公布存贷款基准利率；另一方面又存在由市场决定的货币市场利率。利率并轨就是推动两个轨道的利率逐渐统一，形成完全市场化的利率体系。

一、为什么要推进利率并轨

利率并轨是我国利率市场化改革步入“深水区”之后的必然选择，是完成利率市场化的“最后一公里”。

利率“双轨”带来一系列不利影响。从货币政策角度看，利率“双轨”阻碍货币政策的顺畅传导。一般而言，央行调整政策利率后，就能影响货币市场利率，进而传导至存贷款利率，即形成“央行政策利率体系-货币市场-债券市场-信贷市场和衍生品市场”的传导链条。但是，由于利率“双轨”，央行的调控机制很难从市场化利率传导至被管制的存贷款利率，使得央行政策调控的难度加大。

以某商业银行（以下简称A银行）为例，从当时的内部情况看，资产端定价主要参照央行基准利率，并与全额模式下总行内部资金转移价格FTP密切相关，且A银行总行FTP收益率曲线中市场化权重仅为50%，不能完全同步反映市场变化。此外，虽然贷款基础利率LPR已经推出较长时间，A银行对LPR贷款占比也有明确考核要求，但在实际应用中，大部分LPR贷款仍为参照贷款基准利率，与市场利率的直接关联度并不高。

从实体经济角度看，利率“双轨”会加剧存款分流现象，造成信贷错配。例如，2018年央行通过全面降准、定向降准、MLF等方式向市场释放了约2.3万亿元流动性资金，但社会融资规模增速却逐月下降，年末同比增速9.8%，较上年末下降3.6个百分点。究其原因，央行投放的资金很大一部分流向理财、货币基金等渠道，表内一般存款增长不足，一定程度上制约了银行的信贷投放，导致银行信贷资源向重点大客户倾斜，而民营、小微企业“融资难”“融资贵”问题依然突出。

从金融市场角度看，利率“双轨”导致银行存款利率被压低，而市场化利率（如理财产品利率）偏高，为影子银行规模扩张和加杠杆套利提供了空间。此外，表外理财会通过对接高风险资产放大金融风险，也会因为资金池或刚性兑付的存在而造成利率定价扭曲。例如，前期部分资产管理机构通过滚动发行、期限错配等方式，将募集的低价、短期资金投放到长期的债权或股权项目，一旦难以募集到后续资金，便可能引发流动性风险。可见，双轨利率容易滋生金融风险，不利于整个金融市场的健康运行。

二、我国利率并轨政策演进

回顾历史，1993～2007年是我国推进利率市场化的基础阶段，主要工作集中在各项基础性制度文件的准备和规则制定方面，这一阶段可称之为利率市场化改革的“准备区”；2012～2017年，央行逐步放开人民币存款利率上限和贷款利率下限管制，陆续推出贷款基础利率（LPR）、大额存单产品、利率定价自律机制、宏观审慎管理体系（MPA）等，这一阶段可称之为利率市场化改革的“加速区”，至此，货币当局对利率的直接管制基本上只剩下一个工具，即央行公布的存贷款基准利率；2018年以来，我国利率市场化改革开始步入“深水区”，主要任务是理顺政策传导机制，打破市场分割，解决利率“双轨制”的各种弊端，并最终实现利率的完全市场化。

2019年，人民银行发布公告，决定改革完善贷款市场报价利率（LPR）形成机制，利率市场化改革又迈出关键一步。2020年3月4日，人民银行发布了《关于加强存款利率管理的通知》（银发［2020］59号文），规定“人民银行指导市场利率定价自律机制，加强存款利率自律管理，并将结构性存款保底收益率纳入自律管理范围”“人民银行将存款类金融机构执行存款利率管理规定和自律要求情况纳入MPA8，同时指导自律机制将上述情况纳入金融机构合格审慎评估”。

由此，人民银行强化利率管理，是降低企业融资成本、服务实体经济发展的现实需要，有助于规范存款市场竞争秩序，降低银行负债成本，打通负债端与资产端之间的利率传导。

三、贷款市场报价利率（LPR）机制解读

LPR起源于1929年美国大萧条时期推出的最优惠利率，简单理解就是金融机构对其最优客户执行的贷款利率。2013年，我国全面放开金融机构贷款利率管制，取消了贷款利率下限；为防止市场定价混乱，同年10月央行参考国际经验正式推出贷款基础利率（LPR）集中报价和发布机制。此时，LPR的确定过程如下：

在每个工作日，由筛选出的10家全国性银行作为报价行根据自身对行内最优客户执行的贷款利率，向全国银行间同业拆借中心报送本行LPR报价，由后者剔除最高和最低报价后，将剩余有效报价通过加权平均得出贷款基础利率（LPR）报价并对外公布，期限品种只有一年期。2019年8月16日，人民银行决定对LPR形成机制进行改革，主要做了四个方面的调整：（1）调整报价频率。自8月20日起，由原来的每日报价改为每月报价（20日，遇节假日顺延）。（2）调整报价行数量。由原来的10家商业银行扩大到18家，增加城商行、农商行、外资银行和民营银行各2家。（3）新增报价品种。由原来只设一年期一个期限品种扩大到一年期和五年期以上两个期限品种。（4）调整报价机制。报价行由原来主要参考贷款基准利率形成报价的方式，调整为按公开市场操作利率（主要指中期借贷便利MLF4利率）加点形成的方式，向全国银行间同业拆借中心报价，去掉最高和最低报价后，通过算术平均计算得出对外公布的LPR3利率。至此，LPR实现了“华丽转身”，名称也由“贷款基础利率”换成了更加市场化的“贷款市场报价利率”。

从宏观角度看，LPR改革是利率市场化改革的新节点，由于报价基础发生了重大改变，理论上央行通过调节中期借贷便利MLF利率，就可以直接影响贷款利率，传导环节进一步打通，央行货币政策的传导效率将大幅提升，有助于切实降低实体经济融资成本。

从央行要求看，中国人民银行要求自公告之日起，存量贷款的利率仍按原合同约定执行，新发放贷款应主要参考新LPR利率定价，并在浮动利率贷款合同中采用新LPR利率作为定价基准。自2019年三季度起，将LPR运用情况及贷款利率竞争行为纳入宏观审慎评估（MPA），并明确要求各银行不得通过协同行为以任何形式设定贷款利率定价的隐性下限。

从商业银行角度看，央行通过定向降准、公开市场操作等方式持续释放流动性，货币政策相对宽松，由此带动市场利率持续下行。在此背景下，LPR机制改革对商业银行造成一定的压力和风险，增加了利差压力。由于贷款利率隐性下限被打破，在负债端成本持续高位运行的形势下，通过提高贷款定价消化成本的可能性进一步降低，利差面临持续收窄压力。

四、人民银行存款利率管理新规

2020年以来，受新冠肺炎疫情影响，我国经济下行压力持续较大，党和政府连续出台了一系列加大支持实体经济、降低企业融资成本的政策要求，各商业银行盈利空间受到挤压，经营压力明显加大，一定程度上制约了其支持实体经济的能力。因此，央行出台存款新规，通过宏观审慎监管、微观监管和自律机制，协同推进存款降成本，即通过遏制银行负债成本不断攀升的情况，缓释其贷款利率下行周期的经营压力，为降低资产端信贷利率价格扫清障碍，提高银行支持实体经济的主动性和有效性。

从规范市场角度看，前期自律机制已经要求各商业银行停办活期存款创新产品以及定期存款提前支取靠档计息产品，人民银行需要将结构性存款保底收益率纳入自律管理加以规范，以维护市场竞争秩序。从商业银行角度看，一方面管理新规给存款产品加上了“定价锁”，存款利率下行可能性较大，势必增加各家商业银行揽储的难度，倒逼各行从竞相提价的白热化竞争回归到业务本质和服务质量的比拼；另一方面由于中小银行更依赖于“创新”产品吸收存款，受新规的影响更为直接，这对于国有大行来说意味着新的机遇。同时，规范高息存款产品也有利于各行优化产品结构，降低存款成本，改善利差。

五、当前环境下商业银行利率应对策略

作为利率市场化改革的“关键一跃”，实现利率并轨，意味着商业银行可以根据市场供求和自身发展需要来制定有竞争力的价格，有利于商业银行构建更加科学的定价体系，提高资源配置效率。但是，利率并轨也会进一步收窄存贷款利差，考验商业银行的盈利能力，增加经营管理难度。为此，商业银行要高度重视，顺势而为，通过自身高质量发展，化解利率并轨可能带来的不利影响。商业银行应严格落实人民银行和当地自律机制的监管要求，决不触碰“红线”，坚决停售不规范的存款“创新”产品。同时，严格落实自律机制对“结构性存款”保底收益率的监管要求，不开办、不销售保底收益超过当地自律机制要求的定制类结构性存款产品，确保合规经营。

第一，提高自主定价能力。随着利率管制放松，银行作为独立的市场主体，将在竞争中获得更大自主权和定价权，对各行的定价能力将提出更高要求。同时，实施利率并轨，预计在一定时期内存贷款利率波动将会表现的较为剧烈，各行面临的利率风险将更加直观，自身利率风险管理能力也将面临严峻考验。银行应立足于练好“内功”，一方面强化“价值创造”理念，充分发挥FTP价格导向作用，高度关注市场收益率曲线变化，提高自主定价能力；另一方面应提高利率风险管理主动性，增强工作前瞻性，认真学习利率风险管理相关机制，了解如何使用利率互换等衍生品工具开展对冲操作，有效防范利率风险。要加强利率风险管理，合理摆布新发生贷款浮动周期，在续做长期公司贷款时，合理控制浮动周期短于1年（不含1年）的业务规模和占比，避免市场利率下行时银行贷款收益过快下降。

第二，加强负债主动管理。利率并轨过程中，一般存款收益率与市场化存款替代品收益率将逐渐趋同，一方面会减少一般存款向理财和互联网金融产品“搬家”现象，增强存款稳定性；另一方面会持续抬升负债成本，进一步挤压利差空间。商业银行应结合本行实际，加强负债主动管理，在保持量价平衡的前提下，合理安排负债结构，不断拓宽资金来源，更好地应对利率并轨带来的负债成本上升压力。做大全量资产，狠抓核心存款，坚持存款在全量客户金融资产中的核心地位。商业银行要坚持“存款立行”理念，一方面抓住当前个人存款市场增长机遇，大力拓展市场转换中产生的流量资金，有效吸纳行外资金，促进资金在银行体内循环，在做大全量金融资产总量的前提下，努力提高存款市场份额；另一方面及时调整公司存款营销策略，紧盯重点项目资金，强化重点行业营销，加快实现企业存款提升，努力夯实资金基础。

第三，大力拓展中间业务。从发达国家经验看，其中间业务收入占比普遍高达30%以上，而我国银行业主要利润来源仍是存贷款利差。以A银行为例，目前非利息净收入占比为26%，与发达国家水平相比仍有较大差距。在去杠杆和防风险压力下，强监管将成为常态，大力拓展中间业务是有效应对利差收窄的最佳选择。

第四，强化成本意识，持续改善利差。存贷利差是衡量银行集约化转型成效和高质量发展水平的标志性指标。利差水平高低，既关系到利息收入增长，也关系到机构绩效考核。商业银行要从可持续发展的角度出发，坚持降成本、扩利差，做好量价平衡。一方面要持续扩大存款规模，做大基数，形成规模效益；另一方面要顺应存款降息趋势，持续优化存款结构，合理控制长期限、高利率，尤其是内外部利率倒挂的存款规模，有效降低存款成本，提高收益。

第五，树立逆向思维，争取变危为机。受新冠肺炎疫情、企业复工延缓等多重因素影响，商业银行整体业务发展和收入增长受到一定影响。困难面前，更需要开拓思路，主动立足自身优势，寻找业务发展机会。例如，疫情期间要另辟蹊径，支持企业复工复产，综合带动普惠金融贷款、对公结算账户、手机银行、快捷支付、商户等全面发展，有效吸收低成本存款。

第六，加快推进转型发展。利率市场化对银行盈利模式与业务结构提出了更高要求，银行应顺势而为，主动应对。一方面大力拓展中间业务，持续提升非息收入占比，从收入源头上化解存贷利差持续收窄的不利影响；另一方面加快产品创新和服务创新，积极培育差异化的市场竞争能力，坚持以合理定价、优质服务、综合营销等全面金融服务获客、活客，通过提升客户体验拓展利润来源。

第七，提升服务能力，增强客户黏性。未来，存款市场的竞争将更趋激烈，客户对银行产品和服务的需求将更加差异化、多样化，加之手机银行和智能柜台的大规模普及，要求商业银行在合规前提下，加快变革服务模式，优化服务流程，提高服务标准，从线下到线上，从产品、流程、渠道上下功夫，丰富客户体验，推动服务品质提升，提高客户忠诚度、活跃度、贡献度，为存款增长和效益增长提供强大支撑。

综上，人民银行利率市场化改革之下，降低企业融资成本、服务实体经济发展的现实需要有助于规范存款市场竞争秩序。商业银行要顺势而为，坚持创新驱动，强化主动管理，提升定价能力，积极应对利率市场化带来的挑战，打通负债端与资产端之间的利率传导。商业银行要抢抓发展机遇，创新拓展方式，提升服务能力，狠抓全量资产，调整业务结构，控制存款成本，实现存贷款的持续增长和效益的稳步提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