蜂毒的生物学作用及蜂针治疗免疫失衡相关疾病的研究进展▲

薛浩鸣 黄卓燕 谭宏韬 杨培培 黄梦秋 张 勉

(1 广西中医药大学第一附属医院耳鼻喉头颈外科，广西南宁市 530001；2 惠州市中心人民医院中医内科，广东省惠州市 516008；3 广西中医药大学护理学院，广西南宁市 530001)

【提要】 随着免疫调节研究的不断深入，多数疾病被发现与免疫失衡有关，将调节免疫失衡应用于疾病的治疗逐渐受到关注。蜂针疗法是指将蜜蜂尾针刺入穴位并注入蜂毒，引起局部皮肤充血、发热以达到中医的针、灸、药三种作用的复合型刺灸法，该疗法具有调节机体免疫的作用，被长期用于治疗各种免疫性疾病。本文对蜂毒的成分、生物学功能及蜂针治疗免疫失衡相关疾病的研究进展进行综述，以期为深入了解蜂针疗法调节免疫失衡的机制提供参考。

蜂针疗法是将蜜蜂尾针刺入人体皮肤并注入蜂毒，使皮肤局部潮红、充血、发热，以达到类似于中医灸法效果的治疗手段，是一种针、药、灸相结合的复合型刺灸法。蜂针疗法常用于治疗类风湿关节炎和脊柱炎[1]，而这两种疾病均与人体免疫失衡有关[2-3]，表明蜂针疗法在调节免疫失衡上具有一定优势[4]。本文介绍蜂毒的成分及其生物学功能，并对蜂针治疗免疫失衡相关疾病的研究进行综述，以期为深入了解蜂针疗法调节免疫失衡的机制提供参考。

1 蜂针的起源及发展

蜂针疗法是我国广大劳动人民从生产和生活实践中总结出来的一种疗法。养蜂人在采集蜂蜜时不慎被蛰，发现蜂蛰可以治疗身上的某些疾患，蜂针疗法由此被提出。早在晚唐时期，我国就有蜂针相关的记载，“足病蹒跚行路难,招蜂刺我获平安”[5]。到了明清时期，人们开始有意识地用蜂针来治疗疾病，方以智在《物理小识》中提及“取黄蜂之尾针，合硫炼，加冰麝为药，置疮疡之头，以火点而灸之”[6]。而我国对蜂针疗法的系统研究开始于近代。1957年，房柱[7]较系统地论述了蜂毒的应用范围、应用方法及蜂毒的成分。1959年，房柱首先提出结合“经络穴位”使用蜂针疗法[5]。1981年，第一个蜂疗研究室在江苏省连云港市设立。1991年，李万瑶在广州中医药大学开办蜂针疗法课程。1996年，成永明首创“无痛蜂疗法”[5]。2007年国家发改委、原卫生部、国家中医药管理局联合发文，将“蜂蛰疗法”列入《全国医疗服务价格项目规范》新增加项目，确定将蜂蛰疗法纳入中医及民族医诊疗类的针刺类中[1]。目前 ，蜂针疗法已经成为正规的医疗手段，并受到越来越多人的关注。

2 免疫失衡概述

正常机体的细胞免疫和体液免疫处于平衡状态，Th1类细胞因子介导细胞免疫，而Th2类因子介导体液免疫，故Th1与Th2细胞的平衡尤为重要。近年来的研究表明，新的亚群如Th17与调节性T淋巴细胞(regulatory T cell,Treg)也参与了多种免疫疾病的发生。若Th亚群之间的平衡被打破，优势方释放的细胞因子过多，会使细胞因子间的平衡也被打破，导致炎性反应，并且过多的细胞因子还会抑制劣势方细胞的生成，使失衡进一步加重[8]。Th1分泌的常见细胞因子为γ干扰素，Th2可以产生白细胞介素(interleukin，IL)-4、IL-5和IL-13[8]。Th的平衡受到多方面的调控，例如核因子κB对T淋巴细胞和B淋巴细胞的发育、增殖的调控[9]，一氧化氮-核因子κB信号通路对Th1与Th2分泌细胞因子的调控[10]，转化生长因子(transforming growth factor,TGF)-β可单独诱导T淋巴细胞向Treg分化，TGF-β联合IL-6则会诱导T淋巴细胞向Th17分化，IL-1β、肿瘤坏死因子(tumor necrosis factor,TNF)-α能够增强TGF-β、IL-6对Th17的促分化作用等[8]。目前常见的免疫失衡相关疾病有类风湿关节炎、强直性脊柱炎、变应性鼻炎、哮喘、特应性皮炎、系统性红斑狼疮、动脉粥样硬化、肿瘤等。

3 蜂毒的主要成分及其生物学功能

蜜蜂在受到威胁时，会用其尾部的蜂针攻击敌对生物。在蜇刺后，蜜蜂会将蜂针及毒囊留下，毒囊离开蜂体后仍可自行收缩，将蜂毒注入。蜂毒的主要成分为蜂毒肽、磷脂酶A2、蜂毒明肽和肥大细胞脱粒肽，是蜂针疗法的一部分，具有特殊的生物学功能。

3.1 蜂毒肽 蜂毒肽又叫蜂毒溶血肽，是蜂毒中最主要的成分，占蜂毒干重的50%左右。贺守第等[11]发现，蜂毒肽可以下调Th1，上调Th2，从而抑制类风湿关节炎大鼠的炎症反应。谭宁等[12]进一步研究后发现，蜂毒肽可以下调Th17，上调Treg，并抑制关节滑膜增生，延缓骨质破坏。熊浪平等[13]报告，蜂毒肽可以上调Th1，下调Th2，使Th1分泌的具有抗肿瘤作用的γ干扰素增多，从而达到抗肿瘤的目的。上述研究说明蜂毒肽平衡免疫的作用是双向的。蜂毒肽还能通过阻断核因子κB信号通路促进肿瘤细胞凋亡[14]。此外，蜂毒肽可以增强蜂毒磷脂酶A2的活性[15]。

3.2 磷脂酶A2 磷脂酶A2存在于多种生物体内，占蜂毒干重的8%～12%。磷脂酶A2对人体的治疗作用包括与人体树突状细胞上的甘露糖受体结合来上调Treg水平，缓解特应性皮炎的症状，减轻表皮增生和淋巴细胞浸润[16]，保护帕金森病大鼠的多巴胺能神经元[17]，抑制顺铂诱导的急性肾损伤[18]等。Jung等[19]发现，蜂毒中的磷脂酶A2可以抑制IgE和趋化因子的产生，减轻哮喘小鼠的肺组织病理学改变。

3.3 蜂毒明肽 蜂毒明肽占蜂毒干重的2%～3%。蜂毒明肽被认为是小电导Ca2+激活的K+(small conductance Ca2+activated potassium，SK)通道的特异性选择性阻滞剂[20]，在帕金森病中其可通过阻断SK通道保护多巴胺能神经元免于变形[21]。SK通道在动脉粥样硬化的发生中亦发挥着关键作用[22]。有研究表明，蜂毒明肽可通过抑制核因子κB活化和降低细胞黏附分子-1水平来减轻动脉粥样硬化[22-23]。Kim等[24]发现蜂毒明肽可通过抑制核因子κB信号通路来减少IL-1β和IL-6的表达，进而激活淋巴迁移和角质形成，从而治疗炎症性皮肤病(如特应性皮炎)。此外，蜂毒明肽可以阻断电压依赖性K+通道，而电压依赖性K+通道是治疗过敏性哮喘的有效靶点[25-26]。Ichinose等[27]报告蜂毒明肽可以抑制肺组织中的组胺释放，减轻气道反应，其应用于过敏性哮喘治疗或可使患者获益。

3.4 肥大细胞脱粒肽 肥大细胞脱粒肽占蜂毒干重的1%～2%。低剂量(0.1 mg/kg)的肥大细胞脱粒肽可引起肥大细胞脱颗粒[28]，即肥大细胞释放预先储备的物质(如组胺、趋化因子等)。该过程与人体的过敏反应过程类似，因此低剂量的肥大细胞脱粒肽具有致敏作用。但在较高剂量时(1.0 mg/kg)，它又表现出完全相反的生物学效应，是一种强大的抗炎、抗过敏药[28]。Bidard等[29]将不同剂量的肥大细胞脱粒肽注射入大鼠脑室内，发现注入高剂量(100 pmol)的肥大细胞脱粒肽的大鼠出现了脱敏现象。有研究显示，肥大细胞脱粒肽与同等剂量的氢化可的松相比，其抗炎效果强100倍[30]。目前，有关肥大细胞脱粒肽的研究较少，其抗过敏机制目前尚无定论。

4 蜂针疗法在免疫失衡相关疾病中的应用

周颖芳等[31]使用蜂针治疗类风湿关节炎患者，发现蜂针下调γ干扰素(Th1标志物)的作用虽然不及甲氨蝶呤和依那西普，但上调IL-10与IL-4(Th2细胞标志物)的效果更优，并且具有恢复Th1/Th2平衡的作用。随后周颖芳等[32-33]通过动物实验发现，蜂针疗法可以恢复Th17/Treg平衡，并且对脾、肺、肾上腺等脏器无明显毒副作用。陈莹等[34]报告，蜂针疗法可下调类风湿关节炎小鼠的血清TNF-α、IL-1β、IL-6等炎性因子水平。Lee等[35]用蜂针治疗自身免疫性脑脊髓炎小鼠，发现治疗后小鼠Th1、Th17下调，Treg上调，小鼠的神经功能缺损改善。赖耀铭等[36]用蜂针治疗变应性鼻炎患者，发现患者的γ干扰素水平升高，而IL-4、血清特异性IgE水平下降，认为蜂针对Th1/Th2失衡有着双向调节作用。温伟强等[37]采用蜂针治疗强直性脊柱炎，发现蜂针可以使患者的血清TNF-α及IL-6水平下降，有效率达80%。Eltaher等[38]应用蜂针治疗银屑病，亦发现蜂针下调了患者血清TNF-α、IL-1β、IL-6等炎性因子水平，患者的痊愈率达到92%。

在蜂针疗法的选穴方面，学者们观点不一。李莉等[39]通过对比研究发现，采用阿是穴治疗类风湿关节炎的疗效比循经选穴更好；郭春艳等[40]提出腧穴的疗效优于阿是穴。热敏点是疾病导致的腧穴热觉异常现象。黄瑞聪等[41]使用热敏点作为蜂刺点治疗强直性脊柱炎，发现患者的症状改善效果优于采用普通选穴。温伟强等[37]则采用了子午流注针法择时取穴治疗强直性脊柱炎，有效率高达82.5%。张倞等[42]采用灵龟八法择时取穴治疗强直性脊柱炎，对照组采用灵龟八法非择时取穴治疗，结果灵龟组有效率为86.7%，疗效优于对照组。郭春艳等[43]对类风湿关节炎行蜂针治疗时，配以不同配比的蜂针减毒增效口服液(桑白皮、威灵仙、蜂蜜)，结果显示使用配比为5 ∶6的口服液时，患者的不良反应发生率降低，治疗有效率提高。廖雪等[44]将直刺法和散刺法分别应用于蜂针治疗风寒湿型类风湿关节炎，发现二者疗效无差异，但散刺法的不良反应发生率更低。陈莹等[45]分别观察使用单蜂、双蜂及三蜂治疗类风湿关节炎的效果，发现单蜂组症状改善的程度和有效率均优于其他两组。

5 小结和展望

与西药治疗相比，蜂针治疗在治疗免疫失衡相关疾病方面展现出了一定的优势。但免疫失衡相关疾病易反复、迁延难愈，仍需要长期追踪研究来明确蜂针治疗的长期疗效。蜂针蜇刺后可能会引起过敏反应，故需要先行皮试。而目前尚无公认的皮试方法，今后可将目前常用的几种皮试方法进行比较，观察其后续治疗不良反应的发生率以筛选较优的皮试方法。此外，蜂针疗法的过敏反应要求穴位选择须精简高效，不宜广泛采穴，今后可针对不同的疾病探索其特异性的选穴，以便更好地开展蜂针疗法的临床应用。蜂针疗法丰富了免疫失衡相关疾病的治疗方案，并具有较好的疗效，值得进一步深入研究。未来期待更多的大样本、多中心的随机对照研究以提供更可靠的临床证据，并开展免疫功能调节、抗炎等方面的基础研究以探讨相关作用机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