坚持中国特色的改革创新之路——新时代背景下的中国数字经济发展模式

郭明旭

(中国人民大学 国际关系学院，北京 100872)

随着互联网、云计算、区块链以及大数据等信息技术的快速发展，各个国家的经济运行模式也在不断革新，数字经济日益成为推动经济增长的重要引擎。党的十九届六中全会指出，我国经济发展进入新常态，已由高速增长阶段转向高质量发展阶段，面临增长速度换挡期、结构调整阵痛期、前期刺激政策消化期“三期叠加”的复杂局面，传统发展模式难以为继。[1]与此同时，受“新冠”疫情及复杂的外部环境等因素影响，我国的经济发展面临着需求短缺、供给冲击以及预期转弱三重压力，而由传统发展模式转为数字经济似乎可以成为缓解压力的重要手段。中国如何在新时代的背景下探索出具有自身特色且符合中国国情的数字经济发展模式具有重要的理论与现实意义。

在2021年12月上旬召开的中央工作经济会议中，习近平总书记发表的重要讲话，从党和国家事业全局高度，全面总结了2021年以来的经济工作，深刻分析了我国经济发展面临的挑战，明确提出了2022年经济工作的总体要求和政策取向，精辟阐述了进入新发展阶段后我国经济社会发展面临的若干重大问题，为做好2022年和今后一个时期的经济工作指明了方向。会议强调，无论国际风云如何变幻，都要坚定不移做好自己的事情，不断做强经济基础，增强科技创新能力，坚持多边主义，主动对标高标准国际经贸规则，以高水平开放促进深层次改革、推动高质量发展。而坚持改革创新与中国特色的改革创新之路是实现中国经济发展模式转型的必经之路。

一、文献概览

数字经济的发展会对宏观经济产生方方面面的影响，不少研究者已经从不同角度入手对数字经济开展了丰富的研究。一部分学者研究了数字经济对经济增长的影响[2][3][4][5]，认为数字技术的发展对经济增长存在显著正向但差异化的影响；也有学者从产业部门转型升级或微观企业的经营组织行为等角度入手，分析了数字技术发展对实体经济可能产生的影响。[6][7][8]这些领域的研究起步相对较早，并已达成了一定的基本共识和结论，而随着人们对数字经济研究的不断深入，越来越多的研究者开始关注数字经济对宏观政策可能带来的影响以及数字经济发展过程中数据保护与数据立法的重要性。[9]此外，从现实角度而言，仅仅依靠传统政策来调控宏观经济已经很难达到预期的效果，因此越来越多的国家开始使用非常规手段来调控宏观经济，但这些非常规政策所起到的实际效果依然十分有限。[10]这使得各国在继续探究新的数字化宏观政策工具的同时，开始思考数字经济是否阻碍了宏观政策传导等一系列重要问题。

国内学者的研究主要包括以下几个方面：第一，数字经济对于中国经济发展的影响。张路娜(2021)提出数字经济的演进具有“速度快、渗透强、辐射面广”的特征。[11]李天宇(2021)探究了数字经济对于中国“双循环”经济发展模式的促进作用。[12]李治国(2021)提出数字经济有利于优化我国制造业的生产资源配置。[13]任保平(2020)对数字经济与中国经济高质量发展之间的逻辑进行了探讨。[14]丁志帆(2020)从宏观(发展)-中观(产业)-微观(企业)三个层次论证了数字经济对经济高质量发展的促进机制。[15]裴长洪(2018)从政治经济学视角对数字经济的产业发展模式进行了分析，认为数字经济具有非常强的生产率以及产业渗透性。[16]赵涛(2020)从实证角度证实了数字经济对于经济高质量发展的正向作用，并从机制上提出通过鼓励大众创业的方式促进数字经济的发展。[17]第二，中国数字经济发展存在的问题及对策。刘淑春(2019)提出当前中国在数字经济方面存在关键技术研发及创新机制不足、数字化生产能力不足等问题，因此需要通过政策制度的优化以及数字技术难题的攻克，才能够促进数字经济的高质量发展。[18]郭晗(2020)从政策、技术、产业和人力资本角度对数字经济发展的路径进行了分析。[19]杨佩卿(2020)从人才、机制、市场、服务等角度对中国数字经济的政策制定提出了若干建议。[20]张辉(2019)从全球数字经济的产业布局的角度进行了研究，并提出我国数字经济发展的困境主要在于创新能力不足以及人才供给不足。[21]杜传忠(2021)研究了数字经济对中国不同区域企业生产率增长之间的影响。[22]第三，中国各区域数字经济发展的差异性研究。刘传明(2020)采用 Dagum 基尼系数法对于中国几大数字经济发展城市群进行了数字经济差异性的测算，认为我国数字经济呈现出“两极化”的问题，城市群中周边城市的数字化水平对于核心城市的数字经济的发展也会产生重要的影响。[23]刘军(2020)基于统计年鉴数据对中国各省份的数字化水平进行了测算，并发现区域经济发展水平、政策、人力资本等要素将会影响城市的数字化水平。[24]张森(2021)通过参考美国以及欧洲对于数字经济发展的制度建设，提出我国应该在鼓励数字经济科技创新的同时重视立法与监督。[25]

综上所述，在当前数字经济方面的研究领域中，国外较关注数字经济中生产模式、信息安全以及创新机制的要素，国内研究者主要从数字经济的产业发展角度，对于中国数字经济发展的现状、困境及对策建议展开了研究。从研究层面，当前研究对于数字经济的论述颇多，但是在中国当前发展命题下如何进行战略路径的选择，尚未形成统一结论。本文将以全球化、数字经济时代背景下中国数字经济发展存在问题、挑战，以及战略选择角度进行研究，为中国政策制定者提供政策参考。

二、新时代(全球化与数字经济时代)面临的问题和挑战

数字经济是信息技术革命以及智能技术革命时代最重要的技术高点，因此当前世界各国都围绕数字经济进行了战略部署，例如我国在“十四五”规划纲要中提出“加快数字化发展，建设数字中国”的发展任务。而如何依托数字经济在全球竞争格局中实现突围，是我国在新时代发展时期需要面临的重要挑战。在新时代，数字经济与技术创新之间将产生一种新型关系，数字经济通过塑造知识产生的方式和人才协作的方式，能够促进技术创新的迭代过程，同时技术创新是推动数字经济发展的关键要素。我国的5G技术、区块链技术以及移动支付技术等在全球占据领先地位，但是我国的数字经济产业依然存在战略路线不清晰、技术研发能力不足等问题，具体体现在如下几个主要方面：

(一)数字经济对制造业渗透不足

在中国数字经济发展进程中，传统制造业由于设备、工艺路线以及人力资本相对固化，导致数字经济对于制造业的渗透性不足，而我国当前的数字经济也主要集中在第三产业，数字经济发展对于制造业的改造与变革还具有非常大的影响潜力。当前国内一些大型央企已经在启动数字化转型战略，并致力于抢占数字经济发展的产业赛道，如中国南方电网开展的“数字电网”战略等。而对于一些传统工业，如水泥、纺织类产业却难以推动数字化生产模式。对于一些制造业的数字化生产过程，许多企业也仅仅将自动化生产作为数字化转型的判断依据，忽视了工业生产数据集成对于企业乃至整个产业链的影响关系。制造业厂商无法通过数字化生产来实现数字化决策，数字化未在财务管理、运营、市场开拓、战略布局等多方面产生更加多元的效益。在中国制造业的发展过程中，1.0-3.0工业发展时期依然主要以硬件方面的建设及创新为主，我国制造业对于工业生产软件领域的开发及创新能力严重不足，制约了制造业数字化转型的发展进程。

(二)数据孤岛问题

在数字经济的发展过程中，各个领域都存在一定的“数据孤岛”问题。“数据孤岛”问题主要包括两个层面：第一，数据使用标准的制定问题。由于中国数字产业发展非常快，导致数据使用相关的标准制定工作存在一定程度的滞后性，因此相同的数据在不同的部门之间可能有不同的标记，导致数据的重复存储。标准制定的缺失会导致数据后端集成与分析过程中存在错误，从而影响了数字经济发展的质量。第二，数据孤岛反应了数据的持有与共享问题。当前国内接近80%的数据为政府单位持有，数据无法在产业之间形成共享，因此数据的使用效率会被限制，数据无法推动产业的深层次的融合，无法形成激励产业协同与创新的路径。在产业层面，由于企业之间存在竞争关系，最重要的数据基本为产业的头部企业所持有，数据无法在产业链之间构成共享机制。而微观层面，企业内部之间不同部门也存在竞争关系，进而导致了数据壁垒的发生。数据孤岛的问题使得很多系统平台的数据质量(可靠性、可利用性)却并不高，尽管这些平台集成数量非常可观的数据和信息，这也是当前许多企业无法通过数据的获取来推动企业的数字化决策的重要原因。

(三)信息安全问题

随着我国数字产业的规模得到进一步的扩大，同时在制造业基本完成了数字化转型之后，信息安全问题将成为制约数字经济发展的关键问题。如果攻击者对于中心化数据机构进行攻击，那么将会导致大量的数据遭到泄露，进而将给我国数字经济的发展带来难以估量的损失，也会降低消费者对于数字经济的信任度。导致数字经济在信息安全方面存在风险的因素主要包括：第一，技术创新与立法滞后之间的矛盾。我国关于数字经济方面的立法工作依然不足，而法律对于数字经济技术创新的风险估计，以及法律边界的描述还不够清晰，技术创新所导致的伦理困境依然存在不可测性，比如随着人工智能的深度发展，对于技术应用的价值标准以及惩戒机制还需要做进一步的完善。第二，数据泄露不确定性高，事件分散，监管难度大。当前数字经济领域数据泄露事件呈现高频而分散的态势，涉及的行业非常广，而数据泄露的追溯难度也非常大，导致从技术管理以及政策执行方面对于数据安全的监管难度会非常大。此外，对于我国大型的数据基础设施机构，也频繁面临外部攻击的风险。根据国家互联网应急中心披露，2019年我国云平台遭受DDoS攻击次数占境内目标被攻击次数的74%，充分体现了数据基础设施平台遭受攻击具有明显的目的性和恶意。而信息安全问题会随着数字经济相关技术及创新水平的提高而频频出现，比如在区块链技术的应用过程中，目前区块链的非对称加密技术能够保障区块链信息的安全性，但是随着量子计算机的出现，在量子算力下非对称加密技术的防御机制就会不攻自破，因此需要研制应对量子算力破坏的抗量子加密技术。第三，数据安全成为国家博弈的重要领域。当前，信息安全已经成为世界各个国家非常重要的软实力。2013年日本发布了《网络安全合作国际战略》，将信息安全列入日本强国战略中的重要部分。2019年美国启动《美国5G安全国家战略》，以保护美国的供应链安全。2021年我国在“十四五”发展纲要中提出“加快数字化发展，建设数字中国”的发展目标。未来在数字经济领域的国际博弈中，只有将本国的信息安全提高到足够的强度，才能够切实保障数字经济得到安全、有序地发展。

三、中国数字经济发展的路径选择

(一)战略导向，从宏观到微观逐层规划数字经济发展路径

为了推动中国数字经济的发展，可以采用战略导向，以顶层设计的方式，从宏观-微观层面制定数字经济发展路线图，并以战略的分解方式来指导中国数字经济的发展。战略导向可以避免在数字经济发展中出现协作效率不高，发展盲目性的问题，制定数字经济的发展战略能够帮助各个层级的主体认识到当前中国数字经济所处的现状，从而可以帮助其调度所拥有的资源，进而优化数字经济的发展方式，最终推动中国数字经济整体的发展。根据调研发现，许多制造类企业其实早就有数字化转型的计划，但是对于如何有序地开展数字化转型，并使得数字化转型真正能够帮助企业获得利润，企业的管理层往往缺乏足够的认识，从而导致大部分制造类企业的数字化转型缺乏实质性的效果。因此需要通过围绕数字经济，制定清晰的数字经济的发展目标，协调各个领域的资源，推动我国数字经济的发展。

(二)产业导向，通过数字化转型推动数字经济发展

在发展中国数字经济过程中，可以通过产业导向的方式，通过数字化新型产业的诞生以及传统产业的数字化转型，进而带动我国整体的数字经济的发展。后疫情时代下，全球的贸易协作都呈现出由线下转为线上的趋势，线上教育和线上医疗等新兴产业在当前的时代背景下开始纷纷涌现。而新兴产业在数字经济长期发展的大背景下，将会在未来成为中国经济重要的增长领域。从经济高质量发展的角度，我国在数字经济发展过程中，应该不断延伸产业链条，并加强产业之间的高效协作，从制造能力发展成为创新能力，并逐渐占据全球产业竞争的优势生态位。对于数据孤岛、信息安全等问题也可以产业孕育的方式来得到解决，我国可以以政府引导的方式，培育一批国家级数据管理以及信息安全产业，以产业集群的方式来形成安全、可靠的行业标准，进而提高我国对于数据的使用和监管能力。

在制造业的数字化转型方面，我国首先需要制定国家工业互联网标准，并引导制造业利用大数据、云计算技术来进行数据采集、数据集成与分析，以及数据共享，从而有效提升制造业数字化转型的效率，并构成基于数字化转型的产业协作关系。在制造业进行数字化转型的进程中，应该从产业发展的角度来逐步进行基础设施数字化替代，在实现自动化生产的同时，以数据为抓手进行功能延伸，用数字化思维改变产业的运营方式以及财务管理方式，提高产业的数字化服务质量。最后，应该激励产业运用数据化平台来形成数据化决策，实现产业的智慧化发展模式。

(三)技术导向，构建数字经济与技术创新之间的深度耦合关系

为发展中国数字经济，可以选择技术导向的方式，通过重构数字经济与技术创新之间的关系，来实现中国数字经济腾飞。在数字经济领域的全球竞争格局中，核心的内容依然是技术的竞争。只有拥有国内自主的尖端技术，才能够在数字经济的竞争格局中长期占据竞争优势。技术创新属于0-1的问题，关键技术的持有是产业链布局的基础，因此我国可以通过加强数字经济相关的前沿技术研发，并以此来取得竞争优势。目前，传感器技术、芯片技术、量子技术、大数据平台技术、区块链技术、工业机器人等技术都是数字经济领域前沿技术，我国需要拓宽国内技术创新的发展平台，推动基础研究的支持力度以及基础研究的孵化。同时，我国也要加强与国际之间的技术合作，比如在“一带一路”倡议中可以通过与沿线国家进行技术合作，一方面有助于国内关键技术的孵化，同时也有利于推动数字经济技术的项目落地，以区域合作推动技术创新。

(四)制度导向，通过立法及机制改革，解决“数据孤岛”与“信息安全”问题

为推动我国数字经济的发展，可以采用制度导向的方式，通过加强立法工作，以及改革行政管理、行业运行规则，来解决“数据孤岛”与“信息安全”问题。这两个问题属于如何“用”好数据的问题。在确保安全性的前提下推动对于数据的使用，需要国家通过制度改革的方式来进行。首先从数据使用方面，国家应该进一步加强对于数据使用标准以及奖惩机制的建设，应该逐步将政府以及行业头部企业采集到的数据，以平台化的方式为其它主体所使用，推动数据共享所产生的集成效益。其次，在信息安全方面，国家应该通过加强对于数据安全、用户隐私方面的立法工作，同时鼓励信息安全方面的技术创新，比如通过区块链技术中的非对称加密技术、以及共识机制来提高数据系统的安全性，同时也要鼓励前沿信息安全技术的研发，比如抗量子算法的研发等。

四、结论与政策选择

本文基于新时代(全球化与数字经济时代)背景下，中国数字经济发展中面临的困难和挑战进行了分析，发现中国数字经济存在数字经济对制造业渗透不足、数据孤岛、信息安全的问题。同时，中国面临数字经济如何在全球经济中突围、数字经济与技术创新之间的新型关系的双重挑战。为探索中国特色的数字经济改革创新之路，在政策选择方面，本文提出战略为本、制度为准、产业为基、技术为源的政策构想。首先，为了发展中国特色的数字经济模式，必须要从全局的角度来对数字经济的发展目标和路线进行清晰的制定，行业根据国家顶层设计来协调自身的发展目标，企业再根据企业的发展诉求来制定数字化转型和发展路线图，清晰、可行的数字经济发展战略的制定是数字经济发展的根本，只有明确了数字经济发展战略，才能够协调全国各主体之间的关系，优化资源协作方式，进而促进数字经济的提升。其次，制定具有规范性的制度方案能够为中国数字经济的发展提供准绳，制度建设能够有效解决数字经济发展中的规范性问题，我国应该尽快加强关于数据使用以及信息安全方面的立法、行业规范及技术标准的制定，只有制定规范化的管理模式，才会在数据治理的过程中有法可依、有章可依，能够切实保障数字经济稳定发展。再次，产业是数字经济发展的基础，在中国各区域的政策制定时，必须要结合当地产业的发展特征来进行数字经济的发展，比如在武汉、重庆、河北等区域、由于工业化程度较高，那么在数字经济的发展目标制定时应该以制造业的数字化转型为要；而在北京、上海等区域，由于科技创新类企业比较多，因此可以鼓励通过发展数字经济新产业的方式来带动数字经济的发展。最后，技术是数字经济发展与创新的源泉，我国在制定数字经济发展政策的过程中，必须要长期跟踪数字经济相关的关键技术研发工作，通过关键技术的突破来带动产业的升级。在技术研发方面，国家应以科技专项的方式鼓励科研院所、高校来加强对于数字经济相关技术的研发和攻克，与此同时，全国与各省份之间应该充分发挥各自的学科优势资源，避免重复规划的问题，政府还要积极与科研院所合作，鼓励对于关键技术的成果转化，我国还应当通过与其它国家之间的合作来解决关键技术研发的问题，通过关键技术以及前沿技术的掌握，进而占领全球数字经济的竞争高地，从而实现中国数字经济的高质量发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