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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巩与庆历新政

2023-01-03刘美玉张胜璋

关键词:庆历蔡襄曾巩

刘美玉,张胜璋

(闽江学院 人文学院,福建 福州 350108)

庆历新政,发生在庆历三年(1043),是北宋变法的开端,庆历新政虽然失败,却为后来的王安石变法拉开了序幕。“‘庆历新政’在北宋‘变法’史上有着承前启后的巨大意义,它是‘煕宁变法’的序幕和准备。”[1]范仲淹、富弼、杜衍、韩琦、欧阳修、蔡襄等是庆历新政的核心人物,改革以范仲淹向宋仁宗上《答手诏条陈十事疏》开始,主要针对宋朝自开国以来形成的内忧外患:官僚队伍庞大、行政效率低下、人民生活困苦、辽和西夏威胁着北方和西北边疆。为解决日益严重的危机局面,范仲淹提出了“明黜陟、抑侥幸、精贡举、择官长、均公田、厚农桑、修武备、减徭役、推恩信、重命令”等10项以整顿吏治为中心的改革主张,欧阳修等人也纷纷上疏言事。仁宗皇帝采纳了大部分意见,施行新政。但由于新政触犯了贵族官僚的利益,遭到他们的阻挠,仅仅经过两年时间,于庆历五年(1045)初,随着范仲淹、韩琦、富弼、欧阳修等人相继被排斥出朝廷,各项改革也被废止。虽然庆历新政以失败告终,但却对北宋中央集权统治一体化起了一定的调节和完善的作用,是历史上著名的改革事件。

曾巩虽未直接参与改革,但他却时刻关注着这场革新运动,他和改革核心人物范仲淹、杜衍、欧阳修、蔡襄等都有书信往来。关于庆历新政,学术界多有研究,例如:范仲淹和庆历新政、欧阳修和庆历新政、韩琦和庆历新政、包拯和庆历新政等,但曾巩和庆历新政目前尚无专门的研究,这可能因为曾巩在庆历新政发生时并不在政坛要位,容易被研究界忽略。本研究通过曾巩与庆历新政核心人物的书信,论述曾巩和庆历新政的关系,表明曾巩的政治思想在北宋历史上具有重要的影响。

1 为庆历新政出谋划策

庆历新政发生在庆历三年(1043)到庆历五年(1045)间。时曾巩虽身居乡间,却时时关注着这场自庆历三年开始的、关系国计民生的改革。他于庆历三年写给谏知官王素《上王转运》,庆历四年分别写给谏知蔡襄及欧阳修重要书信《上蔡学士书》《上欧阳舍人书》。在给欧阳修的《上欧阳舍人书》里,其提出了重要的新政策略:“当世之急有三:一曰急听贤之为事,二曰急裕民之为事,三曰急力行之为事。”[2]235这和范仲淹的“明黜陟、抑侥幸、精贡举、择官长、均公田、厚农桑、修武备、减徭役、推恩信、重命令”10条,韩琦的“清政本、念边计、擢材贤、备河北、固河东、收民心、营洛邑”7事,相比较而言,虽难免理论书生气,但也真正触及了改革事件的本质,提法颇有见识。

首先,举荐贤能,倾听贤者之音。“当世之急有三,一曰急听贤之为事”“夫主之于贤,知之未可以已也,进之未可以已也”[2]235。国家治理离不开贤者,帝王为政离不开贤者,不但需要知道这个道理,而且要进用贤人;不但要听其言,而且要按照贤者所说去作为。为了保证皇帝身边的人是贤人,而非邪人、庸人,就需要谏官“朝夕出入在左右”,这是“侍臣之任也”[2]235。作者反复强调只有贤者的存在和听贤者之言才能保证“道”的实行,否则“道未可望行于天下也”[2]236。举贤授能,绳墨不颇,人才是国家大业、改革进行的关键所在。曾巩的谏言深中肯綮,抓住了革新的关键,将人才问题列为首要,以此为庆历新政出谋划策。

其次,民富且安,急兴裕民之事。“二曰急裕民之为事”,治国就是治民。民富且安,就不会作乱,国家动乱的主要原因在于民贫且不安,“靡靡然食民之食者,兵佛老也”[2]236。所以,他提出相应的对策:一是让军队耕种,不食民之食,军队自力更生、丰衣足食;二是对于佛老,停止拓展,使不务生产的僧道信徒慢慢减少。减少食民之食者,即减轻了百姓负担。两个方法都侧重于节流,通过减轻百姓负担安抚民众。方法虽然有所局限和偏颇,却是针对当时“国用殚竭,民力空虚”[3]的社会状况而提出的切实对策。

最后,洽之于心,急民力行之事。“三曰急力行之为事”, 曾巩提出,从官员到士人,然后到民众,都要落实到办事的根本之处。“不如是,未见适于时也。”[2]236当务之急的、确实有效的就是从内心化导百姓,使之内心臣服,从而实现治国的根本。曾巩反复强调“此三务,是其最急”[2]238,这是治理的根本,是必须实行的,也是变法的关键所在。

曾巩是纯粹的儒者,对孟子以来所提倡的民贵民心有深刻的认识,列民众民心为改革的最急,这也是贯穿曾巩为庆历新政出谋划策的始终,无论是举荐贤能还是民富且安,最后都落到民生上来,在最后曾巩又进一步强调这方面的重要性和紧急性,是希望化策略为行为,实践这场改革,实现为民谋事谋利的目标,从而利于国计民生。曾巩对庆历新政之献策可谓“顺应规律,精耕细作”[4],是站在“知时之变,循常之理”[4]的历史高度的见解。

2 为庆历新政推荐人才

曾巩在庆历四年(1044)给当时的谏官蔡襄、欧阳修的书信中都有提到人才的问题,认为人才可助天子行圣贤之道。

给谏知蔡襄《上蔡学士书》写于庆历四年(1044)五月,当时曾巩26岁。蔡襄于庆历三年起知谏院,曾巩这封书信向蔡学士论述了谏官的职责:“朝廷自更两府谏官来,言事者皆为天下贺得人而已。”[2]238有了谏官,天下人才就可以被举荐得用。“以天子而行圣贤之道,不古圣贤然者否也。”[2]239圣贤之人才能辅佐天子行圣贤之道,但是总有两类人阻挠圣贤之道的实行,一是邪人,“邪人以不己利也,则怨”;二是庸人,“庸人以己不及也,则忌”。邪恶的人和平庸的人,所产生的怨和忌,阻碍着圣贤之道的推行和圣贤大业的实现。而且他们“造饰以行其间”,以一种伪装的方式存在,不易被觉察,所以“人主不寤其然”,君主无法识别贤愚,那么“则贤者必疏而殆矣”“故圣贤之道,往往而不行也”,最后导致圣贤不能被启用,圣贤之道不能实行。曾巩站在儒家正统大道的高度,条分缕析了人才易被埋没的状况。就此,水到渠成地提出谏官的重要性:谏官在人主身边,时时可以帮助人主识别人才,防止邪人、庸人,“成此美者,其不在于谏官乎!”[2]239谏官是替朝廷选拔人才的关键人物,是天子行圣贤之道的关键人物,是国家兴盛强大的关键人物,依其成此美者。在这封信中曾巩除了毛遂自荐,还向蔡襄学士竭尽全力推荐王安石,说他是“古今不常有”的人才,“顾如安石,此不可失也。执事倘进于朝廷,其有补于天下”[2]239。曾巩极力向当时的执政者如蔡襄、欧阳修等推荐王安石,体现了他惜才爱才,希望天下贤能之人可被重用。

写于庆历四年的《上欧阳舍人书》,曾巩除了提出“当世之急有三”外,也向当时的欧阳舍人推荐了王安石。在信中他谈及自己虽闲居江南,但仍有所待,希望有所作为,但是“亲在忧患中,祖母日愈老,细弟妹多,无以资衣食”[2]237,因为家族的承担,自己为政是心有余而力不足,于是竭力推荐友人兼同乡王安石,在这封信中他对王安石的荐词肯定且一如既往:“如此人,古今不常有。如今时所急,虽无常人千万不害也,顾如安石不可失也。先生倘言焉,进之于朝廷,其有补于天下。”[2]239

王安石能被朝廷重用,领导煕宁变法,和曾巩三番五次不遗余力地推荐不无关系。除了在《上蔡学士书》《上欧阳舍人书》中推荐王安石外,曾巩在《再与欧阳舍人书》中,再次提出这一荐人之请,强调王安石是国家不可失的人才。在这封书信中,曾巩还推荐了王回、王向两位有道君子,认为他们有德有才,文章也写得好——魁闳绝特,是不可多得的天下之才:“而巩汲汲言者,非为三子者计也,盖喜得天下之材,而任圣人之道,与世之务。”[2]248。在曾巩的影响下,曾巩家族的曾布也参与了“王安石变法”,曾巩的异母弟、世称“南丰七曾”之一的曾肇指出其兄曾巩为国荐才的初衷在于“止于仁义”[5],是一种大仁大义。

3 为庆历新政道义传世

庆历新政于庆历五年(1045)以改革人士纷纷被贬谪而结束。这场改革虽然因为触动了保守贵族势力而招致失败,但其改革的道义却是成功的。“在曾巩看来,圣人之道是他立身行事的最高原则”[6],这种原则细致地渗透在他对待庆历新政的观念中,并在历史上闪耀着不朽的光辉。“庆历新政为士人确立的致学方向就是‘明体达用’……此‘明体达用’又可谓之‘内圣外王’。‘内圣’者,即范仲淹所谓‘必明理道’‘不以物喜,不以己悲’,不苟求功名富贵,心忧天下,而又有‘道义之乐’;‘外王’者,即‘一旦仁宗大用之,即做出许多事业’。”[7]庆历新政立足于儒家的根本“明体内圣”,曾巩在庆历五年、七年,在写给改革者的信件中,充分肯定了新政道义,对新政符合天下大道精神高度赞颂。

《上欧蔡书》写于庆历五年,面对改革的失败,曾巩善于站在历史的角度思考原因,他分析历史上贞观太平形成的原因,以及其他时期“其治皆出贞观下”的原因,得出“人人唯一以苟且畏慎阴拱默处为故,未尝有一人见当世事仅若毛发而肯以身任之,不为回避计惜者。况所系安危治乱有未可立睹,计谋有未可立效者,其谁肯奋然迎为之虑而己当之邪?则又谓所欣慕者已矣,数千百年间,不可复及”[2]707。因为世人的自私、封闭、怕担责任,造成社会的安危治乱问题,就是在如此世风之下,改革者奋起改革,“今事虽不合,亦足暴之万世,而使邪者惧,懦者有所树矣,况合乎否,未可必也。不知所谓数百千年已矣,不可复有者,今幸遇而见之,其心欢喜震动,不可比说”[2]707。改革虽然失败,但其精神足以流传后世,撼动世人,曾巩无比“欢喜震动”,并以孔子、孟子等君子不以必得之难而废其肆力者的精神鼓励改革者,“使二公之道行,则天下之嗷嗷者,举被其赐,是亦为天下计,不独于二公发也”。曾巩认为改革事件虽然中断,但道行、道义永存天下、流传后世、泽被后人、熠熠生辉,改革是天下人的幸事。

庆历五年新政失败,范仲淹、欧阳修、杜衍等人相继被排斥出朝廷,宰相杜衍退居南京(今河南商丘),范仲淹罢政出知邓州。曾巩在庆历七年和他们都有书信往来。《上杜相公书》是在杜衍宰相“当阁下释衮冕而归,非干名蹈利者所趋走之日”[2]242所上,除去了世俗考量,真正从道义上谈论庆历新政,这篇书信主要论述宰相对人才的选拔和任用:以天下之材为天下用。作者从古道之理和事来论述这个问题,首先提出“以己之材为天下用,则用天下而不足;以天下之材为天下用,则用天下而有余”[2]240的道理,然后以历史事实:尝为宰相的舜、汉朝宰相陈平、唐朝宰相房玄龄、杜如晦,是“能以天下之材为天下用”的“真知宰相体者”,然而“唐以降,天下未尝无宰相也。称良相者,不过有一二大节可道语而已。能以天下之材为天下用,真知宰相体者,其谁哉?”作者感叹现实的不济,虽然人主急于致天下治,主张庆历新政,但“邪者恶之,庸者忌之,亦甚矣”。邪恶的、平庸的人激烈地反对,在这种局面下,“独阁下奋然自信,乐海内之善人用于世,争出其力,以唱而助之,唯恐失其所自立,使豪杰者皆若素由门下以出”。改革者独当一面,选用天下之才,促成各种改革措施的实施。所以曾巩发出感慨“能以天下之材为天下用,真知宰相体者,非阁下其谁哉!”[2]242给予庆历新政充分的肯定和赞颂:有圣人作,救万事之弊。

曾巩也充分肯定和赞颂了范仲淹的豪杰风范。在范仲淹罢政出知邓州时,曾巩写给范仲淹《上范资政书》,信中一开篇就提出:“夫学者之于道,非处其大要之难也。至其晦明消长、弛张用舍之际,而事之有委曲几微,欲其取之于心而无疑,发之于行而无择,推而通之,则万变而不穷。合而言之,则一致而已。”[2]243曾巩认识到范仲淹不仅有居于大要之道,而且懂得灵活运用,万变而不穷。如此能做到的人很少,历史上林林总总的人物也只有孔子、颜回和孟子得此圣人之道,如今只有范公尝履天下之任矣,天下称之为范公之守。在《答范资政书》中,曾巩字里行间论及范仲淹“所施为在于天下”“此盖阁下乐得天下之英才,异于世俗之常见”,称赞其为“当世有大贤德大名位君子”[2]251。正如著名理学家石介曾于庆历三年写赋《庆历圣德颂》,其中对范仲淹大加赞赏:“惟仲淹弼,一夔一契,天实赍予,予其敢忽。”[8]

4 结语

新政虽然以失败结束,“但其所带来的庆历思潮却为之后理学的兴起开辟了道路”[9],曾巩作为正统的儒学的代表,他对庆历新政的充分肯定,使得这场改革在当时和历史上都产生了深远和广泛的影响。曾巩为庆历新政出谋划策、推荐人才、传世新政道义,正体现了其“未能与世全无意,起为苍生试一鸣”[10]济世情怀。曾巩在出仕前即表现出来的儒家政治观、人才观、道义观也为学界研究曾巩文学以及其与北宋政治、社会、文化等的关系提供了新的角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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