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疗反腐风暴加速：纪委监委和医保局双监管时代来临

文/郑洁

医疗系统反腐风暴从未如此强烈。

2022年，从年初开始，各地已经有40余位医院党委书记、院长被查，其中仅在7月，就有至少9位医院党委书记、院长被调查。

这是一条隐蔽在中央纪委国家监委每月数条反腐通报里的脉络。从公开的文件和通报来看，这场医疗反腐风暴由纪委监委、卫生健康、药品监督、医疗保障部门共同“掀起”，其中担纲主力的是纪委监委和医疗保障局，针对的是带量采购和医保谈判政策中医药系统的种种问题。

纪委监委、医保局联手清查医院

自2019年开始的医疗领域反腐风暴，当时牵涉的多是医院中层以上干部及资深医生。这些有多年专业经验的医生，是药品企业和医疗器械企业“围猎”的对象，是灰色收入的重灾区。因此，出现整个科室集体贪腐的案件也就不难理解，事实上这种情况并不罕见。2021年9月，河南省洛阳市洛宁县人民检察院公布一份起诉书：洛阳某三甲医院心血管科医生集体收回扣，医疗器械代理商向同一医院前后两任科室主任行贿，主任再将贿款进行内部分配，最终，医疗器械代理商被以“单位行贿罪”起诉。

实际上，一些院长和医生，在面对灰色收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时候，他们中有的人甚至意识不到这是收受贿赂。

2021年1月，浙江省人民医院麻醉科原主任胡双飞因收受回扣345万元，被法院一审判处有期徒刑5年9个月，并处罚金50万元。在案发前，胡双飞有爱岗敬业的美誉，获赞颇多，还曾为完成一例巨创标志性心血管手术23个小时未合眼。

事实上，早在2019年，浙江省在医院麻醉领域就开展了轰轰烈烈的反腐，但胡双飞不为所动。后来，在被带上警车的过程中，她还在反问“事情真的有这么严重吗？”

对于医药领域贪腐案件的追究，一条路径是通过医保局等监管部门查账、行政执法，在发现其诈骗医保基金、贪污受贿的证据后，移交到公安司法机关。

但是，从过往一些医院相关人员落马案例来看，一些地方三甲医院的院长或者知名专家的能力颇大。

但监管层想到了这一点。于是，纪委监委出马，大规模介入到医疗系统，从上而下追究责任，办案力度和震慑能力已与以前完全不同。

改革进入深水区，医药领域反腐逐渐由中纪委牵头

药品耗材回扣问题多年来都是业界沉疴。自从医药产业市场化开始，回扣问题就潜藏在从药到医的各个环节中，屡禁不止。

从20世纪90年代开始，医务人员拿药品耗材回扣的案例已多见诸报端，且这种情况多年后依然存在。直到2016年12月，央视新闻首次将医药领域利益输送套路直接摊开。

此后，医药领域反腐案件多由地方纪委监委披露。仅2019年1月，山西省、安徽省、贵州省六盘水市等多省市的纪委监委就披露了多位卫生和医疗系统官员接受纪律审查和监察调查情况。

从2020年开始，反腐风暴继续升级。当年8月，中央纪委国家监委驻国家卫生健康委纪检监察组进驻国家卫生健康委，负责综合监督国家卫生健康委、国家医疗保障局、国家中医药管理局等6家单位。

多部门联合整治贪腐，动作很明显：2020年12月1日，国家药品监督管理局组织制定的《医药代表备案管理办法（试行）》正式实施。2021年4月，广东传出纪委进驻某知名医院的消息。

“多板斧”下来，从2022年初开始，中央纪委国家监委开始高频通报医疗、医药领域腐败问题。

3月23日，中央纪委国家监委网站发布《从医院院长贪腐案看医疗卫生领域的破和立》一文，再次直指药品采购环节的腐败问题。

6月17日，中共中央政治局就一体推进不敢腐、不能腐、不想腐进行第四十次集体学习时指出，坚决清理风险隐患大的行业性、系统性腐败。

显然，医药领域腐败作为行业性、系统性腐败，是“坚决清理”的对象。除了纪委监委直接打击外，带量集采等政策也继续跟上，清除滋生系统性腐败的土壤。

医保局首次通报内部人员受审

除了中央和地方纪委监委，国家医疗保障局和地方医疗保障局也成为医药领域反腐的新兴生力军。

2022年4月20日，一张由国家医疗保障局对华中科技大学同济医学院附属同济医院（下称“同济医院”）骗保案开具的“天价罚单”震惊业内。

5900万的罚单足够吸引眼球，而比巨额罚单更意味深长的，是这次的处罚对象——国内知名的公立三甲医院。

2022年3月，国家医疗保障局获得举报线索，短短一个月后，就查出同济医院骗取医保基金2300多万元，违规使用医保基金近亿元。

从国家医疗保障局追查同济医院骗保案的速度和力度来看，中央从医保方面着手整治医疗贪腐的决心很明显。而从时间上来看，医保局大规模追查骗保案件也是从2019年开始，可见相关部门打击腐败的决心。

近年来，对骗保案的处理，另一个明显变化是移交公安、司法机关的几率变大。2021年10月，最高人民检察院网站发布《关于推进行政执法与刑事司法衔接工作的规定》，明确涉案医疗机构只要达到“虚构事实隐瞒真相”的犯罪标准，医保部门就必须将其移送公安，公安也必须立案。涉案金额达到5000元就构成犯罪，所有参与的医护人员都要承担个人责任，护士、医生、科室主任、副院长乃至院长，概不能免。

时间来到2022年，反腐并不止于医药系统。

2022年8月3日，国家医疗保障局官网公开了两则医保系统官员接受调查审查的消息，涉及的公职人员是国家医疗保障局办公室政策研究处（改革办）处长丁文俊、中国医疗保险研究会宣传信息部专员钱军程。这是国家医疗保障局网站首次发布本系统内公职人员接受调查审查的消息。

成立不过4年的医保局系统，开始出现权力集中和“监管俘获”的相伴相生。这意味着，反腐范围已向医保系统内部延伸，反腐的力度也将进一步扩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