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禹及其治水活动叙事中的神性与人性
2022-12-25苏豪
□苏豪
在上古神话及历史研究中, 大禹究竟应属于神话系统还是古史系统,一直是个争议的话题。 在中国古代, 由于神话与历史的交织, 对禹的认知同于尧舜,称禹是早期文明的缔造者,是三代中国历史方向的引领者,但也有反对之声。20 世纪初,以顾颉刚、丁文江、 杨宽等人为代表的疑古学派对此问题展开了系统探讨,他们认为,从禹所处的时代背景来看,要达成《禹贡》所载伟绩是不现实的。 同时,赵光贤、金景芳等人则坚持其为信史的论断。 而钱穆、吕思勉等人则认为,其虽不至于像文献记载那般奇伟,但总应有其事,有其原型[1]。 由此,便产生了对禹及其治水事件认知的三种看法,各有依据,一直难以统一认知。目前这三种观点,没有谁是谁非的绝对判断,更多的是倾向性的。 古史及神话本身,在上古及先秦人眼中本就是一体的,依据其神性与人性的多寡,故事描绘的侧重点,考察分析文献作者所属时代的认知,多少能达到知其历史、探其源流的效果,而过于撕裂神话与古史的联系则难免陷入疑古思潮之中。
一、禹及其治水活动的神话书写
关于大禹及其治水活动,《山海经》《禹贡》《淮南子》等文献都对其有较为详细的书写,其神性书写以《山海经》为最。 《山海经·海内经》首先交代禹的身世:“洪水滔天。 鲧窃帝之息壤以堙洪水,不待帝命。帝令祝融杀鲧于羽郊。鲧复生禹。帝乃命禹卒布土以定九州。”可见,大禹一出生就与洪水相关联。其父鲧因治水而被杀,窃息壤是为了堙洪水,因此其治水活动仍由其子禹接着进行。 其中出现的能够无限生长的息壤、至高无上的上帝、兽身人面而乘两龙的祝融乃至定九州的功绩都明显具有神性, 说明其神职是承继其父,治水活动则是受上帝之命,功绩显赫。 相同的是,《淮南子·地形训》中也有“禹乃以息土填洪水以为名山”的记载。 息土,明显与息壤同,鲧因擅自窃息壤而用被帝处死。 到禹时, 息土则可以随意使用,说明其是受帝之命而治水的。 《淮南子·天文训》在谈及洪水的原因时说:“共工与颛顼争帝, 怒而触不周之山,天柱折,地维绝。 ”进而把洪水暴发的原因归于神与神之间的斗争, 共工的力量使天地都倾斜了,其造成的灾难自然是可怕的,但禹作为神的力量却也丝毫不逊色于他们。 《山海经·大荒西经》载:“西北海之外,大荒之隅……有禹攻共工国山。 ”这说明,禹曾经攻打共工的国家。 虽然《淮南子》与《山海经》中神的力量并不完全一致, 但最起码也说明了禹在神性方面亦是很强大的。 此外,《大荒北经》也言:“共工臣名曰相繇,九首蛇身……禹湮洪水,杀相繇,其血腥臭,不可生谷,其地多水,不可居也。 ”这里,着重刻画了共工之臣相繇实力之恐怖,战斗之激烈,反映禹的神力之强, 而两段禹攻共工之国杀其臣的故事记载,也从侧面反映了洪水因共工而起的可能性,证明《淮南子》中所言并非空穴来风,两部文献记载有所承续。
此外,在《山海经》与《淮南子》中,对禹治水活动的书写似乎只是他以一人之力完成的, 从而凸显了他作为神的强大。 然而,在后世的文献中却增添了很多治水的协助人物, 治水成为一场禹统领众神合力完成的事业[2]。 《楚辞·天问》说:“应龙何画? 河海何历? ”王逸注:“禹治洪水时,有神龙以尾画地,导水所注,当决者因而治之也。 ”按此记载,禹的治水活动显然是受到了应龙的帮助。那么,应龙是何人物呢?《大荒东经》载:“应龙处南极,杀蚩尤与夸父,不得复上。故下数旱,旱而为应龙之状,乃得大雨。 ”应龙曾经受帝之命杀夸父,并帮助黄帝战胜蚩尤,神力之强可见一斑。 此外,晋《拾遗记》卷二也记载:“禹尽力沟洫,导川夷岳,黄龙曳尾于前,玄龟负青泥于后。 ”这里显示,有很多的神兽也参与其中。 同时,在《尸子》《博物志·异闻》等后世著作中也出现了河伯、瑶姬、黄牛神甚至伏羲帮助禹治水的记载。 总体来看,参与治水的既有实力并不逊色于禹的上古大神,也有地方神,甚至融合进了民间传说, 但其治水活动仍是以禹为主的,且禹仍具神力。 只是此时仅凭禹一人之力似乎已难以承担起如此重大的任务, 需要具有不同力量的众神来协助。 这与黄帝神话中黄帝从天神转化为人王的过程颇为相似。 从众神之主到人文初祖的部落首领,是一个神性减弱、人性增强的形象演化过程,或者说,禹逐渐变为一个具有神性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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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上古氏族活动下的大禹治水
由于上古人民的双重认知, 禹及其治水活动在典籍中还有另外一种记载。 首先,相比于共工怒而撞不周山引发洪水的灾难记载,同样为《淮南子》中一章的《人间训》却这样记载:“古者沟防不修,水为民害。 禹凿龙门,辟伊阙,平治水土,使民得陆处。 ”这里,将洪水归因于沟防不修,也就是人祸,而禹治水的方法也只是开凿水道,引流疏导。 《齐俗训》则记载:“禹之时,天下大雨,禹令民聚土积薪,择丘陵而处之。 ”很明显,这和普通人应对洪水的方式没有什么区别,甚至丝毫没有神话色彩,和信史无异。 《禹贡》中,也记载有其“导河积石,至于龙门”的治水策略。 整体而言,大禹的形象在这里更像是一个现实中治水活动的领导者:当洪水来临时,他带领人民寻找高处,收集生产生活物品,保障洪水灾难下的日常生活,然后集中人力疏通水道,引导流向,达到长时段减少水患的目的。 由此来看,他明显是一个智慧且务实的凡间人民的领导者。 如果我们再结合史书中的记载,则这一形象就更加具体。 《史记·夏本纪》中,在表述禹之辛劳时说:“劳身焦思,居外十三年,过家门不敢入。”这是禹三过家门而不入的故事原型。因此,禹在十三年的治水生涯中并不轻松, 绝非神灵般轻而易举。 当然,其功绩在史书中也依然伟大。 《汉书·地理志》言:“尧遭洪水,怀山襄陵,天下分绝,为十二州,使禹治之。 水土既平,更制九州,列五服,任土作贡。 ”这里则弱化了禹治水的艰难,将其功绩作为重点,表彰了其划九州、列五服,通过治水奠定后世国家具体地理形态的伟大功绩。
我们且不论其定九州之说是否有争议。 上述,禹从早期天神到具有神性的人, 再到领导人民治理水患、达成丰功伟绩的领导者,有一个演变的过程。 当然,这种演变不是一个明显的轨迹,而是一种有趋向的反复涌动的意识。 比如说:《山海经》中的大禹形象以神性为主;《楚辞》中对其神性多有疑问;《淮南子》中,既有其神性的表述,也有其凡人一面的记载;《史记》《汉书》中,则多以其作为上古氏族部落首领的形象出现,虽还有神性体现,但更多是有神性的人,与“感生说”纠缠不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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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从神至人的理性认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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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于禹的神性,顾颉刚、童书业先生曾在《鲧禹的传说》一文中做过专门的考证。 通过对先秦典籍中相关记载的辨析,他们发现,鲧、禹都具有上古众神所具有的兽化特征,具有化为黄熊的动物性形象,并论证了其神职为主管山川土地的社神, 认为二者很有可能是同一人物[3]。 至此,禹,有作为神的形象是无可辩驳的。 但他们在论证禹和尧、 舜的关系时也指出:曾经作为天神,受神之命的禹,在史书记载中开始成为尧、舜的臣子。 在《国语》《左传》《史记》等文献记载中,之前关于上帝对鲧的处罚成为尧、舜对鲧的处罚,其治水之行动也成为尧、舜之命令。 因此,治水活动大体脉络没有变化,但却从神话趋向于历史。
就洪水而言,洪水本就是创世神话中的重要素材之一,希腊神话、北欧神话、印度神话甚至中国的湘西苗族神话中都有洪水灭世进而新生的描述。而华夏文化中, 与其类似的则应是女娲传说中的洪水,大禹时期的洪水虽也经常与之类比,但毕竟程度相差较大,因为禹之洪水并未灭世,甚至经过治理,国家反而更加欣欣向荣[4]。 在禹之前的洪水,或者从禹的早期治水记载来说, 洪水也是毁灭性的,无法通过人力来治理的,必须由鲧、禹作为天神的神力与帝的神物息壤来阻断水患,人在此灾难之中完全是旁观者或者承受者。 而在之后的发展中,则侧重于用人力来解决,讲述人类如何在英雄的带领下战胜自然,且战胜之后将之看作人的胜利,而非人所信仰之神的胜利。 这是十分重要的,是先民从信仰神明到崇尚伟人转变的表现。当然,这也是氏族制加强、奴隶制兴起所导致的个人权力的加强在神话或古史上的表现。
如果回到开篇关于禹之神性与人性的讨论来看,显然是无法将之简单地归之为一的。对此,袁珂先生曾提出过更为折中的看法:“在中国古籍中,历史化的神话与神话化的历史并存。”[5]结合顾颉刚先生“古史层累说”的理论来看,禹的治水活动,更像是人类早期面对灾难无能为力时,渴盼天神拯救的一种期望。 而随着生产力水平的提高,人们有了战胜自然的可能,其治理洪水的形象,自然在人们的认知中多了些人性的色彩,在一代又一代的层累中也就成了人们心目中华夏系统的奠定者之一。 当然,其神性也在各时代有着不同的发挥,但已不占主流。
禹形象的这一演变过程, 是探析各时代人民理性认知、人文思潮的切入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