具象与意象——创意素描的两大表现形式

孙慧丽

(北京印刷学院 设计艺术学院,北京 102600)

一、创意具象素描的特征

所谓创意具象素描是相对于传统的写实素描而言的,它是指用新观念、新思维、新形式来表达具有写实性功能的素描,它在写实的基础上更进一步增加了人文精神内涵。画家通过对现实因素的分析、表现、想象,赋予每一幅素描作品新的形式和真意[1]。在创意具象素描中,画家的自我修养、自我感受所形成的个性,成为重要的表现内容,这种个人的认识和表现正是现代创意具象素描的本质。

(一)创意具象素描与传统写实素描的形式差异

传统的具象表现在素描上具有完整的形式体系,是围绕着透视学、解剖学、明暗法则等展开的,视觉艺术价值也往往按照这些原理进行评价。但随着人类时空观念、造型意识、观察方式的变化,视觉艺术已形成多元的格局,其形式也极为多样。就具象的视觉形式语言表现而言,其形式也不限于传统的形式体系,而是在客观世界的格局中去探索新的视觉样式。

艺术家的目的不仅仅是描写自然的细节和精彩,而是利用自然物象的真实细节来表达画家主观的思想意识。注重物象本身的造型价值和自身的审美价值,也可以说是借题发挥,来表达自己的真实心理情感。而通过创意具象素描, 画家可以用真实的手法表现出抽象的内容,赋予物体新的含义,使没有生命的物体变成有思想、有艺术生命力的物象。

(二)创意具象素描对表现内容和媒介都做出了拓展与创新

传统素描的关注点,也就是在表现内容上有较多的局限性,比较重视物品本身的唯美性和生活性,体现出一种生活和艺术的甜美。而创意具象素描则对关注点做出了延伸和拓展,一些不被人们注意的题材与表现对象被纳入视野。它与古典绘画题材的优雅标准形成对照,对物体的形态、结构、肌理进行仔细的观察描绘,如旧的机器、配件,废旧物品,家具等。还有的画家将所选择的道具进行再处理,在过程中注入人文观念,这样便出现了新的、超越传统的、超越普通审美观的特殊画面,而表现出一种张力美、结构美、材质美及物体本身特殊的感染力。

在传统的素描中,人们对素描媒介的关注和利用方面做得太少了。新的创意具象素描则充分地把材料和表现内容联系起来,尝试在一幅作品上用多种素描材料并置,常能取得意想不到的效果。在现代科技的影响下,各种科技手段为具象的视觉形式提供了新的媒介,其表现形式更是有了很大发展。艺术家们几乎用遍了当今一切可以用作素描的材料和工具,诸如复印机、电脑、摄像机,各种物理及化学材料,还进行拓印、影印,等等。许多优秀的素描作品不是来自画室,而是来自科学家的实验室。

就绘画的形式而言,任何工具、材料和制作过程并不重要,只要是能表现出新颖的艺术形式和富有创意的作品,都应该值得称道。

笔者近些年在大学一年级素描教学中,针对学生的专业方向,把创意具象素描作为课程学习的第一站,在观察方法的引导和表现形式的开拓上做了多方面尝试和努力,从原来以造型表现为主转为创意思维的构建为主,为实现后续的教学目标做了学习思路上的梳理,取得了良好的效果。

二、创意具象素描的造型与表现方式

创意具象素描的造型方式与传统的绘画造型方式有所不同。前者注重构成形式和表层细部刻画,以及具象化视觉语言在抽象构成中的观念表现,以达到物象在视觉传达中突出创意,表现美的形态;后者注重基础造型能力以及对表现对象的模仿与再现。在新的创意具象素描的造型中,表现方式是综合性的,它不是从限定的因素中把握形态,而是通过丰富的想象力与创造力,从功能的角度出发,着眼于形态所表现的理念,形成强烈的视觉心理效果。

创意具象素描的造型方式,在表现手法上不同于传统绘画素描,它需要精确的轮廓线,对形态和空间进行准确的分析和表现。充分利用线的准确性去概括物象的具体特征。在运用线的同时也将物象的固有色、光源色和条件色分别做色调上的处理,即“以线带调”地进行素描,对轮廓与内形的处理必须融入塑造形体的黑白灰明暗色调之中,将此幻化成有机的艺术视觉形态。

从局部到整体的推移方式,也是创意具象素描展开刻画的一个重要表现手法。创意具象素描的表现是从局部开始,采用聚焦的观察方式,用线和明暗色调塑造形体关系,同时表现肌理、质地、组织等特征,也就是说从一个局部至下一个局部逐渐扩展和推移的表现方式去调整整个画面关系。在现代视觉传达中,为了表现某种特定的物质形态,使用这种具象造型表现方式是非常有效的。这种造型表现的长处,首先在于局部准确清晰、突出,而大体关系也鲜明不含糊;其次是整体关系里的黑白灰层次明快而不沉闷,细节刻画附于形,却不浮华。

笔者在教学中,教学理念的演变在教学实践中也得到微观的体现。通过详尽地讲解,用逐步深入的方法引导学生把观念上的理解即时地应用到实践中去,并给予阶段性的鼓励和肯定,使他们在创作中慢慢建立起信心,培养自我的兴趣点,渐渐体会到创作的乐趣和自我的存在感。做到这一点虽然缓慢但却是至关重要的。

三、创意意象素描的内涵

(一)创意意象素描的定义

意象,即知觉形象和意境。它并非对物理对象的机械把握,而是对其总体结构特征的主动把握。意象是介于“具象”和“抽象”之间的一种造型美学观念。意象乃抽象,只是这种抽象是一种对物象的高度认知。意象以形写意的造型观,给艺术家从多方面、多层次、多角度地把握视觉艺术世界提供了又一领域,能使画家发挥更大的主体意识。它的价值在于摆脱了教条主义的素描创作观,将自然中处于相对混沌的形态通过有序的组织,使之成为有意味的形式,使素描由理性、客观地再现物象发展到了表现物象,由冷漠走向了热情,使画面中更增加了人文思想内涵。[1-2]

创意意象素描是从欧洲的新印象主义开始的。塞尚最早提出了“绘画只以绘画为目的”的纯绘画形式论。创意意象素描的造型观念对中国绘画来说,其绘画理念的宗旨是“气韵生动”“写意形神”。[2]在对待客观物象和主观思想表现上,主张“外师造化,中得心源”。在观察自然、描写自然的同时,更加注意主观思想理念的情感发挥,“以意立象,以象尽意”。以形写意的造型观,给艺术家从多层次、多角度地把握视觉艺术提供了又一领域。

(二)创意意象素描更侧重于创造性

传统素描偏重于理性再现客观物象,注重了素描的科学性、技巧性和基础性,训练出来的学生都具有统一的素描观和技术观。创意意象素描恰恰把科学性放在了第二位,它注重的是素描的内涵,即“人文性”和“思想性”,也就是加大了素描这个载体的精神承载量。马蒂斯认为:“素描的独特性不是产生于准确地模仿自然中发现的形式,也不在于耐心地堆砌敏锐察觉的琐碎事物,而主要产生于画家对他选择的客体所抱的深厚感情。”[3]绘画中的物象从现实中来,经过作者头脑的艺术加工,升华成了艺术的物象。创意意象素描始终没有彻底抛弃原始的道具,而是在这个过程中,或多或少,或提炼,或概括,或变形,借助景物,运用艺术手法表达心中的情感。正如塞尚所说,艺术不是自然的简单再现,而是在自然中找出严密的秩序,然后重新构成画面,从而创造出新的自然。

创意意象素描的创造性是一种智慧的劳动,是思想和思维的结果。它不仅需要逆向思维、发散思维,还需要“反逻辑思维”和思维空间方面的“异想天开”来制造视觉意义上的悖论,从而达到非确实性带来的新的素描视觉形式和魅力,并在视觉领域内,向传统思维模式挑战。

四、创意意象素描的造型与表现形式

(一)创意意象素描的造型与表现形式

创意意象素描的造型特点是非写实性的。它的困难之处就在于既要突破现象真实,又不能脱离现象真实,现象真实是起点又是创意意象素描的终点。它并不是刻意描绘物理事物的外部形状,而是把其中所包含的抽象因素做象征性地呈现。创意意象素描丢弃了准确的造型,放弃了真实的外形,却忠实地表达了心理情感的真实,这种真实是情感的、艺术的,也是有个性的。

创意意象素描具有表现形式的多样性特色。伴随着创意意象素描的发展,素描艺术已经五彩缤纷,后印象派画家的素描创作理念,如塞尚的“几何世界”,梵高的“燃烧的向日葵”,马蒂斯的“温馨的安乐椅”,还有毕加索的“立体世界”,他们都有着独特的、无法替代的艺术个性和感染力。在他们创作的作品中,我们看到的是独特的表现形式和独特的理念。

创意意象素描表现了知觉规律和美学原则,它把艺术带到了更高的层次。[3]

在创意意象素描中,线条不仅是造型的手段,也是艺术家对生活的记忆或情绪的流露表达。线的表现有明确的感受对应物,因为有了表现的特定目标对象,主体意识才能成为提供形式展开和实现创造的依托。在对目标对象的表达上,这种有强烈情感倾注的表现比被动写生有着更强的主动性和意识感。如细线给人以敏锐、速度、锋利的感觉;粗线给人以力量、坚实、质朴的感觉。规律性的线条排列代表着秩序化、工业化,有冷酷无情之感;随意而无序的线条体现人情味和复杂的情感交织,给人以联想和回味。可见线条自身的意象性是艺术家个性特征的标志和心灵深处情感的外设。

创意意象素描在造型上的表现形式虽然与自然物象原貌有很大差异,但它是艺术家根据独特的视觉角度和审美取向创造和加工的结果。其画面的表达不是空洞的形态符号,而是以自然物象为依据,对表现的自然物象的形态特征经过概括、提炼的艺术体现。这种相对抽象的构成既不是对自然物象真实的再现,也不是为意象而意象的任意组合,它始终是建立在对自然物象的体验、感受与情感表达基础上的,是依附于自然形象的视觉想象。

(二)创意意象素描的观察视角与想象力

在描绘与组合自然物象的形象时,艺术家采用超常规的视觉角度或视觉距离对自然物象进行观察、分析,从中发现其潜在的审美形式和众多新颖、独特、富有联想的视觉现象,并将之转化为具有平面特征的图形意义;也可以改变常规的视觉角度,在对自然物象进行多角度、多视点的观察和感受的基础上,以主观审美意识为先导,从自然物象形态中提炼出美的因素,予以自由的、意象的构成表现。它突破了物象原有的透视、明暗等客观限制,是按照作者主观审美取向而进行的系列物象形式构成的实践。这种对自然物象的剖析、分解,再重新构成的方式,超越了物象的表象,展示了物象的整体本质。其表现形态是抽象的甚至是怪诞的,但它们是对自然物象进行深层次观察、体悟的结果。其画面结构依附于艺术家独特的意趣,是脱离原有的物象外形而形成的深刻的审美表现。

自然物象的整体形状都是由一些相同或相似的微小的结构单位(基本元素)按照自然规律重复组合而成。这些基本元素的构成能够启迪人们视觉的联想,存在意象形态的暗示。这种有规律的内在组织形式在造型上表现为两种基本特征。一是它被人们的视觉所掌握;二是它有着被其他元素代替或被解体拆分之后,按照其他组合模式重新构建的潜在可能。自然物象的外部形态和构成元素是千姿百态、千差万别的,它们总是呈现出各自的特征,因而特征的鲜明化是物象的具体性与生动性的重要标志。创意意象素描的概括特征就是抓住自然物象的外在形式和构成元素中最典型、最突出、最能以此表达作者思想情感和联想寓意的特征,再按艺术家的主观愿望进行意象处理。根据物象形体结构的这一特点,将熟悉的物象形体中的基本构件和基本元素进行概括与取舍,重新组合和构建,使其形成一个似是而非的陌生而崭新的形态,成为一个能充分体现艺术家主观愿望和情感理念的画面。

(三)想象力是创意意象素描的原动力

所有的艺术实践活动都离不开联想,创意意象素描没有具体的规律性的方法可借鉴,在创作方法上留给艺术家巨大的想象空间。视觉联想就是对一种视觉表达方式的联想,是指为自然物象创造某种新形象的活动。通过对自然物象的外部形态和构成元素的视觉样式的联想,发现和挖掘出新的形式,创造新的富有特殊意义的新形象。对于创意意象素描而言,视觉想象力是尤其重要的,艺术的个性化要求设计创意不能沿袭别人的想象结果。

“意味”在《现代汉语词典》中的解释是“情调,情趣,趣味”。英国视觉艺术批评家克莱夫·贝尔曾提出过著名的观点:“艺术即是有意味的形式。”意味是指在意象绘画艺术中通过人们的主观想象透出的艺术趣味。对于写实素描而言,意味属于形式,而对于创意意象素描而言,意味则属于内容。意味想象就是艺术家对物象的感受、体悟,并从物象中挖掘其品质、特征和趣味,再加以形式的想象。

形的表现力是造型艺术中最基本的要素。形态联想在创意意象素描的创作中是艺术家受自然物象形态的启迪,联想到与该物象相关的事或情,形成了一种既超越原有物象又具有审美形式,同时又表达了艺术家思想愿望的新的形态。它是借助原有物象形态的联想去进一步挖掘、发现物象中所潜藏的表现因素及自然物象深层的内涵、意义和价值。在表现形式上,一是把两种或两种以上的不同性质的自然物象形态进行有机地变换、转移和融合,使其形成全新的形态。二是将多种不同的物象形态进行组接、合并或并置在画面中,使多种形态在同一画面中相辅相成,共同构成有着特殊意义和极富联想意义的新的画面。可以说形态联想是一种借物喻物、借景抒情的艺术表现形式。这种表现方式要求我们突破自然现象的客观性,把不同时空的现象或存在的自然物象进行创造性的联想、构思,使画面具有浓郁的艺术魅力和独特的趣味,同时也表达了作者的思想情感。

创意意象素描的时空联想表现手法要求具备丰富的想象力和创造力,以新视觉角度和逆向思维方式去观察、研究原来熟悉的自然现象。在表现手法上采用多方位、多角度的处理方法进行综合表现,将自然物象进行变化、组合,改变原有的形态特征、比例关系和时空秩序,形成多元化的跨越时间、空间的新画面。