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共青团历史研究的方法论建构
2022-12-28刘佳
刘 佳
中国共青团在当代中国政治形态中是非常重要的存在。习近平总书记在庆祝中国共产主义青年团成立100 周年大会上的讲话中从四个方面深刻总结了党领导共青团百年历史的宝贵经验,特别强调共青团的“两个根本”问题,即坚持党的领导是共青团“区别于其他青年组织的根本特质”,共产主义远大理想是共青团“最根本、最持久的凝聚力”[1]。“两个根本”从马克思主义政党青年组织本质属性的原则高度深刻揭示了中国共青团在当代中国政治形态中的结构方位和显著优势,是习近平总书记对马克思主义青年观的原创性贡献,这一原创性贡献只有回到“历史深处”才能得到更为充分的印证和更为深刻的揭示。共青团中央青运史档案馆馆长胡献忠研究员的《中国青年运动一百年》一书,在逻辑与历史相统一中揭示中国共青团如何在党的领导下一路走来、一路成长的伟大历程与深层逻辑,为我们理解马克思主义政党青年组织自我革新的内在机理打开了一扇理论之窗。
一、在历史与学科之间:共青团历史研究的学术议程及其发展
伴随20 世纪70 年代末80 年代初真理标准问题大讨论的开展,哲学社会科学恢复了其应有的学科地位。1979 年3 月,邓小平在党的理论工作务虚会上指出:“政治学、法学、社会学以及世界政治的研究,我们过去多年忽视了,现在也需要赶快补课。”[2]哲学社会科学的恢复重建是改革开放初期中国社会思想大解放的一个缩影。在此背景下,曾经一度被取消的政治学、法学、社会学等学科纷纷恢复原有建制,工青妇等群团组织也着力推进所属领域群众工作理论与实践的学科化建构。“青年研究”的第一代学人提出了青年研究的学科化构想,历史研究一度成为青年学的主导范式,“最初的青年研究经常采用史学学科的范式,侧重于研究社会政治变化对青年的影响、青年对社会和政治产生的影响以及青年运动史的梳理等,以反映社会变化和满足政治所需”[3]。在理论工作者的推动下,共青团历史研究进入青年学学科构建的理论视野和知识生产体系,共青团历史研究的学术意义和学科价值伴随青年学学科化进程的推进而逐步凸显。
实际上,这并非是共青团历史研究首次受到学界的青睐。早在新中国成立初期,伴随新社会建设的开启,如何总结历史经验、做到以史为鉴就成为刚刚取得全国政权的中国共产党必须思考的大课题。中国自古以来就有“治史”的传统,中国共产党也是一个极具历史主动精神的马克思主义政党。所谓历史主动精神,就是善于总结历史经验、把握历史规律,在历史前进的逻辑中前进,在时代发展的大势中发展,据此提出党的阶段性任务、制定政治路线和行动纲领。毛泽东将学习和研究历史作为中国共产党党风、学风建设的重要内容,强调“不注重研究现状,不注重研究历史,不注重马克思列宁主义的应用。这些都是极坏的作风”[4]。1949 年以后,中国共产党将中国革命历史文献抢救整理和中共党史研究置于突出位置,团中央也随即开展了团史、青运史资料的搜集和归整工作。这一阶段的共青团历史研究呈现两大特点:一是以史料整理为重点,初步搭建起共青团历史研究的史料体系。团中央办公厅编写的《中国青年运动史资料》和《团的文件汇编》是共青团历史文献资料的集成之作[5]。二是团史研究支撑团校教学。上世纪50 年代中后期,中央团校青运史课程由校内教员讲授,并同步开展团史、青运史研究工作,主要内容有中国共产党开展青年工作的经验和教训、共青团发展历史和中国学生运动史等[6]。然而,受到中国哲学社会科学体系发育水平的制约,共青团历史研究总体上呈现出以史料搜集为基础、以政治话语为特点的时代特征。这种局面在上世纪80 年代以后发生了变化。
改革开放以后,共青团历史研究伴着青年研究学科化的春风迎来了发展繁荣的黄金时期。然而,一种研究领域、一套知识体系能否成为学科,只靠学者们的奔走呐喊是不够的,学科建设是国家事权。在改革开放初期的学科化“竞赛”中,建设一门独立的青年学科并没有进入国家学科建设规划的总体方案,此后青年研究学科化的呼声若隐若现,势头有所减弱。青年研究学科化的“无果而终”在一定程度上对共青团历史研究造成了冲击,尽管团中央层面通过设立青运史研究室、青运史指导委员会、青运史档案馆等一系列组织化行动试图整合全团上下的青运史、团史研究资源,加强团史研究的组织领导、战略规划和工作统筹,但随着80 年代中后期各级团校纷纷把资源和精力投向学历教育领域,团干部培训工作逐步走向边缘化,青运史研究的学术水平和学术成果不能适应这种转型的要求,一些团校相继砍掉了青运史相关课程[7],这给本来基础就十分脆弱的共青团历史研究带来了一场“倒春寒”。
党的十八大以后,共青团历史研究进入大发展、大繁荣的新时代。这在根本上得益于以习近平同志为核心的党中央对共青团工作和青运史研究的高度重视。2019 年4 月,中央政治局围绕五四精神的历史意义和时代价值举行第十四次集体学习,习近平总书记强调,要深入研究五四运动以来中国青年运动史。2021 年2 月,习近平总书记在党史学习教育动员会上提出,要以大历史观、正确党史观研究党的百年历史。2021 年11 月,党的十九届六中全会作出党的历史上第三个“历史决议”,对党的百年奋斗重大成就和历史经验作出全面总结,为共青团历史研究提供了根本遵循。2022 年5 月,习近平总书记在庆祝中国共产主义青年团成立100 周年大会上的讲话中将共青团百年历史划分为四个历史阶段,强调“历史和实践充分证明,中国共青团不愧为中国青年运动的先锋队,不愧为党的忠实助手和可靠后备军”[8]。这一重要政治评价是共青团历史研究的价值主脉和政治立场。
在党中央的亲切关怀下,在共青团中央的具体指导和广大共青团理论研究者的共同努力下,共青团历史研究在新时代硕果累累,展现出新气象、新作为,这可以通过成果数量、研究力量、作品质量等多个维度体现出来。研究范式转换是新时代共青团历史研究的鲜明特点,在叙事方式上一改以往“编年体”的叙事传统,尝试在“政党—青年团”的结构关系中揭示共青团组织发展的内在逻辑,郑洸的《中国共产党与中国共青团关系史略》就是其中的典型代表。在研究方法上,在政治性与学理性相统一的前提下追求历史研究的本真、本色、本意,先入为主的价值判断变少了,社会史、思想史、文化史、组织史、口述史等史学方法增多了,研究结论获得了多样论证方法的支撑。在话语体系上,得益于叙事方式、研究方法等多重因素的发展,共青团历史研究的话语体系更加丰富,学科性表达、对话式形态、大众化风格、青春化基调成为共青团历史研究的话语新特征。
二、“青年在场”与“结构—过程”:共青团历史研究的方法论
中国共青团历史研究启动于新中国成立初期,历经大规模的史料搜集和整理—学科化建构—组织化推进—研究范式转型等不同发展阶段,经过几代学人的接力奋斗,共青团历史研究在文献体系、人才队伍、成果质量、研究方法、话语体系等方面取得了长足发展,成绩斐然。《中国青年运动一百年》一书的出版是共青团理论界的一件大事,表明学界对中国共青团历史研究达到了一个新的高度。胡献忠研究员长期从事中国政治与群团发展、国家建构与青年运动等领域的研究,特别是在中国青年运动史、中国共青团历史研究方面造诣深厚、著作等身,对于如何研究青运史、团史有着深刻的思考和独到的体会。一方面,他认为“沉浸青年现场”是青年研究的重要方法论。历史是过去的场景,场景是历史的空间,只有沉浸青年现场“才能感受鲜活的青年现象,发现客观的青年实事,体验真实的青年存在”[9]。另一方面,他强调要注重对历史进程的结构性研究、过程性描述和逻辑性分析,透过历史现象揭示历史运动的深层逻辑和内在本质,实现逻辑与历史相统一。胡献忠研究员从理论上扬弃了西方学界关于“社会运动”的阐释框架和话语体系,根据中国共产党领导青年运动的百年历史和基本经验,提出并建构中国青年运动的本土化概念范畴和理论阐释体系。“中国青年运动是指在中国共产党(包括早期马克思主义者)领导下或在中共政策战略影响下,广大青年基于国家、民族发展的宏大主题,通过有效的组织动员,为达成这一目标而产生的具有一定规模、一定时间跨度的集体行动。其必备要素有目的性、组织性、标志性事件、青年的参与度、影响的广泛性。”[10]
以上两种方法可以概括为“青年主体”分析法和“结构—过程”分析法,这两种方法在《中国青年运动一百年》一书中得到全面应用。就前者来说,中国青年是中国青年运动的行动主体,这里的“中国青年”是一个复杂性概念,既包括青年个体,也包括青年组织,既有一般意义上的青年群众,也有冲在革命队伍最前面的先锋分子。中国青年是一个由个体与群体、一般与特殊、先进与落后等多元类型构成的复合结构,这一复合型结构增加了党组织、团组织动员青年的难度。刘少奇指出:“只有中间状态与落后状态的群众有了觉悟,有了热情,行动起来的时候,才能有群众运动。”[11]也就是说,唤醒和激活位于中间和后端群众的主观意愿和行动势能,才能汇集起广泛的群众力量,推动群众运动发展。这要求党组织和团组织在领导和推动青年运动时不仅要着眼于先进青年,还要花费更大精力做好位于中间状态和落后状态青年的政治教化和社会动员,只有把各界青年都聚合在党的旗帜下,构建以中国共产党为轴心、以民族复兴为使命的“青年共同体”[12],才能确保中国青年运动行稳致远。在此过程中,共青团充当了构建中国青年共同体的组织基础的政治角色,共青团的政治功能就是把马克思主义政党的党性原则嵌入青年共同体之中,推进马克思主义政党的党性青年化[13]。
就后者而言,“结构—过程”分析就是在历史的纵深逻辑和主体间结构关系中把握中国青年运动的动因、机理和规律。毛泽东在谈到中共党史研究方法时,用“古今中外”四个字概括“结构—过程”分析法的精髓,即“弄清楚所研究的问题发生的一定的时间和一定的空间,把问题当作一定历史条件下的历史过程去研究。所谓‘古今’就是历史的发展,所谓‘中外’就是中国和外国,就是己方和彼方”[14]。《中国青年运动一百年》一书遵循了这一方法论原则,在历史发展的纵贯线与青年运动关键主体内在结构的双维视域中揭示中国青年运动的深层逻辑。一是横向的结构关系,包含政治、社会和青年三个关键变量,政治时空的变迁决定着青年运动的方向,社会时空的变迁扩大或压缩青年运动的社会空间,青年的代际变迁影响着青年运动的呈现形态[15]。二是纵向的时间线索,以中华民族站起来、富起来、强起来为线索,阐释中国青年运动与党的阶段性任务、中国社会主义建设实践和现代化运动的交互性关系。
“青年主体”分析法和“结构—过程”分析法的有机结合与综合运用,是共青团历史研究在方法论上的一大创新,为我们展现出一幅线索清晰、引人入胜、有血有肉、充满激情的中国青年组织化集体行动的壮阔画卷,也让我们看到了党团关系的深层次联动机制。长期以来,在宗法等级制度的裹挟下,“青年”无论是作为一种意识形态话语还是作为独立的社会存在,在中国古典政治文明中都是缺失的,以至于日本学者恒山宏章偏激地认为“中国尽管有数千年的历史,那其中却见不到热血沸腾的年轻人”[16]。我们无法完全赞成恒山宏章的说法,但青年被绑定在家庭/家族共同体中确是不争的事实,以至于“五四”时期的陈望道认为青年只有首先从家庭中解放出来才能实现真正的个体解放[17]。这一局面被五四运动彻底改变。1919 年五四运动是现代意义上中国青年运动的开端,中国青年从此登上了近代中国政治舞台的中心,并且实现了同工人阶级的跨阶层、跨地域的大联合、大联动。工人阶级和青年学生的力量一经携手,中国革命就展现出无比光明的未来。但是,此时的青年运动还是地域性、分散性和偶然化的,中国青年运动还缺少一个先进政党的有力领导,缺少一个政治行动上的“主心骨”和“指挥部”。1921 年中国共产党成立伊始,就着手在党的外围建立工会、青年团、农会等群众性组织。与工会、农会等群众性组织的最大不同在于,青年团尽管位于政党之外(即作为非党组织而存在),但它的组织功能则具有鲜明的政党属性,党的一大的会议议程中专门有一项是讨论通过青年团组织发展共产党员的问题。可见,青年团尽管位于政党之外,但其组织功能是深深嵌入政党之中的,是中国共产党进行组织体系再生产的重要机构。除了支持党的组织再生产之外,青年团还承担党的意识形态的青年教化功能,即推动马克思主义青年化、大众化,“意识形态的动员工作对于政治权力的获取或行使具有极为重要的作用”[18]。
青年团的上述两大基础性功能在很大程度上解决了中国共产党建党早期政治活动所面临的现实难题。根据马克思的观点,共产党是工人运动的产物,是工人阶级集体行动的政党形态,然而在一个半殖民地半封建的东方大国,在一个工业化水平十分低下、产业工人阶级仅有200 万人[19]的农业大国,中国共产党所占据的经济资源十分匮乏,而且不具有地理空间优势和军事力量优势,党的活动领域受到极大的限制。在没有原生的地盘和武装,也不掌握经济财富的前提下,共产党要想在严峻的政治环境中存续下来,就必须采取“迂回策略”,即通过诸如青年团这样的外围组织掩护自己,利用青年团的组织网络、资源平台和动员机制实现对各界青年的整合,以此实现党的政治目标。如此一来,共产党就借助青年团这个支点构建起更为庞大且复杂的社会网络,团的一大制定的《中国社会主义青年团与中国各团体的关系之议决案》提出青年团要介入或影响八种社会团体,包括基督教青年会、非基督教及非宗教团体、各种学术研究会、学生联合会、童子军、工人团体、各种社会主义团体、政党等。中国共产党通过青年团实现对青年力量的政治整合与青年群众的政治引领,青年团日渐成为中国青年运动中一项不可或缺的组织要素和动员机制,是中华民族伟大复兴先锋力量的组织基础。《中国青年运动一百年》一书全景式、立体化、多维度地展现了这一历史过程,“中国共产党是青年运动的领导者,中国共青团是青年运动的组织者”,“共青团工作最大的政治逻辑就是‘党有号召,团有行动’”[20]。
三、用理论表达历史:马克思主义政党青年组织自我革新的内在机理
历史研究应当极力避免“碎片化”倾向,这就需要研究者在纷繁复杂的历史细节中提炼出鲜明的中心线索、构建原创性的概念范畴,实现从历史逻辑向理论逻辑的跃升。正如马克思所说:“研究必须充分地占有材料,分析它的各种发展形式,探寻这些形式的内在联系。只有这项工作完成以后,现实的运动才能适当地叙述出来。这一点一旦做到,材料的生命一旦在观念上反映出来,呈现我们面前的就好像是一个先验的结构了。”[21]马克思关于政治经济学批判的研究方法对于深化共青团历史研究具有十分重要的启示。通过占有文献史料,全景式描述党领导共青团百年历史的基本历程,这是共青团历史研究的基础和主体,但并非全部,还要深入分析共青团百年历史的“各种发展形式”,“探寻这些形式的内在联系”,揭示贯穿于这些具体联系的本质性规定,从而为构建具有中国特色的马克思主义政党青年组织理论体系、学术体系、话语体系奠定基础。
如何理解共青团百年历史的“各种发展形式”?目前有两种分析视角:一种是基于中共党史的分析视角。习近平总书记以中华民族伟大复兴为历史主题,以百年党史为时间坐标,将共青团百年历史划分为四个阶段[22]。《中国青年运动一百年》一书遵循这一思路深入论述了共青团的“发展形式”。另一种是基于共青团组织形态变革的视角,一百年来中国共青团历经两次创立、两次更名、一次改造[23],实现从“革命型”组织形态、“国家型”组织形态、“市场型”组织形态和“枢纽型”组织形态的发展[24]。以上两种分析视角尽管在“参照系”上略有差异,但都揭示出共青团作为马克思主义政党青年组织在政党体系与社会系统之间的动态交互过程,展现了一个充满生机活力、不断追求自我超越、始终保持政治本色的马克思主义政党青年组织自我革新的历史自觉和行动自觉。
“自我革新”是政治组织发展的内生机制,也是衡量一个政治组织现代性发育程度、政治理性程度的重要指标。所谓“自我革新”,就是政治组织在同外界社会环境交互过程中能够及时捕捉社会环境变化的信号,并通过政治组织的调节系统实现对性质定位、功能结构、组织形态、运行机制等方面的调整和优化,从而实现对变化的社会环境的再适应、再融入。正如亨廷顿所言:“衡量高度发达的组织的真正尺度是其职能的适应性而非职能的特定性。”[25]中国共青团百年历史也是一部马克思主义政党青年组织在不断适应外部社会环境变迁过程中推进组织革新的历史。关于共青团如何适应外部社会环境变迁,胡献忠研究员早先的一部著作《社会变革中的共青团》对此作出了初步回答。该书“将社会变革情况作为外在环境变化来看待,将共青团作为内部结构来看待,将党—共青团—青年的变量关系作为外部交换系统的机制,即社会环境变化导致了党的任务和青年群体的变化,由此导致共青团发生变化”[26]。共青团对社会变革有着较强的适应力和灵敏的应变力。组织是社会中的组织,共青团接受到来自社会变革的信号,但绝非被动式地顺应顺从社会变革的逻辑,而是在社会变革的时代潮流中不断强化自身的政治性价值、主体性功能和自主性能力,在党的领导下走出了一条马克思主义政党青年组织自我革新的有效路径,化社会变革之“危”为组织革新之“机”。
从历史经验看,马克思主义政党青年组织自我变革的实践形态有两种类型,一种是由内向外的“革命性”变革,一种是由外向内的“调适性”变革。笔者曾提出,共青团向共产党学习借鉴全面从严治党的成功经验,提出并践行全面从严治团的基本方略,扎牢团组织和共青团员行为规范的制度笼子,完善共青团团内规章制度体系,形成制度管团治团的刚性约束和政治生态,走出了一条马克思主义政党青年组织自我革新的成功路径[27]。这只是分析马克思主义政党青年组织自我革新的一个维度。本文基于“内在品质—实践形态—中轴机制”的逻辑理路简要提出理解马克思主义政党青年组织自我革新的另一解释框架。
第一,自我革新是马克思主义政党青年组织的内在品质。马克思主义政治性组织(包括政党组织与政党青年组织)以共产主义为最高信仰,以科学社会主义为行动准则,以科学的历史观锚定组织的政治使命。马克思主义认为,共产主义不是业已确立的实然状态,而是消灭现存状况的现实的运动,共产主义运动是阶段性与未来性的有机统一、价值理念和社会行动的有机统一,这就意味着马克思主义政治组织总是在现实与理想相贯通的总体性视野中来理解社会历史运动,从而决定了马克思主义政治组织具有天然的超越现实性的组织气质和实践理性。
第二,自我革命与社会调适是马克思主义政党青年组织自我革新的两种基本实践形态。一方面,唯物辩证法对现存事物的肯定性理解中包含着对其否定性的认知,对马克思主义政治组织建设而言,就是要正视组织存在的现实性问题并以自我革命的精神推进党的组织肌体的自我净化。习近平总书记指出:“有没有强烈的自我革命精神,有没有自我净化的过硬特质,能不能坚持不懈同自身存在的问题和错误作斗争,就成为决定党兴衰成败的关键因素。”[28]另一方面,马克思主义政党青年组织自我革新不仅要求以刮骨疗毒的勇气去除组织肌体的“病灶”,还要以创新性理念和思维推动组织形态、功能结构、运作机制的整体转型与变革,以更好地嵌入社会转型的时代逻辑和青年发展的社会逻辑之中。比如,在网络时代,互联网对共青团来说并不仅仅是展示青年工作成绩的平台,而且是深度嵌入并引领青年网民、生产网络思想产品的主阵地,“共青团应用互联网已经进入实务运营阶段”[29]。再如,随着现代社会发育日渐成熟,青年自组织成为21 世纪中国青年结社的基本形态,青年自组织在一定程度上满足了青年多元化的物质文化需求,为青年参与公共事务、履行社会责任提供了平台,青年的利益诉求和切身权益得到了有力表达和维护,同时其负面效应也不容小觑[30]。共青团与青年自组织是一对竞合伙伴,如何与多样化的青年自组织打交道就成为现代社会建构进程中共青团组织功能转型必须面对的时代性课题。
第三,坚持党管青年原则是马克思主义政党青年组织自我革新的中轴机制。自我革新的天然政治品格、刮骨疗毒的自我革命精神、与时俱进的主动求变意识这三大要素必须在中国共产党的集中统一领导下转化为现实性的政治实践,脱离党的政治领导和方向引领,马克思主义政党青年组织发展就会失去根基、迷失方向,甚至走向反面。“离开了政治性,群团组织就容易产生脱离党的领导的倾向,就会庸俗化,就会成为一般社会组织”[31],其结果只能是“自我取消”。“新时代我们所坚持的党管青年原则,就是坚持党管青年发展、党管青年工作、党管青年运动的有机统一。”[32]综上所述,中国共青团历史研究是一场接力赛,经过几代学人的不懈努力和执着追求,共青团历史研究逐步从单一的史料整理发展到多学科介入、多方法并举、多维度分析、多视角呈现的新的阶段,成为当代中国马克思主义青年观研究的重要学术板块。《中国青年运动一百年》不仅是一部呈现中国青年运动“是什么”、“怎么样”的历史著作,也是一部探寻中国共青团百年历史经验、透视共青团组织变革规律、洞察共青团自我革新机理的理论著作。一切社会科学都是历史科学,历史研究是社会科学研究的基础。该书的意义不仅在于为我们展现中国青年运动史、中国共青团史的历史原貌,更为我们提出了从理论上深入阐释马克思主义政党青年组织自我革新“何以可能”的时代性课题,这是推动建构当代中国马克思主义政党青年组织理论体系的关键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