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戏 台

2022-12-26江苏省常州市中天实验学校九年级

作文成功之路·中考冲刺 2022年8期
关键词:河沟戏子戏服

江苏省常州市中天实验学校九年级 于 诺

秋天的黄昏总是来得很快,蔚蓝色的天空,明明上一秒还一尘不染晶莹透明,下一秒就仿佛被橘色的阳光烤化了,金色的边边角角开始朦胧起来,仿佛绣着金丝银线。东南角,石头新铺的空地上,起了座三尺高的戏台。戏台不大,有十几平方,上面站着两个人,来来回回忙里忙外,鬓角在夕阳的映射下闪着清泠的光。戏台初一和十五就会搭起来,给那些守着乡村的老人看。

傍晚,一些颤颤巍巍的老人背着手或拄着岁数跟他差不多大的木杖来看戏。板凳没几个,好些还少了条腿,不太结实。陈婆婆、赵奶奶还有何大爷干脆脱下一只鞋垫在地上,就那么坐着,怔怔地盯着戏台看。我牵着老太的手,找了块凸起的平石坐了。不久,阿和和小炉子也来了,阿和是扶着她奶奶过来的,小炉子则被牵着慢吞吞地走来。我一眨不眨地看着几块木头垒起来的戏台,尽管简陋,却足以承载我对村庄之外世界的所有幻想。有个细瘦的男人出来,皮肤黝黑,颧骨凸起得厉害,眉毛已经掉光了,一口黄牙,给人一种阴鸷而违和的感觉。他面无表情地尖着嗓子报了戏名,又是汤显祖的《牡丹亭》,我撇撇嘴。一个穿着厚重戏服的女人出来了,脸色涂得很白,眼影厚重,眼睛像哭肿了,很不自然。戏服褪了色,朱缨没了尾,头冠无了珠。她咿咿呀呀地唱,不时破音或明显喘气……

我趁老太不注意溜下平石,边跑边给阿和还有小炉子递眼色,我们往西北方向跑着,到了老地方——小河桥。河水已经干涸,砌桥的石头缝里生满了枯黄的杂草,它们在渐趋寒冷的风里摇摆不定,仿佛秋天无力呼喊后剩下的回声。我还没等气喘匀就开始向阿和发牢骚:“又唱这个,耳朵都要起茧子啦!”小炉子吸溜着鼻涕,点点头。阿和浅浅地笑着,抿起一个酒窝:“好啦,这次我们玩什么?”我迫不及待地指着已经干涸的河沟:“我们来比谁先跑到对岸吧!就像上次一样。这次肯定不会再让小炉子赢了……”小炉子“嘿嘿”地笑着,小麦色的皮肤泛起笑纹。

我们一起喊着“1、2、3跑!”便冲了下去,河沟不深,坡也不算太陡,但冲下去时还是会激动地惊呼一声,那种刺激能暂时让我们忘记苦闷。我抓着野草根一跃而上,随后心满意足地嘲笑他们,小炉子依旧傻笑着,阿和依旧抿起酒窝。我们躺在原野上,眼前是大篇秋色的诗章,却因无人解读而平添几分诡谲和奇异,连那满眼的灿金色都变得捉摸不定,显得局促不安起来。秋风过耳,吹起那千古悲凉的曲调,多少讳莫如深的寂寞,终究化为淡淡的思念和无望的期许,如同一声叹息,不轻不重,却足以压倒秋天的傍晚。

我开始想些其他的,扭头问阿和,“你说咱们爸妈九月的时候还会回来吗……”阿和温柔的眸子失去光彩,有些生硬地道:“不知道!”我眯起眼睛,有些委屈,但绝不是因为阿和,我想起安德烈•纪德的一句话:“我多想痛哭一场,然而我觉得,这颗心比沙漠还要干燥……”但我嗅着鼻尖温暖干燥的气息,更多想起的却是沈从文的“这个人也许永远不回来了,也许明天就回来了……”

远处,老人们瘦削的骨架撑起粗布衣服,如同一堆聚拢的破布,但这依旧是一簇灰色的生命,尽管他们晦涩难懂,仿佛是夕阳最后“咚”的一声沉入地底。我又注视着眼前的阿和,她的鬓发微微卷曲,凌乱地搭在耳上,她紧紧地抿着唇,却没了酒窝,我瞥见晶莹剔透的东西从她带有疤痕的眼角滑落,如同碎裂的秋日的晴空。小炉子依旧呆呆地看着东边黑色的云,神情或许是迷茫,或许是期望。大仲马说:“人类的一切智慧是包含在这四个字里面的,‘等待’和‘希望……’”

天色渐晚,落日余晖给一切都涂上了浓重的血似的红,恰到好处地掩饰了戏子服装褪色和胭脂不够的尴尬。老人们眼神空洞,影子落寞而佝偻。

戏子如泣的声音冲破了傍晚:“金粉未消亡,闻得六朝香,满天涯烟草断人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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