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年人社会疏离的研究进展
2022-12-27郭锦锦周思齐徐梓涵蒋莉莉
郭锦锦,周思齐,于 果,徐梓涵,蒋莉莉
随着社会老龄化程度的加深,老年人越来越多。截至2020年底,我国60周岁及以上老年人口2.64亿人,占总人口的18.70%[1]。老年群体属于边缘性群体,与他人、社会的关系疏远,更容易产生孤独感、无意义感,更需要我们去关注[2]。社会疏离在老年人中普遍存在,研究显示,24%的社区老年人存在社会疏离[3]。这种“社会疏离”状态不仅降低了老年人的生活质量,还危害了老年人的身心健康,增加家庭和社会负担。可见,对社会疏离的研究有着非常重要的意义,尤其是对老年人社会疏离的探讨,更有助于提高老年人的生命质量。近年来,国外学者对老年人社会疏离的研究不断深入,主要集中探讨了社会疏离对老年人身心健康、生活质量和社区幸福感等方面的影响,以及如何有效降低老年人的社会疏离,减少社会疏离对老年人生活质量和社区幸福感的消极影响。我国对社会疏离的研究主要集中在青少年、大学生、城市居民等,对老年人社会疏离的研究较少。现从现状和影响因素方面综述老年人社会疏离的研究进展,为我国老年人社会疏离进一步研究提供参考,以期改善老年人的健康状况。
1 社会疏离概念
社会疏离最早由美国护理学家Biordi等[4]提出,他认为社会疏离是与“归属感”相悖的被动“脱离感”,是个体脱离自己所在组织后主观体验到的情绪感受,在这一概念中并没有涉及社会疏离所存在的客观社会环境。随后,Carpenito-Moyet[5]指出,社会疏离是群体 (或个体)的社交意愿得不到满足,并伴有孤独、寂寞或者无意义感等消极情绪的 一种状态。该定义强调的是社会疏离者的主观心理感受,忽略了社会疏离者客观行为方面的改变。有研究人员提出了社会疏离包括社会性疏离和情感性疏离两个方面[6]。社会性疏离包含社交网络范围(如经常联系亲友的数量)及社会接触频率(如联系亲友的频率)等客观指标,情感性疏离包含孤独感等主观情绪体验。综上所述,关于社会疏离的定义还没有明确统一的界定,但目前较为一致的观点是,社会疏离是个体感受到的孤独、无助等情绪体验,是产生社会疏离的个体与外部环境互动情况的客观改变。既包含个体的主观感受,如社交焦虑、孤独感等,也包含个体因各种原因而导致社会互动减少的客观行为改变,如社交回避等[7]。
2 社会疏离的测评工具
目前,国外关于社会疏离的研究比较深入,但缺乏通用的测评工具,研究者大多根据社会疏离的内涵和表现而编制,较为常用的主要有以下几种。
2.1 Lubben社会网络量表 (Lubben Social Network Scale,LSNS)[8]Lubben社会网络量表到目前为止包括4个版本,即原始版本LSNS-10、修订版本LSNS-R、扩展版本LSNS-18和简化版本LSNS-6。目前应用最广的是Lubben社会网络量表-6(LSNS-6),这个量表主要用来评估老年人的家庭关系和非家庭关系。LSNS-6有家庭和朋友2个模块,每个模块由3个条目组成,一共6个条目。根据能联系到亲戚朋友邻里个数的多少,分别为“没有”“1位”“2位”“3~4位”“5~8位”和“9位甚至更多”6个等级组成,依次赋值为0分、1分、2分、3分、4分、5分。该量表总得分为0~30分,总分越高的老年人社会联系越紧密,总分低于12分的老年人被认为存在“社会隔离”。家庭模块和朋友模块得分分别低于6分,被认为存在“家庭或朋友隔离”。LSNS-6量表主要用于老年人群社会隔离的筛查,LSNS-6及2个分量表均具有良好的信效度,其Cronbach′s α系数为0.76~0.89,总量表的Cronbach′s α系数为0.89。该量表能够更加客观地反映老年人社会疏离,特异性较高,适用于医疗快速环境和居家养老模式下的老年人社会疏离评估。但该量表仅从客观方面评估社会隔离,没有考虑社会隔离的主观性。我国大部分社会隔离的研究使用LSNS-6,2018年Chang等[9]将其汉化,总量表及家庭和朋友分量表的Cronbach′s α系数分别为0.83,0.90和0.95。
2.2 友谊量表(the Friendship Scale,FS) 友谊量表是由Hawthorne[10]于2006年为评估老年人的社会疏离而编制的,旨在评估社会疏离的情感性与社会性表现。包含6个条目,分别为与他人相处的难易程度、感觉被孤立、有可以分享感情的人、与他人相处融洽的能力、感到与他人隔绝、孤独无助。包括“总是”“经常”“有时”“偶尔”“从不”5个等级,总分为0~24分,得分越低代表社会疏离感越高。该量表具有良好的内部结构,Cronbach′s α系数为0.83。该量表较为全面地反映了社会疏离的内涵,已经广泛地应用于老年人和腰背痛病人社会疏离的测量。
2.3 社会规定量表(Social Provisions Scale,SPS) 社会规定量表由Cutrona[11]于1984年编制而成。其依恋子量表能够衡量一个人在情感上与他人联系和疏离的程度,常被用于评估社会疏离的主观体验。量表的Cronbach′s α系数为0.75。Bower等[12]在一项关于社会疏离女性乳腺癌转移分子图谱的研究中,测得该量表的Cronbach′s α系数为0.79。但是此量表侧重于测量社会疏离者的主观感受,缺少客观行为方面的测量,因此具有一定的局限性。
2.4 一般疏离感量表(General Alienation Scale,GSA)[13]一般疏离感量表由Jessor等在1977年针对青少年编制而成,此量表由15个条目组成,采用Likert 4级评分法, “非常不同意”“不同意”“同意”和“非常同意”计1分、2分、3分、4分,总分15~60分,得分越高表示疏离感程度越强。量表的Cronbach′s α系数为0.81,分半信度为0.80,重测信度为0.76。吴霜等[14]将一般疏离感量表在老年人中进行了信度和效度分析,量表的Cronbach′s α系数为0.77,重测信度为0.64,一般疏离感量表具有良好的信度和效度,可作为测评老年人疏离感的有效工具,但其中部分条目,如无意义感维度中“对我来说,日常所做的事情大多数都很有价值、很有意义”,对我国老年人来说在理解上有些困难,也没有参考标准。未来的研究方向可以着眼于修订量表,以便于老年人更容易理解,以考察一般疏离感量表在中国老年人群中的适用性。
3 老年人社会疏离的现状
3.1 老年人社会疏离的国外现状 研究表明,社会疏离和生活质量、认知功能、营养状况及健康状况的降低有密切关系[15]。Robins等[16]研究表明与伴侣,配偶生活在一起,总体健康状况较好,体育活动水平较高的老年人社会疏离程度较低。反之,社会疏离程度较高。Henning-Smith等[17]研究显示,农村居民的社会疏离程度较城市居民低。Toepoel[18]研究了休闲活动与老年人社会疏离之间的关系,探讨了休闲活动与老年人生活状态之间的关系,结果显示休闲活动可以降低老年人的社会疏离,提高老年人的生活质量。Boulos等[19]研究中随机选取了黎巴嫩农村地区65岁以上老年人1 200人作为研究对象进行了面对面访谈,收集分析数据得出社会疏离和孤独均与营养不良的风险显著相关。国外对老年人社会疏离的研究较多,主要集中在社会疏离对老年人身心健康、生活质量和社区幸福感等方面的影响,以及降低老年人社会疏离的各种干预措施,但老年人内部存在较大的异质性,今后的研究可以比较不同种族、社会经济背景的老年群体,探讨出最佳干预措施。
3.2 老年人社会疏离的国内现状 我国近年来关于疏离感的研究主要集中在青少年、大学生、护士等疏离感现状及其与个体心理特征、问题行为等方面[20],包括亲子关系的疏离感、工作疏离感、文化疏离感和师生关系的疏离感等。古思奕等[21]研究发现,老年人抑郁症状越严重,疏离感得分越高,老年人疏离感与抑郁症状呈显著正相关。熊梅等[22]研究也归纳了老年人社会疏离感与抑郁的相关性,提出了老年人社会疏离感与抑郁、自杀、痴呆关系密切,显著影响老年人的身心健康。李雪雪等[23]研究表明,城市空巢老人有更多的社会疏离感,这与张海苗等[24]的研究结果一致。汪欣[25]研究显示,因为人际交往减少、社会支持不足、家庭环境生疏等原因,随迁老人在排解内心消极情绪方面存在困难,长期以来容易形成社会疏离感水平过高的问题。叶丛蕾等[26]研究显示,城市移居老人离开自己长时间生活的环境,来到陌生的新环境,在语言、生活习惯与方式等方面都存在各种不适应,容易产生各种心理问题,导致其疏离感水平较高。我国研究较多的是老年人的负性心理情绪对社会疏离的影响,我国老年人疾病因素对社会疏离影响的研究较少,疏离的过程及其与健康相关的因素尚不清楚。
4 老年人社会疏离的影响因素
4.1 人口学因素 人口学因素主要包括性别、年龄、受教育程度、经济状况等。研究显示,老年男性在客观上更容易和家人和朋友发生疏离[27]。研究显示,随着年龄增长,老年人身体功能减弱,社会角色逐渐丧失,与外界互动减少,在远离社会过程中产生疏离的风险逐渐加大[28]。Wu等[29]研究表明,仅接受过高中教育的老年人要比受过大学及以上教育的老年人的社会疏离程度高7.59倍。相反地,李卓[30]的研究发现文化程度对农村留守老年人社会性疏离存在影响,但影响不是很显著。文化程度对社会疏离的影响需要我们进一步去探讨。叶丛蕾等[26]研究显示,经济条件好的老年人疏离感水平较低,可能是因为家庭月收入较高的老年人有更多的精力进行社交,社交内容更加丰富,也有足够的自信融入城市文化,从而与其他老年人交朋友。综上,医护人员应该多多关注年纪大、经济条件差的老年人,给予更多的护理和支持。政府要积极健全医疗保险政策以减轻老年人看病的经济负担,减轻老年人的社会疏离。
4.2 疾病相关因素 老年人生活质量低、患有慢性疾病等健康因素均能增加发生社会疏离的风险。研究表明,有33%的癌症幸存者存在社会疏离,主要表现为孤独、与亲属及朋友联系较少、没有情感支持等[31]。Mick等[32]的初步分析显示,在60~69岁的女性老年人中,听力丧失与社会疏离之间存在着强烈的关联性,这可能是因为随着听力损失的程度加深,获得情感和经济支持的机会减少。El Haj等[33]的研究发现老年痴呆病人的社会疏离明显高于非痴呆老年人。同样的,Shub等[34]采用打电话的方式对294例平均年龄为78.5岁的痴呆症病人进行结构化访谈。研究结果表明患有抑郁症的痴呆病人比没有抑郁症的痴呆病人平均社会疏离得分高,更容易感到社会疏离。此外,有学者发现,社会疏离与慢性肺病和关节炎有关,这些慢性病很可能限制了老年人参与家庭以外的社会活动能力,从而减少了社会交往的机会,增加了社会疏离[35]。徐榆林等[36]研究发现,患有COPD老年人的社会疏离水平较高,患有COPD的老年人病情反复发作,无法有效参与社交活动,社会活动不断减少,身体功能逐渐衰退,逐渐与社会脱离,社会疏离水平较高。这提示护理人员关注患病老年人的健康状况,早期发现患病老年人的心理情绪变化,及时进行疏导和干预,从而预防患病老年人社会疏离的发生或加重。
4.3 家庭因素 家庭是人类最基本最重要的生活单位,家庭对个人成长和发展的影响非常重要,家庭是老年人生活的主要场所。婚姻状况、居住情况等是影响老年人社会疏离的高风险因素。叶丛蕾等[26]研究显示,与配偶同住的老年人疏离感水平较低,离异和丧偶的老年人疏离感水平较高。有配偶者疏离感水平低于无配偶者的疏离感水平,这可能与配偶之间的互相扶持有关。从家庭支持与心理健康的关系来看,配偶支持对中国老年人的心理健康有着重要意义,因此丧偶对老年人心理健康产生了负面影响[37]。古思奕等[21]的研究也归纳了离异和丧偶对老年人疏离感的影响,指出了过去一年内生活中发生丧偶、离婚等重要事件的老人,相比没有发生的老人,在遭受挫折、创伤后更容易体验到无助感、无奈的复杂心态,疏离感会更高。因此,丧偶离异的老年群体需要我们更多地去关注。张立龙等[38]研究表明,家人较少的沟通也会给老年人带来负性情绪,而和老年人进行交流可使他们获得更多的心理安慰而减轻其社会疏离。李雪雪等[23]研究显示,城市空巢老人社会疏离感与家庭亲密度和适应性呈显著负相关,即家庭亲密度和适应性越高,则城市空巢老人社会疏离感越低。这提示我们,作为子女要增加与父母交流沟通的时间,多抽时间陪伴老人,关注他们的需求, 加强对老年人的关爱,从而降低老年人的社会疏离水平。
4.4 社会因素 社会歧视、社会支持、社会服务等都会导致老年人社会疏离的发生。韩影等[39]研究显示,社会支持与疏离感呈显著负相关,社会支持度越高,老年人的疏离感得分越低。同样的,吴霜等[14]研究也探讨了老人社会疏离感与社会支持的相关性,得出了老年人的一般疏离感与社会支持呈负相关。社会支持越少,老年人疏离感得分越高。Aoki等[40]研究表明,社会疏离与老年人负向就医体验有关。医疗服务满意度越低,老年人的就医需求越得不到充分满足,容易产生负性情绪,在一定程度上封闭了自己与外界的联系,产生社会疏离。因此,积极改善社会支持系统以提高老人的社会支持,对降低老年人社会疏离、提升其生存质量具有重要意义。
5 展望
老年人是一个特殊的边缘化群体,社会疏离现象普遍存在,严重影响其身心健康和生存质量,然而社会疏离的概念目前还没有统一的定义,其内涵及外延仍需要进一步探讨和梳理。我国关于这方面的研究多为现状及影响因素调查,缺少深入的质性研究。我国关于老年人社会疏离干预的研究仍处在探索阶段,干预的方式较少,干预的效果也有待进一步去验证。国外的干预方案较为成熟,可以在考虑文化差异的基础上,借鉴国外的干预方法,从个体、家庭、社会等层面进一步探讨老年人社会疏离的影响因素,并开展针对性的干预研究,降低老年人的社会疏离,提高老年人的生存质量。在以往的研究中很大程度上忽视了多样性,今后的研究中可以比较不同民族、不同患病群体老年人之间的决定因素和干预措施,以确定每个老年群体的影响因素和最佳干预措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